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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插柳-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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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对青衣这非尼非道的装扮异常没有好感,也不喜欢她那带着京畿特色的腔调,众人都很疑惑,并没听说当朝皇帝大行啊,怎么又有妃子送进来了。曾经都是金銮殿上的金贵主子,如今灰袍芒鞋敲磐击钵怎么不让人感到命运凉薄。熄灯后,青衣和衣躺在木板上,山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将她头顶床板下的稻草吹的簌簌直响,听着山里夜枭一声声的长鸣,青衣觉得这叫声跟她肚子的咕噜声异常合拍,都是悠长且痛苦的。

在饥饿中入睡的滋味青衣已经适应了十多年,所以她可以强忍着直到鸡鸣晨鼓之时。自从来了青衣,悟饭就再也不是众尼中辈分最小的了。为了及时行使自己师姐的权利,晨钟一响悟饭即刻翻身下床,倒汲着鞋子过来催青衣起床。

大殿里众尼端坐诵经,早课为《楞严咒》和《大悲咒》,青衣缩在众人背后滥竽充数。佛音齐唱,发如是愿,熄灭贪瞋痴,众人皆闭目,唯独她盯着大殿中的红幡发神。刚刚来大殿的路上悟饭师姐和她说过,鸡鸣打板起床,平旦做早课,日出早斋,青衣扳着手头算,离吃早饭的时间起码还有两个时辰,可她肚腹已经清音嘹亮,在众尼的唱经中那般突兀,她自己听的明明白白。

坐禅不是一两日就练得成的,青衣双腿酸涩难忍,趁无人注意在蒲团上将腿伸展开,正在她得意之时,腿上上重重挨了一下。抬头一看,正是昨晚见过的静空师太吊着嘴角给了她一清规香板。青衣规矩盘坐好,像模像样得闭上眼睛双手合十。保持着这个姿态青衣在梵音里左摇右摆,远远地有钟声顺着晨风扫入大殿,青衣混沌的灵台立时清明,心里有种叫做喜悦的东西从胸口炸裂,一直蔓延到嘴里,又到眼睛里,她一个白云苍狗从地上跃起,看了看旁边的看着她目瞪口呆的小尼欣喜道:“开饭了,钟响了!

皇家师太就是皇家师太,青衣扫了一周发现跟她一样兴奋于早斋的人几乎没有。冷眼看着她的师太们不过用那眯缝着的一线天蔑视地在她身上转了个圈,又各自诵经。青衣不觉得没能引起众人的共鸣是多么尴尬的事,相比饿肚子来说这又算得了什么呢?可她此举确实引得一个人注意,那灰衣灰袍的静空师太举起清规香板打得青衣手掌跳着疼。看师太这架势,她定是秉持着‘此身非此身,此心非此心’的宏大法愿,师太打的不是肉掌,而是尘世间的贪瞋痴迷。

“既入我佛,却还有口腹之念,本座先要斩断你的惑业之因。限你半个时辰内将五观堂前的落叶清扫干净,否则今日早斋不得过堂!”

青衣扛着扫把随着师太身边的小尼赶往五观堂,到现在她还是没能明白自己因何受罚,唤钟一响不就是进食时间吗?她只是略比众人多流露出了一点期待罢了。

“你是新来的悟色?”小尼停下身好奇地望着她。“昨天我在师叔身边见过你。”

“请师姐多多指点。”青衣谦恭道。

“刚刚那钟声不是早斋的唤钟,是麓山书院学子们的院钟。此钟一敲,学子们即开始‘开卷且读古’,我们净业寺居于普陀山的山阴,山阳处就是麓山书院了。麓山书院是大邑皇朝最古老最有声望的书院,入内读书的士子将来多半是国之栋梁,各位施主慈悲,是咱们寺里最重要的香主之一。”这个师姐不同昨夜的众人,妙目清爽,秀眉安神,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亲近。

“敢问师姐,这五观堂地方可大?”为了能给可怜的肚腹争取给养,青衣打算跟随时间赛跑。

“嗯,五观堂就是咱们寺里的行堂,所有弟子在此用饭。你且自己去看,开法眼,大即使小,小即是大。”这位师姐年纪不大却禅心满满,不怪能做得净空师太的侍者。

“就是这里了,自从立秋后每日的枯叶遍地都是,悟色快快打扫吧,若是能在早斋前收拾妥当,说不定还能进食。”虚仪小师姐放了话自顾去了。青衣忽然觉得自己无慧根,更无法眼,她不能把这百十平的院子看做一米见方般的小,她也不能自欺欺人地以为胃里的抽搐是因为过饱引起的生理反应。

开始干吧。扫帚一卷,单掌平推,大有傲龙出海之势,青衣长吸一口气,头一扬,并没有使出什么让人咂舌的精妙招式,倒是扔了扫帚开始压腿活动腰肢。

众弟子开始早斋时,青衣忧伤地听风的指头从树枝间拨过,像是为凋谢的枯叶弹奏哀伤的挽歌。不怪都说格物穷理要来深山里格,因为它会让你从心底感受到一种悲凉的绝望,这种绝望反生的力量会让人有种想玉石俱焚的冲动。

青衣听着风声看着枯叶飘零,那种凄绝美是她十六年来感受最深的,她刚刚打扫过的地方又跟当初无二。净空师太给了她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如何给一口破了洞的水缸装满水呢?看着五观堂里众人默默吃着斋饭,青衣心里那酸水啊。什么是不幸,饿着肚子的时候,看着人家大口地吃馍你不能吃,这就是不幸。青衣终于知道历史上的那些书画大家如何能以超越常人想象的肆意挥洒出千古流芳的作品,因为大凡艺术家都沾个穷字,肚子饿自然思维不受肉体禁锢,天马行空。饿可以激发创作灵感,同样能让青衣这类人浑身是胆。

在大槐树上踹了两脚,青衣将扫帚一把扔上了房顶,身法飘摇地入了内堂。青衣暗自庆幸,静明、静空两位师太不在,估计是禅房内开小灶了,正巧给她偷食。

只是青衣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刚刚秩序井然的堂内众位师太齐齐站了起来,在青衣赶到添饭处前抢身将她拦截下来。青衣以她跟百蝶门众位师兄十数年抢饭积累下的经验断定,如果自己再迟上一步就又没得吃了。

众尼为了阻止青衣顺利到达终点,充分展示了群体协作的优势。先是众人包抄式,以人肉墙妄想阻断青衣的路。青衣嘿嘿冷笑,就这点手段?捋起袖子,她以相扑手的手法取得第一关的完胜。众尼不泄气,又摆出类似十八铜人的阵法。青衣对临强敌面不改色,学着小龙哥哦哦地叫了两声,以散打和拳击突破第二重封锁。最后一个回合是最绝的,青衣眼尖地看到饭桶已经被当中一个高个师太抱起来了,准备转移阵地。青衣大喊一声:呔!敢跟洒家抢饭桶。最后的一式青衣尽了全力,翩若惊鸿,矫若游龙。这最后的一招是集合了柔道的腰力、跆拳道的腿功、大小擒拿手和平衡木、跳马等多种体育项目的复合式招数,从前青衣不相信一个馒头能引发血案,可是她敢确信她现在会为了饭桶而拼命的。

第四十六章

青衣并没有真的去抢饭桶,那不过是虚晃一枪,迷惑对方罢了。脚尖点在一位师奶辈的师太肩上,青衣空中三百六十度旋转,直捣黄龙,双手成钩,在饭桶里一抓,两个馒头终于到手。如何在敌强我弱的环境里成功地实现食物补给,青衣又做到了。

手里捏着馒头,她飞身上了行堂内的柱子,一手紧抱着柱子以防自己掉下来,一面将馒头塞在嘴里紧咬,她知道有些东西经过她的染指别人就不会再要了。可男人算不散呢?

静明、静空两位师太正在商量后天与麓山书院众位士子的法会上,是穿海青呢还是着缁衣,海青太过严肃,不利于睦邻友好;缁衣又有些单薄,没有气势。

诸位弟子见主持和典座进来皆回位坐好,继续吃饭,只是时不时地拿眼睛扫两下柱子上的人。青衣扒在柱子上一动不动,异常的辛苦,两位师太还没进来她已经瞧见了,可这时候想往外跑显然不明智,先看看形势再说吧,但愿两人只是来视察视察徒弟们的伙食。堂中的柱子是上个月才刚刚漆过的,为了美观肃穆还特意在上面打了一层蜡,青衣身上的缁衣穿的太旧,把原有纹路磨掉了,根本没有摩擦力,加之她还要顾及手里馒头,所以每隔一会她就要滑下来一截,然后再如树袋熊一般奋力往上拱。

静明、静空两位师太估计是不常来五观堂,先是查看了馒头大小,又讨论了一下后天的馒头做成何种形状才能既体面又能彰显净业寺的特色。静空觉得应该墨守成规做圆的,给人一种厚重、圆满的感觉,如果做成方的那不就成了发糕吗?静明觉得不妥,既然空山寺的方丈已经把平底木桶改革成尖底的,她们也不能落人之后,好歹她们净业寺也是与之对等的大寺啊。凡事从小处着手,静明决定自己的寺内变法就从这小小的馒头开始。

“师妹,你觉得,我们把满头做成条状如何?纤细苗条,不必开大口,弟子们进食时可以显得更加庄重得体,这样能让我净业寺在同门中拔头筹吗?”

住持发话,静空自然不好公然反对。

“掌门师姐说的有理,或许我净业寺会成为其他寺庙争相效法的对象,也无不可。只是,这新馒头该取个什么名字呢?”

青衣身上的缁衣已经被汗打透,她从柱子上嗖嗖地滑下去无数次,每次都是在落地前成功地对抗了地心引力拱上来了,可她实在坚持不下去,这比扎马步还累。两位师太的话她听得清楚,心道馒头就馒头嘛,还非要改个形状改个名字,长条状的下锅炸一炸那是油条。

“拧个劲儿,叫麻花。”青衣小声说着,堂内听得清楚明白。

“谁?谁在说话?”长老间的谈话竟然有人擅自开口,静空探照灯一样的目光扫过来,所有的弟子都屈服在这雄劲的目光下,尽皆低头。

“新来的悟色在哪里?”静空突然想起还有个异类没有拜倒在她刀锋般的目光下。

青衣其实不想下来,可是手上的汗让柱子变的更滑,她根本就抱不住。被点名后又心慌,于是成功降落在静空师太背后。

缩了缩脖子,青衣轻轻举了举手。“典座,我、我在这儿那!”

“悟色,五观堂里的叶子还未扫净,你竟敢到行堂偷食?”

“我、打扫过了,而且是见着非常干净才过来的。”

“胡说,满地枯叶,你还敢抵赖,本座要重重地罚你!”的

“典座,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刚刚真的是打扫的一片枯叶都没有,可这一会儿它又落下来了。”

“为什么不继续打扫?我有说只扫一次吗?”静空厉声诘问。

“因为……因为佛祖在《金刚经》里说,花要开就开吧,叶子要落就落吧,何必去做那违背自然的事呢?心中有尘,剥下一层皮还是觉得不洁,心中无尘,眼里自然不惹尘埃。”

青衣转了转眼珠,她知道如果此番自己表现不好,那后果就不是扫枯叶的事儿了。净业寺三千多师太,每十个人一只马桶,这可就是三百多只,还不算诸位主持、典座、长老的私人小桶。如果这静空师太挟私报复这最底层清洁工的工作铁定跑不了她,千万不能因为两个馒头就弄得一身臭气。

“《金刚经》里哪有这句话?本作怎么就不知道?”

青衣偷眼瞧了瞧师太,嗫嚅道:“佛祖当初和诸位罗汉参禅的时候您也不在场啊,即使说了您也未必就知道啊。”《金刚经》是诸位罗汉菩萨修行的大智集合,是佛家思想集注,佛祖当时每日说那么多话,不可能都记下来,所以佛祖很可能就说过类似的话。

静空还想说什么,被静明抢了先。

“悟色啊,我考虑了一下,觉得麻花这个名字不错,当年佛祖拈花微笑,了悟众生,我们日日吃着麻花,颇有禅意,一举两得啊。我看你很有慧根,念你入门却还没师父,这样吧,往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这就是所谓的因祸得福,找了掌门这么个大靠山。

青衣依然没有逃脱洗马桶的命运,不过念在她被掌门师太破格收位弟子的份上,静空师太法外开恩不再追究她全责,只是要她洗一个月诸位长老的马桶。当然,马桶也不是谁都能洗的,每个长老都有不同喜好,冲洗干净后要撒什么样的香料除臭都是有规矩的。除住持外,四大班首,八大执事都曾是后宫中举足轻重的人物,虽然落发,却依旧有皇家气派。

虽然洗马桶的确不是个前景很好的职业,不过让青衣感到安慰的是,她可以就此轻松出入各院。从来的那夜开始,青衣就在这三千尼众中寻找她娘,陆压说她来了就能见到,应该不假。

和青衣一起打扫的是个下院受罚的小尼,比她的悟饭小师姐大不了多少。小师太名唤悟法,来净业寺已经快五年,本是个才人的宫女,除了皇宫,这十多年她生活的全部就是诵经和参禅。

鸡鸣起床后,青衣要开始做清扫工作了,由剥削阶级一下子跌落到被剥削阶级,心路历程自然坎坷,可是既然勾践大哥为了复国尚可忍辱负重尝粪便,难道她为了娘亲和夫君洗个马桶都不能?

在掌门禅房前青衣和悟法小师姐碰头。见她早早找了条帕子将口鼻掩起来,青衣觉得这一看就是外行,她记得在哪篇科学杂志上看过,说人的排泄物如果在不遮盖的情况下,在38℃的恒温里,氨气可以穿透三十公分厚的棉被,不过到底是哪篇火星杂志她已经懒得去想了。

“悟色,你不怕臭吗?”见青衣毫无准备,悟法敬佩地问她。

“当然怕,所以我用这个。”从袖子里掏出两个枣子,青衣一个鼻孔插一个,这是她昨天在供桌上偷拿的,本来有一盘,可是就吃剩这两个了。

“你、你偷佛祖的贡品?”

“阿弥陀佛。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佛祖要么宽容我,要么试着理解我,哪个得道高尼身后不都有两个默默洗马桶的小尼。这才是真正的伟大。”

“不掩嘴很臭的。”悟法真是个善心人,坚持不懈地要说服青衣跟她一起带面巾。

“放心,只要不试图用嘴尝,嘴是感觉不到气味的。”

两人将十几个马桶里的存货在茅房清理好,刷了足足三遍,又按照寺中执事给的单子将香料泡在桶中。

“悟色,长老们的茅房修的可真好啊,我看比有些人家住的房子都好。”

“是吗?你不是在宫中呆过吗?这就叫好?”

“宫里的茅房修的更好,为什么要花那么多银子在这个上面呢。”

今天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可是青衣赖在茅厕里不出来。一是她不想去参禅诵经,再来这茅房的视线非常好,凡是打算到大殿去的人都能看个清楚。若想找到佘琼花,青衣给自己找了两个据点,一是厨房,一是茅厕,只要守住这两个口不愁逮不到她娘。

“悟色,我说话你听没听啊。”

“听着呢。不是皇帝们非要建造特别奢华的茅房,而是基于人身性命考虑的。历史上有个叫晋景公的皇帝,有一次他品尝了新麦后,突然觉得腹胀难忍,急急奔去茅房,慌乱之中不慎跌入茅坑,死了。你想啊,一国之主竟然殒命茅坑,这若是叫周边国家听了去,还有天威吗?所以自此以后茅坑就建的十分牢固,为了让这不洁之地也能沾染皇家威严,贴金镶银是免不了的。”青衣打量着鱼贯而入大殿的众尼,想在当中找出她娘来着实太难,这就跟要在一篮子猕猴桃里挑土豆差不多,偏偏她要找找的还是颗没有行为能力的土豆。

“看来当皇帝也真不易啊。悟色,你说真龙天子不都有真神护法吗?怎么能掉在茅坑里淹死呢?”

“所以说皇帝不是人人能当的呢,谁都有个开小差的时候,神仙也要打盹啊。”没有过硬的综合素质,的确不能胜任皇帝这危险系数极高的职业。不说别的,怎么着也该学个游泳吧,真有个好歹,起码能游泳自保啊,可悲可叹啊。

打扫工作做完,悟法并不想留下来和青衣继续研究茅厕。

“悟色,我要回去诵经了,这几个月师父说我一点长进都没有。圣贤说勤能补拙笨鸟先飞,我要一定会成为静明住持那样德高望重的师太!!”青衣不忍心在悟法那纯白的心灵上抹黑,她只是笑笑。圣贤说?圣贤不过是阿Q世人呢,勤能补拙?像她这种毫无禅心,满身的拙如筛子眼一样多的要如何补?入了寺庙,她发现自己除了拙,就身无长物了。本不是铁杵,即使把她磨掉一层皮她也成不了针啊,她不过是只可怜的草棍。造化太造孽了,总是弄人。

“好,你去吧,我再继续研究研究如何让马桶的香味能持久一些,否则晚上用的时候如果没有香气,典座又会怪我给寺里省银子了。”

“那你一会可要来诵经?若是师叔问起我如何答?”

“不来,我一会还要去厨房帮着包包子呢。”这个活计是青衣缠着静明师太大半晚上她才同意的。

悟法临走时虽然没说什么,却暗自决定中午不吃包子了,也要告诉同住的几个师姐不要吃。因为她看到悟色拿着扫把在马桶里练太极,水花旋转的时候她甚至瞧见水点飞了出来。

青衣在茅房呆到无聊,她刚出来,静空师太就进去了。静空打定主意要想方设法地找点事情整治整治这个叫悟色的。

虽说静空师太平日严格了些,可还不至于跟小辈怄气,可是就在掌门住持回来后不久,山下有人递了一封信给她。是她本家的表侄女,宫中的黛妃娘娘,说这个叫悟色的丫头是顶顶坏的,要典座一定不能轻饶她。如果仅仅是宫中娘娘传话,也不足以让静空对青衣介怀,可黛妃似乎对这个表姑姑十分了解,下就下猛药,所以信尾有一句话戳痛了静空的心。

当年静空是与皇后、当今太后并驾的贵妃,皇后在孩儿失踪后不久崩殁,本该是身为东宫的她即位,却被当今太后耍了手段将她从候选人的位子上挤下来了,连孩子都没能保住。很多事情是连佛祖都化解不了的,这种恨就像锥子一样锥着静空的心,她做不到敬明那样的洞破世事,这悟色不是来替太后消业债的吗,那她要让她后悔当年做过的一切,怕死?晚了!

都说朝里有人好做官,庙里有靠山,尼姑也要好做些。现在她是掌门住持的弟子,曾经白眼看她的人,都要送上三分青眼。青衣赶到厨房时,果然有几个师姐在擀面皮包包子,不过嘛,她们几个时不时就凑在一起叽叽咕咕,青衣觉得有猫腻,说啥呢?到净业寺一天她只是取马桶的时候牵了首座的发簪,那个装首饰的盒子是藏在床下的,不过青衣这等身手就是挖洞埋起来也没用,她能嗅到金银那种独具特色的味道。

青衣轻飘飘地来,轻飘飘地在众人身边游荡,想听听这几个人在叽叽咕咕什么。

“后日麓山书院的士子们就要上山了,听说当中有个是当朝宰辅大人的公子,一表人才的,还都是敬神礼佛之辈。”

“嗯,若不是空山寺路途遥远,也不会来我们净业寺吧。”

“都……都来吗?还……还还是来与住持论法吗?听……听说说,都是是……美男子呢。”

“只要要来论法,来的肯定都不俗。”

“那那……那我们是不是能到大殿听法啊?”青衣在这位结巴师姐身边,拿起一张包子皮慢慢捏着,然后学她道:“师师……父说,不不……包完这些包子,就就……不能吃午饭!”

第四十七章

青衣突然插的一嘴,众尼才意识到多了个人。

“你,你听听……到什么了”有人天生没有做坏事的潜力,不过是背地里拿俗世男子遛了溜口就憋得面红耳赤。青衣心里嗤笑,若论外强中干,有几个比得上她啊。

“没什么,不过典座吩咐了,若是日中前没能将这堆面皮包完,午斋不得过堂。”静空师太的确知会过她,但仅指她自己。

青衣卷起袖子在面堆里打太极,众尼都不愿意干那揉面的活,现在来了个身先士卒的乐得清闲。青衣最喜欢包那种皮薄馅儿大十八个褶的包子,虽然外形不美却中吃。她不像掌门师父,只要能饱肚子管它美不美。包了半晌,青衣停下来擦汗,水溶溶的眼睛突然瞪得十五月亮般圆,继而又眯起一条小缝,面上表情如大雨砸过的荷塘一般,到处叽里咕噜冒泡,十足怪异。众人只看着她在面板上不停摸索,又俯身在地上仔细翻找,小心翼翼的如同金芝麻掉在土里扎根去了一般。

“诸位师姐,你们……谁看到我刚刚放在面板上的东西了?”一见有求于她们,众尼立时变为哼哈二将,眼帘轻佻,只用气流冲撞声带发出利落的单音节。青衣有些急,东西不见了,还是在面堆里。

“什么要紧的?咱们还能给你藏了去?小家子气。”

“不是不是,若真是你们拿去还好了,就怕这凭空消失后,再出人意料地回来啊。”此时丢了或者寻着都不是什么大事,若是一个时辰后现身铁定不会这么平静。

“你到底是找什么呢?你总在桌子下爬来爬去叫我们如何干活呢。”众人牢骚满腹。

从桌子下钻出来,青衣打算和众人开诚布公,这样发现目标的可能性要大上许多。

“你们……你们谁看见我放在面板上的狗牙了?大概一个蚕豆那么长,昨晚我在大黄窝边找的。刚刚明明在这儿,怎么转眼间就不见了呢?”

此话一出,包包子的几位都停了手。

“你放在哪儿了?”一个眉眼格外清秀的师太有些激动地指着青衣鼻子问。

“大概就在这儿,或者也可能是这儿。”手指沾着薄面,青衣在桌上画了个小圆圈,又在小的外面套了个大的,以说明案发地点的详细位置。

“……你,刚刚包子馅儿掉了一些出来,我直接抓起来就扔盆子里去了……”此时若是悟清有头发,铁定上冲冠,可惜没有。

瞧着师姐发火,青衣往后缩了缩,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相互推卸责任是没有用的,所以青衣毅然承担起寻找犬牙的责任。只要不是面对静空师太,她还是相当有担当的人。

将刚刚包好的百十个包子一一压瘪,看看当中是否有异物,可相当遗憾啊,没能发现狗牙踪迹。悟明见青衣还要继续按下去忙拽住她,像她这个找法,中饭和晚饭就没得吃了。如果现在撤手不找,受害的最多只是一个人,可若是大面积地破坏,遭殃的是整个净业寺。

青衣在伙房的这件事不胫而走,加上马桶事件,到了斋饭之时,竟然有一多半的弟子只喝粥,连打量包子的眼神都怪怪的,好像那上面凭空长了毛出来。

本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精神,青衣奋力吃包子,她觉得若是自己运气好,或许真能让她给吃出来。只是包子成千上万,以她自己之力能吃几个?算了,老天让你中奖那就谁也拦不住,而且这个东西是随机的,人人都有可能讨到这好彩头。

晚课结束后,慧静师太在大黄的狗窝旁找到青衣,告诉她住持要她马上到禅房去。思量着慧静师太的眼神,青衣觉得自己此刻定是印堂发黑,煞气上涌,冲得三花都聚顶了。去吧,人生嘛,总是要有那么一两次小挫折,否则老来用什么给孙儿们吹嘘自己年轻时的英勇呢。

“师父,我来了。”青衣趴在窗根盯着静明师太许久,见她没准备清规香板类的刑具才敢叩门。

“悟色吗?进来吧,为师有话和你说。”静明师太神情和蔼,让人有种想亲近的冲动,这种冲动在面对院子里那颗老槐树时青衣也会有,那是一种对岁月的膜拜,是想扑上去叫祖母的亲昵。自觉没有后路,没等静明发话,青衣主动投诚,规矩在师父面前跪好。

“悟色,为师觉得你聪慧机灵,敏而好学,时常能举一反三,是我徒儿中资质较上乘的一个。”静明慢慢地说着,青衣惶惑,眼睛低垂,睫毛在灯光下安静地伏着,如白皙的花瓣上卧着两只黑色凤尾蝶。师太这话说得青衣羞涩难当,如晴空里湖面上被人撒了一把盐,湖面上泛起无数的鸡皮疙瘩。敏而好学?这不是在骂她吧,不错,闲暇时她的确刻苦钻研盗术,也取得了相当成果,可话不用说的这么直白啊。

“所以,明日的论法会为师也要你参加。”

“师父,我自觉在佛祖面前猥琐不堪,佛法精要还不得要领,还是换个人吧。”明日长老们都要参加法会她正好可以抽出时间来寻找她娘,这种机会她怎肯错过?

“你不用推脱,明日你就随在为师身旁。你静仪师叔近日来太忙,还没给你准备新的缁衣,这样,你先把为师这件海青拿去穿,明日过后再还回来。”

青衣接过衣服,心想着如何能逃脱。

“还有,悟色,刚刚你静空师叔与我说,她在晚斋之时从包子里找到了这个东西,你拿回去问问,看是谁的,东西要收好,怎么能随处扔呢。”青衣从师太手上接过大黄的牙揣好,她以为自己这个不小心顶多也就是祸害几个师姐吃不下去东西,没想到事情就是由这么凑巧,一击即中,竟然打中了净业寺的最高指挥官,看来若不是有师父罩着她,静空师太会逼着她把这狗牙长到自己嘴里去。

未到鸡鸣之时,青衣起身,她要服侍静明师太梳洗着衣,听说今日上山来的都是惹不起的金贵主儿,所以整个净业寺所有人都被从被窝里折腾起来。洒扫,抹尘,熏香,大殿里红烛高燃,只差在上山的石阶上铺上红地毯。

青衣提着灯笼跟在静明师太身边无精打采,师太一身素黄的海青,走起路来袍袖招展,长襟博带,带着一股的容纳百川气势。稳带是青衣帮着系的,在右肋下打了个蝴蝶结,让这肃穆庄严中透出少许柔情味儿。《小说下载|wRsHu。CoM》

天还未亮,破晓前的黑是浓的,让人有种窒息的压迫感。夜色如水,到处都是湿塔塔的黑,似一直巨大的兽般蛰伏,吐出的气又凉又腥,时不时在皮肤上舔上两口。烛火摇摇晃晃,正如多年前青衣看老版聊斋的序幕般,鬼气彤彤。今日大殿中诵《法华经》,青衣坐在蒲团上摩挲着自己玄黑色的海青,有些昏昏欲睡。她想不通为什么麓山书院的士子要跑到净业寺来和师太们论法,不是有皇觉寺吗?难道他们就不知道自己不经意的一个想法会给人家添多少麻烦?可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

听师姐们说,今日宰辅的公子也要上山。她觉得这宰辅公子无论怎么好都不可能好的过京畿四公子吧?那四个人才是人中极品啊。可是她又听说苏樱得时代已经是过去时了,这宰辅小公子是新晋蹿起来的苗子,是新生代的偶像。不管今日上山来的是怎么美的花孔雀,青衣还是喜欢她的山鸡。苏樱啊苏樱,你死到哪里去了?不过他确实也不用担心她了,在这净业寺里,想出墙寻觅个第二春都难。长叹口气,青衣抬手捶捶自己酸麻的腿。她和苏樱的感情,本来进展良好,就像是上元节当晚燃放的烟花,引线已经嘶嘶冒着小火花了,马上就是火药交融一举飞上天去绽个大花出来,没想到被哪个顽童的一泡尿给浇灭了,只有干咬牙的份儿。

食时已过,鲸钟的回声带着超声波,撞得青衣头脑发晕。静明师太拂尘一甩,令众弟子鱼贯入大殿,右列蒲团上坐好,等着麓山书院弟子入殿。青衣站在静明师太身后,上下眼皮总是粘连在一起,缝合的地方,出现一个影像,是苏樱。

宾主落座,静明师太说了什么青衣没听清,苏樱走了这么些天,一直都没入她的梦,却在此时跑到她心头上胡乱鼓。,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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