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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克街的包租客-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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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莱森点点头,“那么那位医生呢?”
伊森顿了一下,“我并没有见过他……谢丽尔从不让我跟着她,她只是告诉我她找到了一位可以治疗她病情的人,从来都是她主动去他那儿的。”
“他在哪儿?”福尔摩斯问,很显然这个有从医经验的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如果您想知道的话,不如去问我妻子的仆人凯丽吧,她有时候会和她一同出去。”
福尔摩斯点了点头,垂下眼睑似乎沉思了几秒,然后在格莱森正询问一些细节问题的时候,倏尔开口打断他们的谈话,“里德先生,您店里最近售卖过以迷迭香为主料的香水吗?”
伊森愣了愣,抬起头来,似乎很疑惑,“是的……有不少配方的香水都需要这种植物,所有香水铺里都会有这种香水。”
“那么橄榄油呢?”福尔摩斯继续问。
伊森摇了摇头,“并没有。”
福尔摩斯“噢”了一声,目光转到了存放玻璃瓶的柜子上,语气轻缓地再次开口,“您店里最近遭到偷窃过吗?”
伊森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得老实回答,“也没有。”
福尔摩斯指着柜子里其中一排玻璃瓶说道,“您看这儿,这俩个订制柜子一共有四排,每一排都放着七瓶左右同种类型的香水,可你看第二个柜子最底下那排,数一数,我没看错的话,是不是只有六个玻璃瓶呢?”
格莱森看上去也同样不明白他的意思,目光充满迷茫,倒是诺拉想到了什么,倏尔挑起眉,“啊……我明白你的意思,夏洛克——这些玻璃瓶拜访得极为齐整有序,证明店主是一个生活非常规律而且带有轻微强迫症的人,店铺最近没有遭窃,出事这俩天也不会有人会进来购买香水,而作为有以上症状的里德先生,您为何会任由那个地方空出来呢?”
福尔摩斯眼里露出温和的笑意,注视着诺拉,听着她一字一顿地问出口,“您是否介意告诉我们,那瓶神秘消失的迷迭香气味的香水,现在在哪儿呢?”
“或者说,”福尔摩斯慢条斯理地接口道,“您将它送给哪位美丽迷人的女士了呢?”
伊森脸立刻就发白了,面对格莱森充满质疑的目光,他沉默了很久,最后苦笑一声,不得不承认了,“……你们很厉害,是的……从来没有人发现过她……我的确有一位情人,但我想是你们任何一个人都会这么做的,没有人可以忍受谢丽尔那样的妻子,没有人!”
这对互相出轨的夫妻实在让人生不出什么仰慕的心思,即使对方家底丰厚外貌一流,诺拉撇了撇嘴,只听福尔摩斯清晰的声音在店铺里回荡,“请告知我们那位女士的地址,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她叫艾达,艾达·斯旺,”伊森充满无奈的声音,“住在普朗斯顿路圣堂旁边的31a号——她是一个很善良的女士,她绝对不会和这件事有关系的,我发誓。”
“誓言可不会帮助我们破案,里德先生。”格莱森语气嘲讽,“至于你的情人是不是无辜的,我们说了才算。在案子水落石出之前,我建议你们还是不要见面更好。那么晚安了,伊森·里德先生。”
……
考虑到夜色已深,不便再去拜访那位艾达斯旺小姐,格莱森和他们约定明天一同再去之后就招来马车离开了,福尔摩斯则建议他们一路步行回去,正好离贝克街不远,而且“深夜里的交谈有助于理清我的思绪”,这是他的原话。
“我想您需要这个。”在他说完那番话后,一件带着热度和烟草气息的男士风衣被妥帖地披到了她的身上。
诺拉愣了愣,不可思议地看向福尔摩斯,“你是谁?你还是我认识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吗?他可从来不会对一个女士这么温和!请将他还给我。”
福尔摩斯挑了挑眉,“您对我来说可不仅仅是‘一位女士’。而且我认为您现在比我更需要它,当做今晚我麻烦您出来的回报,请接受它。”
于是诺拉扯了扯衣服肩部,心安理得地穿上了它,夜里安静的气氛让人心里十分熨帖,她不由得眯起眼,口气懒洋洋的,“说说你的推测吧,夏洛克,说不定现在你已经对凶手有了明确人选了呢?”
“谢谢您的夸奖,我尚未确定凶手是谁,但的确有了一些明晰的线索。”福尔摩斯微笑。
“洗耳恭听。”
福尔摩斯摇了摇头,“但现在那些只是缺少证据的推测,明天我需要去一趟斯旺小姐家,然后顺道乘火车去一趟格林威治找到一些证据来印证我的猜测。”说到这里他听了一下,灰色明亮带着微微笑意的眼睛注视着她,“那么您呢,您应该也有一些还未说出口的猜测才对。”
诺拉哼了一声,“我的也只是缺少证据的推测,不敢拿来糊弄您。”
福尔摩斯挑起眉,不言不语,只是盯着她看。
“……您可别这么看着我,我不吃这一套……好吧我想您也很清楚即使你不问我也会迫不及待地找您求证。”诺拉悻悻地撇了撇嘴,“关于情人那件事我也有想过,毕竟能够忍受妻子如此冷遇和出轨行为的丈夫,不是碍于对方的家庭背景,就是另有让他更喜爱的人转移了注意力,既然里德先生已经掌握了这间店铺的权利,那么自然是后者可能性更大了——只是我没想到,你能够观察到那么玻璃瓶子的摆放从而推测出这些事来,这一点上我的确很佩服。”
福尔摩斯倨傲地微微仰起头,“细枝末节的东西往往最能反映一些事物,合格的侦探向来都可以注意到这些东西。”
诺拉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第二个疑点自然就是贝尔小姐身上的迷迭香气味,很明显她不会使用这种配方的香水,如果她真的是去见那位医生情人,自然会好好打扮自己一番,但她死时气味已经很淡了,这俩天并没有下雨,很有可能是无意沾染上去的,这么看来那位斯旺小姐的确很有嫌疑。”
“难道你不怀疑是制作香水的人杀死了他?”福尔摩斯反问。
诺拉耸耸肩,“不排除,但他不是可能性最大的人选。他非常镇定,目光平静,完全看不出心虚的意思,他也不必这么做,一旦妻子的丑闻曝光了,他会成为伦敦舆论最受同情的那位,而妻子的死讯则会让他打上嫌疑犯的标识,吃力不讨好。他是个聪明人,不会做这种事儿的——当然,也有可能他知道些什么,却故意没有告诉我们。”
“那您觉得凶手知道贝尔小姐怀孕了吗?”福尔摩斯继续问。
诺拉迟疑了几秒,“…我猜测大概知道,如何令人最快时间死亡,第一个选择我会说是心脏,凶手不惧怕在人多的地方下手,自然也不会避讳这些。他却特意选择了腹部,虽然捅破的是肝脏而不是子宫,但我想每一位做母亲的下意识最担心的就是她的肚子,凶手也许知道她怀孕的消息,选择了这里下手,既折磨了她的*,也摧毁了她的心神——毕竟在我看来,从来足不出户的贝克大小姐能够主动去‘看医生’并且有了孩子,大概是真心喜爱他的,自然是愿意为他怀孕的。”
诺拉叹了口气,“虽然贝尔小姐的品德并不令人感到敬慕,但我更为那位凶手雇主的品行感到心寒,除了某些有奇怪癖好的杀手,大概只有来自雇主的命令才能让他如此折磨一位孕妇。”
福尔摩斯既不点头也不否认,“您说得有些道理。”
“那么关于她的行李和凶器,您有什么想法?”
福尔摩斯看向远方,“这个并不难,我想只要令警察在火车行程的路上仔细寻找,大概就能发现被翻乱的行李,可能会丢失一些关键的东西。至于杀死她的凶器……”
他微微眯起眼,露出饶有兴味的微笑,“这个倒是极为意思,它不会是凶手带来的,也不会来自于贝尔小姐,它属于车上某位乘客的……当然最有可能的是,我们自信的凶犯在此之前并没有想到用它来杀死它,他应该是出于灵感一现,于是有了这样一番杰作——真有趣,这位充满了自信,骄傲,头脑敏锐而举止优雅的杀人凶手,向我们发出了挑衅呢,诺拉。”
第51章 五一
第二天公寓里就收到了登有“火车孕妇杀人案”的报纸。
原本今天的探索行为应该是由华生陪伴福尔摩斯一同去的,可惜华生已经奔离单身状态成功脱光,而诺拉由于诊所事物的缘故,不得不目送满怀不悦的福尔摩斯走出了门。
她一直在思考这件案子,试图找出里面所有的疑点,就连今日的工作都显得神不守舍,而克利夫兰立刻敏锐地发觉了这一点。
“你剪到了克里特先生的手指。”
诺拉一惊,立刻回过神来抱歉地笑了笑,“实在是对不起霍克先生,因为昨天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案子,所以不自觉地……”
“案子?”克利夫兰想了想,“‘火车孕妇杀人案’?”
“您也看了报纸?”诺拉有些惊讶,她已经非常习惯克利夫兰平时都是一副超然物外的忘俗模样,很少有尸体以外的东西能够引起他的注意力,所以对“老板起早床老板看早报”这件几乎是天方夜谭的事表现得很诧异,于是克利夫兰不太爽快地皱了皱眉,“我是《每日电讯报》的老读者。”
然后顿了顿,“偶尔会读一读《每日星报》,但最近都没有发现合胃口的文章。”
诺拉怪异地看他一眼,这不是曾经采访过她的小报么?她立刻一本正经地建议道,“这副报纸并不精彩,我建议您换一家报社,它除了长篇累牍胡言乱语,再没有其他特点了。”
克利夫兰含糊地应了一声,“说说你的案子。”
于是诺拉从头到尾将她知道的一切细节都与他说了一遍,末了,克利夫兰低头思考了很久,突然问了一个她至今也不太明白的问题,“有效止血的东西并不少,为什么会选择醒目的橄榄油?”
“大概是……中和一下迷迭香的气味?”诺拉不确定地猜测。
克利夫兰摇了摇头,“作用近乎于无,英国人使用它的机会并不多,我只在书上读到过希腊人喜欢将它涂抹在皮肤以及头发上,可以使它们更富有光泽。”
“我记得福尔摩斯说过,凶手虽然是有备而来,但并未准备凶器,很有可能橄榄油也是临时起意……”诺拉喃喃道,“谁会带着它上火车呢……涂抹在头发上……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找的人,很有可能并非是英国人?”
克利夫兰面无表情,“这是你的推测。”
诺拉烦恼地扯了扯头发,“狡猾的凶手,捉摸不定,猜测不透,感觉我们就像是被围困在玻璃房子里团团转的老鼠,而他就站在外面带着笑容无声嘲讽我们。”
“玻璃房子?”克利夫兰好奇地问。
“……这不是重点,”诺拉挥挥手,有气无力。
克利夫兰沉默了很久,灰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直到诺拉奇怪地转过头,他才开口了,声音很平静。
“如果你的心无法平静,我允许你跟随一同去查案。”
“……什么?”
“我知道你是特别的……从一开始就知道。”克利夫兰轻声说,无法从他那双一贯如死水般的深黯瞳孔里看出别的情绪,“你属于外面的世界,不适应呆在阴森森的这儿,不适合和死人尸体在一块儿……你属于活人,你属于福尔摩斯。”
诺拉直直地看着他,似乎感到了震惊,但更多的是复杂和难以描绘的感觉。
还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说过,所有人都默认了她对于别的女士来说过于疯狂不收礼的举动,只因为她是福尔摩斯的好友,而福尔摩斯是有名的天才侦探。克利夫兰却是第一个真正承认她自己的人,他竟然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明白她想要的东西。
她想要真相。
“谢谢你,克利夫兰。”诺拉带着微笑温柔地向前拥抱住他,然后放开,眨了眨眼,“下次我一定不会再早退了,老板。”
克利夫兰在她退后时僵硬的肩背不可察觉地微微松懈,他松了口气,然后点了点头,试图也露出一个微笑,常年处于无法激活状态的肌肉却令这个笑容过于清浅和怪异,他只好放弃了,用同样轻而低的声音说道,“是,我知道。”
诺拉朝他招了招手,然后转身跑出了诊所。
回到贝克街的时候,诺拉打开门,惊讶地发现以为会在外面奔波查案的夏洛克·福尔摩斯此刻却坐在专属于他的沙发里,正低头哗啦啦地翻着一张英国地图,听到响动他抬起头,露出一个惊异的眼神,“你的老板霍克先生知道你逃跑的消息吗?”
“事实上就是他允许我回来的。”诺拉回道,福尔摩斯却没有露出笑容,反而面色微微凝重了,侧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瞥了她一眼,“看来你们真的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的确如此。”诺拉笑了笑,继而凑了过来,“你在找什么?和案子有关吗?”
福尔摩斯摊开地图,“今早我去找了那位小姐的女仆,她帮助我描述出了夫人医生的外貌——身材高大健壮,金发蓝眼,有一股属于军人的气质……于是我乘坐别的火车去了格林威治一趟,漫步在小镇的街道,想起来那位疑似情人的医生应该在这里,如果他常年生活在这儿,至少会有一个稳定的职业才对,我第一个想到当然是坐诊的医生,可是我需要一份地图来帮助我找到他。”
“……”诺拉很无语,“你可以随便问一位过路人。”
“过路人可不如我这份‘福尔摩斯式全英最详尽私人地图’。”他扬了扬手里的纸张,上面的确密密麻麻标注了很多英文,大概都是他走过的而地图上没有的地方,福尔摩斯的手指着其中一个记号,“猜猜我找到了什么?——啊,不出意料,那里果然有一家海军医院,就在皇家海军学院的旁边,还记得我们的女仆小姐怎么说的吗?”
“军人气质?”
“的确如此。”福尔摩斯合上地图,站起身来,意气风发地微笑,“那么,是时候再次出发了——亲爱的朋友,让我们再次一同面对铁血刀光。”
第52章 五二
行程一的目的地是住在普利斯顿路的艾达斯旺小姐家,31a号在一个很醒目的位置,至于理由?在一群都是黑瓦白漆外表单调的二层小楼房中,唯有那一户涂抹着亮丽鲜艳的酒红色油漆,房子周围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丽花木,看上去芬芳琳琅,生机勃勃。在二楼的窗台上她甚至看到了小雏菊,这种漂亮但是脆弱的植物如果不能得到细心照顾是难以成活的,而斯旺小姐看上去将它养得极好,几乎成了房子周围一道令人心旷神怡的好风景。
很显然这位斯旺小姐是一个生活上极其讲究而且精致的女性,并不奇怪年过而立一直名誉良好的伊森·里德会爱慕她并且隐瞒所有人包养她。
“我似乎又即将发现一位媲美阿曼达的绝世美人。”诺拉在敲门前如此说道。
福尔摩斯对此不置可否,“一朵早已被采摘的滴水观音。”
这个解释简直是妙趣横生,诺拉探究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确定他发现了什么她忽视的东西,可这家伙就是爱拿乔着不愿意告诉她。
过了半分钟门才被打开,诺拉瞬间眼前一亮——立在眼前的大约二十四五岁的姑娘有着明显的异国血统,她的轮廓比传统的欧洲人更柔和,肤色更光洁,一头打理顺滑用白色丝带绑着的深棕色长直发,瞳孔是极为通透美丽的海蓝,望之如见阳光下蓝天大海。她穿着居家的纯白色宽松长裙,似乎是急急奔跑过来的,手指尖沾染着一点红色的颜料,而且打开门的时候诺拉一眼瞥见她居然没有穿鞋!
“咳咳。”她大声咳嗽,警告地瞪了福尔摩斯一眼,对方立刻转过了半边身,面色却巍然不动,看上去正经严肃极了。
艾达·斯旺愣了愣,倏然低头看向自己的脚,然后面色窘得通红,急急忙忙说了声抱歉就转头奔向屋里,还不忘和他们说一声“请进”。
诺拉和福尔摩斯面对敞开的大门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诺拉推开门率先走了进去,回过头来对他说了一句,“看来不是滴水观音,而是一朵无害的百合花。”
福尔摩斯仔细观察着屋里的陈设,没有说话。
这间屋子的摆设就和斯旺小姐给人的感觉一般干净而且通亮,窗帘是浅黄色的,地上铺着柔软的深褐色羊毛地毯。墙壁上挂着很多看上去笔触新鲜稚嫩的画作,诺拉上前看了看其中一副模仿《珍珠女郎》的那副,发现女郎居然看上去长得非常像艾达·斯旺本人,她惊讶地再看了看下面一副同样是仿照《蓝衣女,里面的女士眼熟到诺拉完全认为这仍然就是她自己的翻版。
……这是什么意思,斯旺小姐有画自画像然后挂到墙壁上的习惯吗?
“噢。”福尔摩斯状似惊讶地低呼出声,“瞧,一朵充满柯罗古典艺术感的无害的百合花。”
“……”这家伙的小心眼。
在二人大概扫了一眼一楼的画作后斯旺小姐才施施然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她换了一件更为庄重的束腰长裙,头发披散下来,比第一面看上去更加端丽从容。她一脸歉意地弯了弯身,声音也如露珠般柔和动人,“非常抱歉,二位,你们来时我正在完成我一个小小的兴趣,没来得及听到敲门的声音。”
至于什么是小小的兴趣,瞧着满屋子的画框自然不言而喻。
“艾达·斯旺小姐,我是诺拉,这位是夏洛克·福尔摩斯,他是警察厅受邀的咨询侦探。”
艾达湿漉漉的,楚楚动人的大眼睛温柔地望过去,露出和风细雨如丝的轻柔微笑,“原来是您,我听说过您的名字,伦敦最优秀的侦探之一。”
诺拉摸摸鼻子,“我想去掉‘之一’他会更高兴。”
福尔摩斯装作没听见这句话,即使是对着一张几乎是所有男人都无法拒绝的脸庞,他的目光仍然是冷静甚至毫无波澜,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我们已经知道了您和伊森·里德先生的关系。”
一句话成功让柔弱的小百合花煞白了脸,诺拉无语地看着他,善解人意地插了一句,“并非是里德先生告诉我们的,福尔摩斯自有他的聪明才智来推测出这件事。”
福尔摩斯挑眉看了她一眼,显然对这句话既圆场又无形中夸赞他的话感到十分满意。
艾达有些惊慌失措,小鹿般海蓝蓝的大眼睛十分无辜地盯着他们,似乎很警惕他们接下来要说的话。
事实上她的直觉并没错,因为福尔摩斯接下来就直截了当地询问道,“请问伊森·里德的妻子谢丽尔·贝尔小姐死的那天晚上,即前天,您在何处?”
“死了?”艾达愣了愣,似乎感到很不可置信,“……您说,谢丽尔·贝尔,死去了?”
福尔摩斯表情不动,语气平稳,“事实的确如此,您还没告诉我您的答案。”
艾达呆了几秒,才用一种如入梦境一样略微恍惚的声音轻声回答他,“……我就在这里,在家,像每天晚上一样画画……你可以看这幅墙最后面的一幅画,上面有日期。”
“除了这幅画,没有人可以为你作证,是这样吗?”福尔摩斯继续问。
艾达咬了咬丰润的红唇,不得已怯怯点了点头。
福尔摩斯顿了几秒,“您是什么时候和伊森·里德先生展开一段关系的?”
“……半年之前。”
“伊森·里德先生先追求您?”
“……是的……”
福尔摩斯的问题愈发咄咄逼人,“那时候您知道他是有妻子的,对吗?”
艾达面色发白,咬着嘴唇不说话,但表情告诉了他一切。
“恕我冒犯,斯旺小姐,您的这些画作是否能得到该有的报酬呢?”
你也知道这些问题很冒犯——诺拉心内叹息,目光却炯炯然盯着对方。
艾达似乎被问得有些懵,她微微张着嘴唇愣愣地看着他,几秒后才回过神来,有些结巴地回道,“不、并没有,这只是我的兴趣……我,我自己开了一家花店,就在离我家不远的地方……”
“‘绿色之邦’?”福尔摩斯问道。
艾达吃了一惊,没料到他连这个都知道,连诺拉都默默看了他一眼——这简直不是一个级别的记忆力。
福尔摩斯点了点头,脸色严肃地说道,“谢谢您的配合,我们只有这些问题了,晚安,女士。”
然后转身就走,诺拉愣了愣,对艾达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对方回了她一个怯怯的微笑,她连忙跟了上去。
福尔摩斯一直低着头似乎在思考些什么,直到走到街道尽头才慢慢抬起头,很诧异诺拉此时的安静,他挑高眉,“您看上去有话要说。”
“事实上,我有很多问题,可我明白‘打扰夏洛克的思考’是一件非常不明智的事情,若是中断了他对于某些重要线索的推理,也许明天我又能见到一个烟雾缭绕的221b号房屋。”
福尔摩斯目露笑意,脸上却仍然表情不动,“我担心再也找不到那盏来自‘曼彻斯特吊死疑案’受害者亲人送来的纪念品本生灯,也许它被小偷偷走了,也许被我的仇人藏起来了,您认为呢?”
“……”诺拉望天。
“说正事。”福尔摩斯脸色一肃,“您发现了些什么?”
“一个萝莉脸细腰长腿易推倒的混血软妹子。”
“……您说什么?”
“哦,我的意思是,这位艾达·斯旺小姐看上去似乎很无辜。”诺拉笑了笑,“一个破坏别人家庭却自觉无辜的小美人。”
福尔摩斯侧头看了她一眼,“一个晚上您只注意到了这一点?”
“……上帝!我发誓从走进那扇门到出来,我们只花了不到十分钟!包括等待斯旺小姐穿衣服洗漱的时间!”
“原来您还没有无知到不能忍受的地步。”福尔摩斯赞赏地点点头,“看来您也发现了,关于洗漱这一点。”
诺拉耸耸肩,“我只是看到了她赤脚踩在地板上凸显的不太清晰带着水汽的脚印而已。”
“还有呢?”
“……夏洛克,我已经二十一岁了,我讨厌玩你问我答这个游戏。”
福尔摩斯有些遗憾地收回目光,他眯起眼睛看向灯火莹莹的远方,“想必您也看到了,开门时艾达斯旺小姐手上沾染上的一些颜料?”
“是的。”
“那是她自己涂上去,而并非如她所说‘正在画画’。”
“她的原话是‘我正在完成我一个小小的兴趣,没来得及听到敲门的声音’。”诺拉纠正。
“她的确没来得及听到敲门的声音,但原因并非‘小小的兴趣’。”福尔摩斯露出一个沉思时特有的略带冷意的微笑,“我猜测她正在干一件对她而言很重要的事情,而我们的拜访打断了她,她急急忙忙从窗口看了我们一眼,发现是陌生人后,又急中生智地将现有的颜料涂抹在自己的手上,至于我为什么知道这一点——如果她真的如她所说在作画,那么偶然沾染上的颜料会更有层次感,而不是那样新鲜驳杂如同儿童的涂鸦。更明显的是,你发现了没,她摆放在墙壁上的画作几乎都是灰蓝白黑紫的色调,她极偏爱冰冷的颜色,而她手上的颜料,却出现了明黄和鲜红,她太着急了因此忽略了这个细节——哈,一个拙劣的说谎者。”
“……我想这并不能怪她,实在是除了您大概没有人能因此判断出来而已。”
“一个艺术家常常有着邋遢的生活习惯和糟糕的自理能力,我看这位艾达斯旺小姐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她的房间整洁到几乎挑不出错来,就像是近几天特意收拾过一番。”
“你是怀疑……”
福尔摩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自顾自说道,“至于赤脚?您也发现她清理过,急匆匆擦拭过,但仍然有残留的水汽,可是她为什么在见人之前要这么做呢……我记得女士们都喜欢将香水涂抹在耳后,腋下,手腕以及脚踝?”
“您涉猎真是渊博,事实的确如此,那么那位艾达小姐是为了掩盖里德先生送予她的香水味道?”
“她的确有一番小心思,可惜我们先一步知道了他们不可告人的关系。”福尔摩斯饱含深意地微笑,“不够聪明而演技拙劣。”
诺拉受教了,她带着钦佩的目光注视福尔摩斯,“那么那些墙上令人毛骨悚然的画作呢?”
“什么情况下一个人会重复地模仿名作,框裱自己呢?”福尔摩斯低声喃喃道,“这位在你眼中美丽纯洁无害的百合花艾达小姐,不是极度的自我欣赏,就是无可救药的自我怀疑,鉴于她之前的种种行为,我更倾向于后一种选择。”
诺拉沉默了许久,才轻声叹息,说道,“…香水有毒。”
第53章 五三
目的地二则是坐落在格林威治镇的皇家海军医院,因为时间过晚的缘故,福尔摩斯决定先带着诺拉在一家小旅馆中住一晚上。等到第二天六点钟的光景,诺拉敲开福尔摩斯房间门后,看到了一个精神奕奕双眼散发着奇异光亮的侦探,她愣了愣,立刻就问他,“您一夜没睡?”
“我感到浑身都充满了干劲,休息对我来说并没有差别。”福尔摩斯声音高昂,“走吧,是时候去找那位精神科的英俊医生罗伯特先生了。”
“……看来您的确一夜没睡,这回您又和谁搭上话了?”诺拉似笑非笑。
“旅馆年过四十却婚姻不幸寂寞难耐只想一吐为快的老板娘希斯女士。”福尔摩斯清了清嗓子,“要知道,想要得到一个小镇上某个人从出生到死去的任何消息,你最好去询问两种人,一种是老鞋匠,一种则是旅馆的主人。”
“……老实说,这是第几回干这种事了,夏洛克?”
“……过程并不重要,作为一个只想要得到真相的侦探,你只需要得到最后的结果——”
诺拉斜他一眼,“所以您和那位希斯女士畅谈了整个夜晚?”
福尔摩斯一顿,镇定自若,“事实上,只有一个小时,这其中包括我向他介绍我是一位来自斯坦福的中尉而我的妻子半年前得了抑郁症和幻想症……”
“……等等。”诺拉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说的得了抑郁症和幻想症的妻子……谁?”
福尔摩斯目光坦然地望过来。
——“如果单身男女同住旅馆,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他是这么解释的,看上去非常诚恳正经,但诺拉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于是原本面色严肃的福尔摩斯慢慢转过了头去,顿了几秒,才又转回来,非常镇定地反问她,“您有话要说?”
诺拉保持着面无表情,“就算我勉强同意了‘来自斯坦福中尉妻子’这个身份,但抑郁症和幻想症……?”
福尔摩斯的目光上下扫了扫她的一身男士便装,继而点点头,“是的,我的妻子因为丈夫经常外出公务,陷入了对他极度的思念中,以致于她就认为自己是她的丈夫,每天都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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