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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传天下-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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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潜知道长江之险,三峡为最,艄公如此说也是好意,便点点头道:“多谢船家提醒。”

正如艄公所言。船到三峡江段,果然快的出奇,但也险的出奇。艄公紧紧把着舵,眼睛睁的溜圆,紧盯着江面。江面上,朵朵浪花以奇快的速度冲到两岸,猛烈地拍打在两岸坚固的山崖上,浪花碎裂归于沉寂,而后再次变成新的浪花重复着又一轮的宿命。若是单这样也就罢了,看着浪花如同人生一般兴起壮大碎裂毁灭,到让人心生感慨。只是在浪花下面的江水非常不老实,一股股暗流在下面横冲直撞,不仅激起了宿命般轮回的浪花,还将江面上的船只颠上颠下左摇右晃,摆布个不停。

李潜坐在起伏不定左右剧烈摇摆的船只上,两只手紧紧抓住身边的扶手。常年走长江水道的船只都备有这样的扶手,为的就是让客人抓牢,防止被甩出船。有了扶手可抓,能固定住身体不被甩出船外,但却不能防止身体跟着船摇晃。这种无规律的摇晃,让李潜头晕目眩,胸口发闷,直感觉恶心想呕吐,但他依然强忍着。再看庄小虎和鲁成奎两人的脸上也不怎么好看,和李潜差不多。李潜知道这时候必须等忍着,因为若是有一个人吐了,其他两个也一定会吐。到时候船舱里的气味可就够他们受的了。

但想法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是另一回事。李潜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好似里面有个孙猴子在死命的折腾,恶心的感觉越来越厉害,呕吐的欲望时刻在不停的膨胀。他看到庄小虎和鲁成奎的眼色,似乎也是一样。李潜强自忍住呕吐的欲望,默运心法,希望能缓解一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似有几年那么漫长,李潜的晕眩感依然很强烈,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丝毫没有平息,呕吐的欲望还在增长,但却听到艄公道:“好了,平安了。”

听到这句话,李潜等人如蒙大赦。三人立刻如中了箭的兔子一般冲出船舱,爬在船舷上大吐特吐,直吐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吐的感觉整个身体里面空空如也才罢休。只是三人已经精神萎靡,全身无力,躺在船舷连动都不想动。

艄公见状,笑道:“三位客官能到这时才吐还是不错的,小的见过许多客人忍受不住晕船直接吐在船舱,有的吐完了还昏迷过去,弄的全身都是污秽。”

三人听了,想到晕在呕吐物里,全身满是污秽的样子只觉得阵阵恶心,只是现在肚子里啥都没有,想吐也吐不出来,最多只能干呕几声。

这只是李潜行程中的一段小插曲。在船上待了四日,便到了江阴。三人下船,换乘马匹,当然午间便到了苏州。

苏州,在李潜前世的记忆中是个美仑美奂充满古典之美的大都市,最有名的当属苏州园林莫属。不过,现在的苏州还没有那些后世享誉世界的园林(即便隋唐时苏州有园林,后来也毁于战火了,留存于世的园林多数是明清时代修建的)。现在的苏州属于江南东道,虽没有李潜记忆中的那般繁华,但比之凉州、兰州也要繁华许多,在大楚属于上等州之列。

进了苏州,李潜无瑕感受苏州迥异于兰州、凉州那种细腻温婉祥和安宁的繁华美景,在庄小虎和鲁成奎的带领下直奔梅园。梅园是四海商号的幕后大老板,也就是紫澜她干爹的家,位于苏州城南,从外观上看,梅园很不起眼,一个普通的大门,除了院墙厚实点,高大点,护卫的人多点之外,与其他富贵之家没什么不同,更没有达官显贵所居豪宅那般奢侈华丽。

但进了梅园,李潜立刻感觉到不同。这里的布局很精致,假山流水、花树翠竹、亭台楼阁、曲径回廊、厅堂院落无一不精致,处处透着温和大气,没有几百年的传承底蕴,绝对成就不了梅园现在的气象。梅园很大,大到李潜走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还没见到紫澜,也没见到她干爹干妈。就在李潜忍不住要问庄小虎和鲁成奎时,他们终于停下了。

这是正厅,更准确的说是一个五开间的正厅。此刻,正厅大门洞开,门上挂着冷布用来防蚊虫。透过冷布,可以看到里面正中摆着一张榻和一张几案,一人正坐在榻上望着他。在两侧,摆放了好几排几案座榻,但除了左手第一张榻上坐着一个人外,其他的都空着。而坐在榻上的那人此刻也望着他。

庄小虎伸手虚引道:“李公子,请进。”

李潜点点头,整整衣衫,阔步走过去。门外侍立的黑骑为他掀起了帘子。他看到了里面坐着的两人,差点发出惊呼,“师父,您怎么在这?”不过,李潜强自忍住了。

象,非常的象。正对着大门的那人看上去和“老变态”师父相貌完全相同,只是,他穿着万字绸衫,头戴万字巾,神情没有“老变态”师父那样的孤傲,而且,他脸上的皱纹也比“老变态”师父的要深一些。只是那人望着他,眼中无怒无喜,仿佛眼前的李潜不存在一般,这种神色让李潜心中揣揣不安。坐在他左手边的另一人相貌看上去比他年轻,约四十岁左右,白面有须,面容清瘦,身穿布衣,头扎方巾,一双眸子清亮无比,仿佛能看透人的心思一般。只是,他看向李潜的目光颇有些不喜。

李潜匆匆望了一眼两人,赶紧低下头,恭敬地叩首道:“小侄李潜,拜见伯父。”

那人没出声。整个厅堂沉默如金,只有外面的蝉在“知了知了”的叫。叫的李潜心中烦闷,联想到刚才那两人的目光,他心中更是忐忑不安。按说,李潜把人家的干女儿搞大了肚子,这老头见到他应该暴跳如雷恨不得将他狠狠打一顿才对。若是这样,李潜反倒心安些。但老头就是不说话。他越是这样,李潜心里就越没底。思来想去,李潜索性伏在地上不起身。

过来许久,李潜耳边才传来一个刻板地声音,“起来吧。”李潜听了心中一松,刚刚站起来,却听道:“我以为你不敢来,你却真的来了。不过想想也是,你都胆敢做出那样的伤风败俗的事来了,还有什么事你不敢做?”

李潜立刻跪下,暗忖,先前紫澜信中已经说了,她干爹同意了他们的婚事。若是这样,那这老头即便对自己不待见,最多只会暴跳如雷的骂几句,但不会如此冷淡,而且还摆出一付视而不见的样子。

李潜思量片刻,道:“伯父所言,小侄无比惶恐。小侄与紫澜两情相悦,私定终身,这是小侄的失礼,但小侄对紫澜痴心一片,并未始乱终弃,听到紫澜有孕的消息,小侄不眠不休,千里奔波前来与紫澜结婚。除此之外,小侄想不通还做了什么事令伯父如此愤怒?”

“哼!什么事?你还好意思问。你自己做下了什么事,自己还不清楚吗?”

李潜纳闷,道:“小侄着实不知,还请伯父明说。若真是小侄的过错,小侄甘愿受罚。”

那人冷哼一声,道:“好一个甘愿受罚。你是不是觉得我闺女入了商籍,配不上你,还是觉得我闺女怀了你的骨肉,只能非你不嫁,我们得上赶着求你,所以我们不敢把你怎样?做梦!似你这等好色之徒,怎么配得上我闺女?”

那人说到好色之徒四个字,李潜听了心惊肉跳。但他依然没有退缩,道:“伯父何出此言?小侄究竟做了什么让伯父如此气愤?再者,小侄与紫澜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小侄此来就是要与紫澜完婚的,这点,伯父也是首肯的,为何会说出悔婚的话来?”

“哼哼。”那人冷哼两声,道:“好一付伶牙俐齿,竟然将过错全推到我身上。我看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落泪。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你为何背着我闺女在外面找了另外的女人?你这样做对的起我闺女吗?”

此言一出,李潜如五雷轰顶。这老头如此生气,果然还是因为女人的问题。只是,他说的是谁呢?小柔还是碧姬丝?难道碧姬丝的事情东窗事发了?

第一〇八章 好事多磨

李潜听到那老头的质问,心念急转。碧姬丝的事极为隐秘,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牛弼和碧姬丝身边的人,连徐简都不清楚。李潜相信牛弼嘴上很牢靠。而碧姬丝身边的人能说汉语的不多,只有康纳利。不过康纳利现在还在养伤,再者,他们都是碧姬丝的亲信,不会这么无聊传播这些消息。思来想去,他刚才所说的找了另外的女人应该就是说的纳妾之事了。

李潜恭敬地问道:“伯父所说的小侄背着紫澜在外面找了另外的女人指的可是纳妾之事?”

那人反问道:“你说呢?”

李潜听到他话中的意思,刚才发火应该就是为这件事,他心中稍安,道:“此事内有隐情,请伯父容小侄细细道来。”

“说!”那人强压怒火,吐出一个字。

李潜当下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讲了一遍,两人听了半晌不说话。最终那个四十岁的男子对紫澜的干爹道:“宗颍兄,看来此事是错怪李公子了。”

梅宗颍面色微窘,对李潜道:“此事原来有这等曲折,是老夫错怪你了,起来吧。”

李潜听了心中大定,赶紧爬起来。从进了门到现在,他始终跪着,膝盖都有些发麻了。

落座,奉茶后,梅宗颍向他介绍道:“这位是许先生,乃是江南有名的文士。”

那人起身见礼道:“鄙人许勋,表字子良。”

李潜回礼,“幸会,幸会。在下李潜,表字藏拙。”

许勋道:“不意李公子竟是诚朴先生的弟子,失敬失敬。”

“许先生客气。请叫在下李潜就是。”

“岂敢,岂敢。鄙人托大,称你藏拙如何?”

李潜明白这是许勋在高抬他了,连称不敢,许勋执意如此,李潜谦让两句便同意了。

等两人落座,许勋道:“诚朴先生可好?”

李潜答道:“恩师很好。只是胜方驿地处偏远,且秋冬苦寒,在下担心恩师会不适应。”

许勋唏嘘不已,“诚朴先生乃文坛泰斗,士人楷模,陛下竟然因一件小事将先生从三品高官谪贬为八品下的驿丞,而且那胜方驿还在西北苦寒之地,此举令天下士子鸣不平。”

李潜早听徐简讲过陛下此举的意图。原来陛下年轻时就与李腾、徐简相识,知道他们早有交往,一直怀疑徐简的立场。加上徐简为李腾在先皇的起居注上说了好话,更加深了他的怀疑。所以,他借机发挥,索性将徐简贬到西北,看看李腾是否会与徐简联系。若是李腾与徐简暗中往来,则证明了陛下的英明,若没有往来,陛下很快就会将徐简调回西京。说穿了,陛下贬徐简的官,而且安排他到西北胜方驿当驿丞不过是个试探。只是这试探未免拙劣了点。徐简早就看穿了,相信李腾也应该看穿了,不然怎么会不和徐简联系?只是这些李潜知道就是,断不会说出来。

故而听到许勋大发感慨,李潜只是道:“恩师一向清正,武威公乃国之栋梁,恩师为其说句公道话乃是为国为朝,不曾有半点私心,即便因此被陛下贬官,恩师也始终处之泰然。”

许勋击掌叫好,道:“诚朴先生大善。古有祁奚举贤不避亲与仇,忠心为国,名垂青史。诚朴先生此举,与古之祁奚不遑多让。宗颍兄以为如何?”

梅宗颍轻轻点头,转而问李潜道:“你来之前,诚朴先生可有交代?”

李潜起身道:“伯父容秉,此前恩师曾交代,原本此次婚事恩师应亲自前来主持,只是,恩师怕耽误了佳期,便修书一封,着晚辈交与苏州刺史方大人,由方大人代恩师主持。”

许勋诧异,道:“藏拙为何不请你家人前来?”

李潜道:“回子良先生,在下是个孤儿。”

许勋大奇,“那谁抚养你长大的?”

李潜眼圈一红,道:“在下自幼跟着师父,只是师父前些日子云游去了,师父的行踪不定,在下一时半刻也找不到。”

“云游?”许勋皱眉道:“莫非你师父是道士?”

李潜摇头,正要开口,梅宗颍道:“既然找不到他,也就算了。只是方大人贵为一州刺史,能为你主持吗?”

李潜道:“恩师与方大人多年至交,更是儿女亲家,想来方大人不会驳了恩师的面子。”

梅宗颍点点头,道:“如此甚好。紫澜虽然不是我亲生闺女,但自小便由我养大,我对她比亲生闺女还亲。紫澜出嫁,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你能否安排周详。既然诚朴先生已有安排,我便放心了。你一路劳顿,且去休息吧,详细之事,以后再议。”

李潜连忙躬身告辞。

出了大厅,李潜向一旁侍立的黑骑问道:“麦少东在何处?”

黑骑自然知道他马上就要和麦少东成婚,不敢怠慢,指着正厅旁的小门道:“从此向后院走,若遇到侍女请她带路即可。”

李潜谢过,举步向后院走去。

后院树木荫丽景致更加引人入胜,李潜边欣赏景色边向后院深处走去,约莫走了一盏茶功夫才看到有两个女子正匆匆走来。头前一个正是青娴,她身后跟了个十三四岁侍女打扮的少女。

青娴看到李潜,快走两步过来,盯着李潜上下打量半天,道:“你这小贼,怎么没被爹爹打死?”

李潜一听,气愤不已,道:“什么小贼小贼的,没大没小,快叫姐夫。”

青娴叉腰瞪着他,气咻咻地道:“你这个花心大萝卜,我才不要你当姐夫呢。真不知道姐姐中了什么邪,看上了你这小贼?”

李潜一听,立刻明白刚才为何梅宗颍会对自己那般对待,定是青娴在他面前搬弄是非。一想到被这丫头害的跪了半天,膝盖等跪麻了,李潜气就不打一处来,不过,他现在是在人家地盘上,纵然心中有气,也不能发,只得忍住,记下了这笔帐,暗忖,等日后有机会再好好教训这个小丫头。主意打定,李潜便道:“你个小丫头好生无礼。满口胡言乱语。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这些。你快告诉我,紫澜在哪里?”

“偏不告诉你。你个小贼,厚着脸皮来抢我姐姐,还想让我告诉你姐姐在哪,我才不告诉你。”

李潜见她胡搅蛮缠的样子又气又好笑,道:“你这小丫头真不讲道理。我怎么是来抢你姐姐的?我是来娶她的。”

青娴撅嘴道:“姐姐才不要嫁给你呢。姐姐要陪我一辈子。”

李潜笑道:“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不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难道你以后也不嫁?”

青娴跺脚摇头,神色激动,“不嫁,不嫁。我才不要嫁。”

“厄?”李潜见她神情不正常,暗忖,她不会是脑子有毛病吧?或者是身体发育了,心智还没发育成熟?还是她是个百合?

想到这,李潜看向青娴的目光有些异样。青娴不知道李潜的想法,只是目光凶狠地盯着李潜,直把李潜盯的心里发毛。过了一会,她忽然目光一敛,变作乖巧可人状,冲着李潜甜甜一笑道:“姐夫,你不是要找姐姐吗?我带你去啊。”

李潜被她一会好一会歹的神经质状态吓了一跳,连忙道:“不劳你大驾,你忙你的,我自己找去。”说着便急急忙忙落荒而逃。

青娴没拦住他,看着他的背影只跺脚,恨声道:“小贼,以后有你好看。”

旁边的小侍女忍不住掩嘴偷笑,被青娴瞧了个正着。她瞪着小侍女道:“你个小丫头,笑什么笑?”

小侍女倒也不怕她这份凶狠样子,道:“青娴姐,你刚才凶狠是凶狠了,可怎么都让人觉着理屈词穷呢?还有,你的态度变的太快了,简直比翻书还快,他都被你吓怕了,怎么还会上你的当?”

青娴捏住小侍女的小脸道:“你个小妮子懂什么,这个小贼鬼的很,胆子也大的很,还没娶姐姐就敢在外面纳妾,这还了得?若不杀杀他的威风,姐姐以后还不得受他欺负啊。”

小侍女挣脱青娴的魔爪,道:“紫澜姐姐都没说什么,你怎么如此在意?哦,我明白了,青娴姐姐是不是想着以后成了婚就这样管束夫君啊?”

青娴被她说中心事,立刻满脸绯红,咬牙切齿道:“你个人小鬼大的小丫头,看姐姐几天怎么教训你。”说着便要伸手呵她的痒。

小侍女立刻闪开,笑道:“哈哈,被我说中了心事了吧。嘻嘻,羞不羞,口口声声地说不嫁,其实还是想嫁人对不对。”

“小丫头,你还乱说。”青娴气急败坏,立刻就追。

那小侍女连忙跑开,边跑边叫道:“哎呀,青娴姐姐发疯了,要杀人灭口了,紫澜姐姐救命啊。”

“你个疯丫头,还敢胡言乱语,抓到你我非把你的屁股打成四瓣不可。”

两女相互追逐,很快就消失在后院中。

此时,李潜在后院里转悠。这后院看着不大,但里面的布局复杂,小径曲折,简直比迷魂阵还让人头痛。而且后院里出奇的安静,连人影都不见一个。他找了很久也没找到人。过了好一会,他才看到一个侍女举着个托盘,上面放了一个瓷盅从一侧的月门中出来,轻步向这边走过来。

李潜赶紧上前,拱手道:“在下李潜,想求见麦少东。”

那侍女听了惊讶地望着李潜打量好半天。

李潜见状心中纳闷。暗忖,怎么?没见过帅哥长什么样子?只是,这不过李潜是在心中这样意淫而已。因为看那侍女的神情不像是没见过帅哥的样子,倒像是第一次看到ET的样子。

李潜怕自己再被看下去真的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无奈之下,只得再次拱手道:“敢问麦少东的住处怎么走?”

侍女回过神来,道:“你说的是紫澜姑娘吧?”

李潜惊讶无比。这梅家是什么规矩?怎么下人敢直呼小姐的名字?而且还理直气壮的?

侍女看到李潜的异样,并未多言,只道:“请跟我来。”说着,便举步前行。

李潜跟着她在院子里走了一会,便来到一座小楼前。抬眼望去,正看到紫澜一身白衣,俏脸如花,站在楼上窗户后望着他吃吃地笑。

第一〇九章 结婚倒计时(一)

看到紫澜,李潜心中大喜,不等那侍女为他引路,便纵身一跳,直接跳进窗户,不待紫澜反应过来,便抱住了她,满怀欣喜地道:“紫澜,你清减了。这些日子你还好吗?自从和你分别以后,我每天都在想你,听到你怀孕的消息,我恨不得扎上翅膀马上飞到你身边。”

紫澜被他的柔情所感,依在他胸前,道:“李郎,我也想你。每晚一闭上眼睛就想到你,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你的安危,怕你出了意外。当接到你的信时,我才放下心来。”

两人都没说为什么李潜会在武都与紫澜分手,因为两人都明白彼此的心意。紫澜知道李潜不愿寄人篱下,想闯出一番事业来光明正大的娶她,更知道他从武都分手径直去了凉州,是为了将田阀的注意力吸引到他身上,从而保护自己。而李潜也知道紫澜的心意。紫澜忍受了分离的痛苦,默默支持他去闯荡世界,更给了无私的帮助,有妻如此,夫复何求?两人也没说太多诸如你过的怎样?事业如何的话。因为紫澜知道自己是李潜对自己的爱,他听到自己怀孕就马不停蹄的赶来就证明了一切。而李潜也知道自己是紫澜的牵挂,自己的平安才是紫澜最关心,除此之外,金钱、地位都不是她所在意的。

两人默默相拥,直至许久。久到那个带李潜过来的侍女忍不住敲门,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紫澜整了整衣衫,道:“小兰姐姐,进来吧。”

侍女进来,道:“紫澜妹妹,该吃药了。”

紫澜道:“麻烦小兰姐姐了。”说着便向她介绍道:“小兰姐姐,这是我的夫君,李潜公子。”

小兰躬身道:“姑爷好。”

李潜回礼道:“刚才多谢小兰姐姐带路。”

紫澜掩嘴轻笑,道:“刚才你在院子里转悠时我都看到了。”

李潜转身一望,从这里看去,整个院子都一览无余。他道:“那刚才你也看到青娴遇到我了?”

紫澜点点头,道:“我正纳闷你怎么落荒而逃了呢。”

李潜大窘。小兰适时道:“你们说话。我先下去了。”

等她离开了,李潜才把事情的经过说了,紫澜听了笑个不停。

李潜怕她笑岔气,道:“别笑了,小心肚子里的小宝宝。”

紫澜忍住笑,白了他一眼,嗔道:“你还说,若不是你,我怎么受十个月的罪。”

李潜看到紫澜亦娇亦嗔的俏脸,心中满怀怜爱,拉着她的小手道:“都是我的错。以后,我让小宝宝听你的话,等他长大了好好孝顺你,好不好?”

紫澜满脸微笑,开心的点点头。

李潜扶着紫澜坐在榻上,然后端起药盅,仔细嗅了嗅,知道这是滋补保胎的药,便取了勺子,来到紫澜身边道:“我来喂你。”说着,便舀起一勺,送到紫澜嘴边。紫澜满脸幸福的喝下。

等喂完了药,李潜放下药盅和勺子,坐到紫澜身边搂着她道:“男孩女孩?”

紫澜抚着肚子,脸上满是母爱的光辉,道:“是个男孩。男孩象父亲,日后定会和你一样。我这个做母亲的,只能默默地牵挂他,祈祷他平安。”

李潜大喜,道:“真的是个男孩?”他虽跟“老变态”师父学过医术,但学的都是疗伤和解毒,妇科方面他根本不懂。

紫澜点点头。李潜看到紫澜确认怀的男孩,自然喜不自禁。搂着紫澜亲了又亲。

两人缠绵了一会,紫澜有些乏了,依在李潜身边,道:“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

李潜道:“什么事?”

紫澜低声道:“还记得在双旗镇那天晚上我与你会面吗?”

李潜自然记得那晚。就在那晚,李潜向紫澜表白了心意,而紫澜也接受了他。

李潜点点头,“当然记得。那晚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紫澜道:“其实在那之前,我见过大伯。”

李潜一愣,诧道:“大伯?”

紫澜抬头,望着李潜道:“对。我的大伯,也就是你的师父。”

听到紫澜如此肯定的说,李潜被震住了。虽然,他在四海商号正厅中的那幅画中推测出自己的师父可能就是梅宗际,也就是紫澜干爹的大哥,可那毕竟只是推测。现在得到紫澜的亲口承认,李潜依然有些震惊。不过,即便紫澜如此肯定,李潜仍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他是你大伯?”

紫澜低声道:“大伯和干爹长的很象。”李潜听了点点头,先前他差点就认错了。

紫澜又道:“其实,他们是孪生兄弟。而且,三年前我接手商号后到双旗镇去过一次,那次我就见到了大伯,当时就认错了,再者,虽然我不认识他,但胡伯认识他,沙掌柜也认识他,我当然知道他就是大伯。后来,我向干爹询问,干爹也证实,大伯一直就隐居在双旗镇附近,而且经常与沙掌柜联系。”紫澜说道这,李潜突然想起以前“老变态”师父经常会出谷卖些货物,比如猎到的毛皮了,李潜做的家具了,然后再采购些东西回来。离山谷最近的镇子就是双旗镇,他应该是趁这个机会与沙掌柜联系的。

紫澜道:“上次见到大伯,他将你的事情告诉了我。不过,在那之前,我见到你的刀时,就怀疑你与大伯有关系。”李潜恍然。怪不得当日紫澜看到自己的映月刀时会失态,非要买这把刀不可,原来那时她就怀疑了。

紫澜继续道:“那时我才放心了。所以后来才接受了你的爱意。”说道这,紫澜抬起头望着李潜,眼眸中满是歉意,道:“对不起,李郎。虽然在那之前我对你很有好感,但我不能盲目的爱上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大伯将你的事告诉了我,我才放心接受你的爱意。李郎,你不会怪我吧?”

李潜一笑。他非常明白,紫澜柔弱的肩膀上背负着许多东西,比如四海商号,比如西北到巴蜀的商路,甚至还有许多他不知道的。他当然也知道紫澜不是一个随便的人,纵然她非常爱他,但再没有摸清他的底细之前,紫澜不会向他敞开心扉,接受他的爱。当日在双旗镇,李潜就隐约感觉道紫澜的态度起了很大的变化。只是那时他沉浸于爱的喜悦,而没有往更深处想。现在,李潜完全明白了。他轻轻捏着紫澜的鼻尖道:“小傻瓜,我怎么会怪你呢。其实在双旗镇我就怀疑师父就是沙掌柜所说的老东家,只是没有证据罢了。如此说来,我们两个还真有缘。最初是没见过面的干兄妹,后来见了面就变成了夫妻,亲上加亲呢。”

紫澜甜甜一笑,螓首靠在李潜肩膀上道:“李郎,谢谢你。”

紫澜话中的意思,李潜很明白。她是怕李潜误会她很快就接受李潜的爱意不是因为她真的爱他,而是另有目的或者屈从于“老变态”师父的安排。但李潜清楚紫澜的性格。若是紫澜不喜欢,她是不会接受自己的。

李潜轻轻搂着她的香肩,下巴磨擦着她柔顺的长发,道:“小傻瓜,谢什么。夫妻本是一体,我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两人心意相通,说完之后,彼此都没再出声,依偎在一起,静静地享受着难得的团聚。

晌午,李潜被梅宗颖叫到了饭厅。饭菜很丰盛,典型的江南风格,细致精美,让人不忍下筷。不过李潜知道,吃饭不是主要的,更主要的是梅宗颖有话要对他说。

果然,吃过饭后,梅宗颖道:“紫澜已经都告诉你了吧?”

李潜点点头,道:“小婿都知道了。”

梅宗颖都李潜自称小婿并没说什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道:“先前你自称小侄,我当时虽然生气却没以此为由责难你,想来你也明白是为什么。”

李潜点点头。听了紫澜一番话他当然明白了此中的缘由。梅宗际是他的师父,也算是他的养父,而他的母亲也是梅宗际的师妹,他与梅宗颖之间可算是叔侄关系,也能算是甥舅关系,所以,他自称小侄,梅宗颖也不能以此为由责难他,除非梅宗颖不承认他有梅宗际这个大哥。

梅宗颖道:“既然如此,咱们都不是外人,所以我就直接说了。三书六礼那些枝节就没必要细究了,但初十的婚礼必须要风风光光。我不能让我的宝贝闺女留下一辈子的遗憾。”

李潜点头道:“岳父大人所言极是。小婿这就去拜见方大人。”

梅宗颖点点头,道:“嗯。方大人与诚朴先生一样出身寒门为人清正,从不收受他人财物。但空着手去总是失礼。他是剑南道人,喜欢喝烧春,我已经备了些,一会让小虎陪你去。”

李潜连连点头道:“还是岳父大人想的周全,小婿愧领了。”

梅宗颖点点头,道:“时候不早,你去吧。”

李潜辞别梅宗颖,庄小虎早在门外等候。李潜带着他直奔刺史府而去。

等李潜离开。从饭厅的屏风后转出一妇女。此人年约四十余岁,相貌端庄,气度雍容,只是眼圈微红。梅宗颖见到此人,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梅夫人眼圈更红了,忍不住垂泪道:“刚才我在屏风后看到这孩子的眉眼有几分酷似雪儿妹妹,看到他,我就想起了可怜的雪儿妹妹,就忍不住伤心。”

梅宗颖叹息一声,道:“先前见到他,我也忍不住想起雪儿妹子来,本想骂他的狗血淋头,却怎么也舍不得。”

“老爷,”梅夫人更是伤心,道:“这孩子以后可怎么办?”

梅宗颖沉默许久,道:“还是听听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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