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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号隔离区-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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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二乖乖地点头,靠在椅背上,过了半晌,他忽然说道:“他喜欢你。”
梁箫一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贾岛。
“嗯,我刚知道。”虽说一起跳了四年的舞,他们其实都并不了解对方,两人都很心有灵犀地没有介入对方生活的举动,在一个亲近而又疏离的平衡点上保持着最佳默契。梁箫本以为这种状态会一直持续下去,至少在她的预计里,贾岛应该不介意有一个新朋友。
但出乎意料,贾岛好像气炸了。一旦陷入男女关系,事情就会变得麻烦起来,梁箫忽然有点头疼。
“你不喜欢他。”梁二突然开口。
“你不喜欢他,别跟他跳舞了,”他露出一个让人看了就很欢喜的笑,“跟我跳。”
第16章 我也想成为人类
江京给梁二推荐了好几个工作,没想到他选择了最苦最累的一个:轨道养护员。
这个工作不仅要全天呆在室外,暴露在低温和日晒下,还要不停地东奔西跑。因为道路不再停留在二维平面,所以城市的交通必须经过空中轨道的合理规划。A市的喷气车保有量非常大,对城市轨道的损耗也相应很大,所以轨道养护员是非常急缺的职位。
梁二非常欣喜地接下了这个工作。也因此,杨柳月和江京都对他高看了一眼。
“我说什么来着,果然老板的眼光就是不一般啊,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梁二将来指不定会变成什么大佬!”江京感叹道。
“再大佬也超不过老板。”杨柳月引以为傲,“老板对他有知遇之恩,而且你有没有发现老板最近变了。”
“变美了?”
“不是,美是一直都美,”杨柳月说道,“你不觉得她自内而外地散发出一种母性的光环吗?”
“……这我真是没看出来。”
“你想啊,老板比他大好几岁,又各个方面都比他好太多,不仅要照顾吃穿住行,还要解决他的工作问题。就跟老妈子差不多。”
江京不以为然:“照你这么说,咱们不也每天照顾两百个金属人嘛,我怎么一点都没散发出慈父的光辉?”
“切,金属人哪儿能跟人比……”杨柳月的话说到一半,刚出去的梁箫又回了办公室,敲着门框说道:
“准备一下,七区的人来参观了。”
“明白!”
“好的老板!”
七区的主任姓李,近五十岁的年纪,个子不高,头发斑白,工作了快三十年,无功无过,一路平稳地升到了现在的位子。所以他对梁箫这种很努力的天才没来源地感到不满。
凭什么他一大把年纪了,整天拼死拼活的,才能跟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平起平坐?
憋屈,每天都很憋屈,但是他毫无办法,所以就更憋屈了。
去年七区刚清理完第24代金属人,在整个基地算是进度快的了,没想到回收金属的时候出了bug。不知道怎么搞的,今年明明多清理了一个金属人,但金属回收量却没上来。为此他被领导骂了一顿,又愁白了好几根头发,于是他越想越气,越想越气,凭什么梁箫出事故要他背锅啊!果然年轻漂亮又聪明努力的女人都是祸水!
气性比河豚还大的李主任一早上听说要来十八区参观,为马上要使用的第25代金属人做准备,于是自告奋勇地跟着来了。
“梁主……梁箫你好啊哈哈哈哈,好久不见!”李主任想起梁箫现在被停了职,迅速地改了口,企图看到她脸上尴尬愤懑的表情。
然而梁箫完全没注意他的措辞,跟在代理主任身后,陪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内区。
等真正见到第25代金属人,李主任就没什么心思找茬了。
“……哇!”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李主任还是忍不住发出了赞叹。
凭他多年的经验,单单从外形上就可以判定,这些金属人产能的水平绝对不会低。他们比上一代更加健壮,行为举止也更像人,具有更高等的能量利用途径。
“……当然,智力水平也会有所提升。”杨柳月熟练地给他们介绍着25代金属人的各项情况。
听到这句,走在后头李主任撇嘴道:“智力水平提升,可不是什么好事。”
一上午的参观很快就结束,李主任不甘心就这么离开,晃晃悠悠地走到了总控区,重新看起了资料片。资料片其实就是十八区金属人们的日常录像,选取了一些有价值的片段给参观者播放。李主任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不对劲:
“声音调大点,再退回去15秒。”
画面上远远近近有十几个金属人,声音很嘈杂,画面最远处的几个金属人围在一起,其中一个手舞足蹈,像是在讲什么故事。声音调大了可以发现,他说的是:
“……梁29已经死了。”
“……就是再也不会出现了啊,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咱们都要死,但是人类的命很长。”
“……我也想当人类呀。”
“……说了你们也不懂。”
画面上的金属人都是一脸茫然,说话的那个背对着他,他看不清表情,但没来由地觉得脊背发凉。
智力提高真的不是什么好事。
————
梁二换了新发型,为了剪他的头发理发师用废了两台机子。
没办法,头发有它自己的脾气,虽然看起来很软,但是剪起来才发现韧性非常大。梁箫愈发地发现,自己真真切切地像是一个养儿多年的老母亲。梁29清理的那天她没到场,工作的时候是不需要恻隐之心的,她尽量避免任何怜悯和同情产生的可能性。
这样压抑的情感在梁二身上加倍地爆发出来,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她变得越来越心软,尤其是面对梁二一副任她予取予求的表情,她完全招架不住。
曾经她试图把工作和生活完全分开,做一个双面的纸片人,但现在她发现,一旦踏出了一步,就没办法再回去了。也许是在事件的开端就注定了,她把他当成梁29的替身,所以她总能在他身上找到梁29的影子,他的眼神时常让她觉得恍惚,梁29是不是也曾这样专注而深情地望着她呢?
这样想得多了,她的情绪便开始受他影响。他高兴的时候,她竟然也有点高兴。
比如现在,刚刚得到新发型的梁二满眼期待地看着她:“你喜欢吗?”像是一个为了避免被抛弃而察言观色的流浪狗,努力讨好地摇着尾巴。
梁箫点头:“不错。”
梁二一下子高兴起来。不错,不错,他默念着,她很喜欢说不错,“不错”就等于“喜欢。”
梁箫也忍不住跟着高兴起来。真有意思,她想。
轨道养护员的工作是换班制,没有周末,也没有固定的时间,只要完成工作就可以下班。令梁箫惊奇的是,梁二竟然每天都比她下班早,她一直以为这个工作很累,看来他完成得很轻松嘛。
有了自己的收入之后,梁二突然变得主动起来,原来两句话就害羞的毛病好了很多,经常会让梁箫觉得他精力旺盛得没处发泄。当然这只是针对她,在外人面前他还是不怎么说话,就像一个只会点头摇头的木偶。
A市的天气越来越冷,年节也随之到来了。
大街小巷遍布着浓重的节日气息,沿街的商店贴满了红色的灯笼和条幅,就连十八区的大门口都挂上了两盏红色的宫灯。
“可惜今年不能放假。”杨柳月感慨道。
“怎么没放假,三天也是假啊!”江京对于第一次在外过年表示很期待。
“三天假有什么用,前后都很忙啊!”
两人感叹了几句,桌上的屏幕突然亮起来,又是培育组组长打来的电话。杨柳月无奈道:“他怎么大事小情都要找老板,不知道她还在停职中吗?”
江京熟练地接通电话,培育组组长大惊小怪的声音传了过来:“梁主任在吗?内区出状况了,快点过来!”
梁箫急匆匆地赶到内区时,发现问题确实挺严重。有好几个金属人不愿意进能流舱,还在实验员抓住他们的时候剧烈地挣扎哀嚎,就像是即将被宰的猪一样,害得整个内区的金属人都躲在一旁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真是怪了,从来没出过这种状况啊。”培育组组长念叨着,“感觉他们突然很害怕能流舱……怎么办啊梁主任?”
梁箫看了一眼监控,199个能流舱,只有80号的灯亮着,也就是说,只有一个金属人老老实实地躺进了能流舱。她揉了揉脑袋:“先把光强降到40%。”
这一强度,是金属人新陈代谢最低的点。
光强慢慢降下来后,金属人们的行动一下子变得缓慢,反抗的力道也小了很多。实验员抓到了四个,经过一番安抚之后送进了能流舱,观望的那些金属人见此情景,也纷纷跟着躺了进去。
只剩下一个金属人,仍然在拼了命地挣扎着。
梁箫打开话筒,冲透明罩里的人说道:“准备上麻醉。”
众人听了这话,全都惊住了。
“梁主任,麻醉会减少能量效率的呀!”培育组组长小声地提醒道。
“控制好剂量,用15mg就可以。”梁箫冷静地答道,“一个金属人就是一个A市的供能,他们有一个不进能流舱,就有2000万人口今天晚上没有能量。咱们已经损失一个了,能量不能再降低了。”
众人纷纷点头,终于找到了主心骨。虽然知道事实是如此,可没有人敢下这样的决定,也只有梁箫这样的决断力能够快速地判断出最合适的决定吧。
透明罩里的实验员退到一边,定位仪瞄准那个金属人的后背,“咻”的一个麻醉丸射过去,终于止住了他不断挣扎的动作,金属人瘫倒在地上,被实验员手忙脚乱地抬进了能流舱。
众人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梁箫心想,他们可真是傻了,如果不产能,只能像梁29一样被清理。想到梁29,她忽的眼皮跳了一下。
……都过去了。她心想。
忙完这一切,天已经黑了很久了,等到了家,已经快八点半了。梁箫本以为梁二会像往常一样在门口等她,结果开了门发现,屋里静悄悄地,似乎没人。
梁箫脱了鞋,换了衣服,再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发现屋里只点了一个蜡烛样的灯,四散飘着水果味的香气和若有似无的音乐声。
梁二正站在客厅中央,头发梳得很整齐,打着领结,穿着不太合身的衬衫,眼光灼灼地冲她走来。一步,一步,半跪在她面前。
他两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像仰望一颗遥远而耀眼的星星。
“这次不会错了,求求你,跟我跳吧!”
第17章 生日
探戈是男人和女人的舞蹈,是两种性别的默契配合、心有灵犀。作为主导的男性要把控对方的动作,腰转动怎样的角度,在什么时候止住对方的脚步,什么时候进,什么时候退,什么时候慢,什么时候快,几乎全凭男人的有力控制。
而女人在其中的角色则非常有趣,她的伤身要像一块铁板,有力而牢固,而腰以下则像是上了油的滑轮,稍稍一个用力就能轻松地转动起来。她不知道男人的下一个动作是什么,她不知道转动多久会停,也许是很久,也许就是这一刻,也许马上要她踢腿,也许要她端着不动。她需要身体和脑子高度地一致,在对方给出讯号的一瞬间就接上写一个动作。要优美,要自然。
梁箫觉得很惊奇,事实上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怎么见面了,梁箫起得很早,回来得很晚,两人除了早晚说上几句话之外,几乎没有什么交流。连练舞的时间都没有。
最近一次还是在周一,当时梁二按照梁箫的指示,需要带她做一个转身的动作,但梁二也不知怎么的,手一下子没收住,直接把梁箫转了360度,撞到了墙上。
师父再厉害,也抵不过徒弟的一个手滑。梁箫捂着胳膊站了一会儿,很快就没事了。但梁二被吓得够呛,那之后碰她的动作都小心翼翼的,当天晚上梁箫的胳膊就青了一块,梁二一晚上都默默地坐在他的小床上没说话。
梁箫一直很好奇,他看起来很苗条,又瘦又高,平时吃的东西也少,怎么体重那么大,力气也大得惊人。也许是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吧。
最近两天事情太多,越到下班的点越是有事急着要她处理,一来二去,她完全忘了今天是几号、星期几,历史上的今天发生了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她出生了。
啊,现在已经29了,她心想。
虽然从小没有父母,但她拥有来自亲人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热爱,过着顺遂如意的人生,一直努力坚持,平步青云,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并以此作为终身的事业,从中获得极大的满足和幸福;同时拥有终生都不会厌倦的爱好,让她平静,喜乐,安然自得。
这就是她现在的状态。
如果说这样近乎完美的人生中还有什么遗憾,大概就是她最近突然产生的困惑。人到三十,突然会产生很多从未有过的想法,突然会从前二十几年的人生中抽离出来,思考一些以前从未触及的问题。
她从无数成功的光环和对事业狂热的追求中冷静了下来,她开始小心地尝试着寻找答案。而其中一个答案此刻就在她的眼前。
“AI告诉你的?”梁箫问道。
“嗯……一部分。”梁二下意识地把脸偏向一边,“生日快乐。”
他不知道女性的生日应该是什么颜色,他甚至不知道人类的生日应该怎样庆祝,但只要他想到许多年前的今天,有一个生命降生在世上,她咿呀学语,蹒跚学步,然后用29年的时间慢慢长大,创造了他,他就觉得这应当是世上最隆重的日子。
金属人的实验室寿命只有一年,他们来不及过出生纪念日,生命就已经结束了。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生命的长度长那么一点,才有机会脱离本能的束缚,寻找更多的可能性。
在这样的日子里,梁二一直隐藏的问题终于暴露了出来:他不是人,装得再像他也不是人。他不知道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也许一年,也许十年,也许还有几个月,也许马上就要道别。
阳台铺上了红色的地毯,墙上插着一朵黑色的玫瑰花,花瓣很多、很大,就像梁箫跳舞时飞起的裙角,这是她最喜欢的两种颜色。他带着最庄严的心情,像梁箫伸出了手。
梁箫微微一笑,开始检查他的作业。
“步子小一点……好……重心不要晃……”
“很好。”梁箫表扬道,下巴若有似无地触到他胸口,“确实没出错。你说你,学什么都这么快,怎么会一直在外流浪?为什么不工作?”
懒可不是借口,何况他根本不懒。聪明,勤奋,有一张好看的脸,怎么会沦落街头这么多年?
梁二看了她一眼,觉得她应当没起疑心,心虚道:“没人要我。”
除了你。
他的眼神总是很矛盾,带着心虚的闪躲和担忧,和那么直白深切的注视,总是同时出现在他身上。她笑笑,决定换个话题。
“你今天休息?”
“是。”
“没有蛋糕?”
“……没有。”
“面呢?”
“这个有!”
梁箫笑了起来,把梁二激动的手臂往下压了压:“别抬这么高,你舞伴很矮。”
梁二微微弯下身子,正好跟梁箫的视线齐平。他松开梁箫的手,慢慢地绕到她的身后,抱住了她。
梁箫站着没动,自然而然地摸着他靠过来的脑袋,她用手比划了一下头发的长度,心想这也长得太快了,发丝又细又软,手感简直太好了吧。几根头发在她的脖子上轻轻瘙动,
她用手扫了扫,正好摸到他的脸。
就像她曾经的梦那样,他紧紧地抱着她,胸腔里的两个心跳合二为一。
“我——”
“滴~嘟~滴~嘟~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屏幕上突然跳出梁外婆的脸,梁二浑身僵住了。
“箫箫呀,明天是不是你生日?我没记错吧?哎呀我怕明天忘了,今天就把电话给打了!”外婆说着一副得意的表情,“你在哪儿呢?快到我这来!”
“我、我……”他脸开始变红,抱得更紧了,一个“我”字说了半天也没有下文。
“在这儿呢。”梁箫笑着推开他,走到屏幕前,“你打得正好,今天才是我生日。”
“啊?真巧!”
“你怎么还没睡?”
“打完电话就睡,马上,马上……”
两人说了几句,梁外婆就抵不住困劲,回屋睡觉了。梁箫回头一看,梁二还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耷拉着脑袋,整个人蔫了下去。
“不早了,吃完面就睡觉吧。”她径直朝厨房走去,身后的梁二闷闷地应了一声:“哦……”
他想说的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
周日早上,梁二一早就要去上班,临走之前他把梁箫的早饭做好放在桌上,站在卧室门口。他知道这扇门每天晚上都是锁着的,他只是想站一会儿,想一想而已。
“她还没醒。”AI提醒他。它的“眼线”遍布每一个房间。
“还有,门没锁。”它又提醒道。
梁二手握在把手上,犹豫了半晌,都没有按下去。
“还有两分钟,不管进不进去,你都得出发了。”AI提醒他。
“咔哒。”他按下了门把手,屏着呼吸走了进去。
屋里的窗帘只拉了一半,将床分割成明暗各一半,天色还没有大亮,梁箫的脸藏在被子里,呼吸很轻。他被定在原地,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脸。
足足看了两分钟,他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转身要走。身后突然发出被子摩擦的声音,他回过头,梁箫已经醒了。
她睁开眼的第一反应是有人撬开了她的门,眨了两下眼,她才想起来,昨天晚上她根本没锁门。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她从来不锁门,这个习惯还是捡回了梁二开始有的。但很神奇的是,昨天她竟然忘了锁门,没有任何理由、任何考量,而是完全没意识到需要锁门。也许是被外婆传染了吧,她心想。
其实梁二一进门她就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了,直到他往外走的时候她才清醒过来。
到底他想干什么?她忽然起了好奇心,就这么躺在床上望着他。
他犹豫了片刻,飞快地跑到梁箫床前,在她手边蹲下,把脑袋塞到她的手里。梁箫顺手揉了两把,把他头发揉得一团乱。
他忽然低着头笑了一声,飞快地站起来跑了。
“我走了!”
梁箫心想,孩子果然长大了啊!
第18章 打架
周末的路上车很少,尤其是在梁二负责的路段,那附近有好几个学校,周末孩子们都回家了,街上连人都很少。
早早的干完活,正准备回家,下层轨道上忽然有一辆车升了上来。梁二瞥了一眼,是个普通的小排量喷气车,于是没怎么在意。
可第二天、第三天,那辆车还出现了。差不多的时间,差不多的地点,有时候是在几百米开外坠着,有时候是在上层轨道靠边停着,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只要他一走,过不了一会儿车子也会启动,只要他停下,车子也会紧跟着停下。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几天,车上的人自始至终都没有露过面。
真是可疑,梁二想。
跟踪者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可第一时间就被梁二发现了。
梁二的活总是比别人干得快,别人晒了一天的太阳早就累得不行,他的精神却越来越好。快到下班的时间,梁二早早地收拾好东西,检查完最后一个升降信号灯,他没有离开,而是像散步似的,沿着轨道往下一个信号灯走去,走了不出五十米,那辆蓝色的喷气车又冒了出来。
梁二继续慢悠悠地往前走着,身边开过去好几辆喷气车,那辆蓝车还是龟速地跟在他身后。他作全然不知的模样,拐了个弯,走到更偏僻的方向,身影消失在大楼背后。
蓝车终于解了禁,飞快地向路口驶来,可转过弯之后发现,路上根本一个人都没有。路灯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蓝车往前开了几百米,一直开到了居民区,沿路都没有发现梁二的身影。
车子缓缓地往回开,到了刚才的路口,喷气机突然发出“咔”的一声,声音不大,车子却断了电,一下子摔在路面上。片刻后,车里出来一个有些壮硕的男人,皮肤很白,从头到脚都裹在黑色的衣物里,帽子是黑的,衣服是黑的,裤子和鞋也是黑的,鼻子上还架着一副黑色墨镜,遮住了整整半张脸。
他下了车,先是四处张望了一圈,然后气急败坏地踢了一脚车子。
“妈的!”
车子在轨道上晃动两下,险些从高空直接摔到地面,车身发出“嗡嗡”的响声,像精疲力竭的老马,喷出了最后一口气。梁二从建筑的黑影中慢慢走出来,站在男人的背后。
“贾岛。”
男人愣了一下,直接摘下墨镜,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有时间吗?”
梁二紧紧捏着手里的工具包。
“不用紧张,咱们谈谈吧。”
————
梁箫下班的时候,梁二还没回来。
屋里的灯都熄着,她以为梁二又要搞什么幺蛾子,结果转了一圈发现,屋里根本没人。
“梁二呢?”
“没回来。”
“一直没回来?”
“对。”AI答道,“给公司打个电话?”
他死活不带通讯仪,她开始觉得无所谓,等到想联系的时候才发现根本没办法。梁箫摇头:“算了。等一会儿吧。”
这一等就等了三个小时。
期间梁箫吃了一包半速食面,练了三十五分钟舞,看完了49页的《卡特兰之夜》,收发了五封邮件,然后坐在梁二的床上发呆。
梁二的床很矮,坐上去就像直接坐在地上,人一下子变矮了许多。这感觉让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边写作业边趴着窗户等外婆回家。
等了一会儿,小区的路灯下出现了一个身影,缓缓地、缓缓地走过来,黑色的头顶从小区门口一步一步挪到了楼下,消失在电梯间。梁箫突然觉得很期待,就像是一颗球,一支箭,你清晰地预测到它的轨迹,清楚地看着它按照预定的轨迹运动,你知道它一定会正中靶心,但正是因为知道得一清二楚,你会格外期有射中靶心那“铮”的一下。
而她现在就是那个靶心。
门开了。梁箫光着脚快步走到门口。
“打架了?”她看着满身污糟,脸上还挂了彩的梁二,问道。
“……嗯。”他点点头,用袖子抹了一下额头,忐忑不安地站在门外。
梁箫笑起来:“进屋吧。”
梁二立马“嗯”了两声,利索地换了衣服,冲进洗澡间。
AI发挥起它自作多情的优良品质,给梁箫递送情报:“我刚才可看出来,他身上都流血了。哎梁大,你要不要把浴室的权限也给我开了,我帮你检查一下。”
“关机。”梁箫面无表情地说道。
“好吧好吧……”AI叹了一声,屏幕迅速地暗了下去。
梁二飞快地冲洗完毕,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径自往自己的床上走去,路过沙发的时候,被梁箫一伸腿拦住了。
“坐下,”她说,“吃饭了吗?”
“没有。”他摇头,“我不饿。”
梁箫翻身爬到他身旁,掀起他的头发,头发底下有一个红得发紫的大包,头皮还星星点点地往外渗着血。她用手按了按那个大包,他瘪着嘴,毫无反应。
“跟谁打架了?”
“贾岛。”
“疼吗?”
“有一点。”
“什么原因?”
“上次的原因。”
梁箫想了想,上次说的就是在Elsol那次吧。这两个人从一见面开始就不对付,贾岛脾气急,梁箫上周五没去跳舞,在电话里他的脸色就不好看。她还以为他会大发雷霆,没想到一直忍了这么多天。
“你赢了?”
“……嗯。”他重重的点头,像是刚刚完成决斗的骑士。
梁箫情不自禁地开始思考起从古至今每个家长都会面临的难题:应该如何正确地教育打架的孩子。现在就她的认知而言,梁二个性非常怯懦,很多时候不会主动跟人说话,最有可能的情况是他跟贾岛说了什么,然后被揍了一顿。
但现在的情况是:他赢了。
兔子也被逼急了。
“贾岛呢?受伤了吗?”梁箫起身,边往里走边问道。她没看到梁二一下子黯然的眼神,只听见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屋里响起翻箱倒柜的声音,片刻后,梁箫拿着一个巴掌大的瓶子出来,坐到梁二身边。她打开瓶子,里面是透明的膏状物,薄荷的香气飘了出来。
“抬头。”她用手指沾了药膏,比出“1”的姿势指着他。
梁二一令一动,马上仰起头。
“头发。”
他又把头发撩了上去。
梁箫的手指毫不留情地戳上了他的额头,带着酒精和薄荷味道的药膏一下子化开,渗入他的伤口。梁箫揉搓着他的大包,问道:“有钱赔他吗?”
梁箫半跪在沙发上,他们的脸离得很近,近到梁二觉得像是在跳舞,只不过这次他们的位置对换了,他要仰着头看她,依靠她,信赖她。
“多少钱?”梁二问。
“那要看你把他打成什么样了。严重的话,把你卖了都赔不起。”梁箫手上用力,梁二的表情瞬间抽搐了一下。
“那他也要赔我吧,我流血了。”他想了想,突然小声抗议道。
“也是,那就算了。”本以为能吓一吓他的,没想到他还挺会顶嘴。
擦完了脸上,梁箫又挖了一块药膏出来:“还有哪儿?”
梁二开始惊慌起来,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了。
“不、不用了!”他把头偏向一边,连带着脖子也红了。梁箫突然起了坏心,手一伸,把药膏抹到他的脖子上。他“哎哟”叫了一声,缩着脖子,夹住了梁箫的手。
即使是恶作剧,梁箫还是带着一本正经的表情,手指不甘心地动了动:“凉吗?”
他点头。
梁箫顺势抽出了手,用纸擦干净。下一秒,冰凉的感觉就突然朝她的脖子袭来。
“别赶我走。”梁二的脑袋在她脖子上蹭着,两只手又偷偷地攀上了她的后背。
“我……我会洗衣服做饭,我会工作赚钱,我什么都听你的!贾岛不是好人,你别喜欢他!”他蹭了蹭,“你别喜欢他。”
“唔……”梁箫把他的头发抓在手里,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会儿,“以后的事可说不准。”
“你们都认识四年了!”他抬起头,急急地说道,“以前都没喜欢他,以后更不可能了。”
“也有日久生情的啊。”
“可他不是好人。”他跟踪我,威胁我,他抓住一切机会想让我从你身边消失。
“你这是嫉妒,”她说道,“嫉妒的嘴脸真丑恶。”
“我嫉妒他,我是嫉妒他……”他抱得更紧了,“但是,我也可以啊!”
“可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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