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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气妃-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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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你读过洋书?”皇帝讽刺,他当然知道大秦用语,也知道基本礼节,见她掉过头来教自己还真是好笑得很,“难道朕长得像是个固步自封夜郎自大的帝王?”

不是一般的像。这话谢福儿怎么好说。

皇帝明白她想什么,脖子都梗直了。

谢福儿当然知道他真的在气什么,这不是在转移话题么,他自己不也是在前面收了一大票的胡姬么,还有跟蒋氏扯不清楚的那点儿事,正是这么会儿,前面内侍来传报:“赵王心系贤妃病情,想诚求去椒风宫先行探视,特来请示圣上。”

皇帝的脸色暂时霁了下来:“准。”

内侍又道:“赵王说,探完贤妃再去图华宫给皇后请安,贡献属地佳礼。”

皇帝有些意外,却还是唔了一声。

谢福儿心想,赵王知道累害生母的元凶是蒋氏,这次皇帝也刻意免了他参拜蒋氏的程序。

对着残害母亲的凶手,沉稳一点儿的眼不见为净算了。

赵王与皇后保持面上良好关系,主动往来,还请安送礼,可见这小孩心思不算浅。

果然就像玛西里那斯说的,等赵王上位了,只怕跟郦氏对立面的人都落不到什么好。

内侍俯身应旨,下去了。

赵王这一打断,两人都有了心事。

谢福儿没闲心情跟他置气了,皇帝的脸色也静下来很多。

半晌,谢福儿见皇帝走到荷花池边,巴上去,拎他耳,踮脚悄悄问:“皇上是不是属意赵王当皇储?”

隔了不远处的胥不骄听到这话,出了一身冷汗。

虽然这是地球人都知道的事,但是大伙从来都三缄其口。

要是放在朝上,这话就是质疑天子信用,轮到她这儿,却成了私房话。

果然,皇帝只扭过半边颈项,瞟了一眼身边的人:“谢福儿,你知道的太多了。”

谢福儿挂在他玄色龙袍上,搂住他一根膀子,继续咬耳朵试探:“赵王真的好吗?”

皇帝没说话,将她小腰一捉,扭到怀里:“朕的儿子,当然是好的。”

谢福儿明白,他这回是铁了心了,一定要把自己的儿子给弄上去。

皇帝听她问话,看她表情,能猜到她心思,她不大喜欢赵王当皇储。

他表情肃穆下来,不算满意:“怎么,赵王有什么不好?你觉得太子比他强?”

他都说他的儿子好了,她还能说不好?谢福儿拉住他腰带,钻到里面贴着:“谁都不好。许多朝代天子在位时都是不立储君的,容易让储君骄横自大起野心,叫在政君主的社稷不稳,皇上正当千秋鼎盛的年纪,大有施为,举国以您为齐,为什么一定非急着立皇储呢?您现在就立继君,福儿心里慌,总怕您有什么事一样,你要是有事,福儿可怎么办啊。”

皇帝还没被她这么夸过:“这是你的真心话?”

屁的真心话。他是皇帝,能有什么事?受牵连的都是旁边的人。谢福儿只想叫自己活着的这几十年能够安心度日,不被人加害。

谢福儿挤眼角呜咽起来:“可不是。”

皇帝手劲一大,紧掐进怀里:“谢福儿,朕都快把你宠成个奸妃了,什么都敢提,还敢逼朕。”

谢福儿嘴儿一弯,咂吧甜笑:“福儿倒是想当个奸臣,比奸妃可好玩多了。”

皇帝看她今天这一身打扮,不就是个奸臣样子,心痒难止,手掌一滑,伸到了她下面摆子里,扯远她的心思:“朕来试试多好玩。”

谢福儿:“您可真下流!”人已经扭成了一团,被皇帝窝着裹在衮服御赏内。

胥不骄见两人大白日里打情骂俏,啧啧两声,压着嗓子装模作样喊了两声:“圣上,下半场宴席只怕要开了,该过去了。”

喊了两句没应,也就叫人临时拉了面步障,摆手打发人退场。

裙里一如惯例,光无一物,让天子很是振奋,浓浓喘息:“你又晾了朕好些日。”握住她手放在唇际,又想起什么,浓眉一蹙:“还被那长毛怪物给咬了,回了远条宫,朕亲自给你从头到尾洗洗,一股子怪味。”

怀里美人儿手一缩,避开了人言辞就大胆起来,附在他耳轮边:“咬您的更多!蛇精狐狸精蜘蛛精!我给您要是戴一顶绿帽子,您得给我戴一百顶绿帽子还不止!”

皇帝早习惯了,不以为忤:“那群匈奴女人朕不是送给太后那边使唤了吗,回不来了。”

谢福儿没说话,皇帝明白了,主动开了口:“你是想问皇后跟朕的事?”

谢福儿巴在他胸口上,揪住一片衮服衣襟,声音开始有些低弱:“不想。”

“那天特地叫太姬来坏了朕跟皇后的事,还说不想?”皇帝对于谢福儿的占有欲很是窃喜,也没发觉她声音渐小,“其实当年朕派人慰问皇后……”头一低,这人今日一天的体力到了顶,竟撑不过去,睡了。

*

这日过后,谢福儿把药方子叫赵宫人拿去给嘴巴严谨的相熟太医看了下。

确定是妇科生育方面的药方。

药材是太医署中随手可拿的,但有十八反,是皇宫里的太医们不敢轻易开的药方,还有些平日注意事项以及用药期间的相克物。

确实是个要花心思的方子。

谢福儿叫赵宫人每天按方抓药,在远条宫混在排毒药中一起煎煮饮用。

这方子初初喝起来没什么反应。一两月后,行经通畅多了。

*

匈奴使臣队离京后,赵王也暂时入驻宫中,就在太子含丙殿附近的元泰殿。

赵王每日侍奉母榻不怠,闲暇之余去给皇帝、太后请安,当然,也忘不了后宫之主蒋氏。

这段光景,谢福儿每次去请安,觉得陈太后脸色和善多了,有时甚至还会跟自己说两句掏心窝子的话。

可能比起赵王的威胁,自己实在无足轻重。

时光久了,陈太后掏出真正的心声:叫谢福儿借机打消皇帝的易储之心,帮助太子保住储君位。

皇帝借贤妃之伤召回赵王,就是毫不忌惮将易储心摆给别人看了。

太子避走京城,皇帝已经开始着手清理太子留在京里的私党。

人走茶凉,朝中大臣多半见风倒,除了几个对孝昭帝一脉死忠的元老,到最后肯定都是站在赵王一边。

幸亏太子扬州击溃一事,在江南一带树立了名声,皇帝恐怕也知道眼下不是好机会,不好轻举妄动提出废储事。

…:文…深宫无人能说上话,除了谢昭仪。

…:人…女人在政治上,永远都处于特殊的地位。

…:书…枕头风的厉害劲,从民间到皇宫,都是管用的。

…:屋…谢福儿在太后宫那边的请安待遇一下子从经济舱升到了头等舱。

但陈太后的恳求又让谢福儿哭笑不得。

不愿意易储于赵王是一回事,但自己也不是给她孙子照路的明灯。

这话不好跟太后说,尤其太后目前对她难得的慈爱,谢福儿不愿打破这种宁静,每次都含含糊糊应了。

反正答应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一回事。

陈太后却对于谢福儿的这种乖巧懂事很是大喜,为了礼尚往来,这日跟皇帝用茶小叙时,提出晋位一事。

已经是九嫔首了,再升就是妃位。

四妃除贤妃,前面三个都空位以待。

彼时,谢福儿跟着御驾前伺候,立在皇帝身后,瞧见皇帝脊背一震,估计是在惊讶太后怎么转了性子,会提点自己。

谢福儿上前跪下:“妾进宫年数太短,后宫太多夫人比妾年资长,不敢专美。”

第82章

陈太后对昭仪的谦虚表示满意,装模作样地喊她起身:“六郎几年来眼皮下就这么几个可心人儿,郦氏命途多舛,再难胜侍圣责任,萧嫔虽得了天子开恩免去死罪,但遣去皇寺冷殿礼佛,余生一身罪孽,惹得余下几名承过雨露的夫人如同雨后惊蝉……也是该多给六郎拔些人起来了,至少遇到事情,总有个人能辅助皇后给皇上照理后宫啊。”又瞟了一眼谢福儿淤肿渐褪的左手:“……昭仪经这事也受累,手总算是保住了,可还是留了个嗜睡贪觉的后遗症……天可怜见,就当是个补偿也好。”还朝谢福儿眨巴两下眼睛,以示修好。

皇帝望着母后,又瞥一眼谢福儿。

陈太后什么时候能关心过后宫女人的升降,前些日子还对谢福儿满身防备,要不是赵王回来,只怕还是当做仇敌,这会儿却垂爱加提拔起来。

三人当天的会面小聚是在永乐宫的一处偏殿。

空气悬荡着花茶香,气氛和谐,谢福儿用胸前挂着的薄荷叶香囊袋,时不时嗅一下,挡住说来就来的睡意,撑着催人入眠的午后时光。

殿内伺候的宫人谁不知道昭仪是皇帝如今的心头宠,难得陈太后主动提出要拉她一把,皇帝肯定是答应都来不及。

一个个扯直了袖子,已经是准备下跪恭贺,就看是晋个德还是淑了。

隔了会儿,皇帝开了口,打破一室人的等待:“眼下忙季,过些日子还得去近郊勘视皇陵,准备事情多,这事再说。”

金口玉言一出,气氛凝固了须臾。

这不是客气,这是赤/裸裸的拒绝。

众人见谢昭仪顿了一顿,语气淡淡:“太后关心了。皇上既然都说了,那就再说吧。”

等太后回去,宫人们只见皇帝脸色彻底垮下来,谢昭仪脸色阴得也不逊色。

皇帝刚开口说了一句:“谢福儿,你跟母后背后做了什么事别当朕——”谢昭仪听都没听,直接甩开帘子,进了隔壁内室。

皇帝扬起金丝靴踢踢踏踏进去:“谢福儿你好大胆子——”

吵起来了。宫人们一呼笼地拢上去。

天子与嫔妃吵架拌嘴的事,难得一见,遇着迁就的皇帝和任性的妃嫔,算有一场好戏。

宫人既新奇又有畏惧,更多的还是兴奋,正要巴过去,被赵宫人和胥不骄二人甩手斥下去。

两人虽然打发了人,却不敢怠慢,趴在帘外拢袖竖耳朵,随时好扑火。

谢福儿见皇帝跟拢过来,坐在一面绣榻上:“我当然不够胆子,我只是个昭仪,能够有什么胆子。”

皇帝的语气丢进了冰里:“亏你还知道自己只是个昭仪?你也不过仗着朕对你有几分耐心罢了。你当朕不知道你跟太后近来手足无间,无所不谈?太后是什么目的,你是知道的,你到底是对赵王有偏见,还是根本就袒护着那个人。”

往日的调笑撩弄,没了。谢福儿知道,他这是真的愠了。

这一回是黄泥巴掉了裤裆里。

这阵子,她跟太后亲近,今天太后又提出晋妃,依皇帝的疑心病,绝对会断定昭仪维护太子,不喜赵王,站在太后那一边。

皇帝看见她的眼睛,心中闷气直转,心虚了?要是真没做过,她这性子哪会不解释?只怕还得调过头来反驳自己几句。别的事被说中了没关系,最后一句使不得!麟奴跟她私会驿馆那事还是个结,沉在心里虽没提,但不表示已经解开了,就看哪天摊上事。

皇帝腾腾走到书案边,蹭的抓起一叠没系金丝线的折子,摔到她腿上:“你当他真那么安分守己?你看了朕那么多折子,也不差这一封了!你自己表哥亲手禀来的!”

谢福儿打开看,加急的夹单密禀,一字一句,确实是谢表哥的字迹。

表哥什么时候成了皇帝的阴差,谢福儿来不及问了。

奏折上言明,太子在击匪期间曾秘密跟双胞胎亲王的属地家臣联系过。

借由扬州太守的口风试探问过,太子只解释,生怕剿匪不力,提前做好准备,方便到时搬兵,两王虽犯了事儿,还软禁在京中,但属地精兵良将不少,大可调用,为国效忠。

储君在外地私通亲王属地的臣子,怎么都由不得人瞎想,看用剿匪的临时突发大事来掩饰,确实不好说什么,毕竟也没实际证据。

太子的蠢蠢欲动,引得皇帝愈发想要快些提拔亲子。

以至于竟然完全顾不上自己解释……谢福儿坐得矮,皇帝站得高,明黄金黄御袍因为主人的不快和愤懑,在眼前轻微地一晃一摇,叫她心思也跟着飘起来。

某些事上,他任性,可是在正事上,他绝对不是个昏聩之君。

可这次,他问都不问就猜忌太后跟她染,笃定了她跟太后已经结了同盟。

这只能说明他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如今在他眼里,膝下的赵王才是最重要的。

十三岁的天之骄子赵王是皇帝的希望,由不得被别人的荼毒和设计。

太子派人提醒她赵王不是个好相与的性子,一旦登位,怕她得不到什么好处。

所谓的“得不到什么好处”,太子还算说得好听,谢福儿却不能不明白,新帝母子迫害旧帝妃嫔宫人的事还算少吗?光本朝就有好几名。

她当时虽然心里潮涌,但赵王若要即储,也不会多真多嘴一个字。

但现在,皇帝这种严防死守、不能叫别人动自己儿子半点心思的反应,打破了她的淡定,让她真的畏惧起来。

他们始终才是一家人。

谢福儿站了起来,走近了几步。

皇帝脸色稍微和缓了一些,见她白兮脸蛋透出不自然的红晕,好像是忍过头的激动,语气压了几分,退回坐在简榻上,双手覆在膝头,是谢福儿从来没有看过的庄肃:“朕甚至能满足你的兴致,让你在御书房晃悠,可有些事情,你知道朕是完全不可能让你碰。太后有他的谋算,你却只用安心享受朕对你的好就行了,”顿了一顿,吐出心中话:“哪个女子没有私心?赵王又不是你亲生的,朕体谅你。但你不要跟与朕唱反调,更不要站在与朕对立面的人身边,这是朕对你唯一的要求。”

只用安心享受朕对你的好?高祖宠戚姬怜如意,在生时把江山赠予这娘儿两都不打哽,却能猜到死后两人会遭什么下场吗?

他嗝屁了自己可怎么办!

她秀眉一蹙,压得眉心挤出一团怪异的酡淤。

那是婴儿欲哭之前憋出来的红痕,皇帝生了怜惜,举起手,轻轻一环,想要把她抱住:“晋妃一事,你也别气,这次朕只是做给太后看,今后自会给你亲自安排……”

不触犯他儿子的利益和他的目的,谢福儿相信他会安排。她福身一鞠,不易察觉退出圈抱,行了个跪安礼:“圣上的话,福儿都听进去了。福儿困,差不多要吃药了,怕失礼御前,先回远条宫了。”还没等应,倏的一转,扇起一小股裙风。

皇帝愠恼,将她一捉:“谢福儿,你始终还是不信任朕……就再没别的话了?”

谢福儿嗓子卡了两下:“……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要命,你要江山,无非就是你过你的独木桥我踩我的三轮车。

这叫听进去了?皇帝咻的站起来,喊了一声,举了一半的手抓了个空。

哪里喊得住人,早就脚下生了风火轮走得不见影儿。

皇帝愠愠坐下,这是他自己的错,没调好她,放纵得没边没际,就不能怪别人。

得拧拧她性子。

*

皇帝接连十多日没去远条宫的事传尽后宫。

僧多粥少的后宫,天子一月去一次宫夫人处,已经算是莫大的宠幸,可哪个宫人又不知道,圣上就连谢昭仪伤势最重时,也是歇宿远条宫的,一天不去,就是大事。

蒋氏领着娇娥前往永乐宫时,手足都在发颤,娇娥打趣:“风水轮流转,人总没有一辈子得意的。”

皇帝彼时刚下朝,从一堆折子里抬起头时,蒋氏绾着五色散髻,低低悬在美人削肩上,倒插一把凤头钗,平平稳稳坐在对面云纹圈椅内。

今天来的由头是,关于那天陈太后提出的晋升昭仪的事。

她是中宫,后宫夫人的动迁自己要动凤印,不能不过问。

皇帝听完蒋氏的话,有些好笑:“连朕与母后两人私下闲谈的话皇后都知道,怎么不知道朕当场就给了回音?这事已完,暂不提。”

蒋氏凝了一凝,应:“皇上考虑的也周全,昭仪若是再晋,就是淑德位,超过了贤妃。贤妃年资长,还为皇上生了赵王,也不过四妃末的位置,昭仪进宫还不足一年,又没子息,这么一下就超过了贤妃,不大适合,在嫔位磨炼个几年也好。”

皇帝因为这事跟远条宫那人闹了矛盾,现在还没消停,本来就一肚子火气,听了这话不爽快,朱笔一矮一折,竟生生磕在了卷上,晕出一大滩墨迹,干脆借题发挥,“哼”一声,揉作一团甩开。

蒋氏知道皇帝不得跟自己明面发脾气,轻挪步过去,掀起香风,拾起案卷放上去,望住案后的人。

美妇从捡卷,到上前,没有生育过的身段宛如十七少女,一摇一摆,叫人挪不开眼。

原先最瞧不起郦氏的狐媚作致,如今却更胜一筹,髻再不绾高的,衣裳再不穿宽大的。

皇帝心情极差之中苦中作乐,见她装扮,笑了:“国母该是德才贤雅,以色示人应该是后宫夫人的事。”

蒋氏既然豁出去了,就不怕被讽刺,秋水瞳仁盈盈而动:“皇上当年进宫摄政时对宜娘体贴照料,派宫人暗中探视,不也是为了宜娘的色么。”

皇帝闭上眼睛,没说话。

蒋氏欣喜起来,哪有磨不成针的铁杵?一次失败,两次三次还不行吗?只要他曾经对自己是有情意的,什么都好说,这么一想,更是生了勇气,声音就像化在水里:“六郎,宜娘不求别的,只求个孩儿。”有了子嗣,哪愁得不来男人眷顾,贤妃要是没赵王,怎么会变成这样还能得到皇帝关怀。

皇帝仍然半阖着眼,呼吸却变浓重起来。

第83章

蒋氏见皇帝闭眼吐气,分明是心里有鬼,心里窃喜,逼近一步:“六郎避宜娘还要避到什么时候?”

皇帝一听这话又勾起心头不爽,更被她逼得浑身竖汗毛,猛然一睁眼:“格老子的哪个避你?谁又是为你的色!朕闭着眼是懒得朝你丢白眼!”

蒋氏是水晶心琉璃肝的人儿,受不得这种惊吓,一听这话,抖索起来:“圣上这是怎么个意思?”

皇帝生来恶趣之一,就是看皇后一张晶莹雪脸扭曲成炭木,这会儿爽快了,露出流氓嘴脸:“皇后说几个意思就是几个意思。皇后骂朕的那些话中,有一句讲对了,朕就是图谋你夫婿江山,当年朕摄政时叫人去照料你,慰问你,全凭你是孝昭帝未亡人的身份,这样说皇后还不明白?”

蒋氏脸色跟着心灰了一大半。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阍人传报:“赵王参见。”

贤妃近几日脱发越来越厉害,药石无灵,最重美貌的人从此顶着这个面貌,心情一落千丈,心病引起身恙,又犯了缠绵多年的妇科病,一下子统统爆发,下不了床。

赵王日日过椒风宫侍奉之后,会来永乐宫给皇帝汇报贤妃病况,显示自己的孝道忱心。

这天来永乐宫也是跟往常一样,禀报生母病况。

赵王来时,帝后好戏正是j□j。他喝开下人,弯身在廊下殿门外听了半天好戏才叫人通传进殿。

一进去,赵王拜过天子和中宫,眼神扫过眼色通红的蒋氏身上:“不知道母后也在。要是父皇与母后还有要事,儿臣就先退下,稍后再来。”

蒋氏绣帕捻过眼睫,坐如盛开洁莲,无一不妥,心里却毛躁不堪,误解了皇帝的意思本就如坐针毡,尴尬痛悔,又不想叫这个乳臭小儿看见自己的颓废相,起身先告辞了。

赵王见她背影,隐隐哂笑。

想当年这女人百般不愿续嫁,成日在寝宫以泪洗面都快逆流成河,父皇要不是为了借她孝昭帝遗孀身份坐实了帝位,生怕她一个不留神想不开寻了短见,哪儿会派人过去暗中盯梢,还时不时亲自过往一趟?

可怜可悲,美人欺人,也容易自欺,只当两代帝王都是她囊中之物。

“说说你母妃情形。”皇帝打断儿子快活,开口。

“今日病情尚稳,父皇无须牵挂。”赵王拱手,语气迟疑,“就是服了药汤后,母妃感叹了两句。”

皇帝手一抬:“说。”

赵王眼眶一红:“母妃自惭再不便伺候父皇,病榻上辗转反侧,觉得辜负了郦氏敬孝皇家的心思,又记挂自己进宫数年养在西十六宫的两位姐妹,说两人资质愚笨,没有得过圣宠,以后少了自己的照料,可怎么是好。”

自打皇帝登基,郦仕开抱着多投注不吃亏的心情,跟其他外戚一样,又送进宫里去几个女子,都是贤妃堂表家的姊妹。

无奈郦大司马忘了自家妹子有多善妒多跋扈。

郦贤妃嘴上是同意了哥哥的做法,哪能由其他女人坐到自己头上,郦家的也不行,岂能被人抢了风头?硬是将那两个表姐表妹打压了几年,到现在只是宝林的位阶,甚至连天子的龙颜都没见过。

一个又一个,全都不省心,一个女人就是一笔麻烦,又不是臣高主弱的年头需要用臣家的女儿不断平衡后宫,皇帝何必连绵不断地给自己寻闹心找不痛快,挥挥手:“陪朕去上林苑走走,不日朕要巡皇陵,顺便说说你在京监国的事。”

赵王一听大喜,再不提给皇帝塞女人的事,伴驾出了殿室。

天气晴好,正是春末夏初,太阳不温不火,皇帝想走路活络筋骨,赵王也就顺心意,叫御辇在一边跟着,除永乐宫这边的内侍,又令自己随行来的宫人两边鱼贯随行。

进了上林苑时,太阳又高了些,宫娥上前给皇帝与赵王递上沾了水的湿帕揩汗。

皇帝不经意一瞟眼,脸生,不是永乐宫这边的人,那宫娥被天子一注视,却打了个寒战,明明是大太阳,白着一张粉俏脸,香汗滚出,帕子送到天子手上,定住了,不敢抽,也不敢松,一双嫩酥手顿在半空,畏畏缩缩的样子,遭人怜惜。

这不叫人注意都不行了。胥不骄在左近,叱责:“是哪个底下当差的家伙?第一天伺候?”

赵王连忙说:“父皇息怒,是儿臣身边的人,冒犯了父皇。”

皇帝走了些路心情开怀,并不责难,摆摆手:“刚进宫,不知者不罪,情有可原。”

赵王笑道:“父皇,这侍女可不是儿子属地的人,本就是宫里的人,儿子刚进宫那几天,找内侍省的人调些宫人用,这个小侍女就是内侍省送来元泰殿的其中一名,儿子见她乖巧懂事,便把她留在身边使唤……父皇应该是认识的。”

皇帝给赵王面子,顺势望了宫娥几眼,还是觉着脸生,摇头:“谁?不认得。”宫女太多,没有一万也得八千。

宫娥骨碌一下跪倒在地,雨打梨花,腮润颊湿:“罪婢苏氏,与皇上有过三面之缘,却不慎冒犯天颜,亏圣上宽宏,昭仪温厚,全不计较,只将罪婢调去远条宫外的大门打杂伺候,又有幸碰上赵王,才得以新生,重获报效皇家的机会。”

皇帝一听昭仪二字,脸盲症木了,就是那个被谢福儿为应付皇后,送上龙榻的宫娥。

念着念着,皇帝又莫名有些不大痛快,赵王见皇帝脸色不虞,低声道:“儿臣不知道这个是忤逆过父皇的婢子,要是父皇不喜欢,儿臣这就交还回去。”

皇帝凝住苏娃,以前长什么样子……忘记了,现今眼前这人瘦小兮兮,腰身一具纤如芦叶,风吹辄飘:“怎么,昭仪将你遣到殿门口看门当杂役?后来再没拔用过?”

苏娃听皇帝口气和蔼,擦擦眼泪:“回圣上的话,罪婢在外头隔着几层门当差,职位身份都粗陋,上面贵人难得见罪婢一面,罪婢更不敢再有伺候昭仪的心思。”

皇帝朝赵王一转脸:“人家既然当废材,你就留着用吧。”说着朝前继续晃荡。

赵王心中一舒,朝苏娃丢了个眼色,疾步追上皇帝。

父子在一行宫人尾随陪伴下,在上林苑徜徉,经过宫苑大湖,监国的事交代得差不多,赵王见皇帝脸色好了些,才闲话家常,试探:“父皇这回巡陵,不知道宫中哪些人能有幸陪驾?”

皇帝鼻腔共鸣发出雄浑一声,心里一勾起那人影子,步伐都慢了。

赵王故意笑说:“别人就不知道,一定是有谢昭仪的。昭仪叫天子一天都离不开,就算不亲自接触,也知道定是一朵解语花。”

皇帝笑呸:“你还真会赞她,解语花?食人草吧!”

赵王声音一敛:“儿臣见苏氏细腻成性,想有奴如斯,主人肯定更加难得。昭仪毕竟伤势还不全好,一人难将圣驾侍奉得周全,不如叫苏氏这回同行,旧日的一双主奴一起侍奉圣上,是为双美。儿子不能同去陵寝,也当是遣个手边人替儿子敬孝心。”

苏娃说不出的喜,垂着头碎步慢移。

皇帝没发话,正在此时,几层假山背后有人声响动,隐约看见此起彼伏的青盖乌发,一簇人夹杂着欢声笑语飘来。

应该是来上林苑游玩的哪宫主人,看样子正好跟御驾迎面而来,就是隔得远。

按惯例,打头的内侍去探视了一下,匆匆回来,小声禀给上司胥不骄:“是远条宫的谢昭仪,好像是要去太液池那边赏花儿。”

皇帝耳朵尖,身子板一下打直。

那边的人马窸窣了一下,安静了些,自然也是察觉到了假山对面皇气腾腾的庞大队伍。

小会儿,内侍第二次跑回来报:“中常侍,昭仪近了,昭仪近了。”

皇帝不易察觉地雄赳赳大跨步前进,一干人跟着天子,忙不迭加快步子。

眼看对面的步伐渐渐近了,皇帝心潮不稳,那声音却陡然一止,又弱了。

打头的内侍最后一次跑回来报告,弱弱:“中常侍,谢昭仪改了路线,身子不舒服,困觉,调头回宫了。”

皇帝变了脸。

天子与两位郦宝林日日朝后相携伴游,身影流连上林苑、太液池以及后宫数处园景。

朝夕之间,传遍了后宫。

远条宫的宫人成天哭丧着脸,如死爹妈。

胥不骄携着圣旨多日后第一次进西十六宫时,远条宫的宫人们早就在廊下等得脖子都直了,爹妈又活了……

旨意颁下,天子孝先天下,首重山陵,按旧例,三月初九,皇帝携羽林禁卫,亲巡京城近郊邙山的皇家寝陵,为期七日,风雨无阻。

因太子睽外宫,止令昭仪、,内阁几名老臣辅助赵王监国,中宫蒋氏需料理后宫琐事,仍坐镇后两位哪宝林随行伴驾。vv,赵宫人接下云轴御旨,送走了中常侍,转头就跟贤志达一左一右,走到趴在软榻上一边吃葡萄一边看小黄书的谢福儿跟前,死死捉住她衣袖:”昭仪!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您要是再任性,咱们就吊死在廊下给您看!”

第84章

皇家陵寝在京郊外的邙山一代,离京城中心不远,依山而建,历代帝王的阴间归属地沿着山麓排排坐。

谢福儿记得有的朝代天子在位时是不修陵墓的,等皇帝翘辫子了再做安排,刚好跟本朝相反,本朝的在政天子一登基就开始召集大将作部门以及工匠艺人前往帝陵施工,为百年后的老巢做准备。

每一朝的天子隔个几年就会去陵寝处,表面上是看看施工情况,实则也是图个放风取乐,散散心。

这一任因为在位时间不长,帝陵开工到修建不到四年,也就搭了个轮廓出来,这回还是第一次亲去。

谢福儿心想,早不去晚不去,偏偏是赵王回来的时候,还留个机会给赵王坐镇监国,分明是别有居心。

一路出城,皇帝坐前面的青质玉辂车舆,谢福儿和两个郦宝林分别在后面的两辆白铜饰犊车。

谢福儿出来一趟,本来想蹭蹭热闹,可羽林围得车驾得连个苍蝇都飞不进。

一群银装长刀的校尉、都尉还提前清过路,所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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