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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气妃-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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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没有。”近侍颤抖着回答。

赵王再不迟疑,手持长剑,走近内侍前面,停了步子,凭借观感,一剑刺过去,正中内侍手中的活物。

“跐”一声,见了血,白鹦鹉蹬了蹬爪子,翻了肚皮。

内侍手一松,鸟尸掉下来,拣了一条小命,却吓破了胆子,尿着裤子被宫人拖了下去。

赵王用剑尖串起那只鹦鹉,挑起来,扔到近侍脚下,笑:“现在能还了,哦,可别吓到母后了是,送到图华宫门口梁柱下吊着就成。”咯咯笑了两声,又挥挥手,召唤出宫的探子过来。

把活人当靶子练是这皇子的习惯,在属地没人敢说什么,可身边几个都是皇宫的人,见这赵王小小年纪性子凶残,不拿人命当回事,储君位置刚刚空下来就狂妄到羞辱国丈,不尊嫡母,个个有些敢怒不敢言。

连天子,也不至于拿活人当靶子使。

待天井安静下来,探子禀报:“谢妃在家中这几日没什么动静。”

赵王掀袍坐在藤椅子上,拿起一盏茶喝了几口,只听探子继续:“只是小的们查出给郑国夫人接生的那名婆娘前日出了一趟城,那婆娘一辈子没去过外地,偏偏在与谢敬乔预约好产期之后偷偷摸摸出去了。小的叫人盯着,查出她跟北边来的人在偏僻客栈碰了一面,回来时还特意赁了个马车,请了镖师,车子上竟是大笔财物。小的觉得可疑,买通这婆娘身边的助产医女,刚得了信,说是这婆娘给郑国夫人接完生私下跟谢妃见了一面,两人就在谢府里,还打发了赵宫,那婆子像是给谢妃递了什么信。”

“好!”赵王拍手,整了整衣冠,叫人去通知郦家,托两个表哥差人去办。

父皇正宠的人,用自己的名义举报,只怕犯了皇帝的记恨,不划算。

太子的信摊开在案几上。

“须防赵王,可避太仓”。

翻来覆去,正面反面,只有八个字。

谢福儿不信邪,还用米汤泡了泡信纸。

据说,特殊墨汁写的密信,字是透明的,浸了米汤才能显形。

泡得快烂掉了,还是八字,怎么也瞧不出第九个字。

显然,跑路的太子转了千里之遥、经过不知几个人手,就是带给自己这一句话。

防赵王,太子叫罗马老外提醒过。

就算不提醒,谢福儿光看赵王日趋外露的锋芒,三不五时撩拨一下谢爹爹杀鸡给猴看的架势,也知道那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大熊孩子对自己不是友善的。

可太仓是什么?听上去是个地名,要自己避在太仓。

可自己为什么要避?凭什么又能够避在那儿……

在家省亲留居这么些日子,谢福儿基本上是不断从谢爹爹处更新太子的新闻。

朝廷最新消息是,前储君一路北逃而去,追赶不上,搜不到踪迹,可见其心险恶,早就做了相当充足的准备。

留在匈奴南部的中原联系人,也就是政治间谍来报,匈奴的首都头曼城略有风吹草动,匈奴皇帝老单于私下迎了个贵客。

既然是“私下”,贵客的姓名身份都没宣诸于外。 但联系太子逃向,再没第二人。

太子他弃了国,投了匈奴。

谢福儿原先还总认为太子沉不住气,急个什么,老老实实地坐在储位上,等着冠冕加盖不好么,这一路看了皇帝的行径,知道太子不是沉不住气,而是早知道这个叔叔不会让他有那一天。

莫须有的罪名从来不缺,再谨守本分的侄子,抵不过一个一心要把他搞死弄残的叔叔。

这条路太子走得绕,却又确实不得不走,得要先避开,再先发制人。

匈奴的呼韩邪单于见到叔侄分崩离析,见高长宽来讨近乎,估计倒履相迎都来不及。

何况高长宽还带去了一众精兵良将,除了私卫,更接手了双胞胎亲王的家将,这是一笔丰厚的见面礼。

事至目前,还没宣出去的最新朝中秘闻是,老单于大方地拨了北方几州给了那名贵客居住。

俨然,在汉室君臣眼里,废太子已经自成了小朝廷,不怀好意地遥望南方。

谢福儿也问过谢爹爹,皇帝现在对于太子是个什么想法。

谢太傅疑惑:啥子想法?该打就打。

这不就是皇帝要的结果么。

皇帝一向责斥主战派,没打过仗的人不晓得道行,一场仗打下来,不管胜败,民生倒退,恢复元气起码得要十年往上走。

说得义正言辞,谢福儿每次听得都快冒星星眼了,差点儿被他蒙过去了。

这会儿跟亲侄干起架开起战,却半点犹豫都没有,还管什么生灵涂炭?

这是帝王的私心。

匈奴不影响他的江山,可太子影响。

天光散时,谢福儿去主院看谢夫人,还没进去看见谢爹爹,打发了人,招招手,叫他过来。

谢爹爹拢袖隔了几步,佝着背恭恭敬敬:“贵妃有什么吩咐?老臣正要去看老婆呢。”

谢福儿哭笑不得,没闲心思跟他作,压低声:“爹,太仓是什么地方?”

谢爹爹神色一紧,摸髯:“你问这个做什么?”

谢福儿正色:“就是不知道才问啊。”

谢爹爹一愣,被强盗逻辑给绕晕了头:“开国前夕,高祖皇帝攻打旧朝,在城外驻军,因耗时长,就地修了一座营地驻扎,攻城破敌后,高祖登基为帝,营地弃之可惜,干脆加固加扩,又派去宫人,改成了京郊外的一处小行宫,喏,与帝陵的邙山一个方向,正在半道上,就是太仓行宫。只是,那地方说是行宫,修好以后,除了高祖驻跸过一次,后面所有皇帝再没去过。”

谢福儿记得去邙山帝陵途中,貌似是经过这么个地方。

皇帝的御驾中途休息时,宁可去驿馆,也不去行宫,她当时也没多想,只当是怕绕路麻烦,休息时辰也不长,驿馆方便些。

谢福儿八卦心起,顺手拿起茶几上的杯子调了个面,斟了一杯,乖乖递上:“为什么?”

谢爹爹呷一口,双臂抱住抖了一下:“那里邪门啊。”

谢福儿盯着爹爹。

谢爹爹见女儿不高兴了,撇撇嘴,恢复正色:“你别不信!立国不久,高祖携宠妃覃夫人和几名建国初有功的异姓王候去京郊秋狩,就是住的这个太仓宫,谁料到覃姬跟其中一名异姓王早有奸情,趁在皇宫外,防范松散,一日竟趁高祖出外狩猎,和那名异姓王在太仓宫偷情,也是两人运气不好,高祖差内侍回来取漏拿的猎具,撞了个正,内侍没吱声,回头去报了天子,高祖当即策马回太仓宫,马都没下,直接就哗啦啦闯进两人的偷情殿所,一个丈长的铁马鞭将床榻上脱得赤条条的两人卷了起来,差人搬了熏香取暖的高鼎座炉进来,将两人抛了进去,叫人捂上盖子,活活给蒸死了。”

谢福儿兴致一下子被点燃,谢爹爹继续:“……出来的时候啊,两人的肉贴在一起,一股子椒盐鸡子味,宫人们撕开一对男女都花了一天的功夫。至此,高祖再不去太仓行宫,那儿的宫人却总嚷着,说什么那处偷情的殿室晚上还能听到哭声,内侍和侍卫壮着胆子进去瞧,说是梁上的穹盖还震得响,后来吓死了几个值勤的宫人……这太仓宫差不多空了下来,只留了些大胆的宫人。这种不吉地,哪个天子还会去,经过都得绕路走。哎,光说说爹爹我就觉得寒碜得慌,完了完了你娘刚生,我今天又不能跟你娘一间房……女儿快给爹爹再续些茶水,要热的啊……”

这年头的人最畏鬼神,谢福儿也不会瞧不起爹爹的胆子小。

宫殿人少地阔,这个太仓行宫又在荒郊野外,本来就算是极阴之地。

两个敢给皇帝戴绿帽子的男女死得惨,确实怨气重,再加上后来那些异兆,被人唯恐避之不及也是正常。

但,对于前世少说看过三百部恐怖片,还没来得及挑战世界十大鬼屋就抱憾嗝屁的谢福儿来说,实在不是个事。

谢福儿又问了太仓宫的情况。

从谢爹爹的描述里,那就是凄冷没人气的鬼居。

在谢福儿看来,倒是个世外桃源的好地方,前面是邙山,后面是京城,左边是供猎狩的皇家园林,右边更好,跟自己刚换了牌子的务学堂离得近,出了太仓宫,借山道,连湖都不用渡就能穿过去。

父女正说话,里间传来谢夫人催唤。两人进去,看望了产妇和婴儿,因赵宫人在外头陪侍,谢太傅不好跟女儿一直共室,先出去了。

谢夫人舒了一口气,自己生完了,这女儿也要回宫了,虽说是舍不得,又还是气结那皇帝老儿,但总是还是得回去的,晚回不如早回,刚开楼说了两句,谢福儿嫌唠叨,起身装马虎,去逗弄乳娘怀里的新生弟弟。

婴儿早洗干净换上了锦绸蹙金襁褓,虽还有些皱巴,但憨态可掬,谢福儿逗上了瘾,头一低,婴儿估计感觉到人气,小嘴嗫嚅了一下。

婴儿刚喂了一餐奶水,谢福儿正接了弟弟一口气,觉得腥得很,胸口有些闷,捂嘴皱眉:“这什么奶水啊,真臭啊。”

乳娘是刚聘请的,惶恐得很,抱着小郎君差点儿跪了:“贵人,奴家身体好得很,奶过好几个孩子,没人说奴家奶水臭啊。”

谢夫人看了眼谢福儿,叫乳娘抱了儿子下去,把女儿拉过帐子边,试探:“身子不舒服?”

谢福儿吐了两口嗳气,这会儿已经好了,摇头。

谢夫人哗一下起身,伸出手来了个袭胸,谢福儿忙护住:“娘你干嘛啊!哎呀,疼死了!”

谢夫人激动了:“这段日子瞌睡多了吧?”

谢福儿应着:“本来就不少。”

谢夫人声音颤了颤:“小日子来了么?”

谢福儿心里一动,还没说话,院外传了传报声,谢家管事说宫中派中常侍来接人了,请谢太傅和贵妃过去。

省亲、回宫都要提前打招呼做准备,谢夫人生产还没半天功夫,说来就来接人了,之前连个通知都没下,父女两人觉得不对劲。

去了大厅,胥不骄身边还跟着几名别刀的卫尉,见了谢福儿,也不多说,上前揖礼:“请贵妃殿下回宫。”又使了个手势:“来啊,去谢妃省亲居所,打理打理,怕有遗漏。”

没这规矩,哪像来接人,这风风火火的简直就像是来抓人的。

谢福儿开口:“等一下。”

胥不骄使眼色过去,叫人暂且停下。

谢福儿坐下来,不徐不疾:“中常侍有什么不能明白说?”

胥不骄也就明白说了:“有人举报谢妃与北方废储私下有联系。”

“胡说八道!”谢太傅甩袖子。

谢福儿望着胥不骄:“是圣上叫你来抓本宫去受审?”

胥不骄见谢福儿两个晶莹雪亮的眼仁儿盯过来,倒现在审自己似的,斥走室内的下人,收了严肃嘴脸,干笑起来:“贵妃言重了,要是圣上能舍得,现在来的不是老奴,可就是宗正府的人了,场面哪儿能这么安静,您也早就跟萧充媛当时一样,拘在宗正府的监牢里头受审去了!圣上这不是给您开小灶、走后门么,贵妃回宫后,圣上亲自审理此事,有什么话三口六面说清楚,再行裁决。”

“是哪个不要脸的诬蔑贵妃!”谢太傅气得胡子直翻。

胥不骄说了个姓氏加职衔。

谢福儿不大熟,望一眼爹爹。

谢太傅琢磨了一下,冷笑一声:“原来是郦司马的旧门生啊。”

果然背后是赵王,这皇子盯得自己还真不是一般紧,打不下自己不罢休的节奏。

谢福儿豁的起了身:“行,本宫这就回宫跟他们去对峙。”

走到门槛前,主动回了个头,谢福儿笑了笑:“还没搜呢,搜,搜,赶紧的,趁热乎的。”

可没那傻还把信留着作纪念。

虽然才八个字,要被人发现怕也不得了,看完就给烧得干干净净。

第91章

回宫半路,省亲的安车在胥不骄的马轿后面行着。

谢福儿十天半月没迈大门,一出门就变了个季,进了夏天。

傍晚热气还不散,关在车子里更闷,一摇一晃的安车驶得慢吞吞,谢福儿胸膈憋,叫赵宫人掀窗帘,呼了几口新鲜空气。

赵宫人想她以前坐车没晕过,肯定是担心了,一边给她拍背一边劝:“有什么事说清楚就好,圣上还有什么不信您的?”

信赵王恐怕比较多些,夜风灌进来,不热了,慢慢的还有些阴凉,谢福儿拢紧了氅,脑子里那件心事冒出来,见差不多快进御街了,时辰不多,把赵宫人拉过来,低声说:“赵宫会把脉吧。”

赵宫人是老宫人,宫里待久了,各部门的人都熟透了,太医署的医女堆里也有两三个闺蜜,闲来无事学过几招,见谢福儿已经扒上了袖子,露出光溜溜的雪嫩腕子,一愣,顺着她眼神将手搭上去。

这一把,赵宫人变了脸,又讶又喜,可到底是个沉稳人,想自己只是个半吊子水,这脉象浅,拿不大准,怕把错了,不敢贸然下决断,只说:“回了宫,奴婢就去喊太医来。”

被谢夫人那么一提,谢福儿也酝过来身子的情况,再瞧赵宫人的样子,恐怕是八/九不离十了,开口:“先别慌着说。”

赵宫人急了:“耽搁久了出了纰漏,叫奴婢怎么交代?”

这是多事之秋,有人盯得紧,只怕说早了更有纰漏。

先有个陈太后,太后进了佛堂,给太子成日祈祷去了,又来了个赵王。

谢福儿将赵宫人手一抓,赵宫人前后一想,猜到几分:“贵妃心思操多了,那是皇子,可不是天子,皇上这还健在呢,那孩子纵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会……”

这个皇子不一样,是皇帝膝下唯一活着成人的儿子,又是皇帝一心想栽培的人。

更重要的,是个叛逆期的少年。

世界上最懂中二少年的人还能有谁?中二少女罢了……

既然进了京,驻了宫,他就不会让储君位有任何闪失。

赵宫人也听说过那赵王不是善茬儿,小小年纪,在属地人命债就攥了一手,如今回了京,风头正盛,羞太傅,辱中宫,偏偏皇帝放任着,又不算是大错,哪个都不好说什么,见谢福儿不说话,也噤了声。

***

谢福儿踏进建始殿时,看见收到实名举报信的廷尉站在皇帝旁边。

皇帝隔了老远,喊:“哎哎,赐座。”

廷尉有些为难,堂审讲的就是个先声夺人的气势,被审的人身份再贵,上了堂就是嫌疑人,要是遇着大案,就算金枝玉叶也免不了受刑罚,哪里还有赐座的,要不要再递个茶啊。

“给贵妃递个茶。”皇帝补了一句。

廷尉嘴巴都歪了:“圣上,于理不合。”

“不是说好了朕是主审吗,你唧唧歪歪为哪般。”皇帝不知哪儿找来了个惊堂木做道具,一敲。

廷尉撇了撇嘴。

内侍搬来一张雕花折椅,啪嗒打开。

谢福儿坐下,接过香茗抿了一口,还了回去。

廷尉清清嗓子,看了一眼主审,一字一句念出举报罪状,说:“这是大罪状,一条就牵扯了政务和后宫,不好偏听,更不好随便公诸于众,想先问一问殿下这边有没有什么辩解。”

“本宫没有跟外人私通,本宫在娘家省亲这半月足不出户,太傅府门口那些宫官们可作证。”谢福儿一字一顿。

廷尉又看了一眼主审,说:“带人证。”

稳婆第一次进宫,还是天子亲审,就算是皇城脚下见惯了贵人的老人也有些撑不住这架势,刚进来就软了腿,趴在光滑御殿上,头都不敢抬,抖索着问一句答一句,说是被人通知外地有生意,虽偷偷摸摸的奇怪,但也只当是哪个大户人家有没出阁的闺女有了喜,去了才知道是说给省亲的贵妃递信。

稳婆说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见着财货就昏了脑子,帮了这个忙,哪儿知道会是废太子那边的人。

“贵妃有什么解释的?”廷尉仍恭敬。

谢福儿笑起来:“就也算人证?本宫要是想要冤枉个人,也能找出这么一大堆人证!你们搜到物证了吗!这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定案讲求人证物证俱全的。”

“在物证被毁了的情形下,光是人证,也可入罪。”廷尉小心翼翼地看着皇帝:“……若然贵妃找不出有力证明,按规矩,该是直接交由宗正府那边具体搜证、判决定夺。”

半天没发话的皇帝敲了敲惊堂木:“好了,上半场结束,下半场再说。”

廷尉:“……”

皇帝沉着目,摒退了殿内人,惊堂木又轰隆一拍:“这都没人了,你对朕都不愿意说实话?”

谢福儿捻裙转了个身:“难不成圣上以为妾刚才都是说假话?”

“假不假你自己清楚。坦白从宽,抗拒就斩首,老实些。”皇帝发了恨。出去一趟宫门就得扯点儿事回来,蝴蝶蜜蜂都没她这么招人,未来二十年不得叫她再见天日。

谢福儿盯着皇帝,没吱声。

举报者是赵王的人,皇帝哪会不知道,这不过才被举报跟废太子传小纸条呢,哪天赵王举报些什么巫蛊啊厌胜啊更大的罪名可怎么得了,只有千年当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

太子这事儿,谢福儿相信皇帝得给自己压下来,现在担心的却是另一件事。

赵王这连追直打的,就算她有心思应付,可皇帝的态度也很重要,至少能一碗水端平。

但,这一件事又接一件事看来,他是端不平的。

一杆天秤,这边重了,那一边准得轻。

她手覆上肚子,忽然念起太子的信。

八个字在脑子里沉沉浮浮,一忽儿浅一忽儿深刻的,透亮起来。

须防赵王,不是这个时候要防,还能有什么时候防?

可避太仓……原先不懂为什么太子叫自己避太仓,这会儿算是明白了。

谢福儿的手覆在肚子没动,心思却一动。

皇帝躁了:“不回朕的话,摸什么肚子——”

正这会儿,殿门口传来禀报,蒋皇后跑来告状了。

说是元泰殿的人从图华宫的宫娥手上偷了皇后的鹦鹉,用剑给挑死了还了回来。

太子一犯事,蒋氏怕自己受牵连,在图华宫萎靡了好一段日子,净是那只懂说人话又善解人意的鹦鹉陪着,一个时辰都离不开。

今天不见了鹦鹉,再在殿外廊下受到只死鸟,一查一盘,蒋氏知道是赵王,回头想想,那小子刚进宫时还装模作样给自己送礼,隔几天就请安,这段日子失了势,没少给脸色自己看。

今天杀的是一只鹦鹉,明天就是用脚踩自己的脸了。

蒋氏一进殿就哭哭啼啼:“圣上是不是已经起了废后的念头?要是有,也别瞒着,直接告诉妾,妾这就自觉地先把三尺白绫给备好——”

皇帝念着谢福儿这桩事,哪顾得着赵王杀了皇后的鹦鹉还是麻雀:“什么废后?谁说要废后了?乱七八糟说些什么胡话!”

蒋皇后也顾不得贵妃在场,抹一把眼泪:“不然赵王为什么有胆子那样对待妾身?妾今儿也不怕私下给把丑话挑明了说,妾的娘家不是郦氏那样的权臣高官,如今妾在圣上眼里也不像以前那样有利用价值,但到底是光明正大上了玉册跟圣上过了大礼的人!圣上叫妾身死,妾身没话说,可怎么也不能屈死在一个小兔崽子手里!”

这话就是谢福儿想说的,跟蒋皇后一起瞪住皇帝。

皇帝被四道眼光盯得发冷,见这两女人霎时就像是站同一战线了,努嘴:“好了好了,赵王那头,朕会去问问,要是属实,朕定会好好惩治。”

蒋皇后知道皇帝在敷衍,张嘴又要愤愤辩,皇帝脸色一沉,火了,一个惊堂木扔下去,砸得乒乓一响:“怎么,话都说到这份儿上,皇后还要朕怎么样?是不是为了只鹦鹉将皇子给鞭一顿啊?”

蒋皇后骇住,半天不知道怎么回话。

气氛紧绷绷的。

谢福儿倾前两步笑:“鹦鹉是皇后的宠物,说话都是皇后亲自教的,跟亲儿子一样,一下子没了,皇后伤心,一时情急说了些不中听的话,也是人之常情,圣上别恼。”

这话给帝后二人打了圆场,却又骂皇帝皇后不是人,是鹦鹉爹妈。

皇帝剜了谢福儿一眼。

谢福儿破天荒帮自己解围,蒋皇后虽然惊讶,但见她一说话皇帝就消停了,又有些嫉妒,夹着一肚子对赵王还没灭的火,退了场。

皇后被赵王欺负成这样了,皇帝都不管,谢福儿愈发笃定心意。

皇后离了,廷尉官长进殿,下半场堂审了。

谢福儿举起双臂,趴在地上,毕恭毕敬:“廷尉既拿了人证来,妾再辩也是徒劳,怎么能叫旁人说圣上徇私枉法,圣上不交由宗正府,私下审理就已经是逾矩了,更哪里好让圣上为妾脱罪——”

廷尉见这贵人一下子变了话头,愣住了,皇帝也是变了脸,打断她的话:“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福儿提议:“今夜皇上亲审,虽给福儿几分面子,没有公告天下,但满朝大臣们都盯着个结果,福儿担不起叫圣上落个偏心不公的昏君罪名,福儿愿意领罚,就算被冤的,也领了。”

皇帝恨透她对着干,捏着绣金袖角,咬了咬唇:“朕愿意被人骂怎么了,不骂老子还浑身上下不舒服骨头发痒呢!”

谢福儿:“……”

廷尉:“……”

半会儿,谢福儿执拗:“总归,妾不会再辩了。”

“担下这罪名,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皇帝瞪了眼。

“只要不是通敌卖国、行刺谋逆的罪,无非一人受死,”谢福儿昂头,“可妾依稀记得圣上赠送过妾一面丹书铁券,可免死,就在远条宫里妾身寝卧万宝阁的第二格带锁抽屉里搁着。”

皇帝喉结一鼓一鼓。

谢福儿继续,这次望向廷尉:“既是免了死,怎么罚我,大人权衡权衡,看着办吧。”

才活了小半辈子的廷尉见皇帝的脸黑得只差要打雷,干涩着喉咙:“下官职权有限,只负责问案,不负责定罪……”

“送贵妃先回远条宫。”皇帝坐了下去,阴森森盯过去:“此事从长计议。”

谢福儿退下,折返去了图华宫。

***

听谢福儿说出想法,蒋皇后手上的茶杯都差点儿掀了。

蒋皇后也是刚刚听说了谢福儿被举报与太子通信的事,冷冷擎盏:“不要以为帮本宫打了一次圆场,本宫就一定得还你人情。本宫如今在皇上心中本来就不值钱,劝谏皇上要你去太仓行宫自省,只怕还得被皇上怄上,能得什么好处。”

谢福儿躬腰一笑:“皇后不要妄自菲薄,再不值钱,也是天下第一的女人。至于好处,妾身出了宫,对皇后还不算是最大的好处么?”

蒋氏动了心,抬眉凝住,不做声。

第92章

贵妃离宫前往太仓宫自省,这件事经蒋皇后提出后,内阁元老也跟着附和。

皇族女眷独居离宫或行宫,本朝不是没有,前几代还有几名宫中夫人和公主去皇家道观当女道士清修,再被接回来继续荣华富贵。

说白了,皇眷犯了错,上头不想罚,又得塞人口舌,这种法子最好不过。

皇帝闹心得很。

更可气的,那日,不知好歹的谢福儿趁建始殿内自己跟阁老们聚首,闯了一次,大伏大拜,自请出宫。

几双老而弥辣的眼睛,当场就齐刷刷地望向皇帝。

皇帝装得了聋却装不了哑巴,总要有个决断。

当事人都愿意自领自罚了,您看着办吧。

心理辅导师胥不骄又只好背后劝:“贵妃与废太子私联的事闹得正大,送到行宫既能堵了那些阁老言官们的嘴,又能叫贵妃避一避风头,等事淡了再接回来,双赢啊双赢。”

双你妈蛋的淫,谢福儿淫了,阁老们淫了,连皇后都淫了,自己被垫了脚。

皇帝骂完了,只能勉强想通。

谢福儿去行宫对外打的是替天子祭祖,代社稷祈福的名头。

没别的要求,谢福儿只恳求带上赵宫人和贤志达。

皇帝算是看出来了,她这哪儿像是去受罚,明摆着望穿秋水瞅着去春游。

谢福儿知道皇帝得要来质问,亏得太子在北边的事绊住了皇帝的腿脚,高佛佛这几天又有些小咳嗽,学贤妃往日一样,把小人儿接来远条宫亲自带,吃睡都在一起。

离宫的日程快,三四天就备齐活了。

离宫前夜,吐蕃的沙陀部落来朝,临到尾声,皇帝从宴请上抽出空,提前退席。

带着五六分醉意,怀着悲怆的离别愁绪,皇帝杀到了远条宫。

皇帝叫内宦支开值夜岗的远条宫宫人,再叫人把睡在贵妃寝卧侧的高佛佛抱走。

准备就绪,只差自己这股龙卷风大肆刮将进去了。

皇帝打了个酒嗝,摩拳擦掌。

谢福儿这天睡不着,明天就要嗅到自由的空气,咬着被子翻来覆去。

压得沉沉的脚步移近。

谢福儿光着脚跑到梁柱后往外一望,黑黢黢的人影走着醉步,连直线都走不出来。

一股子酒味冲过来。

“朕滴贵妃何在啊……”声音在没有掌灯里夜殿里叫唤起来,牙齿抵着嘴唇,是喝高了的大舌头。

谢福儿懒得睬,一转身,健硕人影矫如骏豹,居然灵光了,跨上来,从背后把她的腰抱住,贴住她的鬓发,上下摩挲。

香汗混合着秀发抹过的香料被身后人吸入鼻腔,酒烧了龙胆,他不愿意放她走,一天也不,就算只是礼个佛也不行。

今晚来是想问责她跟自己对着干,可一见她,什么都不想问了。

谢福儿隐约听他捏了一团掂量了下:“福儿,你是不是胖了。”

谢福儿做贼心虚:“明明是衣服瘦了!”又喊起来:“赵宫,圣上醉了,给圣上备醒酒汤,再去小厨房下碗银丝面!”宫廷里醒酒有一套,刚从宴席下来,肚子里多是佳酿,没什么主食,上几趟恭房后,肚子就空了,一般都是端上碗汤面,防止酒后饥饿,心下不适。

皇帝摇着头死命跺脚:“朕哪里像是醉了,瞎了眼的混账东西!”

赵宫人撩了半张帘,见皇帝从背后牢牢抱住贵妃,姿态暧昧得很,还吃什么醒酒汤和醒酒面!遵旨下去了。

谢福儿用力掰他横在腰上的两个大钳子手,没话找话:“醉成这样还说没醉,不喝醒酒汤总要吃碗面填个肚子……”

背后人酒气直冒:“别人下面朕吃多了,你下面给我吃我就试试。”

谢福儿琢磨这话不对劲,变了脸,擂他一记:“要下你自己去下!”

小姐脾气,无常天气,皇帝不知道她怎么忽然就愠了,狠一收臂,大方地说:“好好好,那朕下面给你吃!”

谢福儿嘟嘟嘴:“不要脸。”还没嘟完,腰上一双手箍得愈紧,他声音悠悠晃晃着飘过来,呢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谢福儿从来没见他发酒疯,以前以为是他是酒量好,后来才知道他克制,不会有让自己喝醉的时候。

今天却成了一滩泥,那些沙陀使节酒量很好还是今晚的美酒太甘醇?

她把他大手从肚子上扒下去,生怕他一个兴奋劲用大了:“圣上先回寝殿去歇息吧。”

嘴巴一张,刚要喊,被他用大手捂住。

肩后的声音醉醺醺,不知道是不是酒意未涸,掺了些湿意:“明天就要走了。”

谢福儿哄孩子似的:“又不是不回来,礼佛罢了,乖,先回去。”

仍然像无尾熊抱住树杆子一样,死活不撒手。

谢福儿耳根子后有热气,沉寂中荡起回音:“别走,只要你不愿意,那些老杂碎们说什么都没关系。”

那是她没听过的语气,果然是醉了……她吞了口唾:“六郎。”

“嗯嗯嗯嗯在呢!”好久没叫六郎,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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