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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竞]大神,给我躺好-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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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桐看着自己大三位数的排名，心里很清楚，自己勉强只能算个“超凡五守门员”而已，何况是在思维广欢乐多的美服打上去的，含金量也比国服低一些。
网瘾少女欣赏了一会那枚熠熠生辉的“超凡五”勋章，不禁有点手痒，忍不住点击了屏幕右下角的“开始DotA”——
同时祈祷老妈不会突然闯进来。
几分钟后，排进一场比赛。
Dota2是一款5V5的推塔游戏。简单地说，游戏地图分为上中下三条道路，对战双方各操控五名英雄，通过战斗来获得金钱和经验，最终以摧毁对方基地者为胜。
在一局游戏中，因为资源是有限的，每个英雄的能力特点也有所不同，所以五名队员需要各司其职，合理分配资源，让整个队伍的战斗力变得更强。
像薛桐排的这种高端局，大家都会在选英雄阶段就开始商量——
薛桐率先表态。
＇Laine＇：“我辅助。”
接下来一名昵称叫“567”的队友打字说：“走中。”
队伍中，他积分排名最高，因此也没人有异议。
＇567＇：“谢了。”
另外三人开着游戏内置语音继续讨论分工。
薛桐看到那位“567”选择小鱼人后，思考一番，点亮了神谕者的图标。
作为一个常出现在辅助位的英雄，神谕者在前期拥有爆发伤害，后期又有很强的救人能力，而且和自家小鱼人也能搭配出一个经典流氓组合。
按照老规矩，薛桐进入游戏后自觉购买辅助道具——
“给个吃树。”下路的兄弟开麦。
吃树又叫“树之祭祀”，是前期对线时用来回血的道具之一。由于这件道具可以共享，很多时候由队伍里的辅助掏腰包为其他人购买。
一组吃树共有五个，薛桐花了一百五十大洋，送了两个给中单，送了两个给下路的carry，又送了一个给上路的劣单……
自己一个不剩。
光屁屁的神谕者开始了她的游戏之旅。
两分钟，她反掉中路的视野，并配合小鱼人拿到对方一血。
五分钟，她和另一个辅助游走到下路，再度击杀敌方两员大将。
紧接着又传送到上路一塔，救下奄奄一息的队友。
节奏好得飞起，短短十分钟不到，人头已经8：2领先了。
小神谕乐颠乐颠捡到两个人头。
十三分钟，中路肥得流油的小鱼人隐刀（可以隐身的道具，提高移动速度，破隐时打出额外伤害）出山，一路抓着对面野区的脆皮狂怼。
杀到他们不敢出门后，双核心带队推塔。
酱油们跟在后面愉快喝汤，优势如同滚雪球般越拉越大。
二十四分钟，敌方在高地背水一战，有了神谕者大招保护的小鱼人冲入万军从中如入无人之境，一顿砍瓜切菜。
至此，心灰意冷的敌方再无反抗之力。
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
薛桐贡献出6杀0死15助攻的完美数据。
她意犹未尽地退回到初始界面，发现聊天框亮了亮——
＇魔女小鹿＇：“刚到家就网瘾发作？”
……秦小璐同学。
＇Laine＇：“你在OB吗？”
OB指通过游戏客户端内的观战系统看比赛。
＇魔女小鹿＇：“赶上最后两分钟。”
＇Laine＇：“我今天有如神助啊！小神谕6/0/15！25分钟推平hhhhhhh！”
＇魔女小鹿＇：“确实有神助，你知道刚才那把你们小鱼是谁么？”
＇Laine＇：“？”
薛桐又看了眼，567，这ID不熟啊。
淡淡飘来几个字——
“T神小号。”
Taboo？
薛桐不信，“他小号这么高分？”
“很高么……能排到你……”
过了大约半分钟，一连串感叹号刷爆聊天框——
“你个臭sb大一桶！！什么时候打到超凡五了！！！”
薛桐发过去一个“≧▽≦”的表情。
“嘿嘿，跪下叫爸爸。”
“爸你个冬瓜皮脑袋！上次不是说，你现在只玩辅助么？”
“对啊。”
“卧槽辅助单排上超凡五！！！”
“还好吧……”
“又是一个被学业耽误的天才少女么orz……”
薛桐对着屏幕一个劲傻笑。
这时，左下角的好友框闪了一下。
待处理栏中多了一条——
“567请求添加好友。”
Taboo主动加她好友？
莫非大神被她刚才那把的超水平发挥感动了？！
冷静冷静再冷静。
薛桐掐掐自己的手背，确认不是幻觉后，点下“接受”按钮，一边偷着乐，一边强行用波澜不惊的语气告诉秦璐：
“那个567，加我好友了。”
“快加！！邀请你去打职业！”
“别逗了，我怎么可能打职业……”薛桐自认还没膨胀到那种地步，她又敲敲键盘，补上一句，“再说T神不是离队了吗？”
“？？？你哪儿听来的？”
薛桐得意地翘起一个兰花指，正准备打字说出自己在飞机上的奇遇——
颈后一阵凉风……
房门被推开。
太后突然现身。
“灯都不开，在干嘛呢？”
薛桐以单身二十年的手速叉掉游戏客户端，屏幕上只剩浏览器页面。
“查邮件。”
面不改色心狂跳。
“出来洗澡，衣服都给你放好了。”
薛桐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将双手放在膝上，作乖巧状，“好。”
太后进来扫了眼她的电脑屏幕，“你说月底要去上海面试？”
“嗯……”
“机票订了吗？”
“还没，准备坐高铁去。”
“早点订票，别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好的。”
“上海……”杨太后自语喃喃，突然杀了个回马枪，“去了住哪儿？”
薛桐不假思索，“住秦璐家。”她和秦璐从小玩到大，父母也都认识。
“小璐也是今年毕业吧？”
“嗯。”
“她在上海工作？”
“对呀。”
事实上秦璐还在读大学的时候，就已经是个很有名气的游戏主播了。今年一毕业，她正好全心投入主播和解说的事业中去。
太后刨根问底，“她在哪里工作？”
“一家电视台。”
游戏电台也是电台。
太后点点头，“刚毕业，估计也挺忙的。等你订完票，把车次告诉我，我叫你小唐哥哥去给你接风。他回国有两年了，现在在上海搞金融工作，房子车子都有了。”
薛桐耷拉着眉毛，“啊……”
小唐哥哥。
都几岁了，还小唐哥哥……
太后难得露出点笑容，“上次小唐和他妈妈来我们家还说呢，好久没见到你了。你们不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正好趁这个机会聚一聚，叫他请客！”
4、第 4 章 。。。
太后懿旨，薛家人从来没有说“不”的权利。
两周后的一天，薛桐出现在上海的一家网红餐厅里。
坐在她对面的年轻人，就是深得太后欢心的“小唐哥哥”。
寒暄的话在车上都说得差不多了，两个人点完菜，互相大眼瞪小眼好一阵子找不到话题。薛桐拆开一包湿巾，擦完手后无聊地将其在指间绕来绕去——
这个秦璐，关键时刻掉链子，号称临时有约，晚一点才能来接她。
薛桐才不信。
她俩打小就怕唐绍扬。
那时候同住在一个小区，唐绍扬比她们大几岁，今天荣升中队长，明天荣升大队长，后天荣升某享誉京城的重点中学……
“小唐哥哥”几个字就像苍蝇一样，总在她俩耳边嗡嗡嗡转啊转。
秦璐曾戏称，她妈每次训话前都有一句固定台词：“你看人家‘小唐哥哥’……”
简直童年阴影啊。
“先喝点饮料。”唐绍扬递给她一杯鲜榨的混合果汁。
薛桐道谢，接果汁时瞥见他握着杯子的手——
右手食指上戴了一枚精致的银色戒指。
唐绍扬注意到她的目光，温和而有礼地笑了笑。
“单身。”他抬了抬戴戒指的手。
薛桐也配合他干笑了两声。
面前的男子面容清隽，梳着一丝不苟的三七分头，上身的灰色衬衫平整而有型，一条湖水蓝菱纹领带笔直地垂在胸前。
不知为什么，薛桐忽然想起飞机上遇到的那个人。
他们差不多年纪，却有着完全不同的观感。
唐绍扬：“这次来魔都，工作都定下来了吗？”
神似太后在问话。
薛桐条件反射型发怵，“还没……”
唐绍扬：“不着急。找工作就像结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得要慢慢筛选，才能找到最适合你的那个。”
听起来好有道理，薛桐不知道说啥好。
没过多久，服务员开始上菜。
菜是薛桐点的，五斤小龙虾，每种口味各一斤。
唐绍扬问服务员要了一壶开水，帮她把餐具烫了一遍。
“欢迎来魔都。”他举杯端出敬酒的姿势，“开工吧。”
薛桐象征性地和他干杯，然后戴上一次性手套，将魔爪伸向蒜香小龙虾。
十分钟扫光一盘。
本来唐绍扬今天是提议去一家西餐厅的，却遭到薛桐坚决反对，他们才转而预约这家小龙虾网红店。
“你们国外回来的，好像都喜欢吃这个。”
薛桐吃得兴起，暂时忘记了对“小唐哥哥”的恐惧，边忙着剥虾边说：“对啊，做梦都在想念祖国美食。”
唐绍扬笑了笑，“其实还是少吃点好，小龙虾不干净。”
“……你怎么跟我妈一个论调，现在都是养殖的吧。”
“重金属污染。”
薛桐无语地看了眼屏幕亮起的手机——
秦璐：半个小时，马上到。
唐绍扬忙说：“开玩笑的，偶尔吃点没关系。”
又冷场了一段时间。
“听杨阿姨说，晚上你去秦璐那住？”
“是呀……”
唐绍扬用筷子在一堆拍黄瓜里挑拣，一边打量薛桐。
“她好像在做游戏主播？”
薛桐剥虾的手一顿，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
“我也偶尔会看看直播啊，你不会把我当成老年人了吧？”唐绍扬笑着说，“现在直播和游戏行业的发展势头不错，大量资本在涌入这个市场。不过我倒是觉得，泡沫挺大的，而且直播靠脸这种也不能干一辈子，你说是吧……”
“直播不等于靠脸。”薛桐沉脸反驳。
唐绍扬微愣，“你误会了，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说，这个行业不能长久，至少对于个人而言，你不能打一辈子游戏，也不能……”
他一个人单口相声分析来分析去，薛桐则专注于消灭小龙虾的伟大事业。
等到秦璐一来，只看到堆成山的龙虾壳——
“天啊，你吃了一吨？”
“……”
薛桐辣得满脸通红，一双无辜小狗眼水滢滢的。
唐绍扬站起来，向新来的美女伸出一只手，“璐璐，好久不见。”
“啊，啊……”秦璐愣住片刻，握完手，然后憋着笑嗲声嗲气喊他，“小唐哥哥——”
唐绍扬完全get不到她的点，愉悦地回应：“真好啊，又见面了，感觉像回到了小时候……”
薛桐趁他俩“叙旧”，借口上厕所去把单结了。
唐绍扬得知后，坚持要用支付宝把钱转给薛桐，两人你推我搡，一路纠缠到马路边，像一对闹别扭的小情侣。
好不容易薛桐才摆脱他，坐上秦璐的车。
“‘小唐哥哥’还是跟以前一样可怕……”秦璐感慨。
薛桐心有戚戚，“那你还丢我跟他单独吃饭……”
“我看你不是吃得挺嗨？话说那几吨的壳，全是你的杰作吧？唐绍扬那种人，一看就不会吃这种东西。”
“……”
“不过薛一桶，下回你能不能少吃点？”
“……啊？”
“啊你个头！”
前方马路中间猝然闯出个行人，秦璐猛一拍喇叭，“你说说你，凭啥你天天吃香喝辣，老娘只能喝白开水，结果你忒么瘦成一道闪电，老娘就是电竞贾玲！天理何在，啊？天理何在？！”
“这就太过分啦，我们魔女大人明明电竞范冰冰好不好，天使脸蛋魔鬼身材，万千宅男心中的刀塔女神。”
薛桐小嘴抹了蜜，哄得她心花怒放。
“算了，不跟你计较了，今晚要带你去见个大人物。”
“大人物？谁啊？”薛桐侧过头看她。
秦璐答非所问，“你不是想做数据分析师么？”
“对啊。”
“MeG联系你了吗？”
“联系过，邮件说月底安排面试。不过目前为止，还没有通知我具体的面试时间。”
秦璐摇下车窗，“给你身上那股龙虾味散一散。”
“到底见谁啊？”
“Halo队长。”
“Halo？”战队名字么？薛桐从没听说过。
“岩哥的队。”
“Taboo？”薛桐有点懵，“他建了个新队？怎么没看到官宣？”
秦璐冷哼一声，“人没组齐，宣什么宣？而且就现在网上那节奏，少说话，保平安。”
薛桐懂了。
前几天MeG官博发布Taboo离队的消息。
本来转会期人员变动，谁谁谁离队谁谁谁加入都是正常操作，吃瓜群众看个热闹也就完事了。可Taboo离队消息放出来后当天深夜，某圈内论坛突然爆出一则帖子——
《中国好队霸：踢神威武，再度上演一踢四年度大戏》
踢神就是“T神”的谐音，意在嘲讽Taboo不满队友拖后腿，以离队之举“踢掉”四名队友。其实就这次比赛的表现来说，Taboo带不动队友愤然离队，这一举动好像也可以勉强被理解，毕竟谁强谁有理嘛。
可那帖子里还附了两张图片和一段音频。
图片是Ti8决赛当晚休息室里的场景。
其中一张，Taboo对着MeG的一名队员小武怒而挥拳。
第二张从侧面拍摄，Taboo面目凶狞，正在推另一名看似“劝架”的队员。
而那段很短的音频更是提供了“队霸”和“内讧”的铁证——
先是听到Taboo怒喝：“小武！你他妈给老子闭嘴！”
小武低声咕哝了一段听不清。
Taboo随即大吼：“滚出去！”
比赛没结束时就在休息室怒喷队友，甚至出手打人。
帖子下面一片哗然，一夜盖起千层高楼，骂声铺天盖地而来。
薛桐掏出手机，又翻了一遍那个原帖。
“你上次跟我说MeG休息室内讧，就是这事儿吗？”
秦璐：“不然呢。不过具体细节他们也没说，一桶，你怎么看？”
薛桐思索片刻，细细慢慢地道出她的直觉：“说不上来。T神那个人，光看外表的话，是有点不太好相处……但是也不像会在比赛中内讧那种人吧，给我感觉，他遇到事情还是比较冷静克制的，没什么情绪……”
她刻意回想飞机上和方屺岩相处时一些细节。
“但录音里又确实是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吓人啊……”
秦璐承认：“照片和录音应该都是真的。”
薛桐看着那两张照片，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不对啊。休息室里发生的事，只有他们队里内部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流传出来的？”
“机智的一桶同学，你提到了重点。”名侦探秦璐开着车，目不斜视盯着前方，“MeG发布岩哥离队，当天晚上爆出队霸的负面｜新闻，还有证有据的，你不觉得这事儿玄乎得很么？”
薛桐不免疑惑，“可如果是MeG故意黑他，那些队友不会出来替他说几句话吗？”
“谁知道呢。”秦璐冷笑，“如今节奏被带到岩哥身上，已经没人记得MeG决赛被让二追三（讽刺五局三胜制中，对方先让两局，再连追三局打脸）的丑陋表现了，好像他才是那个害MeG不能夺冠的罪人。”
“所以你认为T神被人黑了？”
秦璐纠正她，“不是我认为，是MeG买水军买得太明显。”
买水军？多大的仇，连娱乐圈那一套都用上了。
薛桐：“好聚好散，这又是何必呢……”
秦璐：“背后没那么简单，有人存心要搞他吧。”
“你知道？”
“不知道。”
“那你怎么……”
“某位业界大佬的观点。”
秦璐将车停在一家咖啡馆外，看了下时间。
“快进去吧，我们好像迟到了。”
薛桐低头闻了闻衣服上的味道，龙虾味还没完全散去。车门打开，她脑中一闪——
“等等，我要见的人该不会是……”
“方屺岩呀。”秦璐笑得不怀好意。
薛同学一条腿刚迈出车外，有种缩回来的冲动。
*
车内。
目送薛桐进入咖啡馆后，秦璐拨通了手机通讯录里一个备注为“沈公子”的号码。
“喂——”
“找我什么事？”“沈公子”语调轻快。
电话那边环境十分嘈杂，像是在夜店之类的地方。
“任务完成。”秦璐一笑。
“不错嘛。”沈公子赞扬道。
秦璐：“人给你们忽悠来了，不过话我先放这儿啊，这可是我死党，你们得对她负责。谁要是欺负了她，明天我就让你们上热搜。”
沈公子：“这话你跟阿岩说去，战队又不归我管，我怎么欺负人家小姑娘。”
秦璐秀眉一蹙，“Halo不是在你们俱乐部名下吗？”
沈公子：“方老板自己的队，我就送个挂牌而已。”
秦璐靠在驾驶座上，对着后视镜里的自己撇撇嘴，“那你还这么帮他……你这人，不是一向嫉妒岩哥女粉比你多么？”
沈公子哼笑，“本大爷就是看不惯MeG那帮子戏精，行不行？”
5、第 5 章 。。。
听到方屺岩三个字，薛桐腿有些发软。
第一眼见他时，她觉得这男人虽然“长相容易让人产生距离感”，但态度还算友好。
可爆料贴一出，经过那些照片和音频的“洗脑”后，她一想到Taboo这个ID，闭上眼就是他挥向队友的拳头。就算秦璐坚持认为那篇帖子是MeG有意操控，但殴打队友这事儿亦是“铁证如山”。
薛桐不得不承认，那幅画面已经在她心里埋下了阴影……
去他的战队做数据分析师？
她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小身板，挨不挨得住一拳。
“你真的不陪我去？”薛桐可怜巴巴地问。
秦璐：“超市快关门了，我得囤点生活用品。自己去吧，乖。”
乖个大头鬼啊。
薛桐站在咖啡店门前，晚上吃的那些重油重辣的食物在她胃里翻滚跌宕——
MeG那边至今杳无音讯，好歹方屺岩的这支战队肯要她。
想到这里，薛桐深吸一口气，饱含着视死如归的精神推门而入。
因为是周末，咖啡店里座无虚席。
她巡视一圈，没找到目标对象。
忽而察觉背后森森凉意——
薛桐回头，只见吧台前面，方屺岩向她点了点头。
他坐在高脚凳上，双腿稍稍叉开，一只脚很放松地架在木凳底部的撑杆上，身体略微转向她，肩宽腰窄，全身线条干净利落。
从天花板垂下来的灯泡瓦数不高，散发着朦朦胧胧的光晕，将他笼罩在其中，是以平时过于锋利的眉眼看起来略柔和一些。
依然很可怕。
薛桐不自觉小碎步靠近。
吧台上摆着一杯冰咖啡，剩下一半。
看样子他已经等了一段时间。
“坐。”他指着旁边的凳子。
小的不敢……小的从命。
薛桐摇摇头，又点点头，踮脚坐上去。同时眼神挪到他的右手，生怕他下一句“你让老夫等得太久”，然后一拳招呼在自己脸上。
“紧张什么。”
“……”
很明显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薛桐似乎看见他微妙地勾了下嘴角。
她定了定心神，“你好，我是……”
“我知道，我们见过。”方屺岩打断她，“喝点什么？”
“……不用，谢谢。我刚吃完饭来的。”
方屺岩没跟她继续客气。
他看了眼时间，“你应该听魔女说了，我们成立了一支新的战队Halo，目前还缺一名数据分析师，希望你能来。”
声调平稳低沉，内容言简意赅，不过已经是她听大神说过最长的一段话了。
难得啊难得，薛桐内心感慨一番，念及大神此刻有求于自己，又平添了点底气，暂且将对他的恐惧抛诸脑后。
“我是很想来，不过我之前和MeG……”
她本来啰啰嗦嗦想说，虽然眼下MeG很可能要放她鸽子，她最好还是先和人家打声招呼，再投奔Halo的怀抱。
结果方屺岩直接开口——
“他们给你什么待遇，我们出双倍。”
“昂？”有点晕头转向。
“如果你还有别的要求。”他平静地说。
薛桐慌忙摆手，“没，没，我不是那个意思……”
方屺岩：“那好，明天带外设来试训。”
“……试训？”
这年头当个数据分析师还要试训？！
男人冷漠道：“纸上谈兵怎么行？”
“……”薛桐哑口无言。
几秒后。
方屺岩笑了。
这次是真的，肉眼可见地笑了。
“开个玩笑。”
他唇角弯起一个弧度。
薛桐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
——这、这个男人居然会开玩笑！
还有，叫一个数据分析师背着鼠标键盘去基地试训哪里好笑了？堪比叫诸葛亮下场子跟人比拳脚好吗？
分明冷的要死。
还带着一丢丢惊悚。
她没意识到，自己渐渐放松下来。
“是这样的。”方屺岩收回罕见的笑容，耐心解释道，“离转会期结束只剩两天时间，我们暂时还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五号位。战队名单即将锁定，在此之前，我们需要有一个人能以替补的名义先上这份名单。”
薛桐眨巴眨巴眼睛，这段话更长了……
她不是个傻子，人家坐下来跟她谈，又费了这么多口水，很明显这个替补指的是谁。
方屺岩：“目前来看，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薛桐舔舔牙，“买一送一？”
“可以这么理解，不过不是送。”
意思说当替补的工资，自然会另算。
换做平时，大神如此抬举她，薛桐早就要原地转九十九个圈庆祝了。可……去职业战队打替补……未免也太夸张了一点吧……
“我没打过职业，而且五号位的话，是不是找个老将会好一些？”
薛桐说得有理有据。
Dota里根据资源分配由多到少，将五名选手分别设为一、二、三、四、五号位。
很不幸，五号位辅助就是那个几乎吃不到一毛钱资源，却要无限挤奶甚至自我牺牲的食物链底层设定——又被称为臭酱油。
由于五号位在游戏中操作量相对其他人较少，故而时常承担着团队头脑的角色，譬如“闲着无聊”时观察敌方动向，分析战局形势等等，为己方大哥们的行动提供保障。
正因为如此，五号位大多数情况下都会选择那些历经沙场的老将。他们也许操作反应比不上年轻人，却拥有丰富的经验，能够更好地洞悉临阵局势。
方屺岩同意她的看法。
“但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
听起来好惨。
不过——
“二线队随便捞一个也比我靠谱吧……”
“我和你打过一局天梯，也OB了一段时间，能力没什么问题。”他眼里似有赞许之意，“而且辅助单排上超凡五，这很难得。”
“没啦，好几百名……”
薛桐想到大神也会偷偷看她打游戏，不由沾沾自喜，但是仍然要努力控制表情——低调，冷静，保持谦虚的态度，千万不要喜上眉梢！
方屺岩盯着她扭曲的眉毛，“你要是过意不去，可以当作是帮我们负重训练。”
？？？
过意不去？
负重训练？？
等等等等等等——
我为什么要过意不去？我还没答应吧！还有还有，负重训练又是什么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拖后腿了？！打起来谁是博登（burden）还不一定呢！
薛桐猛然发现一个更严峻的问题。
“你怎么知道那天和你排到一起的人是我？”
方屺岩斜视着她，藏在单眼皮下方的瞳仁露出一半，深如墨色。没一会他移开视线，低头笑了下，用指腹在吧台的桌面写下几个英文字符——
Laine。
“你的ID，我见过。”
薛桐想起来，这ID还是在飞机上时自己告诉他的，不过还没完。
“那秦璐呢……就是魔女，你知道她和我认识？”
“她听说我们缺辅助时，向我强烈推荐的你。”
……果然被队友卖了。
“怎么样？”他要个答案。
薛桐斟酌再三，认真道：“我很想做数据分析师，但是替补……”
方屺岩：“你想成为正式队员也可以。”
“不是——”
“如果你真的不想打，以后物色到合适的人选，你随时可以退。”
话虽说得好听，可他的神态越来越冷硬。
薛桐感觉对方已经让步到极致了，她再纠结下去，人一翻脸，说不准立马拍屁股走人，她的数据分析师也甭想做了……
“好吧，我先试试。”
方屺岩满意地点头。
“手机号？”
“15xxxxxxxxx。”
他用手机记下。
“9月2号基地报道，这几天会有人来跟你谈合同。”
哎哎？这么快！
“我还有事，先走了。”
又恢复了以前的状态，一句废话不多说。
薛桐默泪——
她是不是答应得太轻松了。
“……等等！”
方屺岩脚步一停。
“我想问一下……”
“问。”
“那个帖子里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你信？”
“不太信。”
说不上原因，薛桐想也不想就给出这个答案。可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问？
方屺岩轻轻一颔首，“那就好。”
*
那天夜里，薛桐仰面躺在秦璐的闺房大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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