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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木城池[出版]-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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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代表大都有备而来,无非是一套洋洋洒洒的粉饰之言,什么忠君爱国什么助人为乐什么讲文明树新风,听得组织者都差点打哈欠。在这种情况下我不可能泼脏水,轮到我发言的时候我决定当一回好人,这样一个派送顺水人情的机会我不能轻易放弃。
“我与唐明煌同学不太熟悉,不过听其他同学说,他是一个相当优秀的人,对身边的人和善友好,即使对陌生人也是彬彬有礼的。我有一个朋友,也是唐明煌的朋友,他是一个相当挑剔甚至刻薄的人,但是他曾经认真地说,交朋友就要交唐明煌这样的。”
在场的学生代表中有一两个曾经是唐明煌麾下的爪牙,他们听到我这一席话后都偷偷地瞅我,但是我深情演讲的功力让他们自惭形秽,他们必然扪心自问:人常言明煌与小泽有隙,今观小泽泣血死荐,始觉小泽哥气度之洪量,明煌之辈不可望其项背也!
天气渐渐炎热起来,高温与蝉鸣让人昏昏欲睡,而临近的高考更让人喘不过气来。我妈也对我的高考大业开始重视起来,她让陈姨住下来照顾我的起居,而她自己看上去极力督促我的学习,实则毫无积极向上的作用,反而把我正常的学习计划打乱了。一道化学题刚弄出一点眉目,正要豁然开朗时她跑来在我后背猛然一拍,高声喝道:“坐直了!”
我吓得魂飞魄散,呼之欲出的解题关键点也不翼而飞,好吧,我继续重复刚才的思路,终于摸到一点线索,她又端了一杯我叫不上名字的营养冲剂放到我手边,说:“喝掉!”
那条线索又一次滑入无边无际的脑海中去,再也找不到踪迹,我十分窝火地抱怨道:“能不能不要打扰我,让我自己做点事情?”
我妈立即暴跳如雷,她在我脑壳上重重地敲了一下,骂道:“你这个小白眼狼,怎么跟你爸一样忘恩负义?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现在你翅膀硬了就敢对你妈大呼小叫!我供养你读书你读到猪狗身上去了?”
她越说越愤怒,可惜她的坚强没有坚持下去,她说着说着就抹起眼泪,摔门而去。我当时十分郁闷,为人父母的怎么可以如此阴晴不定,有本事你等会儿别去打牌。据说,这是青春期与更年期的战争,可是我宁愿歌颂和平。
我妈在客厅里怒我不争,陈姨在旁边哀她不幸,幸好这样的局面只持续半个小时就结束了,因为有人打电话喊她去打牌。在她看来,打牌是一个伟大的事业,就像我们上学一样不能迟到旷课,她收拾了一下东西就迅速开车赴约去了。我站在楼梯口,陈姨站在客厅抬头看着我,两人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陈姨说:“下来,把饭吃了。”
我其实不饿,却还是顺从地去吃饭了,尽管陈姨只是保姆,可是我对她尊敬有加,她把我对母亲的敬畏之情中的“敬”划分走了。说实话,我妈在母仪全家这方面做得确实不太好,我特别希望她能像章鱼老娘一样贤良淑德,每天琢磨着弄些什么点心出来,而不是到处逛荡打牌搓麻将。我自认为心理素质比较好,很少出现临考综合症,可是这次完全不同,毕竟是平生首次也是唯一一次参加高考。
“不怕,”我自我劝慰道,“还有出国这条路呢。”
这样一想,我的顾忌就没有那么多了,正如常人走高空钢丝一样,如果背后缠一条保险绳,心里都会安稳许多,即使这条保险绳不会发挥作用。不过不是所有人身后都缠着这条绳子,他们将所有赌注都放在高考上,无论平时多么优秀,高考一旦失利那么万事皆空。
章鱼这段时间着实忙乎起来,我都快半个多月没有看见他了,他去拜会很多美术老师,名义上是求学问道解惑也,实则是通融关系。他马上就要参加各大院校的专业考试,只有专业过关,高考稍稍加一把力,美好的未来向他招手了。很多人都很羡慕这些艺术生,认为他们自由自在,可以到处玩到处跑,不过真实情况并非如此。艺术考试现场那真叫一个人山人海红旗招展,章鱼从三楼窗口拍了一张俯瞰角度的照片传了回来,黑压压的全是脑袋,真不懂下雨天他们怎么不打伞。
“出来混,都不容易啊!”章鱼在电话里仰天长啸,悲壮之情催人泪下,不过他此时的生活也充满幸福,他和冒盈盈住在一起,每天晚上都会苦中作乐。
章鱼不在的时候我的日子更加单调枯燥,每天最期待的就是下午的放学铃声响起,我会迅速地收拾完课本,趴在学校门口蹲点守候。简洁一般都会滞留十几分钟才回家,我重操“旧业”,继续跟梢尾随,看着她的背影犯花痴。她还像以前那样瘦弱,不过已经不是小丫头了,她比四年前漂亮许多,不像有些女孩长着长着就长歪了,我真佩服自己慧眼识珠的本事。
有时我真希望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不吃饭不睡觉,一直走到我老了她也老了,她才停下来看着我,认可我对她的感情。这只是不切实际的想象,她对我的态度经历过几个波折,如今在这个低谷停了下来,如果高考之后分道扬镳,此生兴许不再有任何交集。她会有一个如意郎君,组建一个美满的家庭,她会得到最好的呵护,而那个得到她的男人也必然会幸福一生,至少在我眼里是这样的。
她和往常一样走进蛋糕店,怯怯地喊了一声“妈”,里面立即传出一个中年妇女的斥责声,大概是嫌简洁回来得太晚。简洁始终没有反驳,她弟弟拍着篮球从外面跑进店里,大声地吼道:“妈!你又欺负我姐!你总是欺负我姐!”
中年妇女没有再吭声,蛋糕店里安静下来,我这才快步闪了过去,看见简洁趴在小方桌上写作业,她弟弟在翻她的课本玩,而她那位暴戾的母亲正小心翼翼地将点燃的蚊香放在女儿旁边。此时我才渐渐意识到,她的母亲并非像人们所说的那样薄情寡义,她对简洁态度恶劣兴许是一种隐晦的保护手段,她只有在这个新组建的家庭中站稳脚,才有能力让女儿远离更多更深的伤害。简洁的弟弟倒是比较有趣,四年前后发生如此显著的变化,开始反过来维护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看来简洁没有白疼这个弟弟。
每个家庭都有各自的不幸,我所处的家庭尽管彼此关系冷淡,但至少在物质上比较充裕,还有相对自由的空间。每当我为自己冷冰冰的家庭感到寒心的时候,我会想到在夹缝中挣扎着成长如小草般的简洁,她都如此坚强,我有什么资格暴露软弱的一面?倘若没有遇到她,我兴许会像其他有同样遭遇的孩子一样,不断地哀哀戚戚,认为全世界都有负于自己,从此堕落下去。我身边有许多这样的人,与他们相比,我错过许多东西,但我也拥有更多东西,至少我的心还是柔软的。
'二十五'高考,我准备好了
我爸这段时间似乎越来越忙,连电话都很少打来,大概头衔去副的事情进入关键时刻,我也懒得打扰他。有时我真的有些疑惑,为什么他向我灌输那么多残酷的竞争理念,却没有唤起我心中对权力财富的欲望,兴许价值观只能被影响,无法被塑造。与追名逐利相比,我的愿望更加简单甚至简陋,我只是想把简洁带走,仅此而已。
一个人实在憋得无聊,只能和卫薇聊天,她现在倒是惬意得很,每天如游魂一般坐在那些紧张复习的同学中间。有时我们正在早读或者自习,她慢悠悠地从我们教室外面走过,长发短裙玲珑身材,众人都忍不住观望一番。
卫薇在学校里算得上是一个名人了,如果提到校花,她至少会在候选人名单里占据一席之地。据说本班仰慕暗恋卫薇的男生挺多的,我座位后排的两位仁兄就是,他们将讨论卫薇作为一项重大事宜,恨不得沐浴更衣戒斋三天再履行这一神圣的使命。
我本来对卫薇没有太多感觉,在他们的耳濡目染下我竟然对卫薇刮目相看——原来她在别人眼里拥有如此崇高的地位——正如很多宅男所知,这种地位或多或少地让女孩变得性感起来。
唐明煌招飞体检政审都已经通过,他一改以往的低调,终于昂首挺胸起来,这就是一个腹黑男的基本涵养。据说,他前天在操场踢球,一个高二的愣头青以一个自认为漂亮的姿势飞铲过去,露出鞋底一枚枚钢钉,球没有铲到,倒是将唐明煌吓得够戗。愣头青还斜躺在草地上环顾四周,期待围观者给予热烈的掌声,不料唐明煌直接提脚踹了下去,一帮人劝了半天才让他偃旗息鼓。
“妈的,穿钢钉鞋铲老子,万一出了差池老子剥了你的皮!”他一直骂骂咧咧着。
愣头青当时自知理亏,没有做出任何抵抗,事后越想越窝囊,跑来找我处理这件事情。我淡定地告诉他,现在哥已经不在江湖,更不过问江湖事,这种恩怨还是自行了结,不要给学长徒增不必要的麻烦。
尽管唐明煌的嚣张气焰开始抬头,但他对我的态度倒还算不错,两人见面时都会打个招呼,关系不冷不热。我并不期待与他如兄弟般亲密,那也不太现实,只希望多年以后不要互相使绊子,甚至可以在共同利益的驱使下进行合作。
章鱼回来后不久,也有捷报传来,他已经奋力杀出重围,拿到北京名校S大艺术系的文考证。张家爹娘不太理解文考证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这是一个好东西,他们做了一桌好菜犒劳这个艺术家儿子,章鱼把我也喊了过去。不得不说,张老娘的厨艺相当不错,与酒店那些花里胡哨的高价菜相比,张家的家宴更有滋味。
印象里我自己家似乎从来没有家宴的概念,平时的节日他们也不回来过,实在避不过去了才去市区的酒店,我十岁生日时他们也同样如此,那只是他们的交际场,我的所谓生日宴会不过是一个名头而已。
“我们家张余能取得今天的成绩,和安泽义的帮助肯定有很大的关系,来,叔敬你一杯。”张老爹乐呵呵地端起杯子。
我赶紧半站起来与他碰杯,尽量将自己的杯沿压下去,其实我问心有愧,这几年来所谓的补习都是扯淡,我们仅仅共同促进电子竞技游戏的水平而已。不过接下来这近一个月里,章鱼确实要好好突击一下文化考试,只要他的高考成绩能够勉强过关,他就一跃成为名牌大学的高才生了。
饭后去学校的路上,我发现章鱼的情绪似乎不太好,询问之后他才闷闷不乐地说:“我拿到S大的文考证,但盈盈还没有,她的专业成绩不太理想,只能拿到M学院的文考证。”
“那是她自己不努力,怪得了谁呢!”
“M学院的文考证我也拿到了,即使高考成绩理想,我也想放弃S大,和她一起去M学院。我不想因为一场高考就分开。”他说到这里,不禁仰天长叹,“我这深情的男子,把我自己都感动了。”
我对他已经全然无语了,从今以后谁再说章鱼是一人渣,我就把他碾成人渣,不过如果谁说章鱼是一蠢货,我给他发诺贝尔睿智奖。我的确为了简洁不惜放弃保送,但是前提是我自信可以安全通过高考,而且还有家里提供的出国留学的机会,倘若没有这两条保险绳,我相信我舍不得放弃保送。
“章鱼,你得再考虑考虑,这事情不是过家家那么简单,S大和M学院是有天壤之别的,你为了和冒盈盈在一起就放弃S大,这是不是有点玩妞丧志了?”
“她毕竟跟了我好几年,对我又那么好,我要是这样甩了她那才是当代陈世美呢!”
这次我真的无言以对了,章鱼至今不知道冒盈盈是何等货色,以为她冰清玉洁小家碧玉出淤泥而不染呢,我又不好点破。我一口气提上来憋了半天,瞪大眼睛望着他,最后还是强忍下去,算了算了,人各有志,旁人何必勉强。不过我真的希望他选择S大,与冒盈盈早点断绝来往,一是因为他的前程,二是因为不希望他沉迷于一段虚假的恋情,三是担心自己东窗事发。
我在学校里遇到冒盈盈,她似乎心情不错,看来M学院的文考证已经让她满足了。她看到我之后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抛来一个不易察觉的媚眼,我淡定地移开目光,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这样一个处处留情的女孩,章鱼竟然视她为天仙**,真是瞎了他的眼。
高考的步伐越逼越近,紧张的情绪笼罩全校,由于本校也被规划为高考考场,现在已经有人用白色粉末在地上划线,什么警戒区什么考场区。
我们趴在阳台上望着那些校工,心情十分沉重,彼此对视时都懒得说话——原来高考就这样来了,我还记得高一来校报名时的情景。
学校现在停止用高强度的学业压倒我们,转而开展心理干预,防止学生出现考前过度焦虑的情绪,这与养鸡场老板给母鸡们播放迪斯科有异曲同工之妙。我们对这些科学手段丝毫不感兴趣,只期待考前三天的假期,我们要去看一眼出生时的妇产科医院,转一圈儿时的游乐场,见一下曾经的密友,沐浴更衣焚香静坐,然后悲壮地进入考场。
我没有什么紧张情绪,内心反而蓬勃着一股激情,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不如来一个干脆的,哥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这次我们的高考就在兆宁中学的考场进行,算得上是主场作战,占尽天时地利与人和,何所惧哉?
我很想知道简洁的状态,不知道她是不是都准备好了,倘若她高考发挥正常,中国各大高校可以任由她挑选,至少考入F大十拿九稳。高考动员大会那天,高三全体师生都去大礼堂集中召开誓师大会,学校领导们在台上激昂万分,学生代表慷慨陈词,台下的人却趁机开起茶话会。我匍匐前进很久,终于找到政史班所在的区域,我赶走卫薇身边的女孩,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啊!你怎么摸过来了?”卫薇压低声音,惊讶地问道。
“不可以吗?我又没摸你。”
她娇嗔地在我胳膊上掐了一下,我却开始搜索周围的人,她发觉我的异常,问道:“你在干吗呢,抓贼啊?”
“简洁坐在哪里呀?”我问道。
卫薇愣了一下,也环顾四周,说:“她好像在教室里,没有来开会。”
“在教室里干吗?”
“抓紧看书呗,她不是已经保送了嘛,怎么还紧张兮兮的?”
“紧张兮兮的?”我连忙追问道。
“是啊,大家都觉得她不对劲,老师让她回答问题,她都恍恍惚惚的,听人说她可能是得了考前焦虑症,这年头真是什么玩意儿都能找出一病名来。”
我没有再追问,猫着腰回到自己的班级,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我决定假装去上厕所,趁机逃离这枯燥的动员大会现场。高三教学区一片安静,显得有些阴森,这是难得一见的奇观。我蹑手蹑脚地走到政史班后门,果然看见简洁趴在课桌上做习题,周围都是高高的书堆,她的背影显得更加瘦弱了。我轻轻地喊了她一声,她转身过来看着我,皱着眉头,一脸的迷茫,我招了招手,说:“你出来一下。”
她似乎不太情愿,但她还是放下手中的事情,顺从地走了出来。我们一起走上教学楼的天台,从这里可以看到学校礼堂,倘若他们散会,我们可以在第一时间发现,及早离开天台。幸好昨天刚下了一场雨,今天还是有点阴,这样的天气在夏季简直算得上绝佳,天台上凉风习习,丝毫没有夏天的燥热。简洁生怕被人看见,没敢站在护栏边,与我保持两三米的距离。她问道:“你找我干吗?”
我一直被简洁鄙视着,很久没有和她说过话了,这次陡然听她这句质问,我不免有些紧张,回答道:“你……听说你有些紧张?”
她嘟着嘴巴,不悦地说:“谁说的?我没有!”
我无奈地笑了笑,说:“简洁,今天他们都去开会了,我们好好谈一下吧。”
简洁疑惑地看着我,点了点头。
“我实在无法理解,那么多人挤破脑袋争那个保送名额,你为什么放弃掉,你知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是不是因为陈浩顶了你的名额,你就赌气不要保送,你难道不把前途当回事?”
“不是因为陈浩……”简洁倔犟地辩解道,却又毫无底气。
“你还替他辩解,几乎全校都知道这事情了。现在好了,你得亲自上阵参加高考了。”话说到这里,我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苛刻,立刻平缓了一下,“以前你一到大型的全市会考就考试失常,这次听说你考前焦虑,是不是担心高考也失常?”
简洁犹豫了片刻,弱弱地说:“我没有参加过高考……”
她的这句话像一片柔软的羽毛蹭着我的内心,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我不也没有高考经验嘛,这个就和结婚一样,第一次最美好,经验太多不是好事。”
简洁是一个纯洁的孩子,她侧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周围的空气也活跃了起来。等剑拔弩张的气氛打破了,她小心翼翼地走到护栏边,往楼下望了一眼,惊诧地吐了吐舌尖,大概是对楼层高度有些畏惧。风吹动着她的额发,我从侧面可以看见她长长的睫毛和可爱的鼻尖,她打量着天台四周,好奇地问道:“你经常来这里玩吗?”
我点了点头,说:“这里挺安静的,很少有人上来,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来这里吹吹风,舒畅一点才回教室,效果挺不错的。”
“是吗?”简洁学着我的样子,轻嗅一下空气。
“你看前面那一片天,没有建筑物挡着,干干净净的,你就想象那是一片蔚蓝色的大海,白云就是浪花,你站在悬崖边看海……”
我正以无比诗情画意的语调描述着,却听见简洁的笑声,我皱起眉头怒视着这个破坏气氛的小家伙,她顿时不好意思起来,说:“老傻的,我们班主任说理科生十分木讷,没有什么想象力,你怎么就那么贫?”
我想了想,说:“我们也上语文课啊。”
她的思维总是那么神出鬼没,我觉得严肃的地方她觉得好笑,我故意讲个笑话她却又侧着脑袋想了半天,一脸迷茫的样子。我等了几秒钟才确定自己冷场了,于是尴尬地咳嗽两声,说:“我本来也特别紧张,不过现在看开许多,我就算考得不理想,至少也可以考进一所一本学校,你也差不多这样吧?”
说到高考的事情,她又不苟言笑起来,仿佛与高考结了仇似的。沉默片刻后她才说:“我害怕考得太差,被别人看笑话……”
“看什么笑话?你自信一点嘛,高考还没有开始,你就患得患失地担心结果,这样很不好,你就当它是平常的考试,只是区区几张试卷而已。”
简洁对高考结果仍然心存担忧,但她的心情却舒缓了许多,我们说到那个和她关系越来越亲密的傻弟弟,说到我发现她在每一个蛋糕上都会加一个卡通笑脸,说到四年前她家那只肥屁股的小狗崽如今已经高大威猛。我说了很多话,唯独没有告诉她我心底最大的一个秘密:我想和她在一起。
痛苦的时光度日如年,快乐的时光却稍纵即逝,大礼堂的誓师大会即将结束,我们赶紧在他们散会之前离开天台。临分开的时候,她在楼梯口转身看着我,说:“谢谢你,我的心情轻松许多,不会再那么紧张了!”
简洁居然谢谢我了,对我而言这简直是一剂兴奋剂,让我整个人都焕然一新。
加油吧,少年!时代在招手,命运在呼唤,你可以听不到世界的使命,但是你必须感受爱情的力量!我的心情是愉悦的,我的步伐是雀跃的,我恨不得像海绵宝宝奔赴蟹黄堡餐厅一样一路高呼“我准备好了!我准备好了!我准备好了”。
第六章
'二十六'传说中的高考
高考前三天的假期我哪里都没有去,就在家里规规矩矩地待着,章鱼喊我去打台球我没有去。第一天我妈过来了,她买来了各种保健品,对我的身体健康表示万分关注;第二天我爸过来了,他对我展开了一番语重心长的教诲,回顾我十多年来寒窗苦读的经历,号召我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对高考进行重拳出击,书写人生辉煌的篇章;第三天我接到各方慰问电话,叔叔婶婶舅舅姨妈还有一堆幼时认来的丈人老爹们,他们鼓励我放下心理负担,轻装上阵,化压力为动力,为家族功名榜增光添彩。
我耐着性子接待这马不停蹄的车轮战,第三天傍晚我终于怒从心起,拔掉电话线关掉手机,气焰嚣张地下山了。我去简家蛋糕店买了一块小巧的水果蛋糕,仅五块钱而已,蹲在小体育场边一边看人打篮球一边吃蛋糕,天黑以后就回家了。我妈让陈姨给我弄一些补品,陈姨嘴上应从着,却没有那样做,她煲了一些绿豆粥,说是祛暑之用。
“你这孩子,怎么把电话线也拔了?你爸妈找你都找不到。”陈姨捏着电话线端口这样埋怨道,却没有把它插回去。
我很想说,我不需要听他们那些冠冕堂皇的说辞,也不需要听虚情假意的关心话,我宁愿独自安静地待三天。不过我没有敢说出来,无论陈姨对我多么好,她始终是别人的母亲,她会认为我忤逆不孝。
考前的这天晚上,我有一点失眠,那些讲给简洁听的道理在我自己这边却行不通。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在脑中回想各项注意点,又爬起来打开台灯整理文具,一直折腾到夜里一点多才睡着。
高考,您终于来了,可是我希望您早点滚。
章鱼哥说,高考的感觉很糟糕,磨磨蹭蹭那么久,尴尬大于紧张大于激情。据他所说,他看到很多莫名其妙的材料分析题,实在无处下手就截选材料文字的一部分抄进去,无论如何都要让卷面看上去硕果累累——文科生敷衍阅卷老师的功力真是肤浅。
外校的一部分学生也来兆宁高中考试,警车开道着过来,惊叹我们校园之古典,设施之齐全,美女之云集。老师曾告诫我们,考试出来之后不要讨论考题答案,以免影响自己或他人的情绪,为了转移注意力,我们开始讨论外校女生。
此时正是盛夏,天气酷热难当,很多女生穿得十分性感,严重影响到其他同学,章鱼就被一个穿迷你裙加低胸T恤的漂亮女生闪了眼。他对此感到义愤填膺,决心展开血腥报复,经过几轮眉来眼去的勾搭,他向该肇事女生索要到电话号码,图谋高考结束后给予**。
语数外三门考试进行得还算顺利,所有同学都笑而不语,平静的河面下暗流涌动,比危险的湍流要好得多。我也在人群中寻找简洁的身影,看见她表情镇定自若,似乎四平八稳的样子,我着实松了一口气。我本来想去搭讪,想想又放弃了——此时她心里那根弦肯定绷得紧紧的,我还是不要打扰她为好。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我的五门科目全部考完,高考之路就此告一段落。我们欢天喜地我们眉飞色舞,我们手拉着手心连着心唱着革命翻身歌。我们跑去隔壁初中部的操场上踢球,其他班的人只能一脸艳羡地望着,因为路漫漫其修远兮,他们还得继续上蹦下跳地求索。
下午两点,历史科目开考,我正得意地向别人展示我高超的三不沾技艺,忽然收到章鱼的电话。他说:“听说我们学校有个女生在考场晕了过去,长得蛮漂亮的,说不定是你家简洁呢。”
“听谁说的?”
“这边很多人都在说呢,人都抬出来了,你快去看看呗。”
我赶紧离开球场,直奔兆宁高中,不料负责警戒的人员根本不让我靠近,我只得远远地观望着。附近那些正在等待下一门考试的学生议论纷纷,我凑过去打听,果然是说有一个女生在历史考场上昏迷,正在考场区医务室里救治。可惜距离太远,他们都不知道那女生是谁,我心乱如麻,不停地来回踱步,希望现在简洁正安然坐在考场答题。
一个小时以后,历史考试终于结束,大批的考生涌出考场,高呼从此解放。我花了半天气力才逮住一个与简洁同考场的家伙,问道:“你们考场谁晕倒了?”
那家伙一脸兴奋地说:“是简洁!好像是中暑还是怎么了,抬出去后就没再回来,不知道去哪里了。”
我当即怒了:“你TMD乐什么乐!”
周围很多人都闻声看了过来,随即又各走各的,我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顿时感到头痛欲裂。
简洁啊简洁,为什么到了这个关键时刻你掉链子,难道不知道我折腾这么多事情都是为了你吗?我知道这不是简洁的主观错误,但是此时我心急如焚,我真想立刻找到她,狠狠地斥责她一顿。当工作人员将历史科考生驱赶出来,面前的教学区空空如也,一个保安走到我面前,说:“清场了,不要逗留!”
参加下一科目考试的学生哗啦啦地涌了进去,我像一只逆游的鱼一样离开考场区。我不时地回头张望,期待看见简洁的身影。我不甘心地在学校门口蹲守,连门卫大叔都怀疑我是伺机搞恐怖袭击的,对我进行盘问,半个小时以后我终于看见简洁了。她面无表情、脸色煞白,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我赶紧迎上去,轻轻喊了她的名字。她抬眼看了我一下,又很快垂下眼睑,继续木然地往前走着,我拉住她的胳膊,问道:“发生什么事情?”
她咬着嘴唇,奋力甩开我的手,我追上去将她拉到自行车棚里面,又一次问道:“告诉我,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低着头不说话,长发遮住她的眼睛,我弯腰仔细看了一下,发现她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只是眨巴一下就滚落下来。上次看见简洁哭泣还是两年前那次金属钠事件的时候,那一次仅仅是出于委屈,而这次却满含绝望与痛苦,我的心立即揪了起来,掏出纸巾擦拭她的眼泪。
“哭吧,哭完就舒服多了,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别害怕。”我这样劝慰道。她咬着嘴唇,没有哭出一点声音,眼泪却不住地涌出来,让我心疼不已。我本来还想叱问一下,看到如此情景,什么情绪都抛到九霄云外,因为没有谁比她自己更痛苦。
大约过了两分钟,她的情绪开始稳定下来,哽咽着说:“已经最后一门了,我没有想到会这样,历史试卷我几乎没有写。”
“前几门不是都挺顺利的吗?怎么最后一关没有跨过去?”
简洁的眼泪又滚落下来,她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任凭我怎么追问都不再开口,无奈之下我只得放她离开。出于安全考虑,我一直远远地跟着她,生怕精神恍惚的她出什么意外,她独自走进那条狭长的巷子,我的心也猛地沉了下去。
她为什么会在最后一科历史考试时晕倒?我一直胡思乱想着,揣测她失利的原因。难道是心弦绷得太紧,遇到历史科目难题时陡然断裂?不对,历史这个科目不会出现什么崇山峻岭一样的难题。或者是出于某种外来压力,譬如父母不让她上大学,她故意弃考?也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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