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伪装者]别样楼春-第20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然后,仿佛做梦一般,她感觉到了指尖的轻颤。
猛然抬眸,望进那深邃无底如星如海的波光潋滟。一时间恍如隔世,无语凝咽。
“师哥,你醒了。”仿佛过了很久,她终于开口。
淡淡的陈述语气,掩饰去所有的痛彻心扉惊恐惶然。她努力微笑,却还是有一行泪抑制不住夺眶而出。
“你……没事吗?”
他吃力地移动视线,将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审视一番,犹自不放心地挣扎着问。喘息渐急,低弱的气声几不可闻。
“我没事,都是轻伤。”
汪曼春立刻伸指压住他的唇,拼命克制着汹涌的泪意:“你不要说话,慢慢吸气。”
方才秋田和心肺专科的医生来做例行检查,已经向她说明了他伤势的具体细节。虽已平安度过最凶险的一夜,但她知道,如此严重的肺功能受损,他现在每一下呼吸都是煎熬。更不用说艰难吐字需要花费多大力气,忍受多少痛苦,却还是一定要问清楚她有没有事。
他确已无力再出声,只凝神看她忍泪含笑的楚楚情态,眼中的疼惜温柔弥漫成一片醉人的湖光。
四目相对,视线胶着。明楼轻轻抿唇,徐徐漾出一抹淡静安抚的浅笑。
那一瞬,光影浮动,他眼中的熠熠流彩令艳阳都不再耀目。春回大地,所有的花都开了,素白病房里荡起七彩的虹光。
汪曼春的心在那刹那莫名安定。樱瓣轻勾,还他以巧笑嫣然。

明镜是在快下班时随朱徽茵陪着来到陆军医院的,距离明楼受伤整整二十四小时。
即使电话中一再强调明楼已经脱离了危险,当两个女人从车上下来时,候在医院门口的阿诚见到她们惨白如魅的面色和红肿的眼圈,心中还是抖了几抖,连忙迎上去唤:
“大姐!”
“他在哪?醒了没有?情况怎么样了?”
明镜仿佛溺水的人抓稻草一般地拉住他,一连串地紧张发问。
朱徽茵也在明镜身后泪眼盈盈地望着阿诚,神色惶急地等待他的答复。
“大姐您别担心,大哥已经醒了,没有生命危险。”
阿诚连忙安慰道:“刚才藤田芳政在这里,还有周佛海他们一堆子人接连地来探望。我只好等他们都走干净了,这才请您过来。”
“快带我去!”明镜急切地吩咐。
“是,我带您去。不过您要冷静一下。大哥现在非常虚弱,您注意千万别刺激他,不能让他太激动了。”
“好,好,这我当然知道。不能哭不能叫,对不对?”
明镜说着,便风风火火自顾自地往医院里走。却在人来人往的大厅中,被一个擦肩而过的身影吸引得停步。惊诧回头,似悲似喜,神色刹那恍惚。
阿诚下意识地扭头去看。那个戴着礼帽的高高瘦瘦的背影,已经淹没在人流之中。
“大姐,怎么了?”
阿诚问,总觉得那个影子似曾相识。
“没什么。好像……见到故人。”明镜依然怔怔地,喃喃答道。
阿诚脑中浮起一个个问号,却忍住没接着追问。
明镜突然间回过神来,仿佛从一个悠长的梦境醒转。她掩饰地清咳一声,拽着阿诚道:
“啊,好了,我们去看明楼!”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亲妈,我真的是亲妈!

想想原剧有多么的虐,再看看那些同人文,各种孤独痛苦,受伤病痛,迫害早逝,甚至连挫骨扬灰(WG中)都出来了!我这里再怎么虐也是心心相印的两个人,共同的信仰,共同的理想,志同道合,并肩战斗。没有丝毫的猜忌怀疑,欺骗利用,算计陷害,有的只是全然的信任,用生命来守护对方,彼此倾尽此生至爱至诚。

所以我觉得,无论最终是分是合,是生是死,他们不会失去对方,他们永远在一起。

“知你知我的眷恋,独自白首也不孤单。”

对于我来说,这就已经是大大的HE了。







第48章 夙愿


知道明镜要来,明楼执意拔掉了插在身上的各种吊针,怕吓到大姐。
由于过度失血不能饮水,又断了输液支持,他极度口渴,削白无色的双唇如枯萎的叶瓣一般,干裂得沁出点点血丝。
所以明镜急匆匆地赶到病房门口时,透过窗户看到的,便是汪曼春拿着消毒棉签蘸着温水,小心地在替明楼浸润口唇。
明镜一下子愣住了。
从得到消息她便无法控制地在脑中想象,重伤的明楼是怎样被包裹在层层染血的纱布绷带中,气若游丝地躺在冰冷的病床上,一个人默默咬牙承受痛苦。所以,她几乎是疯了一样地要赶过来陪伴他,照顾他。而此时终于见到他软软地半卧枕上,虽苍白虚弱形容枯槁,却分明漫溢着一脸的恬适和满足。
而那个杀戮成魔的汪曼春,坐在床沿用她那惯持双抢,拔人指甲的手,将湿药棉轻柔地敷在明楼唇上,居然带着些微的颤抖。那种生怕弄痛了他的小心翼翼,和氤氲着雾气满是疼惜爱怜的眼,简直柔得要滴出水来。
不知她正在说什么,明楼唇角弯起的那道暖暖的浅孤,一直不曾散去。他们笑意盈盈地温柔对视,亲密默契得仿佛连呼吸都融合在一起。
明镜的心猛地被揪痛了。她终于意识到这些年来,她从明楼的生命里剥夺去了什么。
“对不起大姐,您稍等下,我把曼……汪小姐叫出来。”阿诚见状连忙紧张地说。
“不用了。”明镜边说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悄无声息地推开了门。
汪曼春这时将水换了蜂蜜,细细地涂在明楼渐已恢复柔软的唇上保湿,嘴里不停地安慰着:“你忍着点,不要舔,越舔越干。我给你擦点蜂蜜会好过些……”
明楼敛眸微笑着任她摆弄,却总忍不住要悄悄去舔舐,竟是一副小孩子自得其乐的顽皮神色。
明镜一刹那间湿了眼眶。她多少年没有见过这样的明楼了!
耳边听得是汪曼春的娇嗔:“喂,都说了不许舔!师哥你再闹,再闹我不给你弄了!”
跟在后面的阿诚见了这一幕都不由得低头连连干咳。这还是他那个心深似海不露声色的大哥,和那个杀人如麻冷厉无情的76号女魔头吗?
“大姐。”明楼抬眼见到明镜,轻轻唤了一声。
“明董事长!”汪曼春猛地惊跳而起,慌乱困窘。
这回全因自己的疏忽而被孤狼劫持,明楼为了救她而重伤至此。所以此刻在明镜面前,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理直气壮了。
她忍不住对阿诚投去埋怨的一瞥:怎么做事的?不知道在明镜来之前知会一声吗?
阿诚回视过去的目光尽是不服:不会自己估摸时间啊?大姐到了哪还有机会先来通报?你想多粘着大哥一会儿就给我出难题呀?
明镜只管快步上前一把抱住了明楼,忍着泪道:“怎么这样不小心!伤到了哪里?快让姐姐看看!”
“没……没事!”明楼身子一震,气息立即失了平稳。胸口起伏渐快,呼吸又变得凌乱而艰难。
“大姐!”阿诚连忙提醒:“大哥需要卧床静养……”
“哎呀,你给我躺好!不许说话!”
明镜慌忙扶着明楼端端正正靠回枕头上,满脸心疼地为他轻轻顺气。
汪曼春默默放下手中的东西,淡淡说了句:“我先出去一下。”
她举步欲走,手却被明楼牢牢地抓住。
仅咫尺间的距离,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于明楼来说却仍是太剧烈了。再是极力隐忍,那道英挺眉峰依然不自觉地蹙了蹙,又是一阵深深浅浅地喘息。
“你不要用力,小心扯到伤口!”
汪曼春惊急之下忙弯下腰来审视,所幸那厚重绑带下并无鲜血渗出,方稍稍松了口气。见他又是一脸冷汗涔涔,连忙拿丝绢替他细细擦拭。忽地感觉到明镜一直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不觉甚为窘迫地直了身,悄悄捏了捏依然紧握着自己的手,示意他松开。
明楼全不理会,神色平静从容,望向明镜的目光坦荡而坚定。
汪曼春不觉有些惶然。她明白他的意思,可都伤成这样何必急于一时?万一明镜的脾气上来,她倒不在乎再被辱骂,但明楼现在的状况是绝受不得刺激的。
她不由求助地望向阿诚。
阿诚也正万分紧张地观察着明镜的神色。他知道,大哥这是在对大姐表明心意了。趁着最病弱的时候恳求大姐遂了他的心愿,似乎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阿诚暗暗思量着该如何帮大哥过了这一关。
“听说汪小姐也受伤了,还好吧?”
明镜突如其来的一声问候令汪曼春一惊,还未及作答,门口突然传来有节奏的叩击声。
除了明镜,所有的人脸色都是一凛。

藤田芳政去而复返,说是听闻汪处长醒来,特意慰问。路经明楼的病房,正听得明镜大声训斥:
“她杀了你弟弟,毁了我们家,你为了她居然连命都不要了!你是罗密欧,家族所不容的恋情,你会成为经典爱情小说上的点睛之笔。你太伟大了,你是个情圣,我是巫婆……”
“大姐,大姐您冷静一下。”阿诚从后面搀扶住明镜,拼命劝阻:“大哥都这样了,您就少说几句行么?有什么气,发什么火,等大哥好些了再说……大哥,大哥?”
“明楼,明楼你给我醒醒!”明镜蓦地捶胸顿足地大哭起来:“我们明家到底是得罪了谁啊?老天,老天爷你不长眼啊……”
阿诚慌慌张张地奔出来叫人,秋田等一众医生鱼贯而入,拉上帘子关上了门。
哭成了泪人的明镜被阿诚扶到了走廊的长椅上。一面哭,一面仍在呜呜咽咽地狠狠咒骂:汪曼春,你杀死了我的明台还不够,现在又来祸害明楼,是不是不把明家人全都害死你不甘心哪?红颜祸水,蛇蝎心肠啊……

夜幕再次降临了。
身着白色护士服的缨子轻轻地拉上窗帘,扭亮电灯,仔细检查了各种输液的流速后,拍了拍守在床前的汪曼春:
“别太担心了。失血过多身体虚弱,这个阶段情况有些反复也属正常。这样重的伤这么多次抢救都能挺过来,他一定会没事的。”
汪曼春默默点了点头。
“他一时不会醒的。回房去吧,你自己也需要休息。”
“我不累,再坐一会儿。”
“饭和药吃了吗?”
“都吃了。”
“那好吧,有事情的话叫我。”
缨子知道劝不动,只好又嘱咐了几句,出去了。

汪曼春的眼睛一直离不开床上的明楼。
他静静沉睡,容颜安详。眉峰舒展开来,不复先前的痛苦神色。
那些刺目的针管又都插了回去,只多不少。轻轻将手覆上他的额头,依然是烫的。
汪曼春幽幽叹了一声。
本来只是做戏。藤田走后,他还微笑着陪明镜呆了一阵,听她满是疼爱的一顿数落。直到天色不早阿诚将明镜送走,这才终于露出体力不支,一睡便直接人事不省,还发起烧来。
“曼春姐!”刚回来的阿诚推门而入,急急问道:“大哥怎么了?”
“你小点声。”汪曼春指了指床上的人:“一直昏迷,烧还没退,但愿不是肺感染。”
“送大姐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呀!”阿诚顿时红了眼睛,泪都要掉下来了。
“他你还不知道?强撑的嘛。”
阿诚咬牙:“就不该依着他拔了那些吊针!”
“现在说这个,当时你怎么不阻止?”
“我……”
“咱们在他面前都是狠不下心的,谁也别说谁。”
阿诚垂头不语。过了一会儿,才问:“现在情况呢?”
“还算稳定。”汪曼春叹着气道:“希望等这些药打完,烧能退了就好。”
阿诚也在床头坐了下来,声音温柔起来:“我来陪着大哥吧。你有伤,回去好好休息。”
汪曼春苦笑:“他这个样子,我回去能睡得着吗?还不如守在这里安心。”
阿诚低头看着明楼毫无血色的脸,沉默半晌,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汪曼春。
“做什么?我又没哭。”
“你自己打开看看。”
汪曼春接在手里便闻到了浓重的血味。展开帕子,红到发黑的丝线层层缠绕下的那团沉甸甸的物事,她已猜到了是什么,眼中一下子泛起了泪光。
“从买回来的那天起,它们就一直在大哥的胸口口袋里,八年来从未离过身。昨天手术后,我从大哥的那身血衣里把它们摸出来了。”
丝线饱浸了鲜血后又自然风干,拿在手里硬涩涩的。她慢慢地将丝线一圈圈地拆开来,露出里面的对戒,轻轻地拿手帕擦试。由于染血而有些乌钝的戒面很快恢复了光泽,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是她最钟爱的铂金,永不磨损,永不褪色。是她最钟爱的款式,素净圆环,没有多余的图案和花纹。她说过的话他都记得。而每只指环的内侧,都还刻着一行不易察觉的小字。此时却因浸过血的缘故,变得异常清晰。
汪曼春只看了一眼便再克制不住泪如泉涌。
“大哥偷偷去订制的这对戒指,我都没有仔细看过。我以为是刻了你们的名字,原来是两句话。”
“Una in perpetuum”(注:拉丁文,英译为——Together forever。)
汪曼春轻轻地念,将自己的那枚指环套在了左手无名指上。
“Amor vincit omnia”(注:拉丁文,英译为——Love conquers all。)
又将他的那枚帮他戴好,然后握住了他的手。
两支戴着婚戒的手十指相扣,铂金纯净的白光在二人指间流淌。
“好看吗?”她问阿诚。
“当然。”阿诚含泪点头:“可惜大哥还睡着,等他醒了你给他看。”
“明台的微型照相机呢?拿来谋一回私,给我们照一张好不好?”
“好啊!”阿诚兴致勃勃地拿出明台的打火机按了几下,笑着说:“大姐今天的态度你也看到了,她心里大约是明白的。等大哥好些了,跟她说清楚,你们去郭骑云那里好好照些相片来。”
汪曼春没有答话,恋恋不舍地又看了一阵,俯下身去在明楼的手指上吻了吻。神色一敛,又将戒指轻轻地退了下来,笑笑道:
“好了,这辈子许下了,现在戒指也戴过了,我的心愿已经得偿了。”
“曼春姐……”
“藤田芳政不声不响去而复返,这说明什么?”她忽然问。
“嗄?”没料到她突然转移话题,阿诚顿了几秒才回答:“他对你们还是不放心?”
“对。”汪曼春神色严肃:“虽然他秘密处决了高木和他的几个包括刘秘书在内的心腹,但高木死前,必定对藤田芳政说过孤狼的推断。而面粉厂里电话线被剪,录音机损毁,虽然没了证据,但并不能就此打消藤田的怀疑。”
阿诚点头。
“还有就是,这陆军医院里必定有藤田的眼线。所以你大姐前脚来,藤田后脚就跟到了。”
“他就是故意要来看看大姐的表现。”
“对。师哥现在伤重,姐姐疼惜弟弟,就此和解无可挑剔。所以,你大姐对我的态度是最关键的。明台到底死了没有,密码本事件中有没有阴谋,还有,孤狼在明家帮佣多年,又是抗日分子,挟持了我这个76号重要人物,师哥为了救我差点没命,大姐怎么可能不加倍地迁怒于我?要骗过藤田芳政,至少不加大他的怀疑,都要看明镜对我如何恨之入骨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曼春姐,你是说……”
“师哥想在这个时候对大姐坦白我们的事,实在不是个好主意。大姐没受过我们的训练,又是那样的直性子。”
汪曼春叹了口气:“我都后悔我上次跟她说多了。好在对于我的身份她应该也只是疑惑,没有坐实。所以,下次师哥要再对大姐流露出这个意思,你一定要阻止。”
她边说,边把那双对戒包回手帕中递还给阿诚:“既已留了这么多年,不在乎再多等些时日。抗战总有胜利的一天,不是吗?”

明楼再度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与上一次一样,他依旧是在熟悉温暖的触感中苏醒的。勉力抬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毛茸茸的小脑袋。汪曼春长发披垂遮住了脸,一只手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环着他的腰身,热乎乎的粉腮贴在他的肩臂旁,趴在床边睡得正酣。病号服外被人加盖的毛毯,歪歪斜斜地倒有大半拖到了地上。
而床的另一边,阿诚连外套都没披,仰面靠着椅背打瞌睡,居然发出轻微有节奏的鼾声。阳光照着那张英俊帅气的脸庞,他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亲切温暖的热血朝气。
明楼的心瞬间胀得满满的,如墨深眸泛起盈盈水光。眼前的画面太过温馨甜美。其实他一生所求,不过是这幅岁月静好。——是全中国四万万同胞,每人每家,都能和所爱的人,守一份岁月,享一世安稳。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陷于严重卡文期,更新暂缓,请耐心等候。








第49章 故人



接下来的几日,明楼仍是睡时多,醒时少。本已积劳过度处于透支状态的身体,经此重创更是雪上加霜虚弱至极,就连从伤处席卷全身的疼痛也未能敌过大量失血和持续低烧带来的昏沉困顿。所幸此间除股市有些波动外并无其它乱子,新政府办公厅和76号的日常事务,阿诚和汪曼春便全权处理了。明楼难得清醒时,只握着他的手拣要紧事说给他听。而他时常听着听着,就又不知不觉敛睫倦倦睡去。
如此安静地休养了一周多,明楼的精神和体力总算是恢复了些。
待到他又能够比较连贯地说话,不再成日里昏晕不支时,便再不肯安心静养。吩咐着阿诚将每日积攒的各种文件拿来读给他听,靠在床头一忙就是大半天,比上班时也轻松不到哪里。每每惹得汪曼春红着眼睛发了脾气,却总被他温言软语安慰得破涕为笑,然后依然故我。
这日到了午饭时间,汪曼春破天荒地没有来催他吃饭休息,忙了一个上午的明楼从成堆文件中抬起头来,问阿诚道:“几点了?”
阿诚看了看表:“快一点半了。阿香来给你送饭应该等了很久了,我去看看。”
明楼不觉有些心虚:“曼春到现在都没有露面,是不是生我气了?”
阿诚伸手去接他处理完的文件,哼了一声道:“生你气没关系,每次都迁怒于我,怪我不该把这些东西拿给你。我找谁诉冤去?”
明楼顺势在他手上就是一下:“你小子不帮忙,还净说风凉话!去,看看她做什么呢。”
“我才不帮你哄老婆。”
这句很轻的嘟囔并没有逃过明楼的耳朵,他危险地眯起眼睛:“你说什么?真以为我受伤了没办法治你?”
“不敢不敢!”阿诚立刻摆出讨好的笑,坦白:“曼春姐说今天七号首长要来。她先回76号处理好事情,就不用朱徽茵过来了。”
“怎么不早说!”明楼松了口气,不再掩饰地揉着额头,沉吟道:“南京的会开完了。关于前线物资供给的问题,组织上有什么指令?”
“南方局让我们静默等候。七号首长会直接给我们安排新的任务。”
阿诚理好文书,一抬头,眼前的人气色灰败到令他立刻紧张起来:“大哥,你又头疼了?”
“有点晕,没事。”明楼强打精神挥挥手,却掩不住语声虚弱。
阿诚连忙为他整理背后的靠垫软枕,扶他半卧得更舒服些,心疼道:“我把饭拿来,你吃完赶紧休息。免得曼春姐回来见你累成这样,少不了又得骂我!”
明楼抿唇浅浅一笑,苍白倦容终于映上几分温柔暖意。
从能够恢复进食起,明镜便叮嘱阿香变着花样地送来各色温和补养的汤水羹粥。无奈明楼的胃口一直不好。此时疲惫难支,他更是很快便放下了调羹,热腾腾的一碗粥几乎就没见少。
阿诚忍不住皱眉叹息,一筹莫展。自上次大哥当着大姐的面不忍拂逆,勉强多喝了两口汤便呕得吐了血之后,谁也不敢再逼着他多吃。也就只有曼春在时还能哄他约摸再吃个一两成。
阿诚觉得挫败的同时突然有些害怕:以大哥现今的身体状况,若是离了曼春姐可怎么办?
“想什么呢?”
温和低缓的声音拉回他飘飞的思绪,阿诚压下慌乱随口问:“大哥,你见过七号首长没有?”
“没见过人。”
“可他好像认识你啊。你受伤当晚,他来看过你。我怎么觉得,他对你很熟悉的样子?”阿诚掩不住好奇。
“是么?”明楼有些意外,低头想了想:“曼春说他曾经悄悄来上海看望她,应该是见到过我们在一起吧。”
阿诚点了点头,撤去两个靠枕扶着他躺低了些,说:“我把文件送回办公厅,你赶快睡一会儿吧。”
明楼不由自主沉沉合眼,轻应了一声。
等阿诚收拾好托盘餐具回来病房,见他头微侧在枕上,眼睫静静垂敛,呼吸匀缓,已然睡去。

明楼这一觉睡得很沉。恍惚醒转时,觉得自己那只被一周多静脉滴注打得冰冷僵硬的手臂上一阵阵的暖。睁眼去看,汪曼春正一面对它呵气,一面小心翼翼地抚揉着那上面的片片瘀青。
明楼不由扬起唇角,抬手贴上她的面颊。
“醒了?”她立刻神色一整,掩去所有的温柔疼惜,沉着脸凶巴巴道:“我一个没注意,你就又把自己累到发烧!真是气死我了!”
“好了别生气了,是师哥不对。”他乖乖道歉,宠溺又无奈:“这点低烧来来去去的没有大碍,别担心。”
带些沙哑的嗓音缱绻如丝酥软入骨,汪曼春鼻子一酸,满腔的责备气恼霎时丢到九霄云外。指尖轻轻拂过他手背上的累累针痕,声音软得透出了哽咽:“什么没有大碍?低烧不退对身体损耗很大。一会儿怕是又要输液,手都打肿了。”
“打打吊针而已,我的汪大处长不至于要哭鼻子吧?”
见她泫然欲泣,他故作轻松地调侃,唇边的笑意和眼中的爱宠满满地倾泻。
“谁要哭了?哼!”她复又强硬起来,虚张声势道:“我和阿诚都拿你没办法。不过,自有人能看得住你。”
明楼顿时苦起了脸:“曼春,你饶了我吧!”
对于这个遍是日本人的陆军医院,明镜可以说是深恶痛绝。一直闹着要明楼转院,或是出院回家去休养。他们自然不能告诉她,这里也是日共的联络站。趁着养伤的当,在敌人的心脏,没有比这更安全隐蔽且方便开展工作的地方了。于是,每日敷衍明镜成了明楼和阿诚最头痛的事。
“知道怕了?”汪曼春扬了扬眉:“下次再把自己累成这样,就让明镜姐把你接走。”
“你舍得吗?”
明楼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却令汪曼春瞬间无语失神。
她从来不敢说,虽万般心疼他不得已和姐姐决裂,可之后他搬入汪宅与她形若夫妻,她心中有怎样的欢喜。从十五岁的灭门惨案到如今,她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在每一个黎明和他拥吻着双双出门,在每一个傍晚走出魔窟,洗尽铅华,细细泡一壶香茗,精心烧几个小菜,放一张唱片,选一本闲书,坐在沙发上静静等他。无论多晚,满心都是温暖的期待。
只是她一直都知道,再美的梦终是会醒。他总是要回家,回到疼爱和依赖他的姐姐身边。而那个地方,是她无法跟随的禁土。再怎么强作潇洒,终难掩饰心底的怅然。
明楼看在眼里,心中泛起强烈的酸楚,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曼春,等我出院了,你跟我一起回家!大姐要是不答应,我们就继续住你那里。”
汪曼春叹着气摇头:“你不要冲动。现在的状况,我倒不是怕你大姐不答应,我是怕她答应!”
曾经,隔着他们的是明镜的怨恨,是他舍不掉的亲情和她放不下的自尊。而现在,日本人的怀疑,他们的身份,他的安危,反是生怕明镜对她恨得不够、不真。由从前的被迫变成了如今的主动,她更是不能露出一丝的软弱和动摇。
明楼咬了咬牙:“那我跟大姐解释一下,先不回家了。”
“说什么呢!你当然要回去。明台走了,你还不回家,她一个人孤零零守在那栋大宅子里,该多难受啊!”
明楼不说话,只默默将她抱得更紧。
忽地一阵敲门声,阿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曼春姐,秋田先生找你。”

汪曼春出去没多久,便带着一个鬓发微霜,目光炯炯的中年人回到病房,给明楼介绍道:“师哥,这就是中央七号首长。”
明楼从手中的一摞报表中抬起头来。那般从容镇定不动声色的人,此刻居然露出惊异震动神色。
汪曼春不由回头去看叶风:“原来,你们认识。”
“岂止是认识?”叶风的声音里透出无限感慨怀念。
“那你们谈,我出去一下。”汪曼春识趣地退了出去。
“一晃你都这么大了。”叶风认真看着明楼,忍不住感喟:“二十多年的光阴,白驹过隙啊!”
明楼努力收拾着情绪:“我怎么也没想到,七号首长竟会是你。”
叶风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你姐姐,她还好吗?”
“她一直没嫁,也一直在为我们做事。这些,你会不知道?”
“我的意思是……”叶风说得有些困难:“这些年她一个人,过得好不好?”
明楼默然片刻,低低道:“这你要去问她。”
叶风笑得苦涩:“她大概早不记得我了。”
“不记得?一个人一生中最美的时光,你说她会不记得吗?”
良久的沉默中,叶风忽然问:“如果我现在去找她,你觉得是个好主意吗?”
对上明楼探询的目光,他简单明了地解释:“我们的前线供给非常匮乏。日军的连续大轰炸,使我们损失了很多货源和运输线。组织上希望借助你们明氏家族庞大的生意网,开拓新的源头和途径,向根据地运送物资。当然,如果你认为我去不妥,也可以派别的同志,或者自己去做你姐姐的工作。”
叶风说到这里,爽利的口气忽地纠结起来:“主要是,这么多年杳无音讯,我现在还该不该再出来打扰她的生活?”
明楼前思后想,终是揉着眉心叹道:“说实话,我不知道,也无权干涉。”
叶风眼中隐有无限柔情流动:“你知道吗?现在我闭上眼,还能见到她当年在火车站送我的样子。人来人往的月台,被风扬起的发,那件青色碎花旗袍还是她十七岁生日时,我送她的……”
明楼垂下了眼,心中沉甸甸地痛:“当时我太小,是我欠你们的。”
“不,是这个乱世欠我们的。”叶风顿了顿,缓缓加了一句:“其实很多时候,我倒是庆幸她没跟我一起走。”
“曼春说,你经常来上海。”明楼忽地若有所悟:“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在暗中保护她?”
“不全是,我只是做我力所能及的。”叶风自嘲地笑了笑:“我没那么万能。自顾不暇的时候,哪还顾得上护她周全?再说曼春回来上海以后,就更不必我操心了。”
明楼蓦然间酸楚难言,垂首凄然道:“你做的,比我好多了。”
寥寥几字,道不尽的沉沉歉疚刻骨深情。叶风心中一软,知他话外之意,不由叹气道:“对不起,你姐姐当初对曼春的事,我知道得太晚了。”
“小镜向来知书达理,我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把她这辈子所有的遗憾和不甘,所有的账、所有的恨,都算在了汪家头上。如果我早知道,回来劝劝她,春儿也不至于落得那般孤苦伶仃……”
“你不用说这个来安慰我。”明楼的手紧紧揪着被单,闭了闭眼:“当年我们分开,其实跟大姐的反对毫无关系,全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他重重喘息着,胸口剧烈地起伏。叶风疼惜地上前来扶着他的肩劝慰:“你当时的处境和心情,我完全能够理解。都过去了,你也不要太过自责。好在一番兜兜转转,你们终究又在一起了。假如爱有天意,这便是上苍给你们最大的恩赐。”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