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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木城池[出版]-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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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就可以欺善怕恶吗?陈浩家里有点小关系,态度蛮横一点,我们就要避开,简洁不和任何人争,我们就可以抢她的名额,这就是你们给我看的世道?”
“对,这就是世道!你以为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积德行善得来的?”我爸说到这里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声音又平缓了下来,“不管怎样,你坚持是非观是一件好事,我很高兴,但做人一定要现实一点,水至清则无鱼。如果你实在觉得不安心,你自己补偿她一下就是了,金额多少你自己定就是了。”
这场争论没有任何结果,他坚决不答应放弃保送名额,我只得离开市区,气呼呼地返回兆宁镇。公交车在站台边停下,我刚下车就看见街道对面的蛋糕店,简洁正蹲在橱窗前擦洗玻璃,头上还扎了一块浅蓝色的头巾,那只是一块普通的布片,在我眼里却漂亮得无与伦比。我在站台边踌躇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鼓起勇气,穿过街道靠近蛋糕店。
“简洁。”我喊了她一声,“我有事跟你讲。”
“啊?”简洁抬头看着我,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
“和保送名额有关。”
她这才注意到我的严肃神色,她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将围裙解了下来:“保送名额怎么了?”
“陈浩和他爸妈去学校里闹,现在已经把你的名额挤掉了……”
简洁愣愣地看着我,一言不发,很久以后才淡淡地笑了笑,说:“我猜也会这样的,不过这也很正常,他本来就很优秀,比我强多了。”
“你哪能这样想,那个名额本来就应该属于你!”我愤愤不平道。
“属于我?”她摇了摇头,说,“我本来就没有指望过,算了吧,该怎样就怎样,这种事情我又不是第一次遇到。”
我居然愤怒了,我对一直被我视为观音菩萨一般至高无上的简洁愤怒了,我讨厌她这种将逆来顺受看作善良或是温柔的性格,实在是太讨厌了!可是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根本就不敢承认丢失保送名额的事情是我一手造成的,我只得沮丧地离开蛋糕店,夕阳的余晖将我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我完全帮不上任何忙,这次提前透露消息也只能让她做好心理准备,以免她从校方那边得知结果时猝不及防,这是我唯一可以做的了。
学校终于公布保送名单,我、陈浩、赵铭梵和理科班的一个女生,赵铭梵乐得快疯了,理科班那个闪亮入选的女生差点昏厥,而我和陈浩则不然。我们不该出现在名单上,但我们都出现在上面了,幸好他们只知道陈浩的事情,将鄙视的目光丢给他,而我将鄙视的目光丢给我自己。课间操结束后我从厕所里出来,刚好与他相遇,两人对视一眼又立即各走各的,但我还是发现了他脸上的羞愧神色。
虚伪!我在心里大声地斥骂着,前几天你的霸气哪里去了,现在何必又玩什么谦卑礼让?
我终究没有骂出来,因为我知道一句话:五十步笑百步。
简洁的生活没有变化,心情看上去也波澜不惊,与平时没有什么异常,只不过户外活动的时间更少了。每天课间操都是我最喜欢的时候,因为可以从教学楼窗口窥视简洁,但她现在连课间操都缺席了。我只能故意从她们班教室门口经过,偷偷往里面看,看见简洁独自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像一台机器似的写字看书。我的内心顿时被罪恶感塞得几乎爆裂,就像一个因一时贪念而偷走盲人花纹拐棍的劣童,躲在角落里看着受害者却不敢承认。那个无论受多大委屈都会忍气吞声的女孩,是我曾经发誓一定要解救于多舛命运的女孩,她唤醒我心中的温存与善念,而如今我却和其他人一样,成为一名可恶的加害者。
简洁,如果真相大白于天下,你会不会照样一笑了之?
我将自己封闭起来,不与别人来往,和简洁一样闷在教室里看书自习,仿佛自我惩罚似的。章鱼跑到我们教室的窗外,招手呼喊道:“喂,小泽,出来踢球去!”
我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打扰我静修。
章鱼像鬼魂似的立即从窗口消失,但几分钟后他又发短信过来,说:“你都保送了还看什么书,不用装了,太恶心了,快出来踢球吧!”
我用一个字阐述我的务实精神:“滚。”
现在是下午第四节课,名义上是自习课,实则是自由活动课,操场上喧闹的声音一直传到教室里来。我的心情因此而更加狂躁,恨不得端一把冲锋枪在天台上扫射,等整个操场都安静下来,我再回来研究那两个氧原子到底颠沛流离到哪里去了。这样的噪音污染持续了整整一节课,而那道化学附加题我居然没有鼓捣出结果,联想到以前我也是噪音制造者,恐怕也被教学楼里的高才生们诅咒了。我郁闷地合上试卷集,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我的一天就这样结束了,就让那帮寄宿生继续折腾吧,晚读晚自习这些都与我无关。
没有简洁,没有章鱼,没有对任何人的期待,我一个人健步如飞,只花了平时三分之二的时间就走在山腰的柏油路上。离开人群以后我的心情放松了许多。我唱着不成调子的歌,一步三摇晃,但是章鱼总是不会消停,他又打电话过来了。
“我在学校门口,你在哪里呢?”他问道。
“我早就走了,都快到家了。”
“赶紧回来,我有急事跟你讲!”
“电话里说呗,你能有什么急事?”我不耐烦地回应道。
“我什么时候没事找事拿急事当理由来骗你?我跟你说有急事那就肯定是急事你别以为我没事找事!你到我家等着,我马上回去,不来的话后果自负!”章鱼一口气说出这串拗口的台词,然后掐断电话。
尽管章鱼经常不做好事,但他知道“狼来了”不是什么有趣的故事,我估摸着他那边确实出了什么事情,而且是与我有关的。
我赶紧掉头往山下跑去,七八分钟后我就在他家的院子里出现,而他已经从学校赶回来了,满脸严肃的样子。
“怎么了?”我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么急?”
他招呼我进屋。我们两人一起走上阁楼,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说:“你自己看看吧。”
我接了过来,站在窗口打开纸开始阅读,顿时紧张了起来——这是一封举报信!
尊敬的校领导、审核组专家,你们好:
我是兆宁高中一名具有正义感的学生,看到本次保送名单,我十分出离地愤怒了。保送资格应该属于品德高尚、学习优异的学生,而这次名单中出现的一个名字却完全不符合标准,因为我知道他的种种劣迹,现在向各位领导和专家检举揭发,希望正义的声音可以得到倾听。
我要检举揭发的人正是物化班的安泽义,在校期间他偷窃学校实验室药品器材,使其他同学无辜顶罪;他参与跨班作弊,导致全年级英语平均分出现不正常上浮;他甚至组织了多起聚众斗殴事件,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我说的每一件事情都有根有据,你们只要在校园里打听一下就知道我绝非诽谤造谣,而这些只是他种种恶行中的一小部分,窥一斑而知全豹,他的品德操行路人皆知。
……
一个具有正义感的学生
×年×月×日
我一字一句地将整封举报信看完,拳头握得紧紧的,心中的愤怒像火山腹腔中的岩浆一样涌动着,但最终我还是将情绪压制下来。我转过身看着章鱼,问道:“这匿名信是谁写的?”
“唐明煌。”
我恍然大悟,我认为自己在学校的人际关系还算得上不错,尽量避免树敌,即使是学校里最窝囊的角色我都礼让三分。唐明煌算得上全校与我结下梁子最多的一个,而且他也是唯一有魄力有狠劲做这种缺德事的人,我已经极力避免与他发生冲突,没有想到他现在对我下手了。
“你怎么拿到这个的?”我又问道。
“他今天也在操场踢球,外套放在球门柱旁边,有个小弟去他口袋里掏烟抽,以为这是一封情书,就拆开看了。”
“那他现在不就知道这封信被人拿了吗?”
“那小弟也精得很,他把唐明煌的外套挂在单杠上面,硬是否认看到那封信,唐明煌就以为是不小心丢失了,找了一会儿也就没有再找,反正操场上这种纸多的是,都会被清洁工扫掉的。”章鱼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又恍然大悟地拍腿道,“记得那次在厕所说考试答案的事情吗?在我们之前出去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唐明煌!我记得那天在学校门口遇到他,他的眼神就有些不对!”
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事情忽然走到这一步,幸好匿名举报信还没有送出去,我只能盘算着怎样解决这件事情。我和唐明煌之间的确有一些过节,却算不上什么深仇大恨,顶多算是误会,说不定还可以弥合一下。我掏出手机,准备给唐明煌打电话,章鱼却冲上来按住我的手,问道:“你想干吗?”
“打电话给唐明煌,明天约个地方谈一下条件,把这件事情摆平。”我说。
“谈什么谈,积攒那么久的怨念怎么可能几句话就摆得平,他等这机会等了两年哪,如果你是他的话你会那么轻易地放过这次报复机会吗?”
我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倘若我是唐明煌,我的确不会那么轻易罢手,甚至连坐下来和谈的机会都不给。匿名信这种东西最大的特点当然是匿名,万一他咬定不是自己写的,暗地里又往校长办公室塞进另一封匿名信,我也拿他没有办法。章鱼挠了半天脑袋,牙一咬心一横,吐出几个字:“揍他一顿!”
我直接翻了一个白眼,让他打消这个念头,我独自趴在阁楼的窗口思考对策,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一个计划瞬间诞生了。
我不动声色地转过身来,说:“你去和那个小弟说,这个匿名信的事情不要和任何人说,就当没有看见过,剩下来的事情我自己处理,你也不要插手,更不要去惊动唐明煌。”
“你想干吗?”
我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过问,走下阁楼回家去了。此时天已经黑了,我独自走在山腰的路上,一边是山石树木,一边是空荡荡的夜空,我却一点都不害怕,一直在盘算着刚才的那个计划。它像一颗生命力旺盛的种子,迅猛地膨胀发芽。我俯瞰山脚下的兆宁镇,望着简洁所在的方向,大声地呐喊了一声,憋堵在心中的抑郁之情立即消散得无影无踪。
简洁,我一定会兑现我的承诺,请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二十二'这是一次光荣的弃权
第三天下午,我正在教室里听课,政教处的戴主任走到门口,示意老师停一下,他对我招手道:“安泽义,你出来一下。”
我放下嘴边叼着的圆珠笔,顺从地跟了出去,其他同学开始交头接耳起来,揣测我到底捅了什么娄子,居然让“军统戴笠”亲自出动。戴主任一声不吭地在前面走着,皮鞋叩在水泥地面上的声音回响在耳边,这条连接两栋大楼的空中走廊显得尤为恐怖。我不禁想起各种忆苦思甜的电影,一股勇于献身的豪情直冲云霄。
走到行政大楼前,戴主任突然停了下来,着实吓了我一跳,因为电影情节里这个时候他要么将我释放,说“同志,我是来救你的”,要么将我暗杀,说“我代表祖国枪毙你”。事实上他没有那样做,而是盯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你记好了,等会儿无论他们问你什么,你都尽量否认,就说所有事情都是不正当竞争的人捏造的,懂吗?”
我满脸迷茫地望着他,水汪汪的双眸里聚敛着天下十斗清纯之八斗,我说:“为什么?”
主任没有回答,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走吧,放松一点。”
校长办公室里有十来个人,校长主任以及审核组专家都在,还有几个我没有见过的,他们目光如炬地看着我,似乎要把我一下子看透。戴主任让我在办公室中央站好,向众人打了一声招呼,也站到人群中去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六堂会审吧?
“安泽义,这次找你来是要问你一些事情,审核组各位专家以及教育局领导需要了解一下情况,你必须如实回答,不要有什么顾虑,懂不懂?”校长严肃地问道。
我点头“嗯”了一声,洗耳恭听。
“有人反映,去年高二期末考试,你通过手机短信将英语试题答案散布给其他同学,这件事情属不属实?”
校长室的门关闭得严严实实的,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我,期待我给出一个交代。我把视线投向戴主任,他却扭头望着校长办公桌上的地球仪,看来我只能孤军作战了,我说:“我不太记得了,好像是属实的。”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不记得呢?”一个专家发难道。
我继续单纯地看着他,说:“我只记得高一发过英语答案,高二真的不记得了。”
人群中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对我的解答表示万分惊诧,本校领导的脸色也开始难看起来,戴主任的脸几乎变成猪腰子了。众人交头接耳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戴主任赶紧接着问道:“前年化学实验室有危险药品丢失,是你拿的吗?”
“前年?哦,高一,好像不是什么危险药品,一瓶金属钠而已……”
他们又万分惊诧了,窃窃私语的声音再次响起来,校长与主任的脸色十分阴沉,彼此交流了一番后将我赶了出去。我将校长办公室的门带上,机械地离开,手心里全是汗水,冷风一吹我居然有些哆嗦。没错,尽管我跟随父亲见过很多大场面,但今天我其实十分紧张,这对坚韧不拔的我而言简直是一种耻辱。校长办公室里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他们一定在里面讨论那封匿名信的来源,可是这一切都必将是徒劳的,因为他们不可能猜得到,投匿名信的人正是我自己。
接下来的两天里,我被传唤到校长办公室五次,接受各方面的问讯,弄得我身心疲惫,有些供词我甚至能说出排比说出对仗来。我以为事情不可能更糟糕了,现实却向我证明我的想法是幼稚的——我爸很快得到通知,打电话来质问缘由。我事无巨细地全盘承认了,并且一口咬定那是年少无知犯下的罪孽,我爸一向沉着冷静,这次终于劈头盖脑地把我臭骂了一顿。我安静地听着,一直等到手机发烫了才怯怯地问道:“那你来学校吗?”
“你还有脸叫我过去,现在我怎么出面?”
我爸的态度十分明确,他要我自己处理这件事情,而我的处理方式很简单:听凭处置,放弃保送,参加高考。我爸不出面自有他的道理,倘若他干涉这件事情,难免不会节外生枝,届时必然有人借题发挥。保送名额固然重要,但我爸的政治背景才是全家吃饭的家伙,万万不可因小失大,何况我还有高考和出国两条通天大道。
当天下午放学后我没有回家,而是在学校餐厅吃了晚饭,和寄宿生一起上晚读和晚自习,七点多钟的时候我悄悄跑去校长室。校长大人真是日理万机,此时还坐在电脑前玩斗地主,我都站到办公桌前了,他才想到关掉音效,装模作样地拿起公文批阅。
“你有事吗?”他问道。
“嗯,关于保送名额……”
“保送名额?你爸上午来过电话了,说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现在审核组专家和教育局领导都知道这件事情了,学校也只能按照规章制度做决策了。”
我点了点头,说:“我知道,我不是来求情的,我还有其他事情要说。”
“哦?什么事情?”
我稍稍整理了一下头绪,说:“我这个名额应该算是内定的,如果通过正常竞争的话,我的入选几率肯定会缩水,并且我并不太需要这个名额。政史班简洁的保送名额被挤掉,这和我有很大的关系,我和她从初中开始就是好朋友,现在发生这种事情,我觉得很过意不去。”
校长满腹狐疑地望着我,态度却端正了起来:“所以呢?”
“现在我的名额肯定保不住了,不就空出来一个名额嘛,那么简洁刚好可以填补这个空缺,我也不必那么内疚。”
校长想了想,说:“你这个想法的出发点是好的,只不过不太好操作,文一理三的录取比例你是知道的,现在文科已经有陈浩了,不可能再添简洁了。”
我立即将章鱼的解决方案说了出来:“让陈浩以理科生的身份进入名单,顶替我的位置,这样文科的位置就空了出来,刚好可以让简洁补进去,这个本来就是她的。”
校长仰着脑袋望着天花板,想了半天才转过弯来,原来他的智商还不如章鱼,明天我就告诉那厮去。他又梦呓似的点头,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旋即他又回过神来,打着官腔说:“这个办法听起来倒是蛮周全的,不过具体还要再研究研究,你先回去吧,反省一下自己的一些越轨行为,其他事情就先别管了。”
那个计划中我的戏份基本结束,我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至于余下的部分,就只能听天由命了。我没有继续自习,回教室拿了外套,直接回家去了,途经蛋糕店,我看见简洁正趴在柜台上看书。街道上的行人稀少,反正回家我除了看电视以外无所事事,于是站在站台广告牌后偷窥着,她可真是一个**,真搞不懂为什么有人忍心对她那么刻薄。
我正偷窥得面如桃花,几乎忘记了自己所处的时空,忽然一辆卡车从街道拐角处驶了过来,嚣张地鸣着笛。车前大灯的灯光猛地照在我身上。车子驶过之后,我的眼前瞬间一片漆黑,脑子里还回荡着刚才的喇叭声响。我揉了半天眼睛,终于舒缓了过来,却不得不尴尬地面对一个现实:简洁站在柜台边,直直地望着我这边,一声不吭。
由于深知偷窥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我顿时感到羞愧和尴尬,下意识地躲到广告牌后面,趁着夜色赶紧逃跑。我心慌不已,跑出几百米才回头望了一眼,发现简洁正站在蛋糕店门口张望,停在路边的一辆汽车的车灯灯光将她单薄的身影扯得很远,像一只巨大的胳膊似的穿过夜空向我伸了过来。我原本准备逃逸,可是我的双腿怎么也挪不动,像是被那身影震慑住一样,呆呆地站在原地,与她对视着。
尽管我只能看清她的轮廓,可是我仍然能感受到她的目光,三分疑惑七分警惕。此时的她如一只受尽恐吓却毫无防御能力的流浪幼猫。兴许在她的眼里,夜幕的后面隐藏着各种不可预见的恐怖敌人,她已经如同惊弓之鸟般惶恐不安,我很想跑回去告诉她:这个世界存在这样一个人,他此生愿意为你而活。
校方最终公布最后的F大保送入学名单,我的名字“下岗”了,简洁的名字“上台”了,众人一片哗然。校方为了平息讨论,也将我的种种劣行贴了出来,他们在最后一段写道:鉴于以上事件过去很久,经校方研究决定,现撤销安泽义同学的保送资格,以儆效尤!
卫薇发来短信说:“怎么回事啊?”
我说:“东窗事发。”
“这种破事你家搞不定?”
“不想搞定。”我恶作剧的兴趣忽然高涨起来,于是继续说,“我不想保送F大,我想和你考进同一所学校呀。”
卫薇没有再回复,我也懒得再答理,开始研究理科的难题起来,现在我不再是保送生了,高考必须靠自己。现在我捧着书本习题时的心态陡然发生改变,以为必将被保送的时候只要捧起书本就觉得自己是在锦上添花,现在却和其他同学一样,如同一只猎犬似的为了口粮而狂奔着。简洁已经取得保送资格了,那么轮到我自己了,我要与简洁一起迈进F大,继续安静地偷窥她的每一天。
为了弥补我内心的创伤,章鱼今天请我去街摊吃东西,尽管只是十来块钱的玩意儿,我却吃得兴高采烈。章鱼以一毛不拔著称,他能为我掏腰包花钱,传扬出去都要算得上是兆宁中学的头条新闻。他当面向我表达了对我高尚情操的无比推崇,而我十分谦虚地婉拒如此沉重的高帽,最后我们达成共识,这是典型的英雄惺惺相惜。
严肃地讲,章鱼对冒盈盈好得真是没得说,他简直就是标准的三从四德模范男友。上个礼拜章鱼给冒盈盈买了一件四百块的T恤,而自己身上的那件不过四十块而已。我表面上赞扬他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傻帽儿精神,实则恨不得立即揭穿冒盈盈那丑陋的内心,让章鱼早醒悟早投胎,不要执迷不悟。然而,我开不了口,因为我心虚,何况揭发一个主动投怀送抱的女孩的行为有点不靠谱。
章鱼走上艺术道路之后,张爹张娘对他的约束明显宽松许多,他们的艺术水准几乎为零,却都知道艺术家搞创作需要新鲜的空气与不羁的自由。我们吃完传说中的高致癌油炸食品时,天已经黑了。两人这才往回走,不料刚走上街道就遇到一个人,简洁。她抱着一个装着课本的塑料袋,低着头匆匆忙忙地往前走着,一下子就撞在我的后背上。我原本与章鱼正在说笑,看见简洁后一时没有收住情绪,惊讶得喊出声来:“简洁!恭喜你!”
她看了我一眼,很快就低下头,额发遮住了她的眼睛,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大概是因为这里人太多,简洁没有和我说话,直接绕开了,章鱼上前拦住她,说:“简洁,得了保送名额就这么绝情啊?小泽在祝贺你呢,你怎么一点面子都不给?”
简洁愤愤地推开他的胳膊:“闪开!”
章鱼是带着笑意上去的,只是开玩笑而已,他被一向温柔的简洁用言语冲撞了一下,当即尴尬得不知所措。简洁没有再答理我们,径自往前走去,留下我们两个大老爷们儿在路边面面相觑。
“她怎么了,吃炸药了?”章鱼挠着脑袋,委屈地问道。
我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说:“你瞧你干的什么事,天一黑你就调戏良家少女,如果再往前推几十年,你这种行为是要被判流氓罪,直接枪毙的!”
章鱼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欺硬怕软,简洁这样的女孩顶撞他一句,他丝毫不会往心里去。不过我的心情却凝重起来,我刚才回味了一下简洁的眼神,尽管只是一闪而过,但我还是捕捉到了其中的愤恨与敌视。
难道是因为保送名额的事情?不对,这事应该赞美我才是。
莫非是因为我偷窥她的事情?也不对,我偷窥她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再或者是章鱼在她眼里是坏蛋,我和他在一起游手好闲所以受到牵连了?这个理由比较靠谱,除此之外我找不到更加合理的解释了。如此一来,我也忍不住对章鱼这种当街耍流氓的行为表示愤怒,走路的时候与他拉开距离,他一旦靠近我就将他撵得远远的。
“你这浑蛋,重色轻友,不得好死!”章鱼憋屈地骂道。
路上不时遇到一些同学,平时他们都会向我打招呼,今天却躲得远远的,想必都知道我丢失保送名额的事了。
我突然觉得自己十分伟大,就像那些从事秘密情报工作的特工被自己的同志误解着,我被这种情绪不停地鼓动着,由衷地感受到一股悲壮的幸福,看来我收获到的是一份精神财富。
经过镇上那家台球室,唐明煌刚好从里面走了出来,身边还有一帮他的同伙儿,他们勾肩搭背十分亲热的样子。他看到我之后露出紧张和惭愧的神情,想必是自认为这场大火烧得过旺了,不过这样的神情只是一闪而过,他马上又正色起来,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章鱼看到他这副德行,立即火冒三丈,迈步上前质问道:“小子,挺横的是不是?”
其他家伙赶紧将两个人隔开,劝解道:“章鱼哥,干吗发火呀?”
唐明煌倒是没有什么举动,呆呆地站在原地,脸上也没有愠怒的表情,即使被章鱼推搡了一下也没有反应。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我脸上,弄得我十分窘迫,我只得上前拉住章鱼,说:“算了,走吧,这事情和他没有关系。”
章鱼这才松开手,冷冷地哼了一声,恨恨地跟我走了。他仍然怒气蓬勃,不停地诅咒着唐明煌家户口本上出现的所有人,只能说他判断善恶的标准十分唯心。
倘若现在我们到处宣扬,说是唐明煌为了报复一些小怨小仇而去检举揭发我们,那他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被所有人唾弃。我没有那样做,不是因为我宰相肚里能撑船,而是不想再树新仇,况且他仅仅是写了信,送信的人却是我自己。
我回家以后发现情况不妙,我爸和我妈的车都停在小花园里,陈姨在门口转悠着,她一看见我立即将我拦住说:“你爸妈都回来了,我看他们的脸色好像很不好,你是不是在学校又惹祸了?”
我说:“我把我的保送名额丢掉了。”
“丢掉了?唉,镇上那个简洁丫头丢了什么名额,大伙儿都替她惋惜得要命,怎么你也丢掉了?听说那个名额可以不要高考直接上大学!”
我无奈地笑了笑,没有继续解释,我忐忑不安地走进家门,两位**者正满脸怒容地等候着。我爸和我妈感情不和,但是我妈一直希望弥合这种裂痕,今天难得两人意见统一,我妈必然全力以赴地给我爸敲边鼓——也就是说,没有人帮我圆场,悲剧啊!
他们对我展开惨绝人寰的大批斗,我爸说我这是不知天高地厚,枉费了他这番悉心教导,我妈说我肯定缺心眼,糟践了这份父严母慈。批斗气氛到达最高点,那真是鬼神为之号哭,天地为之动容,他们甚至开始翻我的案底,把我小时候拆掉三个金属闹钟的糗事都拿出来说,完全不欣赏我为了追逐科学真理而做出的牺牲。我没有反驳一句,因为无可反驳,我乖乖地听着训斥,两个小时后他们意识到自己的苛刻,终于偃旗息鼓,结伴离开了。
这就是我奇怪的家庭,他和我是父子,她和我是母子,他和她是夫妻,我们却从来不是温馨的一家三口。
'二十三'我是高考票友
保送之争的波澜就此平息,我和其他同学一样奋力备考,每天对付大量的练习和考试,不敢有丝毫懈怠。简洁一直对我十分冷淡,甚至有些敌视,我却不敢去询问为什么会这样,我想让卫薇去打听一下,她也一直没有回复。这种局面绝对不是我期待的,有时我甚至怀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对的,她也许从此就离开我的生活,甚至永远不知道我做过什么。
高三年级的学生没有真正意义的寒假,快过年才放假,大年初五就开学,这短短几天里我没有碰一下课本。过年的时候我回市区了,不能和章鱼一起扯淡,但一个人闲着的时候就会胡思乱想,我只得跟着市区那帮家伙到处转悠。我原本以为兆宁高中那些人的行为已经相当乱,没有想到市区这些人的行为更加离谱,简直太惊悚了。
寒假后开学不久学校又贴出新告示,说是号召同学们踊跃参与空军飞行员的报名。我十分开心,我从小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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