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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歌-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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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都一个个通身叛骨悖逆伦常么?”

“兮家的男人不是通身叛骨,只是面对这个纷繁的世界时无比的冷静和真实。”我看着赵光义,他的眼睛冰冷,瞳孔里最后的温暖早已被他不断膨胀的野心冻结了。

“你在怨恨我,兮沾尘,是我赐死了你心爱的女人,所以你恨我,是吗?”

“我没有恨过你,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的恨是徒劳的空洞的。我爱她,不论她是贫是贵、是美是丑、是生是死,与其徒劳地恨,不如这样真实地爱。现在将来,我爱她,就足够了。”

“在天比翼鸟,在地连理枝。兮沾尘,其实我一直都想不通,你和她爱得这么深这么重这么痛,为什么她死了,而你却没有随她而去?生不能同床,死不求同穴,兮沾尘,莫非你的爱还不足够艰深到死生契阔。”

“生不能结发偕老,死后若能在幽冥之下相辅相携从此魂魄相依不离不弃,未尝不是幸事。”我看着怜儿,“可是,我不能,至少现在不能,因为有一份承诺,我还没有兑现。”

赵光义看着我,过了很久,他才长出了一口气:“兮沾尘,但愿,这是真的,不是你的借口。”

“我不是你,所以,命运可以割离我们的距离,但是,只要我不放弃,便没有人能够夺走我的爱我的心。”我笑,“我真的应该感谢你,你的这座庄园,给了我一个封闭的世界,也给了我一颗赤子的心。”

这时,一名家丁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他气喘吁吁地说:“郑叔倒在花圃里了,已经没有呼吸和心跳了。好像,已经,死了。”

年过半百的郑叔死在黄昏的最后一抹余晖下,没有任何预兆的,他正在后院的花圃里浇灌百花时,忽然倒了下去,再没有起来。他倒下去,身体压覆住了一大片芍药。他种了一辈子的花,终于还是死在了他的花丛里。

我对赵光义说:“你看到了么,生命就是这样的简单脆弱。”

蝉姑带着她的徒弟小杉来到邀月山庄的时候,我记得,怜儿那天正发着高烧。怜儿很少得病,像所有兮家的人一样,她拥有着坚韧的肉体和苦难的灵魂。但是,这一天,她忽然离奇地高烧起来,躺在床上,急吁难抑。宫里来的御医为她切脉,但是怎么也不能诊断怜儿所得的病症。御医看着我看着怜儿说自己真的是无能为力。

“我行医几十年,什么疑难杂症都见过,但是像这种症状的,真的是第一次见到。”御医擦拭着自己满头的汗水,“怜儿小姐的身体一切正常,但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身体会这么热。”

唐绛唇带着蝉姑和小杉走到我身边,她说:“这是新来的,是来接替郑叔的花匠。”

我回过头,正看到蝉姑注视着我的目光。她的目光直接没有任何的羞涩,直刺进我的瞳里,带着一种凛冽的寒气和霸道。她身材精干面容黝黑,眼角永远挂着一抹妖冶又负有挑衅的余光。

“蝉姑……你是花匠吗?”我迟疑地问。

蝉姑微笑着俯身向我欠身施礼,她的瞳从浓长的睫毛后面直视我的脸,带着刀一样的无畏。“是的,主人,奴家是专门来伺候您的。奴家名叫蝉姑,来自花开如云的洛阳。”

我想避开她的目光,却发现她的目光里带有一种侵略性的蛮横,我避也避不开躲也躲不过。我觉得自己的颊上火烫,自己站在这里,就像是赤裸着在她的目光里,一丝不挂。我转过身去看怜儿,蝉姑目光的那种火辣的尖锐依然是不能躲避,像一双手,通过我的皮肤血液直伸进我的灵魂。

怜儿高烧得更厉害了好像,她禁不住得痛苦呻吟。

蝉姑身边的小杉看着床上的怜儿,他对蝉姑说:“她好痛苦啊,师傅,我能不能过去让她喝一些花露呀?“

蝉姑对我说:“主人,奴家有家传秘方是磨研百花制成,专治疑难杂症。不妨可以试一试,没准可以救怜儿小姐一命呢!”

我看着病床上痛苦难忍的怜儿,叹了口气。我想,连御医都束手无策,只好听天由命了,南枝呀,他必定会保佑怜儿的。我说:“好吧,就用你的家传秘方试一试吧。”

小杉走到怜儿的床榻边,他看着怜儿,他说:“你要勇敢呀,我们走过了多少世代多少轮回才走到了今天,不要轻易就对宿命低头呀,否则我这几生几世的等待不是白白浪费了么。”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瓶,打开瓶子把瓶口放到怜儿的唇边,一些粉红的液体从里面流出来,流进了怜儿的嘴里。

真是奇怪,怜儿立刻就不再痛苦了,她安静下来,躺在床上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小杉。

小杉取下他别在腰间的长箫,站在床边吹了起来。音乐轻灵婉约,带着温暖的风浮荡在这房间里,让人难言得心旷神怡。这一刻我在小杉的幼小身体里,依稀看见了一个久违的让我难以置信的影子。那是站在落叶细雨中满身血迹的夏南,还是站在月下身披袈裟遗世独立的兮南枝,我一时分不清了。

他转过身,手指北极的璀璨星穹,面东徐行。我跟在他身后,穿过许多重许多重梦魇一样的苍白雾气。他停下来,看着我,月光下他的脸上淌满了眼泪,纵横交错,像一张破碎的网。

“对不起,沾尘。大荒以西,有一个地方,名叫‘沃野’。沾尘,那里的人们食用凤鸟生的蛋卵,饮用天降的甘露,远离战乱和纷争。在金陵时,我在莺莺的身体上,那里曾无数次跳进我霍乱的神智。我看到满眼都是茂盛的甘华树和甜柞梨树,鸾鸟在自由的唱歌,凤鸟在快乐的舞蹈,所有的生灵都和睦相处。那里,比昆仑,不知要美出多少倍。沃野,才是真正的天堂。

沾尘,我要去那里,带着我的‘母夜叉’。不管千里万里,不管千年万年,我都要带着她去那里,我们会一直走一直走,直到永远。”

“你走了那么长的路那么久的时间,还是没有走到你的沃野,终归又回到了这里。”我说,“南枝,天地之大,就没有你们去的地方么,难道非要选择回到这个充满罪恶充满战火和血腥的地方么?!”

他回过头来。“沾尘,其实,只要和心爱的人能够在一起了,天下便无处不是沃野。”

“南枝已经在数月前圆寂。唉!其身虽灭,其痴未已,他虽与我佛有缘,但要点化他却不知还要历尽几世几劫。”说话间,和尚转过身,走向门外。

我苦笑:“那你岂不是终究无法跳脱这世俗的局限,看来和尚的话真的是应验了。”

“我虽与佛有缘,但是,像我这种人,是越爱越陷,越陷越深,纵使魂飞魄散也执迷不悟的。佛只能给我一只船,却给不了我一双翅膀。”

怜儿扑哧一下笑了,她张开嘴,一道虹彩划过,一对红色的蝴蝶从她的嘴里飞了出来,缠绵舞蹈,飞到空中通过敞开的窗户翩翩而去。

看着飞逝的两只蝴蝶,小杉放下长箫,温馨地笑了。

怜儿坐起来,看着小杉,格格地笑起来。她用指头点着小杉的额头,“真的很奇怪,前世今生,我们的相遇都是这么简单诡异。”

我看到所有的魂魄都在遥远的尽头,他们像烟一样的飘舞。转过身,我便又撞上了蝉姑的目光。她看着我凄厉地笑,她把她的漆黑长裙提起来,我正好看到她的腿上刺着的奇怪的符文,像无数弯曲蠕动的蛇虫。我臂上的黑色天仙子忽然疼痛起来,绽开的花朵焦虑地抖动,像是受到了那些古老诡异的符文的召唤,在我的肉体上产生了剧烈的回应。

怜儿说她真的很快乐,因为,她找到了她之所以降生于这个世界的原因。她生下来长大并且这么艰难地等待,原来都是为了等他,等她命中注定的男子小杉。

“我们的生命或许并不会长久,但是我们轮回辗转了几万年,就是为了这一世的相遇相爱相守,哪怕真的只有一天,兮沾尘,我也知足了。”怜儿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真的不再是从前的怜儿了。

“我祝福你,怜儿,为你幸福。”我笑着说,“怜儿,你和小杉幸福得让我有些嫉妒了。”

小杉站在怜儿的身后无言地吹着长箫,我知道小杉是谁,我知道他虽然时常沉默,但是他真的幸福。不管千世万世千年万年,他终于等到了与他的爱长相厮守,他是幸福的,他的幸福因为等待的漫长和轮回的艰辛而显得愈加珍贵和美好。

唐绛唇受伤了。

我见到她的时候,看到她的右手已经缠上了厚厚的绷带。她每天都在玩耍着那柄锋利的匕首,终于,被那柄锋利的匕首把自己的手割伤了。右手的食指和飞溅的鲜血一起,落到她的脚下,十指连心,唐绛唇的疼痛可想而知。

我看着她受伤的右手,我对她说:“以后不要再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了。玩什么不好呀,为什么偏偏要玩那么危险的利器呢?”

她表情严肃地对我说:“兮沾尘,不对,完全不对。那柄匕首它不可能伤到我的,它从小伴我长大,它已经成长为我身体的一部分了,它是有灵气的,我们临阵对敌相融为一,它中有我,我中有它,早已经心意相同。它一定是受到了其他外物的‘控制’和‘操纵’,否则,它绝不会伤到我。”

她拿起匕首给我看,那刀锋上面反射的寒芒,凄迷无奈,像情人的水眸,含着委屈的泪光。

我看着匕首锋刃上的血迹。“那是怎么回事呢?你的兵器你最熟悉不过了,它既然都和你相融为一了,那么还有谁能够控制和操纵呢,是怎么样的‘外物’呢?”

“我不知道,兮沾尘。我一直以为我有着江湖中最敏锐的嗅觉,但是这一次,我真的是没有办法感觉到‘它’的存在。我知道‘它’在,凭我作为一个杀手的经验,但是,我就是没有丝毫办法感觉到‘它’。我也不知道,‘它’究竟是在用什么方法让我的匕首攻击我,简直匪夷所思。”

感觉不到的么,就像躺在我身边的夷芽,她在我身边在你的面前,但是唐绛唇你就是感觉不到。这次,那个能够操控你的匕首的人,“他”必然如我的夷芽一样,在距离你距离我距离邀月山庄很近的地方,或者,“他”根本就在邀月山庄里,就在我们的身边。我感到身体里涌上来的凉气,如果真的像我猜测的一样,那么,“他”为什么要弄伤唐绛唇呢,“他”是要唐绛唇的命,还是,要我的命。

我看着唐绛唇的苍白脸色,看着唐绛唇的扭曲眼神,忽然发现了唐绛唇目光里的恐惧。一个让随时在死亡边上行走的女子,也感觉到了恐惧,这个“他”,真的是太可怖了。

我闭上双眼,就不由得想到了蝉姑,那个一身黑衣的女子,她的到来,牵动了我手臂上被诅咒浇灌开放的黑色天仙子。那个用狩猎一般目光来侵略我的灵魂的女子。

我问小杉:“小杉,你的师傅蝉姑,究竟是什么人?”

小杉看着我忽然面目扭曲地痛哭起来,他说:“沾尘,你难道还不知道她是谁么?她在梁开平元年随着长安帝国的毁灭,一起被埋葬到了废墟的深底,许多年来一直不见光明,直到织舞倒在你对赵匡胤无法浇灭的仇恨里,她终于可以重生。她就是你手臂上的黑色天仙子,就是兮家所有男子手臂上的黑色天仙子,就是上古的诅咒,就是被夷芽抛弃的仇恨和毒咒。”

我撩起衣袖,我手臂上的诅咒之花的花蕊里,不断流淌出紫色的毒汁,顺着我的手臂流下来,滴落到地上。

我独自一个人走到月下的花圃里,看见遍地的花,都长出了黑色的花朵,花蕊里都在向往流淌紫色的汁液。漫溢的花香,充满了诱人的香味,让人不由得堕落入地狱的香味,妖野、魅惑。

天上从云朵间探出头来的月亮,闪烁着灼白的光华,照在满地的花朵上,那些紫色的汁液,晃动着勾魂摄魄的绮丽。

我低下头抚着那一朵朵的花,想起从前郑叔在的时候,每一朵花都那么有精神,都那么美丽纯洁倔强不屈的生长,如今它们虽然在一夜之间就开放了,不再经历风霜的洗礼岁月的煎熬,但是开放的花朵,却充满了邪恶的诅咒。

“主人,你一个人来这里干什么呀?夜又深,风又大,你不怕着凉么。”

我回过头,看到身后从暗影里走出来的那个黑衣的女子,蝉姑她莲步婀娜,身姿款摆,她的身体上飘逸过来的那些香溢和遍地的花朵的香馨融合在了一起,让人沉迷和心襟摇荡。

我叹了口气。“蝉姑,夷芽都已经释然了,为什么你还对从前的过往这么耿耿于怀呢?所谓的仇恨,都不过是折磨自己的毒药,你越是不能释然就越是深陷沉沦啊。”

蝉姑笑了,她冷冷地笑,冷得让这夜里的风都会冻结。她走到我的身前,她说:“兮沾尘,你只知道这个世界对你不公,使你和小周后只能相对不能相守相爱,但是,你可知道你对夷芽的伤害有多深,你看她倒在难以言说的失落和绝望里,昏睡沉迷,也许会直到她的死亡。兮沾尘,你难道不会扪心自问,你的过你的错是千刀万剐都难以赎偿的。你只是坚守这么一份空洞的诺言,就能完全补偿清你对她的愧疚了么,幼稚呀幼稚。”

“你终于还是有了另一个女人,沾尘,你爱上了她,爱得刻骨铭心万劫不复。为了她,你的心里燃起了仇恨的火焰,你要杀掉那个给了她耻辱的男人。我触到了,你那仇恨的火热的心,在无限的蔓延和升腾。”

“那么你要我怎么样呢———要我现在就死在夷芽的面前,要我割舍我所有的血液和灵魂么?”

蝉姑走到我的面前,她把脸埋到我的颈底,她抱着我。“兮沾尘,奴家要你把你的灵魂交给奴家。”

蓦然间,她忽然张开嘴一下子咬在我的颈上,剧烈的疼痛直冲进我的身体里。我的血液开始沸腾和不安,它们惊悚地尖叫,我手臂上的黑色天仙子开始散发出一股奇怪的气味,使我的神智不再受我的控制,我的身体僵硬,灵魂迷离。她真的在从我的生命里取走我的灵魂,我感觉到自己变得轻浮和空灵了,我开始脱离尘世,脱离我的身体。

我想制止她,我想呼喊,但是我不由自主得无能为力。

这时,突然一道凄厉的寒光划过我的耳畔,刺破夜空的嘶鸣,接着是蝉姑的一声惨叫。我被蝉姑推开倒在地上,我的神智才略微有些清醒,我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看到远处的月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唐绛唇。

蝉姑从肩膀上拔下精光闪烁的匕首,她深吸了一口气,那还在淌着血的伤口瞬息间就复合了。她看着唐绛唇,冷冷地笑着。

“放开他。”唐绛唇一字一顿地说。

我看着右手还缠着纱布的唐绛唇,我艰难地向她摆了摆手,我说:“唐绛唇,你回去吧,快离开吧,你不是她的对手。她不是什么巫师,也不是什么杀手,她不属于你所知的江湖,也不属于这个世界。”

“看护着你,是我的职责。杀手,从来不允许别人抢走自己爪下的猎物。”唐绛唇用左手夹着一柄寒光粲然的匕首,对蝉姑说,“放开兮沾尘,你快快离开邀月山庄,否则,我必会让你血溅此地。”

蝉姑一言不发地走向唐绛唇,她依旧笑着,冷漠而又轻慢。

“快离开吧!”我用现在的我所能够发出的最大的声音对唐绛唇说,“唐绛唇,你快离开吧,趁着你还有机会。”

唐绛唇听着我的呼喊忽然笑了,是我从没有见过的,那么温暖和快乐地笑。她抬起右手慢慢解开那厚厚的绷带,她说:“沾尘,谢谢你的关心,但我不会离开的。我不允许这个魔鬼她杀死你,不管她是要你的生命,还是灵魂。”

就在蝉姑距离唐绛唇不到三步的时候,唐绛唇蓦然一声长啸,飞身跃起,接着,便似是下起了一阵暴雨,无数精光闪耀的冰冷寒光从四面八方一起射向夜幕里蝉姑窈窕的身影。唐绛唇右手食指断处的伤口顿时爆裂,血液喷涌出来。她紧皱着眉头,暴风骤雨一般密集的暗器不断地狂发出去,不竭不息。

唐绛唇惨叫一声,身子坠落到地上,所有的暗器都发尽了。她的力气也尽了。这一招,是一击必杀,所以出手如万均雷霆必须倾尽全力。

她抬起头,却惊叫一声顿时愣在那里,蝉姑依旧在向前走着,而那些被唐绛唇射发过去的暗器,像着了魔一样,都浮悬在蝉姑的身边,紧随着她。“扔这些小东西好玩吗?”蝉姑淡淡地对唐绛唇说。

我无力地对唐绛唇说:“你这又是何苦呢,她能够操纵你的匕首割掉你的食指,便说明她本来就不是人。不是你能够与之相敌的。你真是蠢呀!”

唐绛唇看着已经站到她身边的蝉姑,对着我凄迷地苦笑。“沾尘,其实,我是真的很羡慕那个被你爱的女人,你一直爱着她,她如果活着她如果不是小周后,她一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沾尘,为了那个女人我也要保护你,纵使死无全尸。”

蝉姑看着唐绛唇,嘴角露出了剧烈的杀气。“你去地狱里保护他吧。”所有的暗器全部发出了尖锐的嘶鸣,在刹那之间,一起冲向唐绛唇飞了过去。伴着飞溅起的血花,一声惨烈的尖叫刺破了夜空。

“沾尘,如果当初那个薄情寡性的男人不抛弃我,我定不会去甘心当一个杀手,我现在必像一般的女人一样,在川中的唐家堡过着一般的妇人生活,过着平平淡淡但是真是美好的日子。”唐绛唇停止了呼吸。

我长叹了口气,我说:“蝉姑,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女子,你何必出手那么毒呢?”

她走回到我面前来。“怎么,你心疼了?”她俯下身来,看着我脖颈上的伤口,在不断地淌着血液。她用手指轻轻地碰了碰,“沾尘,疼么?”她轻轻地笑了笑。“不过,等到一会儿你就不会觉得疼了。”她猛地俯下头来又一次咬住我的颈,这一次我的灵魂不及反应便一下子飞了出去,在湿热狭窄的甬道里颠倒下坠。

我再次睁开眼,就到了另一个世界。我站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看到身边是我熟悉的一切,而我自己却非常的陌生。

蝉姑看着我笑,她说:“沾尘,从现在开始你的灵魂就是我的了。你是我的,你所有的所有都是我的,我让你生让你死让你爱我让你恨我。”

那个倒在地上颈处淌着血的男子,他睁开双眼看着蝉姑,目光木讷,表情痴怔。

蝉姑问他:“爱我吗?”

他说:“你是谁?”

蝉姑说:“你忘了吗?我是夷芽,我是真正的夷芽,我有着她所有的美丽和爱怨。”

他说:“我爱你。因为你是夷芽。”

蝉姑说:“你有多爱我?”

他说:“我背叛了天下,都不会背叛你。”

他站起来迷恋而狂热地吻着蝉姑的唇,他抱着蝉姑,几乎是在用尽全身的力气。蝉姑笑着,得意地笑着,她对我说:“沾尘你看看,这才是真正的你,你爱我只爱我,这世上除了我你谁都不会再去牵挂和等待。你爱我,不惜一切,不顾一切。”他俯在蝉姑的脚下,用额头抵着她的脚,像一只狗。

蝉姑陶醉得发出一声呻吟。她说:“沾尘你看到了吗?这才是爱,这才叫爱,这才是真正的坚贞。”

我看着蝉姑笑了起来,我说:“那是我么?那是兮沾尘么?他只是一张皮一具肉躯,你拿走的不是我的灵魂,只是身体,你是控制他了,但是这和一个渔夫控制了一条船一样。我的心,你永远看不到。”

蝉姑说:“不,我看得到,现在的你的心,里面全是我也只有我。”

“你是说那个人吗?他还有心么,他纵使有心,他的心是活的吗?你只是在一个瓶子里塞上了写满你名字画满你容貌的纸而已。”

蝉姑看着我,她问我:“那么,你告诉我你是谁?”

“我是兮沾尘。”

蝉姑问他:“你是谁?”

他说:“我是兮沾尘。”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歌声,非常的熟悉,是模糊遥远的上古歌谣。在银白色的月光下,我看到了款款走来的夷芽,她还是和从前一样,满身褪不去的幽怨,在风中飘舞的苍白长发。她走向蝉姑,指着那个男子叹了口气,他真的不是沾尘,不是我的沾尘。

我已经不再恨他们了,真的,不管沾尘是否爱我,我都不会再恨他们了。那些兮家的男人,他们是无辜的。我当初只是恨兮流,恨那个负心的上古男人,但是现在,我真的谁都不恨了。

沾尘,他真的是个很好的男子,可惜我们相遇得太晚了。我终归没有办法再把我的泪给予他了,而他也没有办法再把他的爱给予我了,我们彼此愧疚。我早就原谅了他。

我如果不能原谅他,我从前又怎么会喜欢他?!”

夷芽走到花圃的前面,对着满地被诅咒浇灌了的黑色花朵,她伸出手臂,用指甲刮破自己的皮肤,鲜红的血液流出来,坠向大地。血液渗进暗潮的泥土里,整个大地都开始涌动一股磅礴的暖流。天上的云朵聚集过来,幽幽的雷鸣响动在天空的尽头,夷芽抬起头,绽开纯净的笑容。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穹的顶端飘落下来,纷纷扬扬,浩浩荡荡,天地顿时变成了一片莽白。

夷芽问我:“沾尘,为什么,你没有和织舞一起离开这个肮脏血腥的世界?”

我笑了。我说:“夷芽,我在等你,在等你醒来,或者死去。我要陪着你,我怕你醒来了,而这世界却陌生得没有任何你爱的人了。你若死去,我又怕没有人超度你的魂灵,让你能够飞升到云端的深处。”

夷芽又走向了蝉姑,她说:“你可以离开了,放弃掉你所有的仇恨和痛苦吧。”

蝉姑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夷芽,她的身体倏时变得通透了,她的面容身体渐渐变得模糊,变得透明,变得像一阵烟雾一样轻飘飘得浮了起来。她腿上的那些奇怪的符文,变成一股墨黑色的烟,飘散逝去。在安谧飘落的大雪里,她的身体忽然就像那烟雾一样被吹散了。转瞬即逝。我站在虚渺的地方放眼四顾,甚至连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来,真的是杳无踪影。

夷芽转向我。“沾尘,你还记得你在大明宫的废墟上看到的那片破碎的铜镜吗,那里面是不是有一个女子的模糊容貌?”

我说:“是的夷芽,但我记不起了镜子里面那女子的容貌。太模糊了,在我的记忆里模糊得没有任何的轮廓。”

夷芽挥了挥手,我和夷芽的身体便在刹那间冲破了所有的云层和雪花,我站在一片辉煌的瓦砾上面,夷芽告诉我我的脚下就是从前的大明宫,就是那座把所有的爱恨才情都演绎到了极致的辉煌宫殿。她伸过手来,我便在她的手掌里看到了那块我曾经捡到过的铜镜碎片,那个女子的容颜依然在里面。这一次,我看得清楚了,那个在饰妆的女子不是别人,就是我的母亲,名满金陵的一代才姝桂倩蓉。

“其实好多故事都是这样的,沾尘,故事的结尾往往就是故事的开始。人生就是故事,故事就是人生。”夷芽笑着说。

我的母亲对父亲说:“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和那个贱人的苟且之事以及你说给她的所有甜言蜜语海誓山盟,每一句我都知道。”

我的父亲没有爱过我的母亲,我始终相信,他是带着一种报恩的心娶了母亲的。所以,这么多年来,他才甘心忍气吞声,接受她的谩骂和羞辱,他湮灭了自己的爱。她为他生下了孩子,使他兮家的香火不绝,他愈加觉得亏欠她了。他屈身在她面前,满是愧疚。

祖父兮重诺的赫赫盛名使我的父亲在接手兮家的时候,没有感到丝毫的轻松,反而增重了他的负担。神乎其神的兮家琴技到了父亲手里,终于不能像祖父那样惊骇天人了。不敢抚琴的金陵琴师终于又找回了他们的尊严,而父亲的生命则在对祖父的不断追赶中疲劳交瘁。兮家赖以在金陵扬名的兮门琴技和祁门钗饰,在兮重诺和祁紫霓去世以后,都不复当年的辉煌了。如今的兮弱水身单力支,要扛起兮家的一门重担,谈何容易。就在这个时候,长安兮家惨遭浩劫,兮氏一族的命脉就一下子全落在了兮弱水的肩上。

就在兮弱水为着兮家疲于奔命时,他命中的女子桂倩蓉出现了。与大周后娥皇并称“金陵双璧”的桂倩蓉,被兮弱水的坚韧和真挚所打动,她在不知不觉间爱上了他,于是她千方百计地托人终于找回了兮弱水的家传古琴,亲自送到了兮家。

兮弱水抱着古琴跪到兮家的祠堂里,对着供桌上的列祖列宗说而今家传古琴已经找了回来,九泉之下,列位先祖们终于可以含笑瞑目。

兮重孝对兮弱水说:“弱水呀,人家和我们无亲无故,却花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帮我们取回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们兮家必须感谢人家,不管付出多少代价多大的牺牲我们都一定要报答人家,知恩图报。”

然后,我的父亲兮弱水利用兮家与南唐皇室的交情,逼迫曾经是金陵第一富贾聂知公的家人,放过了桂倩蓉。我的母亲自从十六岁嫁给聂知公,二十岁开始守寡,其间过了十二年独守空房的孤苦生活。

但是离开了聂家的桂倩蓉,依旧没有安身之处,惟一的选择就是流落江湖。看着孤单一人无所依赖的桂倩蓉,我的父亲做出了他一生最复杂的决定,他带了贵重的聘礼去见桂倩蓉。十天之后的黄道吉日,我的父亲娶到了我的母亲。

“知恩图报。你的父亲选择了你的母亲,也就选择了他注定痛苦辗转的人生。”夷芽对我说,“沾尘,有的时候,所有的巧合都是定势,所有的定势都是巧合。”

夷芽走过来抱住我,她说:“沾尘,我们其实也是一样,现在该是离别的时候了。”

我睁开眼,便正好看到了怜儿的笑脸,她一双乌黑的双瞳,正盯着我双眼。她甜蜜地笑,她说,“兮沾尘,你终于醒了,真是担心死我了。”

我笑。发现自己此时正躺在花圃旁的小竹屋里,我坐起来,感到身体还是有一些虚脱。我强撑着身体,走到窗前,看见外面的鹅毛大雪依旧下个不停。整个邀月山庄全部都是一片银白,与遥远的天垠相连。我看到整个花圃的花全部都开放了,开着鲜艳美丽的花朵,清新的香气漫溢开来,如同一场盛大隆重的宴会。我看到在花圃的对面,小杉正在堆着一个可爱的雪人。滚圆的身体,滚圆的脑袋,炭核的眼睛,干果的鼻子。

我想起了我出生的那天,父亲兮弱水站在清蒙月下的感叹。那时的场景,在现在想起来就仿佛非常的遥远,过了多少年还是多少个轮回。

在很久以前的金陵宫闺里,我第一次给织舞梳理头发的时候,我通过铜镜看到她扑哧一声笑了。“沾尘,你的手在颤抖呢!”

我说:“你知道么,后,从小到大,我还没有给女人梳过头呢。”

她抬起手,慢慢覆在我的手掌上,引导着我握着梳子缓缓顺着发丝一指梳到发尖。我嗅到她发丝上那些温柔的香馨,禁不住地把自己的脸覆了上去,那些溪水一样的温柔,顿时把我的生命迷醉了。

“沾尘,你又在想什么,你笑什么呀?”怜儿好奇地问。

我慌忙回过神来,看着一脸稚气的怜儿。我说:“我在想,怜儿,你是不是想过去和小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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