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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歌-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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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间越发得勇猛,打定了主意要将面前的敌军牢牢吸引住,等索勋部人马来到后将他们尽数合围歼灭,以竞全功,所以和神策军纠缠得越发紧了。又激战了一炷香的时候,忽听敌军阵营鼓号大作,面前的神策军都似不要命了一样冲过来肉身相搏,鹰扬军攻势一滞,反被冲退了几步,正要重整旗鼓再扑上,忽然神策军身后尖利的梆子声连连响起,在敌军身后,一大片阴云带着尖锐的啸声掠过天空向着两军阵前扑来,李恩眼尖反应敏捷,立刻大叫道:“弟兄们快退,敌军放箭了。”

这些正是豆卢著安排的弓箭手放的冷箭,这些弓箭手在阵后集合后挽弓向着天空放箭,利箭在空中划着弧线落入正在交锋的两军之间。利箭无情,无论是鹰扬军还是神策军都未曾防范,数百人来不及举起盾牌更来不及后退就被利箭射中纷纷倒地。李恩没想到敌军会不分敌我乱射杀,匆忙之间只得下令盾牌手上前掩护前军后退,拖着被利箭射中的战友鹰扬军前军紧急撤退到了城下。

神策军等的正是这一时刻,金锣之声旋即铛铛响起,那些还不知道发生什么变故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神策军士卒们在传令兵的大声招呼下如潮水一般退了下去,同鹰扬军顿时拉开了距离。

“他们要撤了。”

李恩猛地明白对手打的是什么算盘,立刻下令追击,但这时已经迟了,神策军的弓箭手之前未曾卷入交锋,队列还很齐整,在那些步军后退的同时从中穿插上前,排成了密密的箭阵,见鹰扬军冲上前,飞蝗般的箭雨立刻迎头痛击了过来。鹰扬军的追击被迫中止,盾牌手掩护着步军缓缓后退脱离弓箭的射程。

李恩看着这情景恨恨地一跺脚,一时间却也没什么好法子。那些神策军的弓箭手见好就收,不曾上前,只是严密监视着对手的一举一动,等那些刚从阵前厮杀中撤下来的神策军勉强整顿了队形开始向城西方向撤退时,他们也随之缓缓后退。

李恩见敌军后退,一面紧急派人出城报信,请张淮深立刻调遣马军入城助战,以期冲破神策军弓箭手的防卫,一面指挥前军紧随不舍,但因为对方弓箭手的威胁太大实在难以接近。

索勋在东门得手的消息和李恩调马军支援的请求一前一后来到张淮深的手中,其实在之前东城的杀声传来和南门忽然间前军尽数涌入城中之时张淮深已经知道了城内大致情景,笑吟吟地和仆固俊说道:“这次豆卢著是逃不了了,今天要好好为陛下出出气。”

前军这时已经分出一部分登上城头,将守军驱散,马军入城已无阻碍,张淮深回首高喝道:“弟兄们,前军的弟兄已经给大伙开好道,现在该是咱们露脸的时候了,可别让前军的弟兄笑话了。”

身后众军轰然响应,这些士卒久历征杀,看着前军奋战早就心痒痒了,知道现在轮到自己上阵,人人都是精神振奋,拉起马头,跃跃欲试,都思摸着,要是连那些落水狗都不能料理干净,那今后在军中恐怕连头都会抬不起来了。

见军卒们士气高昂,张淮深非常满意,正要发出号令,忽见阵后大道上两名传令兵快马扬鞭向这里飞驰而来,身后卷起滚滚黄尘,头盔上还插着代表紧急军情的红羽毛。

张淮深一愣,到了嘴边的号令又咽了下去,那两名传令兵眨眼间已经冲到阵前,离着还有百步之遥就大叫道:“紧急军情,中郎将有紧急军情报告。”

张淮深心一沉,他知道张直方不是那种一惊一乍之人,这样火速传递来的军情必然是非常紧要而且是他所不能决定的事情,到底出了什么大事,张淮深心中揣揣。

那传令兵冲到张淮深面前,一勒马,那马长嘶人立起来,骑手乘势滚下马来,跌跌冲冲地狂奔过来,从怀中取出一个竹筒高举过头,同时高声道:“中郎将紧急军情,本军斥候在离坊州城西五十里的官道上发现有神策行营大队人马出现,人数不下八九千,疑是宁州神策行营前来增援,依照脚程,大约一个多时辰后就能抵达坊州西门,中郎将请大帅火速示下。”

张淮深脸色一变,一把将竹筒抢来,拧开塞子从中抽出一张黄帛,仔细看了几遍,自语道:“难怪豆卢著要向西城退却。”随手将帛书交给仆固俊,自己沉吟深思了起来。

“禄帅打算如何?”帛书上写的和传令骑兵说得大致一样,仆固俊草草一看后问道。

张淮深不语,神情很凝重,他身后那五千马军被他的神情所牵动,个个都莫明地感到有些紧张,人人紧绷着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连本还在不停打着嘶的战马都静了下来。

张淮深环顾四周,发现军卒们的样子,意识到自己脸上过于严肃的样子把他们给吓住了,这可不是好事,所以他大笑了起来,那些士卒见他笑得那么开心,虽不知道是为何故,但心情也不由得地跟着轻松了起来,一股生气活力再度回到了这五千人马之中。

张淮深笑了一会儿大声道:“仆固长史,上天真是待我等不薄,可见此次勤王必胜无疑。”

仆固俊一愕,但迅即领会张淮深的用意,也大声答道:“禄帅此话怎讲?”

张淮深道:“我猜石雄被咱们牵着鼻子去增援澄城,但又害怕老窝被掏了,所以中郎将他们发现的神策行营的人马定是他走前调来增援坊州的,要是他们早到一个时辰的话,我军前有坚城后有敌兵,腹背受敌,定然窘困万分,若是石雄回师的早,兴许全军覆没也不一定,可惜,石雄没想到我军行进如此迅捷,如今坊州顷刻可下,那些神策行营的援军就算来了也只有徒呼奈何了,岂不是老天爷也在帮我们吗。”

说罢又是一阵大笑。仆固俊陪着笑了起来,紧接着那些马军也在两人笑声的感染下全军轰然大笑。

张淮深笑了许久,又是一声大喝:“弟兄们,既然那些神策行营的家伙来了,咱们也不能让他们空跑一趟吧,前军弟兄们已经把坊州拿下了,咱们到现在也只是干看着没出力,总有点不好意思,那些神策行营的援军咱们就把他们留下来,也让前军弟兄们看看咱们的威风,大伙说如何?”

那些马军又是一阵大笑,然后异口同声响应道:“好!”五千人同声高呼,响彻大地。

张淮深一笑,立刻下了军令,吩咐道:“仆固长史,我分你一千人马,你们进城后从城头向西门杀去,务必要抢在豆卢著残兵到达之前攻取西门,但要紧的是,必须将西门整齐地给我拿下,不要弄得满地狼藉,不要损坏城上的神策军大旗,我自有用处。”

仆固俊第一次被委任带兵,心里兴奋,大声应道:“是,仆固俊必定让禄帅满意。”一拨马,招呼身后几名校尉,抢先向城门冲去,一千余骑卷起一条黑龙消失在城内。

张淮深微微一笑,从鞍侧革囊中找出一只炭笔,在那黄帛背面挥笔疾书,写完后再度封入竹筒,命那两名传讯骑兵回传给张直方,然后招呼身后的马军道:“弟兄们,现在该我们显一显身手了,跟着我冲,咱们去绕道把那些溃退的守军给截住。”

说毕他一马当先,冲进城去,不曾沿着守军撤退和李恩前军追击的路线,而是沿着城墙向着西城疾驰而去。

城中的守军大多是步军,向城西撤退时又是且战且退,所以脚程并不快,张淮深亲领的马军很快就在离西门半里之地将豆卢著的残兵截住,和正在追击的鹰扬军前军一左一右将那些神策军给包围住了。豆卢著见势头不妙,顾不得先前的计划,狼狈带着人马撤入城西的民居小巷之中,借着那些房子的遮掩扎下阵脚放箭抵御。马军在小巷之中施展不开,只得退在一边,主要还是依靠常慕德和李恩的前军主攻。这时从东城攻来的索勋部也赶到了,两下会合,将这片地方团团围住,张淮深命李恩依旧指挥前军主攻,索勋带着他的部下从神策军背后掩袭,务必将敌军尽数消灭,然后他又将马军的指挥权交给了常慕德,命他在包围圈外巡视,不许有漏网之鱼,自己在军令下达后带着亲兵向西城城门而去。

当他到达之时,仆固俊已经完全控制了西城城门,两百多的守军成了俘虏正被押解下城。张淮深登城查看了一圈,感到非常满意,这里几乎没有受到什么损伤,一点也没有发生过激战的痕迹。仆固俊陪着他看完,问道:“禄帅命我保留西城原样,可是有了什么对付神策行营援兵的妙计?”

张淮深一笑道:“果然是瞒不过你。”于是低声将自己的打算一一说与仆固俊听,仆固俊听了连连点头,说道:“放心,一切都会给你办得妥当的。”

张淮深高兴道:“好,那我就去东边督师了,这里就交给你了。”

仆固俊点点头,见他转身要走,想起什么高声道:“禄帅,神策行营的援兵一个时辰之后就到,你那里可千万要在半个时辰内解决,不然那些援兵就会听见城里的动静,咱们的花样就玩不成了。”

“放心,无论如何半个时辰内一切弄好。”张淮深头都不回的答道。

下了城,他策马又回到包围豆卢著残军的地方,但战事并未如他所料一鼓而成。借着屋子的掩护,神策、鹰扬两军逐巷而战,守军知道自己已被包围没了退路,都发了狠,个个不要命地反抗,困兽犹斗,战事变得非常激烈。李恩军苦战良久也只攻下了不到三成的地方,而敌军的主力在弓箭的掩护下伤亡并不大。

张淮深一开始还很自信能在半个时辰内将这些残余的守军尽数歼灭,但又过了许久战事仍然呈胶着状,想到接下来的安排,不禁有些心急了,他将李恩从火线上召来,劈头问道:“前军为什么推进这么慢?”

李恩久战疲惫,喘着气道:“回禄帅,敌军借着房子遮掩,又用弓箭封锁道路,我军只能逐巷而战,一个个去攻,而且敌军知道没了退路,都豁出命了,我军伤亡不轻,因而进展缓慢。”

张淮深紧皱着眉头,问道:“那你估计,要是把他们全都料理了要多少时候才行?”

李恩迟疑道:“恐怕要一整天才行?”

“要这么长?”张淮深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是,敌军估计至少还有两千人,前军与索勋都押衙部如今没带伤的也只有四千不到,兵力并不比守军多多少,马军弟兄又进不去巷子,若是禄帅不给增援,怕是一天都不够。”

张淮深摇摇头道:“不行,我手头已经没有可用之兵了,中郎将那里的四千人马另有用处不能动,马军都在这里了,兴信虞候那里一千多人多半是火头军,还要在山中要护着辎重和伤员不能动,你们只能靠自己手里这点兵力。”

“那肯定无法速战速决了,要不禄帅让马军兄弟下马步战?”李恩实话实说,但看主帅焦急的样子最后提议道。

“不行。”张淮深考虑了一下说道:“马军训练不易,不能大材小用。何况他们未曾激战过,是生力军,正有要用。”

“这样吧,你传我将令,命索勋撤开北边,给那些残兵败将让一条生路。”张淮深紧接着说道,说完之后忍不住恨恨地砸了自己一下,低声道:“豆卢著,这回算你运气。”

李恩愕然,突地叫道:“禄帅,我军苦战许久,好不容易才把敌军包围,眼看大功告成,怎么要放他们一条生路,这岂不功亏一篑,望大人三思。”

“回头再和你解释,现在你立刻给我去办,我限你半个时辰内把那些困守的神策军从北门赶走。”张淮深用不容分说的口吻下令,说完又接了一句:“至于赶出北门后如何追杀就全交给你了,索勋也归你指挥,不用再多说了,立刻去办。”

李恩还想分辨,张淮深连连挥手,他只得长叹一声离去。过了一会儿索勋赶了来,但不等他开口,张淮深已经严令他立刻按刚才的军令照办,索勋毕竟官职还低,不敢再辩,只好匆匆回去了。

旋即号角之声连连响起,原本紧密的包围慢慢裂开了一个大口子,索勋撤开了北边包围,一军分为两部分别从东西向神策军展开了强攻,而李恩的前军也不计伤亡地增强了攻势,那些守军原本是因为没了退路才无可奈何地死战的,眼见如今北边出现了生路,虽然知道可能是围城必阙的把戏,但求生的欲望人人都有,渐渐地都开始向着北边移动,豆卢著本是一心要坚守候援,但部下已经是人心动摇,军令发出全然失效,不得已,他只能勒令部属集中,以长枪兵开路,弓箭手断后,向着北城退去。索勋部和李恩前军虽然紧紧咬着不放但始终没有断了守军的退路,慢慢地这些神策军残部且战且退到了北门,原本北门的守军早已被驱散,由鹰扬军分出的一百多人马把守,此刻豆卢著军退来后又被夺回,大开了北门,守军缓缓退出城去,李恩、索勋两军尾追不舍,直追出五十里地去,几回激战之后,敌军不堪打击,又有了逃生之路,所以尽皆溃散而逃,豆卢著带着残余的几十骑狼狈地渡过洛水,向澄城方向逃去,鹰扬军直追得人困马乏才在洛水之边收拾了队伍缓缓向着坊州回师而去。

第四十四章 大捷

就在李恩指挥的前军追击豆卢著残部的时候,坊州城西也开始热闹了起来。

那是在前军追出城的半个时辰之后,西门外五六里之外的官道上出现了一支神策军人马,旌旗招展,遮天蔽日,刀枪如林,气势非常,从旗号上看得出乃是隶属凤翔神策行营的,这支大军向着坊州浩浩荡荡而来,马军当先,步军随后,阵形齐整,整条官道都被占据,连绵不绝,大有一望不见尾之势。

骑马走在大军最前面的一名神策军将军远远地望着州城,见城楼上神策军旗号迎风招展,女墙内巡城兵士来回巡视,不禁呸了一声,大咧咧地说道:“妈的,招讨使这么紧赶慢赶把我们调来,我还以为出了多大的事呢,看看,这里屁个动静也没有,却害得咱们要星夜赶路。来人,先去城门口报个信,告诉他们,他们哭爹喊娘求来的援军来了,叫他们快点开城门,咱们大军赶了一天一夜的路,都累了,要进城歇息歇息。”

他身边一名校尉应了一声,一夹马,撒开蹄子向西门飞驰而去,到了城下高声叫道:“城上的弟兄们,我们是从宁州来的神策行营人马,我们将军请城上的弟兄快开城门,让咱们大军入城,我们将军要拜见监军大人。”

城上一名军士应声探头出来,叫道:“你们是宁州人马啊,等一下,我们和巡城官说去。”说着很快消失在女墙后。

那神策行营的校尉只得耐心在城下等候,过了好久,回头看看身后的大军已经离城只有一里多路了,心里恨恨地骂道:“妈的,怎么这么磨蹭。”

但也无可奈何,只得高声道:“城上的弟兄,和巡城官说了没有啊,好了没有?”

城上一名校尉探头出来应道:“你们真的是宁州来的行营兄弟么?”

“当然是了,这位老哥,咱们大军的旗号还会有假么。”神策行营校尉按耐住性子答道。

城上那校尉摇摇头,说道:“不成,这年头谁知道会不会有假的,招讨使走前吩咐过,叛军兴许会假扮咱们人马偷袭,监军大人说了,让你们把招讨使大人调兵的文书呈上来,等验明了真伪再放人进城。”

那神策行营的校尉立时火了,高声道:“虽然我们是凤翔行营的,你们是京里的,但好歹大伙都是神策禁军,老兄为什么要这么刁难我们在外头的,亏我们还是来支援你们的。”

那校尉毫不妥协,也同样高声道:“不是刁难你们,这兵荒马乱的,咱也是小心,和你说了,把调兵文书拿来,不然就不开城。”

“妈的。”神策行营那校尉真的火大了,脱口骂道。城上那校尉嘿嘿一笑,也不动恼,回头高声道:“弟兄们,城外来了不晓得哪来的军马,大伙精神一点,抄家伙。”然后又向城下扔下一句话:“你们要想进城,就得按监军大人的话办。”说罢一缩脑袋又躲到女墙后面,任凭城下如何叫骂也不理睬。

那神策行营校尉眼见城上像是来真的了,守城的神臂弓、床弩、滚石等等都露出女墙半截,心里暗骂,但也没法子,不得已只得拨马撒拉拉向回走,走了半里路,回到那神策行营大将身边,说道:“大人,城上那些王八羔子说要见到调兵的文书才肯开门。”

那神策将军一下子就火了,骂咧咧道:“这些狗崽子好大的胆子,真是死性不改,都这时候了还在摆京里的谱子刁难咱们,真反了不成。”

“是啊,大人看,他们城上连家伙都对准了咱们,真是不把大人您看在眼里了。”那校尉憋着火,指着城上戒备森严的样子火上浇油。

“好,咱们现在忍一下,等进了城,咱们人多,到时候一定要这帮小子好看。”那神策将军恨恨道。

这时候离坊州城也之后半里路了,这支神策行营的人马一会儿就到了城下,城上女墙后呼拉拉地一下子出现大批军士,人人都是手持强弓,对准城下,箭也已上弦,只是没有拉开弓而已。一名长得斯文白净的校尉从城上探出头来叫道:“城下把文书送上来。”

“妈的,这么贼小心。”那神策将军暗骂一声,抢着答道:“你们不开城门叫我们怎么送啊。”

吱呀呀,从城上吊下一个篮子,上面叫道:“把文书放在篮子里。”

那大将哈哈一笑,轻蔑地道:“哪需要这么麻烦,看老子的。”

说毕他一招手,一名校尉拍马上前,打开马鞍边的革囊从中取出一份文书递上,那神策将军接过来,从自己的箭壶中拔出一支箭,将文书绑在上面,取出弓,将箭上弦,也不见瞄准,就将弓开满月,叫声文书来了,手指一松,那支箭如流星般划了一道漂亮的弧线从城上那校尉耳边擦过,扎在他身后的城楼之上。

城下众军立时爆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喝彩,那神策将军洋洋得意地将弓收起,叫道:“城上的,快些看是不是真的,要是真的早点开城。”

那校尉似是给吓住了,缩了回去,那支箭也很快被一名军士取下,过了一会儿,那校尉探出头来道:“文书验过了,这就开城。适才卑职职责悠关,还请将军包涵。”

那神策将军不耐烦地道:“既然验过了,那就少废话,(文*冇*人-冇…书-屋-W-Γ-S-H-U)开些开城。”

“是,是。”在一连串应声中,坊州西门嘎嘎地在十多名军士的用力下缓缓地打开。

“弟兄们进城。”那神策将军高喝一声,退到一边监看着,原先紧跟在身后的马军开始蠕动着向城内开进。

适才验看文书耽搁了不少时候,前军的战马不停踏步低嘶,还有后军步卒的压上使得神策行营的人马乱糟糟地堵塞在城门口,原本是整齐的阵形也变得稍微有些零乱。马军进城后就有守军上前接应,指挥他们重整队列,进城的速度变得缓慢了下来。

这时城内走出几名军校,领头一人正是适才城上那校尉,只见他来到神策将军马前,谦卑地行了一礼,说道:“小将见过大人。”

神策将军哼了一声也不理睬,校尉陪着笑道:“大人可是还记着小将的不是?”

神策将军还是不理。校尉道:“大人见谅,真的是监军大人的吩咐,现下军情紧张,不得不小心。小将知道大人是凤翔行营中有数的名将,平日练兵屯住比起小将更严,想必也能明白小将的苦衷。”

神策将军哼哼两声,但好歹还是给了个面子搭了腔,那校尉非常高兴,又奉承了几句,哄得那神策将军面色好了不少。见这次来的行营人马中马军已经尽数入城,那校尉就道:“监军大人先前吩咐,请大人进城之后立刻去见他,那如今大人是否能起身前往?”

既然把豆卢著给抬出来了,那神策将军倒也不敢轻慢,点点头,一拨马向城内行去,校尉紧随而去,似是有意迎奉,竟抢着牵着那大将的坐骑走在前头,就好像是马夫一样。

那左右不禁有些得意,醺醺然进入城内,过了城墙内一片空旷之地后,策马走在西城大街上,扫视四周,眼见前面马军慢慢挪动,大街左右的屋宅却是门扉紧闭,毫无人气,有点奇怪,问道:“城里怎么连个人影子都看不到,这么冷清清?”

不等那校尉回答,忽得耳边响起一声尖利的啸叫,那是响箭破空的声音,那左右立时警觉了起来,四下张望,口中问道:“哪里放的响箭?”

还没看清楚,只觉一股凉风袭来,小腹猛地一阵剧痛,他骇然低头,竟发现肚子上涌出大团大团的鲜血,而小腹的正中插着一把已经没柄的匕首,那握着匕首的正是原本牵着马的校尉。他吃惊地望着那校尉:“你,你……”话未说完再也吸不上气,颓然跌下马气绝身亡,死时双目还是睁得大大的,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那校尉冷冷一笑,还不等那大将身边那些惊呆了的亲兵回过神来已经急速退到了大街末端,神策将军身边的亲兵反应过来,刚要高呼,就听见急促的梆子声响起,此时巨变突生,大街末端涌出上千皂衣赤额的军士,皆是长枪劲弩,拉来拒马将大街封锁住,与此同时两旁的屋子上冒出无数个穿着同样军服的人影,个个手持强弓,一声呼哨,利箭对着那些在大街上正行走着神策行营马军劈头盖脑地倾泄而来,那些马军进城后以为安全了,毫无戒备之心,大街上又是毫无遮掩,成百上千人立时中箭惨叫着从马上滚了下来,这支马军顿时变得人仰马翻乱作了一团。

就在大街上巨变突生的同时城门口也乱作了一团,就在梆子声响起的时候原先那些守卫在大门旁的神策军忽然拔刀举枪,凶神恶煞一般对着正在进城的神策行营步军砍杀了过来,十多名神策行营的军士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砍翻在地,鲜血满地,就在城外众军惊呆着的时候,那两扇大门吱呀呀地慢慢合拢起来。

“快开城门。”城外惊醒过来的步军大吼着扑上前,用手里的兵器砸着已经上了闩的城门,但无论敲得如何咚咚作响,城门依旧岿然不动。非但如此,正在那些步军焦急万分的时候,城上一声呼哨,那些适才曾拉弓瞄准他们的守军再度出现在女墙边,只不过这次再也不是只拉弓不放箭了,一轮箭雨纷纷而下,城下神策行营的步军毫无遮挡,惨叫声中上百人中箭倒地。箭雨过后,更可怕的滚木擂石接踵而来,那些侥幸没被利箭射中的军士即便举起了盾牌,但也被带着呼啸声砸下的大石头给打倒在地,有的手断,有的腿折,更惨的是脑袋被砸中,红的鲜血和白的脑浆混在一起流淌在大地上。那些步军中的校尉裨将顾不得城内马军如何了,大呼后撤,众军士卒闻言来不及多想,就如如潮水一般向城外退却,狂奔百多步方才暂时摆脱了弓箭的威胁。

就在城外步军仓惶撤退的时候,城内那些马军已经陷入了一场屠杀之中。

在毫无掩护的大街之上,失去了指挥的马军活似无头苍蝇一般,他们入城之时兵器尚不在手上,即便匆忙间拔出,但手上只有长刀盾牌,那些蹲在街旁屋顶上袭击的弓箭手不停地放箭,小小的圆盾根本挡不住密如飞蝗的箭雨,顾得了上边顾不了下边,惨叫声接连不断,许多人中箭而亡,更多的是摔下马去被乱马所践踏。少数侥幸没被射中的马军冒着箭雨冲到街边,本想杀散那些可恶的弓箭手,但用尽力气挥舞着长刀却够不着,反因离得近了变成了活靶子。战友不停地倒下,一些马军知道大势已去,脑海中只剩下一个逃生的念头,但当他们向着大街两头夺命狂奔的时候,大街两头出现的严严实实的拒马还有在拒马后排着整齐阵形的敌军马军却将这最后一丝希望也打得粉碎。

不过一顿饭的时候,进城的神策行营整整两千八百名马军和四百多名步军在这严严实实的埋伏圈中全部被歼灭,大多数人是死于大街两侧的乱箭之下,少部分人死于大街两头拦截的敌兵刀下。就在这不过一里多的大街上,神策行营的旗帜乱七八糟地横倒在地,满街都是身上扎满长箭的死尸和死马,这条往日从西门通向城中心的大街上此刻已变成人间地狱,惨不忍睹,在这场屠杀中少数未死的幸运儿零散地杂在其中,躺在冰冷的街心中,躺在血泊里呻吟着,悲号着,这条街上还活着的也还能动的也只有那些幸免遇难的无主之马还在大街上小跑悲嘶着。

即便是在沙场上见惯生死的人也为之恻然了,大街的尽处,一名将军低声道:“撤开拒马,去看看还有没有人生还,尽量救活他们。”

他身后的军士低低地应了一声,三三两两下了马,进入这条修罗街,低着头,弯着身子寻找着还没咽气的人们,将幸存者从死尸堆中拖出,小心地抬到城内送治。

那说话的将军拨马沿着长街走去,一路上小心翼翼地避免踩到那些尸体,不久之后来到了城门口,在那里,一群军卒正也在撤开拒马,那领着神策行营入城的校尉迎了上前道:“右郎将,禄帅命你在将城里清理好后原地休整,等待出城追击那些步军的军令。”

“知道了,这里的残局全都让我来收拾好了,仆固长史就去向禄帅禀告这里情况吧。”那将军应道。

原来这马军的统领将军正是鹰扬军右郎将常慕德,而这校尉当然就是长史仆固俊了。

仆固俊颔首示意明白,领着几名军士匆匆绕到一边踏上城道赶上了城头,张望了一下,看到了张淮深的背影,三步两步向着他小跑而去,此时的张淮深正站在女墙之后紧盯着城外激烈的战况。

跑到张淮深的身旁,仆固俊正要开口说话,忽得张淮深抬手使劲将他按下,正在不解,只听尖利的啸叫声从自己的头顶上掠过,仆固俊吓了一跳,回头望去,一支长箭正划过他头上的天空,这才知道自己命大,适才逃过一劫。

呼了一口气,仆固俊心有余悸道:“还好禄伯手快,不然差点给流矢伤了。”正说着,他忽得又向边上一闪躲在女墙之后,数支长箭正从他适才站着的地方穿过,紧接着一块半人大小的石块轰得砸上城头,溅起无数石屑。仆固俊不禁摇摇头道:“他们在干什么啊?”

“外面的步军在攻城。”张淮深立刻答道,头也没回,又问道:“下边都清理干净了?”

“是,全部歼灭,没有漏网的。”仆固俊找了个箭眼也向城下望去,边望边回答。

“好。”张淮深点点头,眼睛依旧盯着城下。

“下面攻势很猛么。”看了一眼,仆固俊忍不住说道。

正如他和张淮深所说的,城下神策行营的步军正在发起又一波猛烈的进攻。

在撤退到离坊州两箭之地远的安全地方后,那些神策行营的步军方才惊魂稍定,主将已经失陷在城内,那些领兵的校尉们只好在收拢了人马后紧急聚在一起商议对策,没经过争论就立刻就做出了安排——必须立刻攻城。

他们并不知道城中发生了什么变故,但不管怎么样把失陷在城里的那么多弟兄和长官救出来是必须做的。这些校尉也商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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