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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气妃-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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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和太后说的话,那就是天,丁点儿不能违逆,无论何时何地,美人得要为皇上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以表我谢家忠心……”

见女儿诚恳地当着众人面点头,谢夫人又哽咽:“为母身在宫外,不能时时刻刻督促美人,”说着,头一偏,面朝赵宫人:“还望赵宫人今后在旁边多多教化了,美人若有错,务必指点迷津,切勿纵容包庇。”

“夫人说哪儿的话,”赵宫人放下茶盅,恭敬回应,“奴婢分内事,必当谨守职责。美人正得圣宠,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美人也是个好学的,但凡能够讨皇上欢心的,无一不漏,无一不周全,与圣上正当是两厢好的恩爱好时光呢,夫人操心了。”

正巧,宫人搬进太后和皇上御赐的回门礼,下人来报,二厅的宴席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宴。

谢太傅领着谢延寿把内侍和廷卫迎到二厅去款待,谢夫人则和谢福儿带着随行几名宫中女眷进了內室用膳。

少了男丁和大半宫人,都是些女人,少了些忌讳。午饭时,谢夫人陪着女儿说了些私房话,饭后又双双进了內帏。

省亲夜宿一晚,住的是旧日闺房,前几天重新修缮过一通。

打发了赵宫人,身边一没人,谢福儿就拉了谢夫人说起心事。

这几天想了想,她笃定好主意,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光靠那皇帝的一点儿宠,谁稀罕?哪天要是变了心怎么办。

她料着在外面投产,也不说那些大虚话:“宫里送的回门礼都是从国库出的,大多打了印记,不好变卖,我出宫前托吕公特地点算了一下,把一些没有标志的分了出来,单独装在几箱笼里,娘亲到时一看就知道,那些可以流通变卖出去,权当是投资本钱。”

谢夫人听了也不算惊讶,后宫妇人用外人的名号在民间投产的事儿是历朝历代常有的,算不得什么稀奇,现如今还有不少皇亲国戚在外面投资店面呢,只是这女儿,出阁前只会读书,出阁后又埋在深宫,能做什么生意,顺口说:“好,那娘叫人打听打听,看看时下什么生意好做。”

谢福儿早想好了,做大不如做精,做短时投机不如细水长流,还得专业对口,不然得要被人唬弄。

自己是从五二精庐出来的,这辈子别的没什么,就是对书院有些特殊的感情,原先在司籍司当差偷看折子那阵儿,也知道民间私院在本朝比较蓬勃是个朝阳产业。

开书院,是谢福儿的计划。

一口吃不了大胖子,她想从启蒙舍开始着手,招生范围3~7岁的孩童。

教师资源聘请一些在邻里街坊中间素有威望的文人儒士。

另外谢爹爹那边有什么熟悉的老同僚致仕回乡没事儿干孤单寂寞带孙子乏味了,也看能不能引荐引荐,当个顾问,不坐班都好。

薪资不是问题,问题是有没有真刀实枪,不好意思她现在什么都没有,就是不差钱。

教育这行,吃的良心饭,不能误人子弟,等稳妥了,再慢慢招揽更高品质的,才能有发展希望。

谢夫人被女儿口若悬河说得一愣一愣,谢福儿也不多说,掏出一沓纸,跟卷宗差不多厚了,规划都紧赶慢赶地熬夜写好了,就怕有差池遗漏,趁着省亲机会给老娘。

谢夫人打开一看,差点儿花了眼,这一笔一笔的,来真的了。

谢福儿眉飞色舞凑上去,指点了几个用水墨颜料高亮的关键处:“女儿觉得这几处比较重要,娘到时再瞧瞧有什么问题。”

谢夫人拉长颈子一瞧,大抵有这么几点:一,京城中心的私学竞争厉害,生意起步,万事不定,就先不要跟人抢了。学舍选址尽量往城郊靠,要是有出让的学舍,顶下来最好,生源主要吸收普通门户的子弟,客户群基本定位在老百姓。

二,学舍要花重本修葺,安全第一,不求奢华,但求稳妥,不能有豆腐工程……

三,有关束脩,先叫阿赏一行人去郊区调查调查附近学舍的,待定,贫门子弟可据情况减免,一来是业界良心,二来也是给学舍招揽名声。

还能有什么问题?谢夫人收好图纸,见女儿谋划得仔细,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伤感,要是真如赵宫人说的跟皇帝女婿两厢恩爱,无猜无疑,这女儿一心巴着跟夫君如胶似膝、你侬我侬还来不及,哪来的功夫去搞小金库?

见谢福儿中途歇下气儿,谢夫人忍不住:“女儿啊,是不是那老小子给你吃苦了?”爱女一下轿,瞧着自家门楣牌匾的模样,再眼巴巴盯着爹娘兄弟的神情,别人不清楚,当了几十年人家媳妇的谢夫人还能不清楚?在婆家受了委屈才会这样。

吃苦的定义,可太宽泛了,有人觉得只要有口饭吃,有暖衣穿就幸福了,有人还觉得精神上舒坦才算活得自在。

她也没别心思,就想着给自己留一条退路,不能真叫他拿自己当个囚在笼子的金丝雀玩玩弄弄的,宠的时候这笼子是金镶的,不宠了呢?就算放飞了,连笼子都不给住了,她还得有个好去处吧,现在这不就是提前给自己备好路么?

外面的百姓都在夸赞自己有福气,嫁得好,把自己恨不得当成传奇,捧到了天上,有朝一日要是跌下了呢,墙倒众人推,夸赞估计就成了奚落嘲讽。

福祸皆在一个男人的瞬息心思,实在太悲哀了,她自己得有个念想。

就算这念想,在他看来,也许是啼笑皆非,不值一提。

谢福儿想了想,说:“天子家的夫妻缘最浅薄。他女人多,事儿忙不过来,女儿也得找找活计,不能总盯着那个乌烟瘴气的后宫活活憋屈死。”

谢夫人心里一紧,扶住谢福儿的手腕,正要拉过来劝,只听女儿“呲”一声,竟皱眉缩了回去。

谢夫人一惊,顺手卷起谢福儿袖子。

进了室内,外面的银鼠披风和大袄子早就脱下了,手一拨,谢夫人就瞧见了她小臂上的青痕,顿时明白了,这老不死的龟孙子,竟敢动自家女儿的手,就算是皇帝也得咒他千秋万代,谢夫人脾气上头了也顾不得那么多,恨不得把女儿多留几日,再不还回去,沉默了会儿,暂时压下这口气,又说了些私房亲热话,计划了些琐事。

谢夫人做事也麻利,既是答应了女儿办书院就拖不了一日,叫赵宫人和阿赏进来陪着,先挺着肚子出去了。

*

冬天夜色落得快,晚膳过后,谢福儿又跟爹娘聚了聚,把谢延寿拉过来逗了逗,问了问学业,本来还想多留一留,乳母过来说少爷的药炖好了,谢福儿见弟弟咳得频繁,比白天好像还严重了,叫人赶紧带回房间去。

第一个不在皇宫的日子,谢福儿不争气地失眠了。

闺房小院外偶有内侍和廷卫的巡守步伐声传来。

赵宫人和两名随行宫人在外间搭了个铺。

阿赏挪到耳房,当做家人陪伴。

一觉醒过来,就又要回宫了。

谢福儿扭过身,实在舍不得这好光阴啊,怎么假期永远都是过得这么快,要是能无限期延假多好。

出一趟宫,太不容易,该交代的都得交代干净。谢福儿捏着被角又在盘算那书院的细节,正想得意识涣散,周公在前方招手,阿赏推门进来,一贯的淡定没了,连往日的旧称呼都吐了出来:“小姐,延寿少爷不行了——”

不是伤风而已么?怎么就不行了?谢福儿没会过来,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更慢了,不好意思(╯3╰)

谢谢唫銫姩蕐和我和我的小伙伴的地雷。

第59章

次日,天光一亮,谢太傅之子被大夫断诊为天花的消息传到了宫中。

宫廷闻之色变。

天花在这年头还是人人为之色变的夺命死神,传染性极高,无药可医,全靠自愈,基本是听天由命。

京城每遇此病例,得要立刻通报官府。患者养病期间,其人与家属不得离宅,以防疫症扩散。

要是遇到痘症爆发时期或相邻街坊集体染疫,朝廷更会集结病人,强制送往郊外空闲寺庙栖身,派遣几个医者去送些汤药,相当于是自身自灭了。

宫里的人倒不是怕宫外那个隔得远的谢家小儿子,只是不早不晚,宫里的美人刚回娘家省亲,只怕会把疫症给带回来,这可是烈性传染病。

陈太后当机立断,暗召了几个内阁重臣,急吼吼直奔永乐宫,求请皇帝先下口谕,暂不去轿迎回谢美人,先行拘在谢府中,到病童疫症好了再说。

皇帝听得百般不痛快,眉头一跳,当场否决:“宫中妇人怎么能长久呆在宫外?得病的是她弟弟,又不是她,朕查过谢氏入宫履历,她幼年时出过痘,不会发病。”

“不会发病,并不表示不会带病回来!”陈太后气急,颤了声音,差点儿踉跄摔倒,幸亏马氏扶稳了。

皇宫素来忌讳疾病,不提还是传染病。

事关满当当一宫人的性命,没人能够冷静得下来,太后挡开奴婢,面朝圣上,老泪纵横顺着皱纹沟渠流:“宫里全是金枝玉叶,个个都耽误不得,一个谢氏,将咱们所有的性命都压上去,皇上,您可好狠的心啊!”

余下几名老家伙也是跟着太后嚷嚷:“皇上,保重龙体啊——”

太后大发雌威,群臣磕头劝谏,轰轰烈烈,皇帝从天灵盖疼到山根,胥不骄小声劝说:“皇上,天花不比寻常病症,太后担心也不是多余。还是将美人先留在太傅府吧。待谢家少爷病势妥当了,再接回来,反正美人有了免疫,也不会发病,皇上也不用忧,最多就是……一些日子不能见面罢了。”

好一个一些日子不能见面……正戳帝王心头疮。

皇帝拂了拂袖子,腾的一下子站起来,不慎踢翻了旁边垫脚的凳子,闷声不响,进了内殿。

年年都有省亲的,就没见过哪个回不了夫家。

她倒好,把自己搭进去了。

##

谢福儿这儿还是个木的,没回过神。

谢延寿那晚一回屋,发起高热,喂了汤药还是缠绵不退,到下半夜时开始呕吐打寒战,乱说胡话。

乳母一掀被子,仔细摸查,大腿、腋下一些隐蔽部位竟起了红色丘疹,登时就知道不妙,吓得连忙叫家奴去催请大夫,又去叫醒了谢太傅夫妇。

这时候,谢延寿已经发起了惊厥。

等大夫来了府上,战战兢兢地吐出“……怕是痘疮”,阖府再不得安宁,谢夫人慌得差点儿要早产了。

直到翌日,宫里传来加急口谕。

谢府中人忽染顽疫,暂许太傅假之公务职责。另,阖府不得随意出外,以免病情扩散,否则当处国法。期间省亲的美人谢氏与随行宫人亦稽留太傅府,待皇命,再行归宫。

一群宫人议论纷纷,虽不满但也不敢表示,出来一趟,倒是回不去了。

与传旨内侍随行出宫的还有两名太医,奉了上谕,留在太傅府,照顾谢家小国舅,等内侍离开,也没多说什么,先进院给谢延寿问脉看症,施灸熬药。

谢太傅派家奴在儿子小院里准备好厢房,将太医们安置在里面。

谢福儿被赵宫人和谢爹爹拉着不让进去,见太医出来,隔着篱墙问了弟弟的病情。

虽然为难,太医仍是不得不直言告诉病患家属:“痘疮素来分三个时段,公子回京路上怕就已经进了病症前驱期,只是那时还轻浅,小孩子对于病痛又不敏感,旅途不便,下人们怕是没怎么经心,现在已经开始出疹了。这类顽症年幼得了还好,年龄愈大就越难治,若熬过十天,好生照顾着,不引起别的并发症,就算过了大半危险。”

这话一出,谢府气氛紧张如绷紧的弦,半刻不敢松弛。

谢延寿单独隔离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谢夫人因为身怀六甲,死活被丈夫关在另一处厢房里,不能亲手照顾儿子。

谢太傅吩咐府内两名发过痘疮的老家人陪着两名太医在院子里贴身照料病子、送饭递药,每天换下来的衣服裤子如水浆洗过,淅淅沥沥汗湿了,捧出来就立马遵着医嘱,拿到后院去一把火点了,烧得干净。

家逢骤变,谢福儿被赵宫人摁在闺房里摁了几天,坐不住了,这天,不顾赵宫人和贤志达的阻拦,硬生生进了谢延寿的小院。

这日,离谢延寿发病已经了四五天了。

谢福儿没见过天花,这种传染病在自己那个婴儿时期接种疫苗的年代几乎已经是濒临绝迹了,一扯开帘子,见到谢延寿,哪儿还是原先那个细皮嫩肉,活蹦乱跳的弟弟,由头到面全是暗红色的疹子,渗着血道道,几乎看不清五官了,怪是吓人的,呼吸吐气都听得不明显。

谢延寿当时还算精神好,也退了烧,张口恹恹呐了一声:“阿姐——”

谢福儿的心一个咯噔,眼泪哗啦掉了下来,斥走满屋子人在帘子外等着,扑过去,叫了一声阿寿。

谢延寿努力睁开眼皮子,见姐姐哭得肿面浮眼,撑着一口薄气,嘴角抽搐:“阿姐,我要是死了,就去当鬼,帮你把那个欺负过你的姓高的吓死,我打不过他,吓总能把他吓死吧,嘿嘿,嘿嘿……”

这是回光返照了么?脑袋都不清楚了……谢福儿哭出声来:“阿寿!你可别吓姐姐啊——”

一声嚎哭吓得帘外的人不浅。

赵宫人和贤志达不敢违逆谢福儿的意思,迟迟不敢进去劝,倒是两个太医冲进来拉了帘子,掩住病孩,此次出宫肩负皇命,一来是为照料谢家小国舅,二来也是暗中得了嘱咐,要给皇上看好这美人,生怕冲撞了这宫夫人,急急说:“快将夫人请出去——”

谢福儿发了急:“什么出去?这些日子,由我天天来亲手照料!”

“不可——圣上不准——”一名太医挥手阻止。

原来除了治病,还是来给那人卧底的。别的什么都能忍,照顾亲弟弟这事儿天经地义,还能被他阻碍?弟弟就这一个,命更只只有这一条。

谢福儿盯住太医:“皇上是不是最讲求母慈子孝?”

“那是当然!”太医面面相觑。

谢福儿哼一声:“长姊如母。谢夫人有身孕,不能接触病人,这些日子就由我来代替照顾,这也是行孝道!皇上最重孝道,该是夸我还来不及,怎么会责怪我?”

两名太医哑口无言,却也没法子反驳。

这一日后,谢福儿日日跑来小院亲手看管谢延寿,只说自己发过痘疮,有免疫力,不怕传染。宫里来人,让太傅府平白多了几十口,谢太傅平日照料宫人功夫还不够,余下就剩自己能操持了。

赵宫人和贤志达拗不过这美人,只得作罢,由着她去,余下宫人更不敢说什么,两个太医虽受了皇帝私下唠叨叮咛,无奈人在屋檐下,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见这态势,只能顺大流。

谢延寿底子好,又因为有宫中太医陪治和亲姐贴心照料,病情一日比一日好。

半月后,谢延寿病势身上的脓疱干燥了,开始结痂,一块一块的,红赤赤,更加看得触目惊心。

瘙痒难耐,这是最难熬的时候,就算是大人也不一定有那个自控能力,忍不住用手去抓,何况是小孩儿。谢福儿心想这么大面积的痂,一挠可不得了,毁了容,日后比死也是好不到哪儿去,每天也没别的事做了,就顾着在病榻前抓住弟弟的手,任他哭得撕心裂肺也不准抓,实在不行了就厉声吓唬:“想变成日后讨不着媳妇儿的麻子,你就使劲抓!”

讨不着媳妇儿是大事,谢延寿不敢怠慢,哭哭啼啼中,双手拽紧了床单被褥,就算忍死了也再不敢抓一下了。

省个亲,倒叫谢福儿顶住谢府内宅的半边天。

熬过这段最难受的光阴,谢延寿开始脱痂。

太医将病情传达出府,进了宫里。

朝廷对谢府的管制也没有那么严了,开始准许家奴准许适当出入。

谢氏夫妻一边担心儿子,一边又着急起另一桩事。

儿子病势也算稳当了,太后的寿诞都办完了,眼看就要过年了,怎么圣上那边儿还没点音讯,久久不召女儿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唫銫姩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01 17:47:09

第60章

不回去就不回去。

谢福儿悠哉得很。

那个黄金打的鸟笼子,不是人住的地方啊,自由的空气才最美好。

在宫里,能这样翘着腿儿嗑瓜子么,能拉了侍女闲话家常吗……

有花堪折直须折,也不知道还能待多久,谢福儿将一天当两天用,巴得紧。

与此同时,谢夫人给女儿带了信回来,生意的事有着落了。

托的掮客有了回音,运气好,京郊刚有个学堂要顶让出来。

书院原主人是上一朝的一名谏议大夫,姓孔,致仕后回了乡下,为娱晚年,将毕生积蓄拿出来,索性在城郊附近办了间启蒙舍,收罗学子,叫桃李堂。

如今打理桃李堂的是第三代,谏议大夫其中一名孙子,名孔君虞,自幼双失,寄养在伯父家成人。

因孔家近两代家产趋向南方发展,伯叔兄弟都已经陆陆续续南下了,孔君虞一人在京城呆着也没什么趣味,着手变卖京城产业,再行离开,毕竟是祖父留下的祖业,不愿意随随便便托付给肥肠满脑的豪绅地主,还是想找个有心思的,一拣再拣的,就拖到了如今。

谢夫人对外买卖,打的是娘家没有出仕的一名子侄的旗号。

掮客跟孔君虞舌灿莲花地说了一通,说买家有亲戚在朝为官,算是个稳扎实打的合伙人,孔君虞说动了心。

这倒正合口味,有现成的资源,原东家出身好,官宦门第出身,交接起来应该是个灵光人,不含糊。

谢福儿蠢蠢欲动。

师生资源没问题了,可书院的主事人还得费心挑拣一个。

要是那个孔君虞能留在学堂代自己打理就好了……谢福儿有意跟他亲自见上一面,谢夫人连忙摆手:“那可不行啊女儿,都知道太傅府里住了宫里回来省亲的夫人,怎么能随随便便叫个外男上门。”

自然不能叫人家上门,既然是有意邀请他留下,不说三顾茅庐,起码也得有个亲自拜会的诚心吧?谢福儿眨巴眼睛,不吭声。

*

谢太傅可没女儿和夫人这份闲心情。

因为还没返工回朝,谢太傅托人请来了吕内侍。

两人在太傅府侧门一见,谢太傅就抓住人家袖子口不放:“吕公哇,我说圣上他到底几时接人回去啊!”女儿嫁不出去愁,嫁出去了回不了夫家愁上加愁。

打从女儿进了宫,谢太傅眼巴巴瞅着能再见一回女儿,可对久了,又恨不得一脚给踹回去得好。

吕公甩开拉扯:“敬乔兄哇,你当就你这当老子的上火?咱皇上最近嘴上都起了一排泡子了,还不让人说。可太后询过太医啊,按往年的痘疮案例,说这病症潜伏光阴不短,别说小公子现如今还没好周全,就算是痊愈了,也得等等,叫宅子的病气散散,才能准美人回去。”

谢太傅捶胸骨给他看:“别说福儿是皇家的人,就是一般老百姓家里,也没外嫁女长住娘家的道理!”

吕内侍直言不讳:“那得看是个什么情况了,乱世还用重典呢!特殊情况您还不兴特殊处理?省亲一日半日而已,偏偏给美人赶上了点子,摊上了怎么办?”见这老伙计哑着一张脸像吃了一坨苍蝇,又好心劝:“您也别犯愁,美人只不过是暂时拘在娘家,您想想前朝那几个宫妃,能有这好命?”

吕内侍这话本来是安慰,谢太傅听着不是滋味。

前两朝,宫里有人得了痢疾,一传十,传染了好几名宫女和后妃,痢疾不如天花可怕,有方子治的,上面还是下了旨示,把患者从复盎门用小车送出去,养在郊外皇寺中。

养着养着,死了的就死了,活着的,最后也没见宫里派人去接回来。

想着想着,谢太傅心都凉了。

*

谢福儿就趁这空闲撒野,为跟孔君虞见面做足了准备。

旁边尽是宫人,偷跑半天不容易。

赵氏是老人,得要瞒着,贤志达对自己倒是忠心,可堪重用。

她借探病,提前把原先的男装行头暗中塞到了谢延寿屋子里,这天又去弟弟小院,托词亲自照看一天,不许打扰,留阿赏一人打下手,叫贤志达在屋门外守着,偷偷换了衣裳就领着侍女由后门溜了。

贤志达虽然心惊胆战,但贵主为大,谢美人是天,更知道一损俱损,哪儿敢拒绝。

冬季午后阳光正暖和,晒在人身上酥酥的,快过年,官道上热闹得很,谢福儿照着谢夫人提供的地址,直奔城郊。

桃李堂在郊外不远的竹林边,挨着一条潺潺小渠,附近是高高低低的青瓦民舍,袅烟腾升,烟火气十足。

是个读书做学问的幽静好环境,虽然比不上京中繁华地段,但人气也不稀薄,大好。

孔君虞每天都在学堂坐馆,今天也不例外,没料到买主会突然上门,措手不及,一见来人,面色一怔。

自家小姐男装招摇,阿赏本来司空见惯,但今时不同往日,既然已经是皇帝的人,私自趁乱出街就已经不合规矩,哪还禁得起这样被男人望?

阿赏不乐意,过去挡住孔君虞目光,横在中间,却被谢福儿扬手扒开。

谢福儿本来以为这个学堂主人年纪不小了,见面前男子颀长玉立,风度不凡,一袭天青棉丝长袍,腰系玉佩鸾带,很是温润,最多二十上下,也大喜。

年轻表示性子活络,少陈腐气,好说话。她径直过去,双袖合住一拜,行了个俯身礼。

攀谈后,孔君虞带着谢福儿大逛桃李堂,都是年轻人,没什么话不能说,谢福儿又有心巴结,短短功夫,谈笑风生,称兄道弟。

孔君虞虽是文臣门第出身,但也豪气,说到兴浓,拍拍对方肩膀,手刚一碰上,谢福儿倒没什么,阿赏却眼神着火一般,活活将孔君虞的手烫了下去。

孔君虞虽然常年钻在书海辞山中,却没有书呆子气,心思细腻,暗中瞧身边这年轻郎君面色红润透粉,有些女相,戈登一下,发了猜疑,只可惜冬天穿得多,包住了颈项,瞧不清男女区别。

孔君虞不顾阿赏怒目,又贴身几步,侧目再去观察,见到谢福儿耳珠上有小洞,顿时明白,噢,这个背后买主,是个女儿家。

他再不敢像刚才那样造次,避让了几步。

谢福儿见他谈吐十分合自己胃口,虽然有文人风骨,却不迂腐,愈发想把他留下来为己所用,聘人难,聘个靠谱的更难,拿定主意,试探:“孔兄置了妻房没?”

孔君虞直言:“还没有。”

谢福儿心头宽慰,这敢情好,单身汉,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掏出个乌骨金丝装饰扇,嗖一下甩开,轻轻一摆:“在本地可有相好的?”

这问题太私人,孔君虞略微红脸:“还不曾有幸遇佳人。”

谢福儿啧啧摇头:“月老不长眼,孔兄祖辈为京官,年纪轻轻就办学堂,生得也俊,京里再难找到第二个人了,这么好的条件,怎么就剩下来了呢——”

孔君虞见她说话特别,薄唇一勾。谢福儿笑嘻嘻接着说:“话说回来,听说南方的姑娘漂亮虽是漂亮,但个个太有心眼儿,不好驯服,孔公子何必非要定居那边——”

不等孔君虞开口,福儿继续诱惑:“……不瞒您说,小可不才,只有家中父母人面还算广,认识不少出身好的良家美娇娘,这个嘛,”举起手掌掰掰指头:“一个手掌应该是数不过来的……大可为孔兄在本地引荐好姻缘。”为了留人,皮条得要拉一拉。

谢福儿观察他脸色,见他不说话,表示有戏,趁热打铁:“孔兄不如先留下,一来择妇,二来与小可共谋学堂事。学堂空虚,需要一个稳当人坐镇,小可因为些许缘故,不能时时出面,想来想去,只能劳烦孔兄代为打理,佣酬没什么,孔兄只管开口。”

孤儿一个,无依无靠,南下也不过是帮伯父打理那些无聊产业,难得遇着个可心又豪爽的搭档同伴……还是个女娇娃。

才子佳人月下私定的佳话故事,读书人看得多,孔君虞眉目一动,凝住面前人,顿了半晌:“亡父在京内留给愚兄的产业不止这一处,确实不好马上抽身,桃李堂经过祖父的手,更有感情,乍然一放,总觉得愧对,倒是能先替谢贤弟厘清书堂的要务,南下之事,可以再说。”

谢福儿欣喜过望,只怕他变卦,恨不能要他马上画押立据为凭得好了。

两人继续徜徉,孔君虞又介绍了一下书院情况。

桃李堂前庭后厢,统共四间屋子,两间是学子书舍,一间是教员所,一间伙房。

听孔君虞说,目前四十五名学生,大多是附近农户子弟,教员聘了五名,两位坐馆先生,另三名则是有课便来。

总而言之,典型的作坊式小学堂。

倒也好,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越小越有上升空间。

谢福儿沿途挥斥方遒,这儿得要加盖一层,那里需要增宽几寸,桌椅板凳斑驳掉漆了,得需更新换血。

时候不早,谢福儿瞧着出来大概差不多快两个时辰了,跟孔君虞订下立契日子,托牙行来办理,又商议了些细则,才离开桃李堂。

两人走了会儿,阿赏回头,见那名年轻书院主人还在目送,努嘴:“小姐,下不为例,今后再不能跟这人打照面了,奴婢瞧他并不老实。”

谢福儿刚招了个值得托付的合作伙伴,正神清气爽。

孔君虞对自己态度前后有些变化,她也猜到他看出自己是女儿身,可这男子非但不揭穿,反倒十分知礼,言行也避忌,叫她更加欣赏。

再不老实,能不老实过宫里那人么?

见惯了那位的形状,天下哪个男人都是翩翩君子。

谢福儿笑笑,拍一下阿赏的脑壳:“这人是可靠的,就算他不替我打这份工,我倒还真心想给他拉个良配,还要快,一个单身汉孤苦伶仃,没人照顾,倒是可怜。”

阿赏面肌一扯,莫名脱口而出:“小姐瞎说什么!”

“我说什么了?”谢福儿奇怪,再转头去看,这鬼丫头侧过脸去了。

**

回了正街,谢福儿领着阿赏正要从太傅府的后巷偷进侧门。

后巷白天都冷清没人,刚刚也是从这儿出来。

一顶乌盖马车横在巷口,好像停了很久。

单驾马车无论颜色还是款式都很低调,甚至有些粗陋,在香车宝马的京城御道上,不值一晒。

可前面的赶车人一身棉衣却精致得很,倒不像是平凡人家。

车轱辘咕咚咕咚,轧过青石砖地,车把式略一拉辔绳,扬鞭转了转车子,不偏不倚,恰恰挡住背巷的进出口,就像是故意一样。

“壮士,你挡住去路了。”谢福儿今儿心情好,不跟他计较。

车夫压一下笠帽,轻巧跳下马车,走近,压低声音:“可是谢美人?”

帽下一双眼精干无比,不是善类。阿赏心生不好预感,挡在前面。

那人二话没说,径直走向阿赏,手刀呼声下去,正落在脖颈上。

阿赏哼都没哼一声,软布条一样滑下来,顺畅地打起鼾,车夫迅速把她扛在肩上,放在巷子一隅。

谢福儿琢磨,是自己大叫求救比较快,还是被他也一手刀砍昏过去快。

正值此际,车夫已经逼近,与阴森的目色不同,语气温和:“我家主人想见美人一面。美人若一路乖些,待这婢女醒来,你应该就能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这几天留言的亲都送了红包,前两天没时间上网,送晚了ORZ。

谢谢唫銫姩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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