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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驯服你的龙-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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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爬楼梯下酒窖,小喵吓得“咪咪”叫个不停,陈曦生怕它掉下去,不得不歪过头用脸颊和肩膀把它轻轻夹住,小喵委屈地拖长声调“呜~”一声。
  落足地面,看地毯和人都在老位置摆着老姿势,她故意扔到一旁的棒球棒也不像被动过。
  陈曦懒得去猜那人的心思,也不想再拿自己冒险,把小喵和一堆东西放到边上,干脆利落地抄起棒球棒,一棒敲到他头上!
  她敲得很有技巧,足够使人丧失意识又不会造成严重的后遗症,不过这一次似乎真的是她多此一举,棒球棒没有受到任务阻挠,“哐”一声脆响,那人的头只在地上弹了弹,躯干和四肢毫无反应,显然是真的晕了过去。
  陈曦这才放下心,扔掉棒球棒,一手拿酒,一手提起矿灯走到近处,用脚踢开旧地毯,露出底下赤luo的人体。
  小喵先还生她的气,蜷成一坨拿背对她,这时看她和光源一起走开,连滚带爬地追上来,绕着她的裤腿“咪咪”打转。
  真不知说它和他谁像谁。陈曦笑了笑,不去理它,凑近了仔细察看那男人,她情不自禁“咦”了一声。
  这人的身体素质极其出色,在她生平所见的人中排得上第二,就刚才她去拿东西的短短片刻功夫,被棒球棒撬开的伤口再度止血凝结,居然结了浅浅的痂,紫涨变形的重要部位貌似也恢复了一点。
  这不科学,陈曦想,又想起一个流传甚广的都市传说,即战前科技发展到最高峰的时候,曾经有疯狂的科学家进行人类基因改良的试验。据说试验因为战争强行中止,作为试验品的一批改造人流入民间,与普通人结合,诞育下一代……
  好吧,她止住了漫无边际的脑洞,官方早就辟谣了,根本不存在什么改造人,现存的人类经过战争洗礼,普通比古早的人类进化完善,恢复力超强也不算特别不可思议。
  陈曦回过神,发现自己盯着人家的重要部位看了半天,饶是对方昏迷着,她脸皮厚度比得上辰宫的外墙,这时也尴尬地微微红了脸。
  移开目光研究他的伤口,那似乎是刀伤,只差一点就能切断他的腿部大动脉。帝国参议院目前对民间持有武器存在争议颇大的两派,在野派认同民众持有热兵器的权力,当政派却提倡严控,据说当今皇帝陛下也是禁枪令的支持者,所以市面上愈来愈难以买到枪械,冷兵器如刀、棍又流行起来。
  陈曦个人对这两派都不置可否,这时倒有点替他庆幸,如果他遇上的是热兵器持有者,现在连躺在她面前装尸体都做不到,早就被轰成渣扔进城西焚化炉。
  她端起阿希姆那杯酒,举高了看。
  四周浓稠一般的黑暗里,仅有这一方被矿灯圈出小片光明,透明的酒液在灯光下光华四溢,亮如水晶。
  陈曦对着灯举杯,然后反转杯口,将整杯酒倒在了伤口上。
  清晨八点,大教堂的钟声将阿希姆唤醒。
  或许这么说也不全对,因为他几乎是在钟声响起的同一瞬睁开眼睛,双目炯炯,清醒得根本不像刚从沉眠中浮起。
  他平躺在床上,双手交叉放置胸口,据说这样的姿势会压迫心脏,使脑部缺少供氧,脑细胞提出警示,人就会陷入噩梦。
  难怪他一整都在做梦,虽然他不认为那是噩梦。
  阿希姆坐起身,床对面的银镜上立即出现他的映像:宽肩熊臂蜂腰窄臀,皮肤白得像从未见过阳光,□□的上半身覆盖着弹性十足的肌肉——一具完美的男性躯体,完美到无机质的、石膏像一般。
  他只扫了镜子一眼,抹了抹自己浅金色的短发,赤脚跳下床。
  窗户开着,教堂的钟声持续不断地传进来,随钟声一起无孔不入的还有早晨的阳光,穿透了厚重的雾霭,丝丝缕缕的金线投向城市每一处角落。
  阿希姆站在窗前向西望。
  星空酒吧的方向。
  他闭了闭眼,在难得一见的阳光底下,他的眼瞳不再是灰色,透出一点点微不可觉的蓝。
  钟声响彻云端,同一时间,这钟声会通过电波在帝国的每一处角落响起。
  陈曦在大街上驻足回望那巍巍建筑,金光穿透云层,大教堂如同一位在晨光下垂眸沉思的威严智者。
  可惜没有鸽群飞翔玫瑰花齐放,她吊儿郎当地想,早就过了对信仰有期待的年龄,现在只会疑惑,神的威严来自智慧,或是那顶鲜血和荆棘铸成的皇冠?
  街上行人也纷纷望向钟声传来的方向,虔诚地在胸口划十字、喃喃念诵祷词,除了陈曦,只有一个两三岁的孩童呆呆地傻站在原地,一只手被母亲牵着,另一只手的大拇指含在嘴里。
  陈曦对他笑了笑,那孩子也回他一个口水滴嗒的笑容。
  她没等钟声停止便继续往前,穿越长而幽深的巷道,踏过边缘锋利的阴沟,踩着被经年累月的食物残渣浸得光可鉴人的油腻地砖,从餐馆前门进,后门出,拎着一包热气腾腾的外卖食物回到家。
  陈曦租住的房子位于飓风巷,在帝都,人们对这一片有个更贴切也更缺乏想象力的统称——
  贫民窟。

  ☆、第六章 -暗聚

  陈曦并不在意这些称呼,所谓贫民窟和贵族、皇室相类,不过是与战前文明同时遗留下来的糟粕,这世上总有些人,永远也摆脱不了其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她眼中的飓风巷只是一片整洁有序的住宅区,居民们并未因战时的物资匮乏而拒绝给自己找乐子,每幢房子都有一个极具创意的屋前花园,椭圆形的屋顶也漆成五颜六色,从高中俯视,小小的房子彩色的圆顶,倒像是蘑菇乐园。
  她路过邻居李大叔的家,他家的屋顶漆成红底黑点,屋前花园里种满了莴苣,看来就仿佛莴苣田里趴着一只巨大的七星瓢虫。
  李大叔隔窗对她挥了挥手,陈曦微笑回应,飓风巷里住的大多是东遗族后裔,帝国上层一直头疼于他们强烈的排他性,只愿意接纳同样具有东遗族血脉的外来人口。
  瓢虫屋紧邻着陈曦租住的小房子,房东太太是一位冒着粉红泡泡的老少女,将屋顶漆成甜津津的糖果色,配圆框窗户和弧顶门,小小的罗马阳台,粉紫色的绣球花一团团一簇簇,从阳台直滚到屋前花园。陈曦每回都要在门前驻足,深深吸气、呼气,以适应这骤然转变的画风。
  她刚推开虚掩的栅门,“呜汪”一声,一条黄影迅捷地跃出绣球花丛,热情地撞向她的……胸。
  陈曦被撞得晃了晃,差点一脚踩到石子路旁边修剪齐整的草坪,连忙收回脚,却再也没法保持平衡。
  “砰!”
  她一屁股墩到了地面,痛得龇牙裂嘴。
  “咪~”受惊的小喵从她肩上蹿下来,灵活地钻进绣球花丛,把一截淡黄色的尾巴尖还漏在外头。
  “大黄……”陈曦叹口气,伸手按住还在往她胸前凑的黄色土狗,使劲揉它的脑袋,“我早晚被你撞成脑震荡。”
  隔着窗户传来一声咳嗽,陈曦连忙撑起半身,回头看了看,将被她坐扁的几棵草拨了两把,勉强让它们重新站直。
  “赶紧进来,”房东太太被她手忙脚乱的样子逗笑了,原本板得紧绷绷的严肃脸瞬变成盛开的菊花,有点不甘心又有点无可奈何,干脆推开窗户埋怨她,“一晚上不回家,让老太婆给你等门,皱纹都多长了几条!”
  陈曦并不争辩,笑嘻嘻地牵着大黄往屋里走,临进门时回头看了看,那只胆小如鼠的猫没有跟上来,只从绣球花丛中露出两只竖起来的耳朵,像接收信号的外置天线那般动来动去,动来动去。
  “你又捡了什么?”房东太太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要我准备牛奶吗?”
  “不用。”陈曦脸上笑容不变,俯身又揉了揉大黄的头,“等它自己想进来再说。”
  “那么小的猫,”房东太太啧啧有声,“也不知道能不能在外面熬一晚上。”
  “不管了,我不能白等,你今天必须陪我吃早饭。”
  她转身朝厨房走,陈曦这才注意到她今天穿了一条蕾丝花边加波点图案的酱红色短裙,重点还是一条半膝裙,裙摆被肥硕饱满的屁股撑得鼓囊囊,仿佛随时都能爆线裂开。
  “好。”她牵着大黄走在房东太太身后,想了想,真心诚意地称赞:“你没有多长皱纹,今天也很漂亮。”
  “哎唷!”房东太太乐得旋身拍了她一巴掌,差点没把她打飞出去,“你这小女娃就是会说话,嘴巴甜的呢!好啦,老太婆原谅你了,别吃什么外卖,既不营养又不卫生,来试试我的新作,隔壁老李给的食谱,说是他们家祖传的东遗族名菜,叫什么‘拉鸡丝’……”
  房东太太拔尖的高音随着身影一起远去,陈曦默默地抚了抚被她拍痛的肩膀,回头朝敞开的门望去。
  门口的垫子上洒了几片粉紫色的绣球花瓣,那只小喵仍然不见踪影。
  客船抵达首都星圈时正值黄昏,首都星圈一年中最美的季节是秋季,一天中最美的时分是黄昏。
  雷恩最后一个走出客船,与楼梯并行的是滑道,孩子们无一例外地选择了那边,一阵阵鬼哭神嚎打破了黄昏的宁谧。
  暖红色的夕照铺在万事万物之上,雷恩回头看了一眼陪伴他们半个月的客船,它在黄昏中呈现一种陈旧的乳黄色,毫无侵略性,温驯安宁得像一只家养宠物。
  他想起那希瑟斯,这一任皇帝陛下衷于武事,他的座舰那希瑟斯也是一艘性能卓绝的军舰。比起民用舰,装载了先进武器系统和红狮军团的那希瑟斯号也像一只狮子。
  因为中途那支插曲,客船晚到了半小时,通道外等候的人有些不耐烦。但今非昔比,如今的教会迫切需要新鲜血液注入,所以表现出足够的重视。
  孩子们走出机场,一眼便看到十米长、三米宽、足足两层六米高的悬浮车,车门上印有教会的银色十字架标志。
  司机下来打开车门,露出内侧天鹅绒的豪华衬里,地毯是深褐色,攀满金红色的漂亮枝蔓。孩子们却不敢登车,回过头来眼巴巴地瞧着雷恩。
  “都上去吧。”雷恩笑了笑,“照顾好自己,老师晚点再来看你们。”
  “哇——啊?”孩子们听了前半句刚要欢呼,又被后半句吓得噎了回去,“老师您不跟我们一起?老师您要去哪儿?”
  雷恩并不解释,张开手像驱赶小鸭子那样把孩子们赶上车,司机关拢车门,孩子们又趴到车窗前哀怨地拍打玻璃。
  “老师老师,我们害怕!”
  “害怕是对的,”雷恩冲他们挥挥手,“‘当存畏惧事奉耶和华,又当存战兢而快乐’。”
  悬浮车很快驶走了,雷恩凝视着空旷的东西走向的长街,夕阳正悬在长街尽头,收敛了周身刺目的霞光,仅剩的深红色似足红狮团军服的颜色。
  没有风,几片被气流激起的落叶悠悠然落回地面。
  “当以嘴亲子,恐怕他发怒,你们便在道中灭亡,因为他的怒气快要发作。凡投靠他的——”在雷恩的低诵声中,另一辆没有任何标志的悬浮车无声无息地停在前一辆车空出来的位置,车门打开,暖洋洋的夕阳红光照见一只手,一只长满褐斑和皱纹的属于老年人的手。
  雷恩怔怔地看着那只手和手指上蕴藉光华的宝石戒指,俯下身,深深鞠了一躬。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登车,拉上车门。
  悬浮车再度无声无息地驶走,甚至没有吹动一片落叶。
  “雷恩教士,”苍老的声音在车内响起,“你刚才的诗篇尚未诵完。”
  几乎毫无间隔的,雷恩平静地续下去。
  “——凡投靠他的,都是有福的。”

  ☆、第七章 -交错的命运

  看到实物陈曦才反应过来,那道菜根本不是什么“拉鸡丝”,正确的名称应该叫做“麻辣鸡丝”。
  这确实是一道东遗名菜,她有幸尝过大厨的手艺,好吃得能让人把舌头吞进去。房东太太做的完全是另一回事。
  她夹起比筷子更粗的鸡肉条看了看,外层涂抹着红色的酱料,不可能是传说中贵比天价的辣椒,闻一闻,一点香气都没有,更像是混合了色素的甜酱。送进口中咀嚼:毫无肉味、纤维绵长、口感粗糙,典型的压缩罐头制品,吃起来简直像在嚼纸。
  陈曦面不改色地就着这样一盘“麻辣鸡丝”下了大半碗饭。
  “别急,慢慢吃,”房东太太看她吃得香甜,笑得合不拢嘴,又端出满满一大盘,“砰”一声扔到她面前,“还有的是!”
  陈曦正含着一口饭,差点被呛到。
  九点以后是房东太太的社交时间,陈曦目送她花枝招展地扭出门去,微微松口气,低头看了看乖乖趴在桌子底下的大黄。
  “吃鸡吗?”
  “呜汪~”大黄非常不给面子地掉头就跑,一溜烟蹿进院子里,消失在绣球花丛中。
  陈曦并不在意,自己找了个餐盒将剩下的麻辣鸡丝打包,又清洗了碗筷,整理厨房。
  做完这些事已经九点半,错过困点的睡意终于涌上来,她勉强撑着回到自己房间,倒头便睡。
  她只睡了三个小时,十二点的钟声准时响起,生生将她拖出沉眠。
  陈曦避无可避,躺在床上无奈地听着,帝都大教堂每天敲响三次:早晨八点,中午十二点,午夜零点,每当这些时候,全国的广播信号和有线电视网络都会同时直播这三次钟声,确保帝国每个角落的每一位民众都能听到钟声,感受神的恩宠。
  不如说是感受教会的统治权,陈曦讽刺地想,她一直认为教会这一举措充满挑衅性,当今皇帝陛下狠抓军事,不像是个愿意受制于人的,教会如果再不收敛,新的政教斗争再所难免。
  可那又与她何干呢?
  陈曦困得要死,却已经再也睡不着,只好跳下床洗漱,对着镜子里蓬头垢面的自己皱眉。
  她不过是一个生活在最底层的小人物而已。
  “阁下!”
  雷恩虔诚地亲吻老人的手指,单膝跪地,仰起头热切地望着他。
  “这次的学生很优秀,假以时日,相信他们都会成为主最忠实的奴仆。”
  “做得好,雷恩教士。”老人赞赏地轻抚他的头顶,雷恩因此激动得满面通红,浑身都在微微颤抖,“做得很好。”
  “我老了,教会也老了,我们需要像你这样实干的年轻人,主的荣光会照亮你前行的道路。”
  “是,阁下!”
  旁边侧立的侍从向他使个眼色,雷恩重重地伏下身,额头紧抵着冰凉的大理石地面,许久才止住颤栗,羞惭地抬头向老人行礼,在侍从指引下缓缓退了出去。
  离开那间昏暗的充满濒死味道的房间,雷恩的神色立即恢复正常,他长着一张拥有东遗族血统的人才会有的柔和清秀面孔,肤色微微偏黄,在以前,他这样的人根本不被允许进入教会高层,但现在不是以前。
  侍从不错眼地观察他,雷恩嘴角天然上翘,随时随地都是一副亲切的笑模样,却也掩饰住了他真实的想法。
  “雷恩教士,”侍从忍不住开口,“教宗阁下有意邀你担当下一任内侍。”
  教皇内侍与普通侍从不同,前者只是名誉上的侍从,实质上的心腹,在旧教皇死去新教皇尚未选出这段期间,他甚至要暂时充当教会真正的负责人。
  雷恩微微一笑,并不接话,他知道这位侍从是奉命来探他的口风,以他目前的年纪和资历,教皇内侍这样重要的职位怎么都不该轮到他头上,这种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不如不说。
  侍从死死盯着他看,见他仍是笑而不语,表现得滴水不漏,眼珠转了转,又提起另一个话头。
  “教士,你和潘塞伯爵是同学?”
  潘塞?这个生疏的封号让雷恩愣了愣,难得露出一点别的表情。
  “谁?”
  “红狮军团的阿希姆·绍尔上校。”
  原来是他。
  “只是幼校的同学。”雷恩镇定地笑了笑,“伯爵……上校以前并不比现在好相处。”
  他露出一点心有余悸的表情,侍从想了想阿希姆现在的样子,居然颇有同感,不禁放下戒心,陪着他连连颔首。
  两人刚走出大教堂,站在台阶顶端准备话别,一辆飞驰的悬浮机车从台阶下急掠而过,去掉了消音装置,引擎的咆哮山呼海啸一般,尾气更是拖出长长一条灰白色的烟路。
  侍从喃喃诅咒着这帮胡闹的贵族军官,也只有他们才敢在战时依然如此嚣张,雷恩顺着烟路望去,机车已经仅剩下远处的一小点,只能看清一个模糊的背影。
  但凭着这个背影,他仍是认出来那是谁,因为这个人不久前才刚被提起。
  雷恩瞥了一眼喋喋不休的侍从,没有告诉他,刚才过去的正是被他专程询问的故人。
  有多久了呢?他想着,算了算。
  十年。
  “嗒、嗒、嗒、嗒……”
  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大殿内回响,阳光透过拼凑成各式图案的玻璃窗投下来,地面映出五颜六色的亮光碎片。
  阿希姆一步一步,不慌不忙地穿越长而幽深的走廊,踏过边缘锋利的阶梯,踩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砖走上大殿,尤有余暇地数了数两侧的柱子。十七根,他有点诧异不是对称的偶数。
  他差点踩到那些仿佛由钻石折射而成的璀璨亮光,再往前一点点,是皇帝陛下从高处笼罩而下的阴影,或者只是那庞然王座的阴影,正值盛年的皇帝陛下端坐在黄金和宝石中间,身穿从东联邦走私而来的昂贵丝绸袍子,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会让它像流水那样优雅自如地起伏。
  阿希姆单膝跪地,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嗡嗡回响撞击着大殿四壁。
  “陛下。”
  “你来了。”皇帝陛下仿佛自沉眠中惊醒,声音里还带着粘稠的唾液味,“来得正好,找到东联邦的间谋了?”
  阿希姆半抬起头,浅金色的紧贴头皮的短发在阴暗中依然微微反光,像是河滩上闪耀的金砂。
  “幸不辱命。”

  ☆、第八章 -养猫真麻烦

  天黑得很早,五点左右云层已经漏不进来阳光,西天一片枫红的晚霞。
  陈曦出门去星空酒吧,带上打包的麻辣鸡丝,她在花园里找了一会儿那只猫仔,绣球花团簇簇地阻拦她的去路,碰一下就大肆洒落花瓣。
  猫和狗都不见踪影,她只好拉拢园门,希望它们没有跑得太远。
  飓风巷离星空酒吧徒步大约半小时路程,陈曦经过一家宠物用品店,脚步顿了顿,进去买了一桶猫砂。
  拎着猫砂晃晃悠悠又走一阵,天色彻底黑下来,三米外一盏路灯发出“滋”一声响,颤巍巍地亮起来。
  为节约用电,市政把路灯减少了三分之二,间距被调得越来越宽,陈曦走进幽深的酒吧前巷,最近一盏灯在巷子那一头,甬道里只能隐约望到一团茸茸的黄光。
  她有点犹豫,心想,不会那么倒霉吧?
  抱着侥幸的心理,陈曦没有改道,继续顺巷道前行。附近酒吧林立街巷纵横,这条路算是通往星空酒吧的捷径,缺点是僻静少人,近些日子有不法之徒出没。
  陈曦以前不走这条道,直到有三位客人在这条路上被抢劫,警方只是草草地做个记录,并没有采取进一步措施。她倒也理解,战时警力匮乏,他们就算有心也无力。从那天起,她故意改走这条路上班,每天扮作弱不禁风的肥羊来晃一圈,试图引出歹徒。
  可惜,“歹徒”倒引出两个,却不是她要找的正主……
  “哥哥,”小女孩儿细细的声音突然在陈曦脑后响起,她听得清清楚楚,甚至能分辨出那小姑娘门牙漏风的气音,“又是她。”
  “妹妹,”小男孩儿一本正经地低声回答她,“我们抢了她三次,这次放过她,妈妈以前说过,不能竭泽而渔。”
  “嗯!”
  这俩倒霉孩子大概真以为自己在说悄悄话,陈曦哭笑不得,连忙快步穿越巷子,将他们远远抛在身后。
  她站在巷口回头看,黑漆漆光泼不进去的巷子仿佛张着口的怪兽,择人而噬,那两个孩子天天窝在里头,也不知怎么忍受得了。
  抢劫酒吧客人的是一个魁梧的大汉,而她遇到的是一对十一二岁的小兄妹,前两次她假装昏迷,偷偷从眼缝里观察他们,两个孩子都有东遗族血统,虽然面黄肌瘦,仍能看出本来的样子精致可爱。
  这样的小孩子在贩卖人口的黑市上颇受欢迎,她有心警告他们一下,所以故意第三次被抢,不料过于托大,居然被那小男孩儿真的敲晕过去……
  陈曦往巷子里望去,心想,那好吧,她不救求死的人,也不会多此一举去救有能力自救的人。
  酒吧里已经陆续来了几个侍者,陈曦一一打过招呼,和他们聊几句昨晚搜查的事,绕了半个弯,一个人进入内堂。
  她并不担心酒窖里藏的人被发现,除了老板只有她有钥匙,老板神出鬼没,谁都不知道他正在哪里逍遥。
  陈曦锁好内间的门,掀开地毯,从腰后取下沉甸甸的大串钥匙。
  她揭起翻板,踌躇了一下,又起身点亮那盏矿灯,这才拎着灯慢慢地踏木梯下去。
  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被矿灯冷冷劈开,陈曦看到下面一坨动了动,那双闪着寒光的眼睛又看向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在木梯上攀爬,直到她落地,走近他。
  他保持着沉默,那样的沉默是危险的,蓄势待发的,像一头尝过血肉滋味,懂得不择手段挣扎求生的兽。
  陈曦并不怕他,她把矿灯安放到一侧,单拎着餐盒再走一点,踢开盖在他身上的旧地毯。
  白晃晃的luo体又露出来,手和脚都被拇指粗的尼龙绳牢牢捆缚,她半点也没留情,一晚上时间,绳子深深陷进皮肉里,边缘处更是摩擦得红肿破皮,渗出血丝。
  她没理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伤,先检查大腿根部的伤口,结痂以后又恢复了几分,没有感染迹象,重要部位的青紫也消退了大半。
  那人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把自己翻来覆去,脸色淡定动作麻利,仿佛她不是一个女人他不是一个男人,而是医生在检查尸体的死因。直到她扳开他的大腿手指摸索着检查伤口,他狠狠瑟缩了一下,嘴唇蠕动忍不住出声,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陈曦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只觉得手指下面抚触的皮肤温热发粘,肌肉起伏的幅度平缓,仅在她握住他膝盖的时候骤然紧绷,很快也放松下来。说实在的,这人控制情绪的本事不错,她有点佩服。
  她放开他,打开旁边的餐盒,打算喂他吃饭。
  “张嘴。”她说,看他有点迟疑,干脆满满地盛上麻辣鸡丝和米饭,另一只手顺着喉结往上捏,那人自然而然张口,让她把勺子填进去。
  “咳咳……”他被呛得闷声咳嗽,唾沫与饭粒溅到陈曦衣服上,她眼也不眨地转身离开,过一会儿,带下来一杯温水。
  她用老办法喂他喝水,这次他老老实实喝了,睁着眼睛定定地看她。
  陈曦注意他长着深褐色的眼瞳,与发色同样偏浅,东遗人大都是黑发黑眸,他这样的眸色较为稀少。
  果然是精选了不具备东遗族特征的间谍吗?她漫不经心地想着,又塞给他一勺饭。
  喂完整盒麻辣鸡丝,双方都如释重负,陈曦收拾了餐具移到一侧,把那桶猫砂换了过来。
  那男人看了看她放到面前的猫砂桶,抬头看站在旁边的她,沉默地以眼神询问。
  “解手。”陈曦面不改色心不跳。
  “……”
  她能看出那男人努力想坚守他的沉默,咬牙咬得腮帮子都鼓起来,眉棱骨剧烈地抽了抽,忍得额角青筋蹦起。
  他确实长得好,而且非常年轻,大约二十岁刚出头,即使愤怒仍然不显得面目狰狞,倒有一种混合了少年稚气和阳刚气的男性魅力,陈曦目光往下溜,看到他被捆绑到一起的双手,十指已经紧握成拳,她还记得这拳头的威力。
  她转身想走,身后传来一声暴吼。
  “站住!”
  她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
  “没纸,记得善用猫砂。”
  陈曦三两下爬到地窖顶端,“啪”一声,毫无心理负担地放下盖子,上了锁。

  ☆、第九章 -第三协奏曲

  七点左右,酒吧里人渐渐多起来,仅有的几张桌子坐满了人,厨师杰瑞手忙脚乱地制作牛肉堡,侍者满场乱转,陈曦在吧台前接待了几个等位的熟客,听他们聊起帝都的新鲜事。
  “明天有热闹看,”刘易斯摆出一副消息灵通人士特有的得瑟嘴脸,大拇指翘向北边指了指,“要在殿前广场杀人。”
  “怎么回事?”旁边的一位客人大感兴趣,帮他买了杯啤酒,“说说。”
  刘易斯斜睨那杯泡沫丰富的液体,嗤笑半声,冲陈曦打个响指。
  陈曦非常配合地拿出两只杯子,倒上最贵的酒。
  “我请客。”刘易斯大方地将其中一杯推给那位客人,在对方愈加佩服的目光中得意洋洋地一饮而尽。
  “几百年没在辰宫门口杀人了,这回是皇帝陛下特批的,”刘易斯左右看了看,毕竟有点心虚,声音压得低不可闻,“皇家卫队抓住了东联邦的间谍,帝国和东联邦正在结盟,皇帝陛下既想警示东联邦,又不愿意把结盟彻底搞砸,所以随意给间谍安了个罪名,却要‘大张旗鼓’地杀。”
  他在通用语里夹杂了一个汉语成语,自得地瞥一眼陈曦,见她也听得聚精会神,心头一热,搜肠刮肚地又想出几句:“因为没有走审判程序,苏特*官连夜进宫抗议,还拉上了教皇,皇帝陛下依然说杀就杀,半步不肯让。”
  “嘶——”那位客人露出被吓到的表情,“这不是干预司法独立吗,皇帝陛下不怕参议院?”
  “他怕什么,真出事也有首相担着呢,参议院无权弹劾皇室,最多拒绝把命令传达下去,”刘易斯冷笑,“皇帝陛下根本不需要他们听令,杀几个人,红狮团足够了。”
  “也不能这么说,”另一位女客人插口,“根据战时颁布的护国法令,间谍罪无须经过法庭审理即可定罪行刑,这条法令还是苏特*官亲手签署的,他去找皇帝陛下理论自然争不赢。”
  众人同时“哦”一声,刘易斯仔细看了看,发现她是一位三十岁出头的美貌妇人,立即凑上去献殷勤,话题也渐渐从时政转向风花雪月。
  旁人也热热闹闹地聊起了近期收视率最高的一档真人秀,这就是帝都的文化,随便一个路人都可能对朝政机密如数家珍,不可尽信,也不必全然否定。
  陈曦有条不紊地应付着客人的点单,动作机械,倒酒时精准到厘升,刚好满到杯口绝不会溢出,她心里却思考着刚刚得到的讯息。
  如果皇家卫队已经逮捕了真正的东联邦间谍,那个被她藏在酒窖的男人……又是谁?
  雷恩没想到这么快又能见到阿希姆。
  他跟着教皇走进歌剧院包厢,台下观众纷纷入坐,嘤嘤嗡嗡的人声不绝。
  忽然熄了灯,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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