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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是末日-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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尧曳看着他郑重其事地点头,然后飞快地把杯子举到嘴边干了。
张晓:“……”
尧曳倒扣杯底晃了晃:“刚就剩一口了,不能浪费。”
张晓把杯子从她手里接过来,放到桌子另一侧。
然后他盛了一碗饭,夹了些菜摞在上面,快速扒进嘴里。
他吃饱后,刘馆长还是没有回来,桌上的人已经稀稀落落离席了。转脸看,尧曳仍在很开心地用筷子戳土豆。
张晓又等了一会儿,探身跟隔着一个座位的员工说:“我们先回去休息,明天早上我去博物馆里找你们。”
那员工道好,然后说:“刘馆长酒量不行,估计回去躺着了。”他又问,“你们的房间安排好了么?”
张晓说:“安排好了,不过我不清楚是哪一间。”
那员工说:“你直接进楼就行,前台有接待员,他会给你钥匙的。”
张晓点点头,谢过他,然后跟尧曳说:“走吧。”
尧曳挪开椅子站了起来,往楼道走。
张晓紧紧关注着她,她走路的姿态正常,脚步也并不歪扭。刚走了两步,她就转头炫耀道:“你看,我的头不晕,我可以走直线。”
张晓微微一笑,回答她:“走得好。”
路过楼前,张晓从车里拎上所需的行李,然后追上尧曳走进招待所的门。
前台一左一右点着两盏煤油灯,灯上有根细细的铁柄,肚子部位圆滚滚的,比蜡烛要亮堂不少。
尧曳头一次见煤油灯,觉得很新鲜。
前台的工作人员低着头查看姓名,道:“这个灯每个房间都有。另外每个房间的卫生间都有一箱热水,节约着用,可以供两个人洗澡。”确认好姓名,工作人员抬起头,把钥匙递给他们:“你们的房间是1027,走廊直走到头右拐第一间。”
进入房间,张晓点燃了两盏煤油灯。尧曳拿过一只,拎起来仔细看。
看完了煤油灯,她又抬头环顾整个房间。招待所外表陈旧,但内里的房间还是很新的,他们的房间是一个标间,房型宽敞装饰典雅,两张床和窗户之间还摆着一张很大的办公桌。
尧曳拎着煤油灯来到卫生间,看到淋浴的大花洒,简直眼珠都要掉下来了。她转身把煤油灯放在桌子上,从箱子里翻毛巾:“终于可以洗热水澡了。”
淋着温度适宜的热水,尧曳清醒了不少。
她觉得自己没有喝醉,只是酒精作祟,使人的心情飘在一个很愉悦的高度上,她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冲洗干净,尧曳换好衣服走出来。张晓坐在床边,胳膊肘搭在膝盖上,不知道在看地面还是墙角。
尧曳侧过头轻轻擦头发,对他道:“我只用了一半的水,你也去洗个澡吧。”
张晓刷地站起身来,道好。
尧曳路过他,坐到他刚刚坐过的位置上。
她身上带着湿漉漉的香气,好像可以把这黑夜轻轻地濡化。
张晓把脸冲着淋浴喷头,双手揉搓头发。
洗发露已经冲干净了,热水浇在脸上,他闭着眼睛咽了咽,感受了很久,才伸手关掉开关。
他用毛巾擦干净后,发现自己挂在一边的衣服淋湿了。
打开的行李箱就搁在卫生间门口,张晓犹豫了一下,用毛巾一裹,伸手打开卫生间的门。
门开了,箱子摊在门口,尧曳倚在后面的墙上。
尧曳看着他,半晌,乐了一下,举起手中的水瓶:“我拿水喝。”
张晓指指箱子:“……拿衣服。”
尧曳点头“嗯”了一声。
张晓抓着腰上的毛巾,蹲下来,从箱子里抽出一件衣服。这时候,光影一晃,尧曳也在他面前蹲下了。
她双手撑着脸,凑在面前细细看着他。煤油灯一晃一晃的,她脸上的表情新鲜又生动,她伸手抚摸他湿漉漉的头发,轻轻张嘴道:“落汤鸡。”
张晓抬起眼睛,深深地注视着她,下一秒,他手里的衣服松了。他按下她的手,身体前倾,吻住了她。
隔着行李箱,两个人唇齿纠缠。细细密密的碾转,他闻到她的发香,蒸腾的水汽,和更加深邃难解的味道。
他往一旁推开行李箱,身体前压,低低道:“你也是。”随后,他侧脸欺了进去,触碰到她舌尖的软糯。
天堂伸出来只轻软的触手,是棉花做的,是羽毛做的,在他的心尖瘙痒挑动。他随着指引向前迈步,下一秒踏入地狱的沼泽。浓黑滚起的雾,熊熊燃烧的火,他站在其中,浑身骨骼发抖发烫。
但他要前进,要往前走,浑身都在叫嚣着要这样去做啊,这片沼泽是欲望化成的,他要融入其中,他要去到他自有的那片温柔乡,感受战栗与温柔。
他带着她慢慢站了起来,扣在墙上。他撤开一步,快速扫了一眼,然后重新凑近,低哑地说:“转过去。”
不知道是酒意,还是灯火太温柔,尧曳觉得就该是这样。
他们之间,理所应当,就该是这样。
他的强壮与温柔,全是对的。
没有一丝感觉超出预期的,没有一丝声响难以预测,那些节奏,那些汗水,所有的事情,无论因果,之间的过程就该是这样。
后来他们又来到床边,窗上一角有轮皎洁的月牙。
那月亮在轻轻摇晃。像是黑夜要哄她睡着,后来啊,她就睡着了。
她的头发沾湿了床单,有些不舒服,睡梦中她翻身抱住他。
有人轻轻拨开她脸上的湿发,他低低地说:“你说得对。”
哪句话说得对?睡梦里无法问话,她的耳朵却收到了答案。但是没收全,只得到了个头尾。
“就算来电了……那我就打一辈子光棍。”
他的声音像一道月光落在地上,无声无息。
作者有话要说: 注意哦,没写脖子以下的!
第30章
张晓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想了多久,何时睡着的。
他身上的汗水干了,但身体的热度还在。睡梦中,他听到交叠炙热的呼吸,在耳边,在空气中震动着放大。
他感到激情的余温一浪又一浪地席卷全身,像是把睡前的场景一遍遍重演,同时他的心底却尽是温和柔软,好像有什么永久地停留在了那里。
张晓醒来时,窗外微亮,一道淡红色的云霞正慢慢扩上高空。
他觉得口渴,掀开被子一角下床,然后拎着被子回头看。尧曳睡得很熟,脸藏在洁白的被单里,头发散在枕头上。
张晓把被单轻轻在她身上盖好。
他走到卫生间门口,拾起地上的衣服和裤子,套在身上。
套完后他又扭头看了一眼床上,然后倒了杯水,靠在墙边一饮而尽。
矿泉水清清凉凉,扑在喉咙上十分舒适。
喝完他又倒了另一杯,盖好盖,搁在桌子上,等着尧曳醒来的时候喝。
张晓把昨天的湿毛巾晾了起来,又把行李箱规整放好,转悠了一圈,最终还是被吸引着躺回了床上。
标间的一张单人床,不窄也不宽,正好是两人躺在一起可以呼吸轻触的距离。
张晓把被单拎下来一点,使尧曳整张脸完全露了出来。然后他的手悬了悬,先是折叠放在脸旁边,后又规矩贴在自己大腿上,最后他抬起胳膊,搂住了她轮廓起伏的腰窝。好容易抚平的被子又皱了。
张晓缓缓呼出口气,感觉这个姿势才对了。
隔着被子,也能感受到手下肌肤的细柔。他侧在枕头上看着她的脸,心里一片柔软,软得发酸,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情绪,但他觉得谈恋爱不该是这样。
张晓大学时谈过一个女朋友,当时他是学习委员,对方是团支书。
与他的不善言谈不同,她是一个人缘很好,笑起来很明媚的女生。
大一时候课业重,女生常常来自习室朝他借作业,借完了就坐在他身边座位上看。同时,她带零食也会带双份,给他吃一份,自己吃一份。从夏天的甜冰棍到深秋的冰糖葫芦,等到了冬天,女生把一只热乎乎的烤红薯掰成两半,递给他一半的时候,他们就在一起了。
从那以后,他再没让她带过零食。他每天买好早饭送到她宿舍楼下,有时她起得晚,他就在楼下看书,有时她第一节课不想上了,他就先把早饭捂在怀里,课间的时候再匆匆跑去送给她。
对方向他表示过好感,他接受之后,就竭尽所能地对她好。
他们从一起上课,到手牵手逛校园,再到在无人的树林里拥抱接吻,他们做了所有情侣间应该做的事情。
后来,他发现她还是会买零食,只是跟另外的人一起分享。她再没自己写过作业,他始终是做好两份,一份给她,一份改一改,自己上交。
大四的时候,课程少了,她托关系去了一家公司实习。他们的联系也少了,毕业那天,她跟他分手,出了校门,坐进一辆豪华的轿车里。
他去公司找过她一次,她没有出来见他。
他在楼下等了一晚上,等不到,就走了。
少年的恋爱似乎没那么多激情,她放手了,他也就不喜欢了。
没有那么多的顾虑,更没那么多的坚持,似乎怀抱自己的尊严才是最重要的。
如今他已经想不起她的模样了,可他知道自己经历过完整的恋爱时光。双方曾经的好感都是真的,一起度过的那些时光也是开心的,轻盈的,像是凝固在罐子底下的蜜糖,即便再也不取出来,但想一想,也知道是甜的。
但为什么现在的感情会如此激烈与厚重。
像是黑夜里慢慢扩散的浓雾,没有灯光,没有观众,连路都看不清,只有两个人,愈演愈赤/裸的相对。
会微微发苦的是什么糖,张晓不知道。
会发苦的是糖么?他也不知道。
手下的身体动了动。
张晓回过神来,见她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了。
尧曳姿势没动,只是眼神轻轻落在他脸上,问:“你想什么呢?”
她的声音里还带着松软的睡意。
语音气息拂在他的脖子上,张晓的喉结滑动了一下。
他的姿势也丝毫没动,看着她说:“没什么。”
他们两个都侧着身体,面对着面。他身上衣服已经完整,而她裹在被单下面。
这样对视几秒,尧曳轻笑了一下。她将胳膊从被子里抽出来,垫在脸底下:“张晓,我昨天没喝多。”
她伸出来的胳膊白白嫩嫩,像是一截藕苗。被子起了抹胸的作用包裹住身体。
张晓眼神扫过被单,又重新看向她的脸:“我也没喝多。”
尧曳说:“我知道。”
阳光从后面窗户照进来,她的胳膊上,她的脸上,都有层细软的金色绒毛。
不知是清晨的光影使人有种新鲜的美丽,还是什么其他的事情。
她补充说:“你表现得很好。”
这是这副调侃的语气了,张晓不由错了错牙。一些事情她语调轻松地说出来,就会显得没什么分量。
尧曳目光往他后面一瞥:“把衣服递给我吧。”
张晓看着她,纹丝没动。
尧曳提醒:“就在你后面的床上。”
张晓还是没动,目光定在她的脸上,开口道:“你昨天一直在叫我的名字。”
尧曳的脸在胳膊上侧了侧,不咸不淡道:“你让我叫的。”
张晓说:“我还让你很舒服,让你……”
见他又要说出那个词,尧曳赶紧进行制止,伸出手指拦在他的唇中。张晓听话地闭了嘴,他的眼珠很黑,静静地看着她。
确认他把话咽了下去,尧曳按着被子轻轻起身:“我自己拿衣服。”
她探身够衣服,两张单人床之间隔着一个窄窄床头柜,刚好可以够到对面。
尧曳把衣服抓了过来,抓裤子的时候,腰被一只手拦住了。
张晓伸手探进被子里扶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按回了床上。
他慢慢爬起来,眼神更深了。
“我还知道你喜欢什么样子的。”他说。
身体的记忆还在,那些点一碰又立即点燃了。
快结束的时候,窗外的日头已经升得很高很高。金晃晃的阳光照亮一床的皱褶。
尧曳说:“没有那个……”
张晓快速地说:“我知道。”
临近时,张晓从床头抽了一把卫生纸,然后抽身离开。
解决完毕,他在对面的床上坐下休息了会儿,然后起身把纸扔了。
扔完他转脸看着她,笃定地说:“你就是喝多了,昨天我也是这样,你都忘了。”
尧曳把被子一点一点扯上来,小声说:“我是睡着了。”
张晓站在原地看着她,把那些神态尽收眼里,像是征服者审视自己的领土。
他知道她说不出好听的情话,可身体却比谁都动人,这才是真实的。这些泄露出来的真实,才更加令人迷恋。
最后直看得尧曳把被子往头上一盖。
张晓闷声笑了一下,隔了一会儿,他走到床边,敲敲她的被面。
“喝水。”
清晨倒好的那杯水,他端了过来。
张晓去卫生间里洗漱了一下,走出来说:“淋浴还有一点热水可以用。”
尧曳放下杯子,点点头。
她走进卫生间,把头发盘起来,将身上冲洗干净,穿好衣服后,对着镜子认真照了照自己的脸。
然后她翻出一支口红,拧开抹在唇上。
收拾好走出门,尧曳问:“现在大概几点了?”
张晓说:“十点往后。”
他锁好屋门,拔掉钥匙装进衣兜。
说好今天早上去火车博物馆和刘馆长他们碰面,大家应该都已经到了。
招待所的走廊高处有一排窗户,木头窗框被岁月磨得光华油润,明亮的光线投射进来。招待所的墙面像是新粉刷过,雪白几乎没有杂痕,一溜望过去,显得整洁干净。
他们穿过走廊,走到门口时,看到前台对面展了两张桌子,上面摆着一摞笼屉和一口大锅,锅盖斜斜扣着,勺柄从里面伸出来。
前台的接待人员抬起头来,对他们说:“早饭在那边。”
尧曳又转身看桌子,笼屉里应该是包子,锅里不知道是粥还是汤。
张晓问前台:“自己盛么?”
接待员说:“对。”
张晓点头,对尧曳道:“我去拿饭盒。”
餐具收在外面的三轮车里,张晓几步跑出去,很快便拿了回来。
他把饭盒放在桌上,掀开锅盖,拿起勺柄搅动,看到里面是金黄色的小米粥,只剩一个底了。
张晓伸手试了试锅底,尚有一丝温热。
他倾斜锅身,盛出了一盒小米粥。同时尧曳掀开笼屉,看到了里面半笼白白胖胖的大包子。
尧曳抓起两个包子,递给张晓一个:“给你,多吃点补补。”
张晓看了她一眼,把饭盒放下,将包子接过来。他咬了一大口,韭菜素馅的,没有鸡蛋。
尧曳将包子皮咬了几下,然后喝了两口粥。
张晓已经塞完一个了,又掀开笼屉拿了另一个包子,捏在手里感觉有些不同。
于是张晓没有下嘴咬,他将包子轻轻掰成两半,看到里面是白菜馅的,还有一点肉末。
张晓把一半包子塞给尧曳:“你吃这个吧。”同时,他将尧曳手里的韭菜包子拿了过来。
尧曳望着他。
那包子她已经咬了几口了,张晓凑着就下嘴吃,两口下去,她咬过的痕迹就没有了。
张晓咽下嘴里的,抬起目光:“怎么了?”他举举手里的,“我看你不爱吃韭菜的,磨蹭半天都不吃。”
尧曳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只感觉心里一暖。她慢慢点点头,把白菜包子一口不剩地吃掉了。
待他们来到火车博物馆,进入原始火车的展厅时,看到里面十来个人已经都聚齐了。
刘馆长在,梁为民也在。
梁为民揣手站在煤黑色的蒸汽火车头旁边,皱紧眉头:“这么多车,没有一辆车的连杆可以匹配?”
刘馆长点着头叹着气:“哎是啊,车的型号不同,各个配件也差太远了。”他语气微微一转,“不过我们找到了一辆车的连杆最接近,但尺寸长一些,需要改一改。”
梁为民问:“好改么?”
刘馆长说:“现在也只能手工打磨了,慢慢来吧。”
“改好要多久?”
“弄着看吧,至少五六天。”
梁为民眼神一压:“这么久?”
刘馆长憨笑:“毕竟火车轱辘多,不比汽车……”
这时,一个维修人员走过来,对梁为民说:“锅炉师傅找来了,在门口。”
梁为民点头,赶紧跟着他往外走:“走,赶紧去看看锅炉的问题,别回头连饭也做不成了,日子就更没法过了。”
他路过张晓时,停步打招呼,嘱咐了几句,然后匆匆走了出去。
梁为民一离开,刘馆长就朝张晓走了过来,跟着过来的还有昨晚一起喝酒的员工。
张晓想起来,还不知道这个员工的名字,他还没问,刘馆长就介绍道:“对了,这是小罗。”
张晓点点头。他发现刘馆长说话总是快人一步,这是脑子灵活的表现。
刘馆长富态的脸红扑扑的,不知是不是昨晚的酒劲导致的。他压低嗓音,对张晓他们说:“找到了,那边那辆英式火车,车轴跟这辆的尺寸几乎一模一样。”
张晓问:“换上试过了?”
刘馆长说:“还没有,我们都不会换,怕弄坏了。今天晚上你指点着来换一下,如果能用,明天我们就赶紧去多拉些煤来。”
他旁边的小罗面露掩不住喜色,补充道:“情况乐观的话,明天晚上就能开火车往南方去了,咱们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悄悄地,29章丰满版已入住微博~)
第31章
夜深,风高,四个人在火车博物馆里碰头完毕。
他们人手一只摇摇晃晃的煤油灯,拎高了才能隐约能辨清对方的面容。
有淡淡月光从顶棚玻璃散进来,云随风动,月光微晃,展厅的环境形成如雾笼罩的浅黑。而面前这辆火车头就是纯黑的了,不搀一点杂色,像是黑夜里一道最深的影子。
聚在火车头前看了两眼,刘馆长点点头,小罗点点头,他俩看向张晓。
张晓没点头,把手里的煤油灯交给尧曳,撸起袖子直接开始操作。
地上扔着的工具都是现成的,三个人叮叮咣咣一顿操作,把机车两侧锈蚀的连杆拆了下来,又拖来新构件换了上去。
几小时后终于弄好,张晓直起身子,呼了口气,转身想把煤油灯从尧曳手里接回来。他手一摊开,满掌的黑灰,把粗糙的纹路勾勒得清晰,直接可以在纸上印掌印了。
他下意识想擦一下,左右瞅了两眼,没看到手巾,直接蹭在裤子上也太不合适。
张晓的手伸起来,又落回去了,他在煤油灯光里抬起眼睛,尧曳看着他说:“我帮你照着,还要操作哪里?”
张晓说:“已经安好了,我再检查一遍。”
尧曳点点头,凑在张晓身边,一手举着一只煤油灯把车体照亮。
他们弯着腰,从主动轮沿着连杆一寸寸检查到从动轮,又来到了机车的另一面,最后转回车前,张晓轻轻点了下头。
刘馆长一直跟在他们后面撅着屁股看,时不时问些机构上的问题,见张晓点头,他一下站直了,问:“没问题了?“
张晓说:“烧上煤就可以上路了。”
刘馆长圆脸一下子乐开了花,自己笑了几下,又和小罗相互对视着笑了几下。
他的两只黑手在一起喜悦地搓着,道:”好啊,好……先洗手,咱们先去洗手,然后好好计划一下。”
尧曳举着煤油灯给他们照路,走进博物馆的卫生间。洗手池旁放着两只大红桶,里面盛着清水,塑料水瓢在水面上飘着。
小罗抓起瓢舀水,先给倒给另外两人冲洗,然后自己换着手搓洗。
煤灰比较顽固,黏在掌缝里,倒了两遍水都洗不干净。
尧曳伸手去试墙上装着洗手液的盒子。原本洗手液是自动感应的,但电一停里面的液体也出不来了。尧曳把煤油灯搁在台子上,低头抠了抠盒底,塑料盖子掉了,里面的洗手液一下子流了出来。
尧曳赶紧退开一步,伸手去接。她接了满满一捧洗手液,其余的粘嗒嗒落在地上,黄黄绿绿的,像是一滩化掉的史莱姆。
尧曳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转过身来,捧着手说:“……给你们洗手液。”
刘馆长赶紧伸手过来接,道:“没事,这些自动感应的东西就是不结实,平时有电的时候也老是坏,还不如放上几块香皂来得方便。”
他接了一滩洗手液仔细搓洗,尧曳又把洗手液倒给小罗,最后还剩一掌心的液体,她走到张晓面前。
尧曳捧着手说:“给你。“
张晓看着她,点点头,双手伸起直接包住她的手。他掌心在她手里交替着摩擦,将那些黑灰一点点抹净,洗手液黏滑,像是手心里游动着一条鱼。
磨蹭了几下,张晓腾出一只手舀了瓢水,浇在他们的手上。他双手重新回来,包裹着她的手仔细擦洗,然后他低头看着她说:“洗干净了。”
尧曳抬起眼睛,煤油灯火轻轻摇曳,卫生间里环境黑暗,只能模糊看清他的下颌轮廓。他的下巴线条有些硬,但唇角弧线柔和,她很想亲亲他。
如果没有另外两人打扰的话。
身后刘馆长道:“小张兄弟,洗完了把水瓢递过来。”
尧曳笑了笑,手指在他手心里轻轻挠了一下,然后抽走了手。
拎上煤油灯从卫生间出来,瞅着天色已经后半夜了。
从展厅里慢慢往外走,刘馆长问小罗:“回去睡觉?”
小罗说:”嗨,都这个点了,睡不着了。”
刘馆长提议:“不困的话,直接去锅炉房弄煤吧。”
小罗说:“行啊,白天太显眼,我们趁着天还没亮多运点煤。”
刘馆长又转头跟张晓说:“今晚辛苦你了,拉煤我们俩就行,你带着弟妹回去休息吧。”
张晓看向尧曳,尧曳说:“我也一点不困。”
忙活了一晚上,比白天都精神。
于是张晓跟刘馆长说:”一起去吧。”
一推开门正是风口,秋风一下子扑过来,落叶被风卷到头顶的高度,又骤然落回地面。
火苗乱摇,四盏煤油灯一下子熄了两盏。他们走到风小的地方,小罗护着火苗重新点燃。
方才博物馆内特别寂静,所以一走到外面,刮拂的风声,树叶的抖动声,以及四散的虫声鸟声一下子都涌进耳朵。
平时在外走动久了就察觉不到了,如今乍然一听,像是黑暗环境中自有小小的交响协奏曲。
秋夜的风刮得紧,钻进脖子里凉飕飕的。
张晓问尧曳:“冷不冷?“
尧曳摇头,她穿着之前在商场里拿得那件抓绒外套。外套厚实抗风,丝毫不冷。
张晓借着火光看了看她,然后说:“脖子冷,把帽子戴上吧。”
尧曳把后背上的连帽抓起来戴上,毛茸茸的帽子扣在头上,像是黑夜里出没的小动物。她看着张晓运动外套后面的帽子:“你也带上帽子。”
张晓听话地答好,伸手也把帽子带上了。
重新点燃煤油灯,刘馆长带着他们来到墙边推自行车。
张晓说:“我们有两辆三轮车,可以腾出来用。”
刘馆长摆手说:“不用,一拉煤你那车就废了,锅炉厂里有的是专门的大三轮。”说着他跨上车座,将煤油灯挂在车把上。
小罗也如此骑到车上。
张晓点点头,把一辆带后座的自行车推出来,跨上车,拍拍后座对尧曳道:“上来,我带你。”
尧曳踮脚坐上后座,往后蹭了蹭坐稳,然后双手环上张晓的腰。她的脸靠上他的后背,双手在他的小腹上手指相叉。
刘馆长看他们坐好,道:“好了,走着。”
说完脚一蹬地骑车上路。
张晓低头看了一眼,胸腹微微震动,想是轻笑了一下,然后他骑起车赶了上去。
路两旁的行道树沙沙作响,轮胎滚动压过脆响落叶,四盏煤油灯火在路上交错着前行,像是漂浮在黑夜里的几点萤火虫。
刘馆长对这里的路已经滚瓜烂熟了,他胖胖的身体压在车座上,双腿一上一下灵活蹬着车轮:“锅炉房就在前边不远,如果是白天,从这里就能指给你们看了。”
尧曳侧坐在后座,看着他问:“锅炉房有人看着么?“
刘馆长笑着说:“有是有啊,不过烧锅炉的老李头家也是南方的,他和儿子一起,正好搭火车跟我们一起走。我一提,他乐得都开花了,早早就把煤囤好了。”
小罗少蹬两下,待距离近了后,微微转脸说:“正好老李头烧锅炉特有经验。”
张晓问:“我们一共就这六个人乘车?”
刘馆长点头:“对,目前就我们四个加上老李头和儿子,其余的员工大部分家都在本地了。按距离,你们两个最先到家,老李头他们不知道到哪里,不过小罗家在最南边,应该是最后下车的。”
小罗笑笑:“是啊,我得好好跟老李头学学烧锅炉,后半程得我一个人烧煤在路上跑了。”
说着便骑到了路的尽头,前方出现一道院墙,小罗下车推开半掩的铁门,上车后又继续骑了几下,停到一排平房面前。
烟囱从平房后面伸出来,离的近了这一根根圆柱更显得宏伟粗壮,直直指向天空,白烟滚进夜色里。
小罗走到一头的房门口,敲了两下门,老李头探出脑袋来。看不清门里人的模样,小罗与他小声交流几句后,一打手,跑了回来。
“老李头得留下烧锅炉,现在走不开,明天才换班。他儿子今晚收拾行李去了。”他望望平房的另一头,“煤都在最那边的房子里,说是他儿子已经替咱们装好车了,直接推着走就行。”
锅炉房后是一道缓慢升高的土坡,土坡顶端就是火车铁轨,这里其实各处都离得很近,他们骑车从博物馆来到这里,是为了绕开铁道线兜了一圈。
准备好的煤炭装了六辆推车,三个人正好跑两趟。
他们推车沿着锅炉房后走,从一条小道推上土坡,堆在铁轨旁又返回来时,天色已经开始泛白了。
他们又推了第二趟,将所有煤料都整齐排好后,刘馆长找来黑色塑料布将推车盖了起来。他拍拍手,退后一步看着,颇有成就感道:“明天火车头开到这,然后装满燃料出发。”
此时天空已经亮起来了,风也停了。夜风吹散了云群,天空碧蓝澄净,铁轨下的树木稀疏而安静。
尧曳走到土坡半腰等他们。
除了那条车轮滚出来的小道,土坡上其余的杂草都很茂盛。大半草叶是深绿的,少数已经枯黄,交杂在一起,有种沧桑的野趣。
除去不远处滚着浓烟的烟囱,尧曳觉得,这里倒是很适合野餐。
张晓他们沿着小道往下走,小罗说:“老李头在锅炉房煮了早饭,不过现在应该还没好呢。”
刘馆长说:“走啊,去看看,辛苦了一晚上了,多整点好吃的。”
走了两步,张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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