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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噩纪-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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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表兄好,白师好。”
姬蔓萦像个从来都没有干过派人追杀表哥的乖孩子一样摊开课本挤在白婴这桌上做数学题。
安铭的口癌又发作了,垂着眼睛表示沉默。
倒是白婴一向是只有她比别人不要脸,坚持拥抱敌人乃洞悉敌人弱点的第一要务这样的原则,直接无视护卫坐到了姬蔓萦身边,还一本正经地履行了教师的职责点出这道应用题应该用怎样的公式之类云云。
姬蔓萦虽然有点疑惑,但也很快适应下来,聊着学习很快就拉近了距离,紧接着就摇着狐狸尾巴点出了她的目的。
“……冬寒将至,白师与其在十方监,不如顺路随我们的车队回禹都吧,我的父王最近新任用的一个新宿将在父王面前大力称赞过白师,所以父王也很想见白师一面呢。”姬蔓萦晃着两条小腿,特别俏皮地朝安铭笑了笑:“母亲也很久没有见过铭表兄了,此次我们一同回去,不是很好?”
安铭嘴唇一抿就想把这个话题带过去,忽然桌子下面白婴踢了他一下。
安铭看了白婴一眼,后者笑眯眯地说道:“去,当然去,我看这两天雪小了很多,海也冻伤了,不如明天考完期末就出发吧,一来一回的两个月,没准还能赶上过年呢。”
第三十章 雪飘红(上)
安铭直到坐上了和姬蔓萦一起回禹都的马车都没反应过来白婴是在闹哪样。
“……你看看你这思想品德简答题考的,这些知识点都是书上的原话,都是老头子们经年累月淬炼出来的精髓,别想着图方便,多写点不扣分,以后不准写缩句啊。要不是这个你都能进年级前五十了。”
白婴在那里像个家长似的喋喋不休,末了,清了清嗓子说道:“等到来年开春回校的时候,我就没那么闲了,上次那个姓唐的老头儿记得,就是你大白天发癔症跑到他那里去的那个,跟我挺投缘的,明年我除了要带一个毕业班的军指课还要当你们班的主理师。”
“啊?”
“啊什么,不乐意?”
“嗯……”安铭酝酿了一下语言,眼睛看向窗外。
“禹都,□□。”
雪籽打在马车的窗上,又很快融化成一片水雾。
白婴很认真地说道:“我们打个赌,保证你完璧归校,赌不赌?输了你来年要当着全班的面唱征服,我得把你这张脸皮练出来。”
安铭面无表情地转过脸去……你哪儿来的自信?智慧?武力?权势?靠山?
他很想这么问,但其本人又绝非轻易开口质疑的个性,只能用肢体语言表达了反对。
相较而言,白婴倒是一派轻松,解释道:“你这个孩子,稳重听话是你的优势,也是你的劣势,空有当王的心愿,以后难道要当个哑巴王?”
“……”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十三四岁的时候也不太爱讲话,直到有一天我上学的时候被不良少年堵在巷子口里打劫,当时手里握着我一年的学费,万一丢了不好跟继母交待。我等啊等,被打得特别惨,最后也没有什么骑着白马脚踩七色祥云的王子来救我,你知道我最后怎么脱身的吗?”
“……怎么?”
“我就站起来大喊一声‘爸!你还不下楼,你最喜欢的女儿被流氓打了!’”白婴想起过去的事儿,眉梢眼底都染上一层笑意:“那声音特别难听特别尖,正片居民区的都听见了,后来有几个奶奶说,难产的孕妇都没我叫的那么惨。”
“然后?”
“不良少年们都被吓跑了,其实我在原地躺了二十分钟都没有一个人过来。那会儿我就知道了,我的身体里,最有价值的是大脑,其次就是声音,一个人有着英俊美丽的外表,会让人忍不住接触他的表面,而声音,能让人无法抵挡地为其灵魂所吸引。我讲这个就是想让你学会说话,总有一天你会了解到,声音是一项很有利的武器。”
说到这,马车突然顿了一下,白婴差点咬到舌头。
“怎么回事?”
后面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慢慢驶过来和白婴这辆并辔而行,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一阵交谈声,姬蔓萦开了窗字,小脸裹在毛领当中。
“白师,卫队长好像发现前面有大批雪盗的痕迹,我们最好回到刚刚那个镇子里,等有过禹都的商队再一起行动。”
“哦?雪盗吗?”白婴听了之后,拿了斗篷从暖车厢里出来。
此时外面正是白茫茫的一片,冰湖冻了个结实,他们的车队正行至这片冰湖三分之一处,视野观察非常艰难,白婴一眼就看到几个轻骑围城一圈在观察着冰湖面上一排被雪半掩的脚印。
这些脚印属于灵长类,很大,看深度显然体重不轻,如果单单是这样也许是雪猿之类的,只是冰面里薄薄地冻着一些青黑色的烟灰,也有匕首插在冰面上的痕迹。
这显然是一窝盗匪在此地歇脚的痕迹,而且是刚刚歇过,卫队长让一根坠着两个铁砣的长绳栓在两匹马上跑了一圈,长绳扫开冰湖上一百平的薄雪,再一看露出的冰面,大家脸色都不太好。从满地的脚印看,这些雪盗规模大概在五百左右,而他们的卫队只有五十,虽然是妖族的精锐,但是就算以一敌十,也太吃力了点。万一伤到了姬公主,他们就算回到了禹都也都要陪葬。
“见鬼,明明为了躲姜家的截杀还选了条僻静的路,怎么偏偏又遇上了雪盗!”
雪盗,顾名思义是专门趁着雪季商旅归乡的高峰期出动的盗匪,他们耐寒,行动无声无息,常常披着白麻布或者白色兽皮,在雪地上发起的奇袭往往很难被发现。
白婴蹲在地上拿手指抹了一阵那些脚印,又溜达了一圈,回来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问道:“我们的行动路线是保密的吗?”
“当然,只有接应的和我们这里的知道。”卫队长对这个年轻女子的问题有些不耐,但想到这是公主好不容易请来的指导师,又耐着性子解释了一阵。紧接着又催着身后的人道:“还不准备准备,调转马头回镇子去。”
“请先等一下。”白婴回到车上看了一眼车厢里的小型水钟,叹了口气说道:“可能来不及了,这种天气,烟灰落在冰面上结冰很快,十分钟内就能冻成您看到的那样。刚刚我看了一下,这些雪盗的行进路线是朝西南去的,而西北方的瀑布一定冻住了,所以他们一定会折回,只要折回去,就一定能看得到我们来的时候的车辙,顺着车辙他们就会马上追上来。在我们进入冰湖之前可能还来得及撤退,现在恐怕——”
卫队长犹豫了一下,驱马走到马车前,和车厢里的姬蔓萦说了两句话,挥挥手解开跟在车后的雪犬脖子上的锁链,让雪犬一路朝回镇子的方向跑。
只不过十分钟后,远处传来了雪犬凄厉的长嗥。
“上马,上车,都不要回头,不绕路了,紧急往南都走!必要时弃车保证公主安全!”
“来不及了,雪盗数多,存心要追的话我们没到前方的城池就会被逮住,而且冰湖上疾奔也不安全。”白婴跳上车,抓住车辕,喊道:“不如听我说一句?”
卫队长已经上了马,听她这么说,满脸铁青道:“请不要添乱,我向保证不会死在白师后就是了!”
“听白师的!”
卫队长一愣,稚嫩的女声是从姬蔓萦的车驾里传出的,这位姬公主尽管也很害怕,但还是选择了信任白婴。
“白师能在八方豪强里以弱旅拿下黄金剑,我愿意把性命托付给她!”
听到姬蔓萦这么一说,卫队长也无言了,但也知道这不是磨时间的时候,一边催着车队走一边策马到白婴旁边:“眼下情形,白师有何高见?”
白婴抓了一把雪花,此时雪的密度很高,抓就是冰凉的一把,她说道:“把队伍按半菱形队形分布移动,大致呈三角形,钝角朝后方,四辆车走在前面,位置乱一点,不要在一条直线上。”
卫队长听得一头雾水,但还是照这个队形站了,这群妖族的精锐训练有素,说话的同时队形就站好了。
同时白婴已经在车厢里拽出一张地图,像是画迷宫图一样画了一条线:“我们改一条路线,如果过完这条湖,那群雪盗杀了过来,我们就走这条线。”
卫队长一看这条线通往的地方,脸都绿了:“那是兽人的割地!公主绝不能去那里犯险!我绝不同意!”
白婴反问道:“哦?就算被雪盗杀了?”
卫队长一下子沉默下来,咬着牙问道:“白师这是什么意图?”
“雪盗肯定是会追过来的,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冰湖上不能疾行,我们和雪盗的距离还能保持,出了冰湖就一定会被追上。我们的速度只来得跑到附近一个割据城,去那里不是甩掉雪盗最佳的选择吗?何况如果伪装得好,蒙混进城的几率还是很大的。”白婴敲了敲脑袋道:“如果你不放心的话,还是按原路走,让公主换这辆简陋一些的紫盖车,我去坐那辆明显是正主的金车,给你们争取一点时间。”
“不行!”卫队长脱口而出,然后语调陡降:“不管是公主还是安殿下,都是我们以死相护的对象,就按白师的话行动,只不过我们在割据城外围吓退雪盗就可以了吧,如果进城的话,危险太大了。”
白婴点头:“有道理,暂且这么做吧。”
时间一点点过去,不知是不是错觉,雪风呼啸着送来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白婴把后窗开了一条缝,目光投到很远的地方,有一些模糊的雪堆那里。
她记得,十分钟前,这些雪堆就在那里,十分钟后,仿佛离得近了点。
——是雪盗?
迎着安铭疑问的目光,白婴点了点头,朝双手的掌心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那种类似于打游戏的时候开始前那种期待又紧张的笑。
“真雪盗,如假包换的真雪盗。”白婴特意强调了一下,又朝外望了一眼:“我这孤军一打二,有点麻烦呀。”
安铭一脸茫然:“一打二?”
“嘘——”白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把耳朵贴在车壁上:“来了。”
车队缓缓地行进着,身后的数百米处,一片雪地里五百多片雪白的羔羊皮毛动了起来,下面露出了一双双如狼的眼睛。
当中一个最强壮的,似乎是地妖的存在,狠狠地盯住远方那一片模糊的黑线……雪下得很大,他们只看到仿佛有很多人跟在那车队后面一样。
“你不是说五六十个人吗?你自己看看,他们现在到底多少人?!”
“这……刚刚看的车辙大概就是五六十个呀?”
“但是现在看好像又有一两百的样子,头领,那这票羊,打不打?”
“啧,这是冰面,又听不到到底有多少,再跟一段,等他们上岸,看清到底多少人了再动手!”
这时他身后一个很不起眼的地妖靠过来说道:“头领,那辆小一点的紫盖车比金盖车重一些,先劫那辆紫盖车,应该有好东西。”
“行行行,就先劫紫的,跟紧了。”
第三十一章 雪飘红(下)
“……如果是正常的视线,或是稍高一点的视角,我们的人数一目了然。但是雪盗一贯是喜欢慢慢匍匐接近的,加上雪疾,按照他们的视角来看,我们的人数就会显得比实际上多,这样至少在没有摸清底细之前,这趟冰湖的路,还是安全的。”
白婴画了张简图,就像是在课堂上授课一样,一一给安铭指出当中的细节。
安铭却有点听不进去,他的感官一向敏感,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杀意让他随时处于一个戒备的形态。
“放松点。”白婴拍了拍他的脑袋,想了想又压低了声音叮嘱道:“实在不得已,到了这群护卫打不过雪盗的时候,你别的先不要管,挟持了你表妹才有一丝生机。”
安铭一愣:“……为什么?”
“呃……”白婴咳了一声道:“你就这么说吧,一个纯血的天妖妹子比我们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值钱,你就说如果雪盗敢伤害你你就划烂你表妹的脸。”
“……”都是什么鬼借口!
安铭扭头,一脸根本就不想和白婴说话的样子。
说话间,冰湖的彼岸已经靠近,这是一个临山的地形,左边是一道天堑窄道,右侧是一片平原荒野。
这个时候,卫队长的位置变动了一下,同时一阵细微的骚动后,有人大喝一声——
“雪盗冲过来了,跑!保护公主!”
马车颠簸起来,白婴身形一歪,抓住车壁里的扶手打开车窗,看了一眼窗外,低声喝道:“趁两辆车并行的时候,钻到你表妹的车上去,快!这里只有你最危险!”
安铭不明所以然,但还是很听白婴的话,在周围雪盗的喊杀声堪堪接近时,看准了机会,身形灵活地从小小的车窗里钻进了姬蔓萦的黄盖车里。
白婴只听到半声细小的尖叫还没扩大就被掐断,在雪盗的喊杀声中并不是很引人注意,这才放下心来,开了车窗看向后面。
这些雪盗身形普遍身形矫健,在雪地上奔跑的动作简直如同飞驰的雪豹,眨眼间已追到岸上,朝一线峡这边冲过来。
此时就体现出姬蔓萦的护卫的精锐之处了,除却留了三骑开路,剩下的都堵在一线峡口,他们都出身于各族当中,虽然地位不高,但却都是天妖居多,便是差一点的,也都是脉系里只有母亲血统不纯的地妖。
然后白婴就看到了天妖和地妖力量上的碰撞。
这些精锐护卫成扇形队,面对上百雪盗,没有一个面露惧色,直接如同利剑一般杀入雪盗当中,尖锐的长矛一挑便是一颗头颅飞上半空。
白婴的眼睛很难捕捉到那么快的动作痕迹,犹记得第一次见安铭下手杀兽人佣兵的也是这么冷血利落的动作。因为其他的种族在天妖眼里天生动作就慢一筹,经过训练的天妖,肌肉力量也是不输矮人的强大。
卫队长那所谓的以一敌十很麻烦根本就是在扯谎。
真是埋伏,对安铭的。
果不其然,在白婴脑中涌现出这个想法的同时,后方断后那么严密的队伍里竟然冲过来一伙三十多个蒙面的雪盗,他们抽出背上的长矛就完全无视了前面的金盖车,追上来就是往紫盖车里狠狠地一掷。
白婴就势一滚身形紧贴在右边的车壁上,只听下一秒啪嚓一声,木板崩碎,长矛直接从车后穿出扎在了车门上。
白婴根本就没有后怕的时间,耳朵一听到侧面而来的破风声就下意识地趴了下来,然后一道乌光闪过,不知是雪盗里是不是有个使陌刀一类重兵的,竟然把整个车厢削得车盖都飞到一边去了。
——wtf??!
白婴惊得脑子都短路了两秒,一抬头雪片扑了满脸,顿时脾气一上来,抽出上次七班学生寄回来的鹰勾匕首,在一个雪盗抓着马车跳上来查看情况的同时,闭着眼就是往上一挥。
这一下来得突然,竟然挥了个实在的,白婴只觉得血喷了一脸,但爬上来的蒙面雪盗似乎只是受伤并没有死,暴怒地想要一刀砍死白婴。
就在他下劈动作的同时,一道银光从前面的金盖车里防不胜防地射了出来,精准地射中了那雪盗食指和中指之间的肌腱里。
“嘶——”雪盗痛嘶一声,手里的刀不禁脱手。
“快撤,他们回来了!”
卫队长不知何时领着后面的十几个护卫浑身浴血地杀了回来,那雪盗身边的同伴忙扯把他扯了下去,三十几个雪盗又和后面赶来的十几护卫战作一团。
此时马车逃入一个急转弯的拐角,厮杀声被掩盖在山崖后面。
又过了五分钟,血腥味远去,惊了的马慢了下来,然后车停的同时,后面的护卫也都追了过来,竟然没有一个减员,只有十几个被箭矢射伤的,还都不是要害。
“公主可无恙?”卫队长掀开金盖车的车门看了一下,迎面就是‘啪’地一声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却也无从发怒,当即一言不发地跪在马车侧。
姬蔓萦披头散发地从车厢里站出来,面色冰寒,同时安铭已经跳下车去看白婴的情形了。
“没事?”
白婴狠狠握了一下颤抖的手,抓了一把雪,往眼睛上一敷,两秒后,擦掉面上的雪水,目光清明起来,睁开眼,看见五百米外一座石城的痕迹,唇角勾了勾,长出一口气,笑骂道。
“……吓死爹了。”
安铭的表情很难言,有点生气地瞪着白婴。
“你说只有我有危险的。”
白婴压低了嗓子说道:“我哪儿知道他们不需要我这个人证……”
“愣着做什么,快去看看白师是不是受伤了。”姬蔓萦暴躁地挽了一下被安铭扯掉发簪的乱发:“白师是我请来的贵客,如果受伤了,你们也不必回禹都了,就地把自己埋了吧!”
“我没事儿。”白婴从被拆了顶棚的马车上下来,踩上硬实的地面,心脏才沉下来,“没少胳膊少腿儿,后面的雪盗怎么样了?”
“已经击退了,只不过首领没有拿下,还有三百有余在徘徊,我们应该激怒他们了。”
白婴转头张望了一下,似笑非笑道:“看你们这伤情不大妙吧,早让你们别急着开跑,瞧,满状态都能漏了十几个雪盗追到这来,接下来……”
卫队长脸色铁青,抢在姬蔓萦前面道:“是我等失职!接下来该如何行事,还请白师指示。”
白婴的目光投向他背后,道:“不用我指示了,割据城的人来了,还是先交涉吧,你们别说话,我来。”
卫队长和姬蔓萦对视一眼,后者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安铭,咬了咬下唇,钻回到车厢里。
割据城原则上方圆十里地内都属于留守的管辖区,战时就作为驻军的据点,非战时一般接纳商旅,收受少许除本族外商旅的驻留费,自由度上还算是很高。
兽人的嗅觉一向很灵敏,他们这么一行人裹挟着血腥味奔逃到这里来,显然受到了注意,不多时一队二十甲士的巡逻队出城直奔这边。
为首的一个鹰眼兽人一看一整队的人如此狼狈不堪,开口问道。
“各位是遭了雪盗?”
“如阁下所见,”白婴摊了摊手:“我们是南都的香料商人,年底了,带着一对儿女回南都,没想到路上遇到了雪盗,好一顿厮杀之下才逃到这里,请大哥行个方便让我们躲一躲雪盗。”
白婴说这话的同时,卫队长就爆发了猛烈的咳嗽,后面的护卫面甲下面的脸都扭曲了。
一双儿女……一个第二顺位皇子,一个妖族最鼎贵的公主,你还真敢说啊。
那鹰眼兽人观察了一下,见马车都碎了一辆,点点头:“这四周雪盗确实猖獗,等到了城门,验明身份办个通行令就可以在城里停留三天,到时从大路上和商旅一起上路就行了,夫人请吧。”
“多谢大哥提醒了。”
等到引着这一行人走到城门处时,风大了起来,然后陡然暂歇后,鹰眼兽人忽然转头看向后面的黄盖车。
“夫人不愧是做香料生意的,令千金够香啊。”
说着就朝姬蔓萦身上的马车走去。
姬蔓萦身上的香味!那是女天妖独有的体香!
在妖族女性天妖都是被严密保护的,任何一个流落在外面的,如果被发现是天妖,那都是会被强抢的。在地下黑市里,女天妖的价格更是处于所有奴隶中最顶级的。
卫队长当时脸色都变了,迅速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兽人巡逻兵数量,手也按在剑柄上随时准备拔剑。
“等一下,”白婴用匕首的匕首柄搭在那鹰眼兽人肩头上,压低声音道:“过年节的,谁都不容易,大哥行个方便,我这车里的货,可是要走给这把匕首的主人的。”
鹰眼兽人本来想发火,一瞥那匕首上的鹰头,脸色就变了,再一看白婴穿着跟这些护卫的凶煞之气,心里念头一转,顿时了然。
车里的必然是女天妖,不愧是妖族末日,这些走私贩子竟然已经开始对女天妖下手。
至于白婴手上的匕首,那上面的徽记属于兽人的羽族王族,根本不是他这种边缘人物惹得起的存在,白婴话里话外的意思,那就是车里的天妖是羽族王族要的黑货,他根本惹不起。
白婴手背在后面对着卫队长勾了勾,示意了一下,后者也不笨,立即奉上厚重的一袋金币。
“给人方便就是给自己方便,大哥您瞧如何?”
又能如何?
鹰眼兽人收了好处,又知道女天妖绝不是自己的身份能享用得起的,也识相地让开了,而且指明了城里西北角的驿站最为僻静。
……好机变,好应对。
卫队长不禁也心生佩服,进城路上,凑近了跟白婴搭话:“白师怎会有羽族王室的信物?”
“我有个学生是羽族的,一直想拉我去他们王都玩,三天两头的就会寄些小玩意儿,与其伪装成好人,不如伪装成恶人,一起去干一件坏事的人是永远最值得信任的。”说着,白婴凉凉地瞥了卫队长一眼。
是警告,也是示威,就是告诉你,我不是一个普通的教师,我有的是教出来的好学生,他们尊敬我爱戴我,就算禹都破了,我有的是人脉可以用,有的是地方可以去,而你不行。
我是来做客的,而非你们所想的,瓮中之鳖。
第三十二章 时局危
“……她想在去禹都的路上下手。”
“终于反应过来了?”白婴以腰肌劳损为由趴在这处偏僻的独栋小院的房间里翻着找房东借来的风土志,说道:“你表妹够拼的,我原本想着那些雪盗都是伪装的,哪知道是她的人混进了雪盗里,只有几十个,剩下的都是真雪盗,万一一个护卫不力,她自己就得给你陪葬。”
安铭也很是无语了一阵,道:“她可以直接对我们动手。”
“这不是还有我一个外人嘛。”白婴翻了个身,懒懒说道:“你这个表妹的想法稍微代入一下很容易理解,如果是你一个的话,她和你同行,路上做掉你,回去禹都之后她自己也就和帝位绝缘了。所以这小丫头想的是,让我和你一起上路,路上遇到雪盗不小心你阵亡了,她负伤逃回去,加上我这个局外的证人作证亲眼看到是雪盗做掉的你,这就可以被糊弄成一场意外。”
安铭摇头:“姬王不会相信。”
“有点脑子的都不会信,但是你的观点并不能代表所有人,大部分的民众只需要一个有较高可信度的借口,就算有怀疑,那不是事实也是事实了。”
安铭沉默了一会儿,接受了这个说法,转而问道:“你是怎么发觉的?”
“从你表妹一开始邀请我来陪你回去家访的时候动机就很可疑吧,不要告诉我你没个防备心。”白婴把手里的风土志一合,伸了个懒腰道:“有了这个大前提,那么接下来就是各种各样的疑点了。卫队长演的也是像,我估计除了卫队长和少数亲信,这五十个护卫里面至少有一半都不知道他们的计划,一开始我也看不出来到底有哪里不对,甚至在发现雪盗的时候,我看到地上的脚印基本上都是没有穿鞋的……如果你读过雪盗的记载你就知道,赤脚行动是雪盗的行规,就算他们伪装,也不会把这点细节都伪装,所以一开始我就肯定雪盗一定是真雪盗,这一点毫无问题。”
“那——?”
“问题就在于完美的前半段搭配了一个毫不合理的后续计划。他们太急于行动了,我能理解这是遇到雪盗之后的惊慌措施,但是我绝不相信,一个天妖最尊贵的公主的卫队长,出门连个示警烟火都不带,尽管会引来割据城的动静,但比起被雪盗追上,发信号告知南都的守备军显然风险小很多了吧。”说到这,白婴像个开玩笑似的补充道:“而且公主如果有个闪失那是掉脑袋的事情,他一个成年妖应有的判断是在最大程度上保卫公主的安全,但他竟然听我这个陌生人的话真的去了通往兽人割据城的路,我要是他老板早就在这之前把他埋地里了。”
安铭回忆了一下,确实觉得很诡异,姬蔓萦的亲卫他太了解了,全都是鼻孔朝天的类型,能听得进白婴的话就够奇怪了。
“这说明什么?他对我妥协有两个考量,一是他们需要我作为看到你出‘意外’的证人,而如果让我能毫无破绽地做这个证人,我就必须参与到这整件事情中,只要我发挥了作用,那我从心理上就会暗示自己相信这真的就是个意外。二是一种对我的潜在尊重,这就是你表妹的聪明之处了,她想通过这件事情让我产生愧疚,毕竟是我的安排不够严密才导致了你的死亡,如此就方便拉拢我,这是一个附带的好处,毕竟禹都正是对军事人才求才若渴的时候。”
安铭听到这,看白婴的目光已经变了,他敢肯定连姬蔓萦本人的心思都不会有这么复杂,只是一个有预谋的暗杀事件,思维都能发散到天边去。
这人哪儿那么多山路十八弯的花花肠子。
“不过现在也没有用了,他们的计划全部被打乱了节奏,雪盗正好把他们赶到了割据城里,这里有我制造的一个威胁因素,就是如果我出门在门口喊一声这里有个纯血统的天妖美女,那么一切gameover。”白婴把书往自己脸上一盖:“睡吧,明天那些伪装的雪盗就该召唤接应的守备军来割据城接我们,到时候我们就安全了,不过,今晚该换你表妹睡不着觉了。”
安铭不知道姬蔓萦今晚睡得如何,反正他自己也是……睡不着。
白婴真可怕。
……
次日出城的时候下了雨,掩盖了姬蔓萦身上特别被其他香料遮盖的妖香,所以出城还算顺利。
昨晚由于做了一个白婴脑袋后面长了眼睛的诡异噩梦,安铭的精神也不大好,一早上就都没吭声。
倒是姬蔓萦小姑娘,吃了个暗亏却也没有说什么,很快恢复过来,倒是小孩子的直觉察觉到了什么,时不时地找白婴搭话。
“……说起军演,先前我父王书信相连时也曾经笑谈过,若此次军演能在五日内结束,他就会去说动一位宗室女下嫁夺得黄金剑的指导师,只是没想到最后白师夺魁,倒是省了几位姑姑姨母嫁女儿的眼泪。”
白婴已经不止第一次了解到女性天妖的处境,她们是整个潘多拉最高的女性阶层,尤其是在血统论盛行的情况下,看自己班里那些学生们对天妖女同学的狂热程度就能了解到,在妖族内部,所有的纯血统天妖女孩都是要专门登记在册的,允许在一定范围内自由恋爱,但是不准和平民奴隶通婚,更不准私奔。
按现代社会的看法这完全就是一种非人道的禁锢,但是从姬蔓萦身上看,她本身好像并没有被禁锢的意识。
“那么那些夫人们应该感谢我了。”白婴摇摇头,忽然耳尖一动,转过头道:“你们听见什么了吗?”
她说话的同时,远处就传来微不可查的奇怪声响。
姬蔓萦停止了说笑,打开车窗,只扫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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