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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苹果-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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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她忽然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皱眉,伸长脖子更仔细地去看。一只大手却映入视野,把那张身份证给拿走了。
“……”朵棉抬眸看向他,目光里带着一丝诧异,脱口而出:“你上学上得是不是比较晚?”
应该没看错吧?他比她大了近两岁?
靳川一眼看穿她在想什么,语气挺淡:“我一复读的,跟你一样大还得了。”
复读?
朵棉听完更诧异:“你是复读生?”
靳川没说话,不置可否。
“怎么之前都没听老师说过?”她有点好奇,想了想,试探着问:“那你本来应该是去年高考?分数不理想又复读?”
靳川:“没去。”
“……”她眸光惊闪,“没去高考?为什么?”
“有其他事儿。”
他说这句话的语气,稀松平常至极,仿佛他缺席的不是被每个学生奉为终极信仰的高考,而是一节可有可无的美术课。
朵棉又一次被此奇人给震住了。
恕她愚昧,实在是想象不出有什么事能比高考更重要……
震了几秒之后,她清了清嗓子,依然有很多疑惑,于是追问:“那,你后来又为什么要转学?如果是复读,继续在以前的学校读就好了呀,为什么……”
话没说完就被靳川打断。
他看她一眼,“你是来打游戏,还是查户口?”
吧台里的收银员等半天,也有点不耐烦了,接口靳川的话,问朵棉:“小妹妹,你到底要不要上机啊?”
“……要的。”朵棉乖乖闭上嘴,伸手去拿身份证。
一模衣兜,空的。她脸色微滞。
左边裤兜摸摸,右边裤兜摸摸,只找到一把钥匙和十几块的零钱。朵棉囧了。
靳川淡淡瞧着她,略微挑眉:“没带身份证?”
“……出来得比较急。”
“回去拿。”他说。
“……拿不了。”照她妈的脾气,她回去了怎么可能出得来?她宁肯在这里对着黑色电脑屏,也不想回去对着那堆高数题。
靳川垂眸看着朵棉,目光不明;朵棉低头瞪着地板,尴尬窘迫。
气氛有点僵了。
滴答滴答,吧台墙上挂着一个钟,时间分秒流逝。
片刻,靳川别过头,闭眼捏了下眉心,转身走出几步,拿出手机打电话。
两秒就通了。
“哟。”听筒里传出一个清朗的男声,音色倒是好听,就是那语气,浮夸造作,“川哥您老人家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受宠若惊啊。有事?”
靳川没什么语气道,“借你的身份证用用。”
电话那头的火车一脸懵逼,以为自己听错了:“……啥?”
靳川报了网咖地址,道,“给你十分钟。”
“……十分钟?”他特么坐飞船过来?
“我的车钥匙在我电脑桌的第二个抽屉里。”
“……我去,太阳没打西边儿出来啊,你居然肯把你的车借我开了?”火车立刻换上一张笑脸,乐悠悠道:“成成成,我马上把身份证送过来。”
十来分钟之后,一辆纯黑色的轿跑停在了网咖大门口。
“……”朵棉狐疑地探脑袋,朝外面张望,看见从那辆不知道价格的但是看起来就好贵的轿跑上,下来了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
个子很高,皮肤很白,笑容很灿烂。
这谁?
火车笔直走进网咖大门,抬眼看见靳川,笑起来:“川哥。”边说边把身份证拿了出来,“你借我身份证干什么啊?”
靳川指了下吧台,“去开台电脑。”
“……哦。”火车不明所以,但还是过去把卡刷了,随便找了台电脑开机。折返回来,给靳川递了根烟,“喏,开好了。”
靳川把烟接过来,“几号机。”
火车:“189号”
靳川侧目看向坐在休息区沙发上,还有点摸不清头脑的朵棉,说:“听清没?”
“……189号机?”是指听清这个吗。
“过去等我。”
“……哦。”她点头,乖乖地站起身走了。走出好一段距离才意识到有点不对劲——她是不是太听他话了。
这一边,火车伸长脖子,目光紧盯着那道纤细的身影,震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什么情况?
“……川哥,”火车不可思议,“哪儿来这么软乎水灵的小姑娘,这谁啊?”
靳川点燃烟抽了一口,淡淡地说:“我看上她了。”
“……”闻言,火车整张脸皮都开始抽抽了。
您老人家,平时拽得操天操地操空气也就算了,连看上个姑娘都说得这么直接?就不能委婉一点?
“嗯,我看那小妞也不错。”火车配合地点头称赞,“那脸蛋儿,那身材,那气质,真没得挑。就是那个子跟你比起来,好像太矮了点?不过也……”
“她的反应速度是0。145。”靳川冷声打断。
“……”火车听完,整个人都愣了,面色微变,难以置信地重复:“0。145?”
“对。”靳川掸了下烟灰,“我要没记错的话,你和Z的反应速度是0。158,大山和森分别是0。189和0。176,Hunter在一年前的巅峰时期,也只是0。199。”
合着这位爷说的“看上”是这意思。
火车默了默,点头,“那这妞确实挺有天赋的。不过,天赋归天赋,也决定不了一切……”顿了下,迟疑:“你真觉得她有这可能?”
靳川反问:“你说呢。”
于是火车知道答案了。
兄弟这些年,火车了解Broken的个性,他在赛场上沉稳冷静处变不惊,在现实中离经叛道狂妄不羁,他干的事,没几件正常人能理解,在他这儿,也没什么事是不可能。
Broken太强了,也太骄傲了。
当一个人能做到对世俗命运都完全蔑视的时候,自然会为常人所不解,成为众人口中的异类。
而那种骨子里的刚毅与璀璨,非靳川及其拥护者,不能知。
火车看向189号机。
被靳川看上的梳辫子的萌软小姑娘。他总喜欢做些看起来毫无可能性的事。
所以,这姑娘在未来,有千分之一的可能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火车觉得简直是无法想象。
“你看上她的原因,只是那个‘0。145’?”他按捺不住好奇,问道。
靳川靠在吧台上,抽着烟,“不止。”
她吸引他的地方远不止如此,但具体是些什么时候靳川说不上来。他唯一确定的是,那种想把某件事物彻底征服,再据为己有的感觉,还不错。
第18章
朵棉之前和靳川一起打过两次游戏,两次都有一个共同点:不好玩,有点累。于是她又总结出了靳川的一个奇葩之处——他连对待游戏的态度,都与众人不同。
对于游戏,他追求的从来不是放松、愉快、娱乐性,他很较真,专注,并且冷漠严酷,像在跟某种未知的存在抵死较量。
那模样和他平日的懒散随性截然不同。
对比强烈,捉摸不透,矛盾又复杂……
看着网吧电脑上五花八门的游戏界面,朵棉发着呆,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思索着。
过了会儿,脚步声渐近,旁边位子上坐下来一个人。
朵棉转过头,看见靳川随手掐了烟头丢进烟灰缸,摁开电源键,戴耳机,一张脸没有任何表情。
她看了眼网咖大门口的方向,“你朋友走了么?”
“嗯。”
“……他该不会是专程过来给我开台电脑的吧。”
靳川看她一眼,“不然来喝茶。”
“……”大爷您还真不嫌给别人添麻烦呢哈。
“吐槽的什么给我说出来。”
“……@#¥”她吐个槽你都知道?
靳川纯黑色的瞳直勾勾盯着她,语气极低,“拿嘴说。”
“……我没吐槽什么。”朵棉冲他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
受宠若惊而已。区区一个她,居然劳烦您老人家的朋友开着豪车来送身份证开电脑,此等帝王级待遇,她何德何能。主要是怕折寿……
这天下午的约游戏之旅,和过去两次没任何区别。
照样是朵棉一个人登录PUBG,一个人SOLO,一个人单枪匹马勇闯天涯。靳川依然是个全程冷眼旁观的局外人,偶尔,对朵棉进行战术指导。
三局结束。
朵棉最后的成绩从第一局的第四十八,变成了第四。进步堪称神速。
“你的反应速度和手速都还不错,适合突击和刚枪。”靳川对她的评价客观得近乎冷漠,“但是缺乏对这整局游戏的思考和理解。”
她有点无语,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陆易他们带我的时候,都是组队一起。”声音低低的嘀咕,“哪像你,连自己的号都不登。”
靳川听完,笑了下,“你想跟我组队?”
“这本来就是团队协作式游戏。”她鼓起勇气回了句。
你又要约我,又不跟我组队,什么意思?总是这么高高在上,难道不是嫌我太菜,所以连跟我组队都不愿意吗?
周围的嘈杂声有一瞬的消失。
片刻。
靳川淡淡地看着她,很冷静:“就你目前的水平,不行。”
“……我怎么了?”
“不够强。”
朵棉眸光微微闪动。
“朵棉。”他忽然叫了声她的名字。不知是不是错觉,朵棉发觉,此刻这两个字从他口中出来,竟有种说不出的低柔。
她心口蓦的一紧。
靳川的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人只有足够强大,命运才会向你低头。”
……什么意思?
朵棉微微皱起眉。她不明白他说这句话的含义,更不明白,这句话怎么会从一个才二十岁的年轻人口中说出。
“只有弱者才会被摆布,被控制,被左右人生。你可以不这样。”
真的吗。
但是现状已经是这样了。她改变不了父母,改变不了老师,改变不了生活中的任何事物。她还能怎么做呢。
数秒钟后,朵棉看见靳川的嘴角勾起了一道很浅的弧。他直视着她的眼睛,淡淡说:“我能帮你。你想要的,我都给得起。”
*
和靳川在网咖发生的这段对话,朵棉当时觉得很励志,很鼓舞人心,但事后回想,又觉得有点好笑。
尤其最后那一句。
还真是大言不惭啊。她至今也没弄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所以,那位大爷是哪儿来的自信给得起?
朵棉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放假的那几天,她白天补课写作业,晚上则趁朵父朵母入睡后,拿家里电脑打游戏。偶尔是和陆易一起,偶尔是自己一个人。
也曾好几次在搜索栏里查找“MaxPro”这个ID,查找结果,都是不在线的灰色。
无论是MaxPro的账号主人,还是Broken,似乎都没有再登陆过这个号。
最后一天假期的夜里,朵棉洗完澡,躺在床上玩手机。点进相册,无意识地上下滑动。
突的,一张图片闯入视线。
是她之前保存的“MYS”战队的队徽。朵棉不由怔了下,短短几秒,一行汉字鬼使神差在她脑海中浮现:我们的世界引力之强,连光都会弯曲。
这是MYS战队的口号标语。
她之前专门查过。资料上说,这句话原本是MYS战队队长Broken的个人座右铭,原版是:那个世界引力之强,连光都会弯曲。而后MYS便直接稍作改动用作了战队口号。
那个世界引力之强……
不知道,那个被Broken这种传说级人物所向往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朵棉打了个哈欠,闭上眼,在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地想着。
国庆的几天假期,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没多久就又开学了。
校园生活如旧。
然而,令朵棉没料到的是,这种风平浪静的日子会在十月的第三周被彻底打破。
这天是周五,好巧不巧,正轮到朵棉所在的四人小组做清洁。
晚自习课后的教室闹哄哄的,大家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我擦窗户,朵棉擦桌子和黑板,张安阳负责扫地,陆易负责拖地。”小组长张晓雯跟清洁小分队交代着各自的分工。
朵棉听完点点头。
前排,陆易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低着头,表情古怪,脸色有些苍白。
“……怎么啦?”朵棉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今天一来学校就看你有些不对劲。家里出什么事了么?”
陆易摇头,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没事没事。”
朵棉见他支支吾吾也不好再追问,皱皱眉,擦桌子去了。
晚上八点四十左右,清洁基本做完,张安阳跟张晓雯同路,跟大家打完招呼便结伴离去。
教室里只剩下朵棉跟陆易两个人。
她收拾完书包,一抬头,见陆易还待在座位上没有动,不由狐疑:“愣着干嘛。回家了,一起去车棚呗。”
陆易头埋得很低,没吭声。
朵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到底出什么事了?咱俩这么铁的关系,你还要瞒着我?”
追问之下,陆易终于松了口。他脸色难看至极,道,“……我惹事儿了。前几天我在城北职高打篮球,跟那边的人起了些冲突,当时我没忍住,动了手,后面才知道那孙子是鸡哥的干弟弟。”
朵棉满头雾水,“鸡哥是谁?”
“城北职高的校霸,家里后台硬,听说都是社会上有头脸的人物。”陆易说着,需要竭力才能克制才能稳住声音不发颤,“他放了话,说今天晚上会在正校门门口堵我。”
她一惊,“那还愣着干什么?快从后门溜啊。”
七中的校风在J市是出了名的好,鲜少出现学生或者社会少年聚众斗殴的现象。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朵棉知道这种事的严重性。
“……不能跑。”陆易眉头紧拧,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烟塞进嘴里,强迫自己镇定,“遇着事情就开溜,算什么男子汉。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快回家吧。”
说完,他像下定什么决心,深吸一口,火星子直接烧到烟屁股。掐了烟头抓起书包就走出了教室。
脚步声渐远。
朵棉心急如焚,站在原地咬了咬下唇瓣,几秒后,追了出去。
*
还没走到校门口,朵棉就隐约看见街对面的路灯下站了黑压压一群人,少说也有二十个。一群不良少年或微勾着背,或蹲在路边,抽烟的抽烟,调笑的调笑,头发染得五颜六色,这阵仗,跟百鬼夜行似的。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人,穿黑色短袖,整条胳膊纹成花臂,吊儿郎当地坐在花坛边上。
应该就是陆易口中的“鸡哥”了。
此时,陆易站在校门口的保安室外,面色凝重,似乎还有点儿迟疑。但几秒种后,他走出去了。
“……”朵棉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一急,也跟着跑了出去。
“陆易,这你女朋友?”鸡哥咧嘴笑,露出满口泛黄的牙,“长得还真不赖。”
陆易回头看见她,险些吐血三升,低声斥:“不是让你回家么?你跑来凑什么热闹?”
“……我是来帮你的。”天知道朵棉有多怕,心跳都快突破极限。但她脸上却笑了下,强自镇定,对那花臂男说:“你就是鸡哥?你好,我是陆易的朋友,请问你们到这儿来找他有什么事。”
陆易下劲儿把她往旁边拽,“让你回家。”
朵棉挣开他,冷着脸朝鸡哥续道:“大家有什么误会说清楚就好。我已经跟我朋友说过了,只要我十分钟之后没给她报平安,她就马上报警。”
“小妹妹威胁我?”鸡哥挑高眉毛,“以为我怕你报警?咱们这群人,进局子跟回姥姥家一样。你俩呢?重点中学高材生,进去一次前途可就毁完了。”
“……”闻言,朵棉的脸色骤然微变。
陆易咬了咬牙,“你们想干什么。”
“简单。”鸡哥笑起来,“要么呢,你跟我弟弟跪下来道个歉,要么呢……”眼珠子一转,目光下流地从头到脚扫过朵棉,“让你这朋友陪哥几个去唱唱歌,玩儿一玩儿。两条路,你选哪条都行。”
朵棉站在原地,背上的校服布料被冷汗给浸透了,风一吹,入骨的凉。
空气凝滞须臾。
蓦的,陆易一拳头砸在鸡哥脸上,咬牙切齿:“玩儿你祖宗。”
鸡哥始料未及,这一拳结结实实,打得他差点摔地上。他捂了捂脸,回过神后暴跳如雷,狠狠一拳砸向陆易,打完,呵斥底下的人,“操他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把他们俩给我拖那边的烂尾楼里去。”
学生就是学生,跟这种破罐子破摔的地痞流氓对峙,胜算几乎为零。
陆易被几个高个子给摁住了,奋力挣扎。
一个红毛狞笑着,伸手过来抓朵棉,她吓得赶紧往后退。
就在这时,
“整得挺热闹啊。”
冷不丁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调子懒洋洋的。
朵棉回过头,路灯底下不知何时多了道人影,身材高大,站姿随意,身上还穿着她们七中的校服,两只手都松散地插在校裤裤兜里。
包括鸡哥在内的混混都愣住了,不明所以地看向那人。
他走了过来。
随着距离缩短,那人的相貌也逐渐清晰。鸡哥眯了下眼睛,看清后,瞳孔骤然收缩。
“……老大,”一个穿鼻环的凑到鸡哥耳边,压低声,气音都有点儿抖了,“那不是川哥么。”
第19章
戴鼻环的话音落地,后脑勺立刻招来鸡哥的一记巴掌。鸡哥恶狠狠地斥:“哥你妈个逼!老子在这儿你怕什么!怂货。”
鼻环男悻悻,捂着脑袋站回旁边。
朵棉和陆易也是一惊。
一众社会少年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都很懵。显然,此时此刻,在场所有人都被这位来路不明的不速之客给镇住了。
靳川?
他怎么会在这里?朵棉又惊慌又诧异,脑子里乱糟糟一片。
就在她胡乱思索的时候,靳川人已经走近了。他手插裤兜漫不经心,那姿态,那表情,几乎跟逛菜市场的大爷没什么两样。
气场使然。
人墙自发裂开缝,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靳川就那么无阻无拦,直杠杠地走到了朵棉跟前,站定了,淡淡看她一眼,“惹事儿了。”
“……”不是我。
朵棉心虚,耷拉着脑袋咬唇瓣,却并没有否认。陆易是她铁哥们儿,他的事跟她的事也没太大区别。
一旁,陆易见状先是一愣,紧接着就是过意不去。他和靳川都是一个班,虽说平时没什么交情,但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他已经连累朵棉了,怎么着也不能再拖一个同学下水。
便皱眉道:“靳川,这件事……”
话没说完就看见对方随意摆了下手,示意自己噤声。
陆易只好闭嘴。
这时候,被干晾在旁边好一阵儿的鸡哥先开口了。他笑容满面,却是副阴阳怪气的语调,笃悠悠的:“当是谁,这不川哥么。重点中学的校服穿得有模有样啊。”
“还凑合。”
靳川嘴角挂着很淡的弧。
这丝淡笑瞬间被朵棉收入眼底。
她一点也不了解靳川。事实上,她甚至无数次怀疑,这世上究竟有没有能了解靳川的人。但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倒是发现了靳川的一些习惯。
比如说,他心情好的时候,不一定会笑。而他笑的时候,也绝不意味着心情就好。
不过,此时朵棉已经没工夫深思靳川这个笑的含义了,她只是很诧异——他跟这个叫鸡哥的地痞流氓,居然认识?
陆易也有点吃惊,目光在靳川和鸡哥之间来回游走。
那一头,鸡哥挑挑眉毛,说:“川哥,好不容易遇上了,你是想跟兄弟叙个旧还是怎么着?”
“呲”。
打火机的齿轮被磨转,火光在黑暗中一闪即逝。
靳川垂眸点了根烟,抽一口,还是那副标志性语气,松散慵懒,“这俩人都是我班上的同学,我得带走。至于你们其他人。”
“……”鸡哥脸上的笑容骤然凝固。
然后,靳川掀起眼皮子看他,冷冷地说:“给我滚。”
朵棉心里蓦的一沉。
对面二十个人,我方就三个人,而且论战斗力,她还可以完全忽略不计。她好想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这位大爷是怎么做到这么淡定地说出这么句话的……
一股不祥的预感逐渐升起。
果不其然,鸡哥被靳川的态度和言辞给彻底激怒了,他怒极反笑,阴狠道:“姓靳的,劝你不要太嚣张,上回你打断我哥两根儿肋骨,这笔账我他妈还没跟你算呢。”火气上头竟掏出把刀来,掂晃着,咬牙切齿:“信不信老子废了你?”
冷幽幽的刀身泛着白光,刺眼至极,一看就是开过刃见过血的。
朵棉从小到大都是三好学生,连人打架都没围观过几次,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立刻吓出了一身冷汗。指甲深深刺入掌心。
陆易的脸色也瞬间惨白
一帮子不良少年在旁边看,表面上没什么,心里却全在打鼓,胆战心惊。都知道打架斗殴一旦动上刀,那性质可就全变了。毕竟不是真正的亡命之徒,谁敢真拿自个儿的命开玩笑。
夜色中,靳川咬着烟,面无表情,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鸡哥恼怒:“你别以为老子不敢!”
“来。”靳川点头,拿掉烟,夹烟的右手随意点了点左胸位置,“往这儿。”
“……”鸡哥怎么也没料到对方会有这种举动,愕然了,拿着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鸡哥认识靳川是在一年前。那会儿鸡哥还不是鼎鼎大名的城北职高校霸,只是当时那个校霸的干弟弟,成天都跟着校霸转悠,欺负弱小,打群架之类的事是家常便饭。
某日,校霸告诉鸡哥,要去收拾三十九中一个叫陈进的小子。当天下午便带着他和十来个兄弟去三十九中附近的网吧堵人。
陈进不在。
在的只有陈进的兄弟靳川。
而那天堵人的结果,是职高的兄弟们半数轻伤,校霸被打断两根肋骨,进了医院,靳川则被闻讯赶来的警察带进了局子。
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鸡哥其实都心有余悸。他甚至怀疑,如果那天不是警察及时赶到,靳川会把那个校霸活活打死。
神色冷静,下手狠辣,从骨子里透出一种置人于死地的残忍,那模样,跟不要命似的,哪里像个才十几岁的学生。当时鸡哥就知道,这人绝不是能轻易招惹的平凡角色。
……
“动手呗。”
“……”鸡哥脸发白,握刀柄的指松了紧紧了松,心里一阵天人交战。话已经放出去了,真捅一刀,他不敢,不捅,他人大面大,当着这么多兄弟又不好下台。
过了几秒钟。
“今儿老子把话撂这儿。”靳川唇角的弧线平了,眸色残忍狠戾,一字就是一句话,“这把刀一见血,我不死,死的就是你。”
朵棉在旁边看着,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直觉告诉她,靳川不是说说而已。
他这样子也太吓人了……
双方僵持不下,就在这时,一阵警笛声猛地从不远处传来。
“警察来了!”人堆里不知谁大喊了句。
霎时群魔暴动。鸡哥皱眉,收起刀,带着一伙不良少年朝与警笛声相反的方向飞奔逃离。
“谁报的警?”朵棉有点茫然地看向陆易。
“应该是附近的居民或者学校保安。”陆易应着,一把拽住她,不由分说地也拔腿就跑,“咱们也快走,被逮住可就完了。”
朵棉皱眉挣扎着,急道:“我们就这样跑了?靳川呢?他怎么办?”
“你就别瞎操心别人了。又不是傻子,看见警察来了不知道躲?你知不知道进一次局子就会被退学。”陆易说,“欠他的人情我记心里了,改天肯定当面谢谢他。”
“……”朵棉无奈,挣不开,只能边跑边回头看身后。
距离已经拉开了,夜色太暗,路灯的光线将一切景物描摹得模糊不清。那道高大的身影依然安静地站在原处,孤零零的。是他一贯的站姿,背脊不那么笔直,形成一道轻微而慵懒的弯弧,微侧头,似在目送人潮远去。
他在看什么呢?
不知为什么,朵棉觉得自己能想象出靳川此刻的表情。
必定又是那副常见的淡嘲讽刺。
朵棉眉头拧成一个结。
怎么有一种“她就这样抛弃了他”的罪恶感……
跑出好一段距离后,陆易才总算停下。他撑着膝盖喘气,转头看朵棉,这才想起来跟她算账:“你说你是不是傻?幸好今天有靳川,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你也知道是因为有靳川么?”朵棉着实有点生气,“他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挺身而出帮了我们,你居然丢下他说跑就跑?”
陆易脑袋上冒出三个问号,好笑,“大姐,警察来了还不跑?你是想被退学还是记过处分?”
她嗓门儿无意识地更大:“我的意思是,怎么都不能丢下靳川一个人。”
“你发什么神经。”陆易莫名,“咱俩是好朋友,你居然为了个不相干的人跟我发这么大火?”
“……”不相干……么?
好像……是这样。
她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太对劲,定定神,深吸一口气吐出来,“没什么。我先回家了。”说完就准备到路边去打车。
“朵棉。”陆易在背后喊她。
她心里堵着气,不爽地回:“干什么。”
陆易顿了下,迟疑问道:“你该不是喜欢那个靳川吧。”
“……”起风了,冷空气吹过朵棉的皮肤,她一个激灵,觉得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
“你、你不要乱说话。”她心里慌慌的,低着头,声音很小,答完立刻拦下一辆出租车。
“还是算了吧。”
陆易笑了下,站在好友的角度直白劝说:“虽然我对靳川不了解,但是能看得出,他是个很复杂的人。像你这种小白菜,hold不住。”
朵棉拉车门的动作顿了下,语气倔强:“……我说了,你不要乱说话。”
陆易一副“我就静静看着你装逼”的表情:“哦。”
出租车绝尘而去。
车窗外,城市的夜景连成光束,飞速倒退。朵棉坐在后座发了会儿呆,突然眸光微闪,想起什么。
伸手从书包里拿出手机,翻找通话记录。
只有最近七天内的。
她皱皱眉,又打开icloud上的同步记录,10月22号,10月21号……纤白的指飞快往上滑,终于找到了10月4号那一天。
一串陌生号码映入视野。来电时间:15点27分,通话时长:23秒。
朵棉大眼一亮。嗯,就是这个!
她闭眼,吸气吐气做了个深呼吸,点了回拨。
嘟嘟几声之后,通了。
电话另一端不再是盲音,却也没人说话,空空的,只有极轻微的电流杂音。
“……喂?请问是靳川么?”朵棉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应该没有打错吧。
足足好几秒钟,对方才出声,很冷淡:“嗯。”
还能接电话?还好还好,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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