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宝莲灯]朝元路-第1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棋子。
寸心近乎麻木的脑海里,这两个字一划而过。杨戬是棋手,而王母则是棋局的评判者,在他们眼里,只有输赢胜负,所有人都是随时可以被支配,随时可以被取代,也随时可以被牺牲的棋子。至于牺牲哪一个,只看上位者的心情和需要而定,全不管棋子本身的喜怒哀乐。只不过今天这个牺牲品,轮到了听心。
如果,如果当时四姐来请寸心帮手的时候,她不曾那么冷漠的拒绝,而是同四姐一起去找沉香,那么也许,千狐洞里那个慨然赴死的龙女,就会换成寸心自己。
可是四姐才不会学他们的叔伯,只知道去向玉帝和王母徒劳的争辩。四姐自幼习武领军,在她的眼中,只有刀剑才是唯一的真理。如果换了四姐,才不会像自己这么没用,她会抽出佩剑,杀上三十三重天,不顾一切的去找杨戬报仇。
对,报仇!
寸心抬起被泪水模糊的双眼,发现自己站在真君神殿的密室里,手里紧紧握着的,是许久不曾出鞘的清霜宝剑。密室里灯火全无。借着极微弱的月光,寸心隐隐看到卧榻上有一个黑影,正半靠在枕上,似乎是在沉睡,又似乎是在想着心事。龙女屏住呼吸,慢慢的、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摸过去,她握剑的手捏出了冷汗,短短数尺距离,她竟走了半炷香的功夫。
杨戬双目紧闭,即使是在睡梦中,他的浓眉也纠结着,偶尔浓密的睫毛还会轻轻的颤动一下,好像在梦里也有数不清的烦忧。寸心怔怔望着他的睡颜,一颗心如同泡在沸水里一般,失去至亲的疼痛让她肝肠寸断,只想寻一个出口倾泻满腔的愤懑。她紧紧咬着牙,努力抑制着手指的颤抖,缓缓地将清霜剑一点一点的拔出,锋利的剑尖悬在杨戬的喉结之上,只要稍一用力,就会当场刺入他的咽喉。
只要一剑,眼前这个人就会立时毙命,四姐在天之灵得以告慰,父王同三位叔伯也可稍减悲痛了。寸心痛苦的闭上双眼,高举双手,将剑柄向下猛的一推。
然而预料中的鲜血四溅并未出现,电光火石间,两根手指夹住了剑尖,用力一扭,清霜剑刺偏,生生插(防抽)进杨戬颈侧的圆枕,那人随即一掌击出,打在寸心握剑的手腕上。龙女双手顿时麻痛难当,松了宝剑连退数步,忙转身要走。
“哪里去!”杨戬暴喝一声跃身而起,一把扳住寸心肩头,龙女向下蹲身的功夫,杨戬已经化掌为刀,带着猎猎风声劈向寸心,龙女躲闪不及,右肩生生受了他一掌,登时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杨戬这掌用了七分力道,他自睡梦中惊醒,本能的避剑、反击,黑暗中并未看清来人的长相。及至听见呼声,方才觉得有异,忙细看时,见是寸心倒在地上,心里“咯噔”一下,忙蹲下来查看她的伤势。
“你。。。。。。” 杨戬未及说完,已是叹了一声,“我早该料到的。”
☆、第 50 章
“你既杀了我四姐,就该知道我绝不会放过你!”龙女强忍着疼痛,捂着肩头勉强站起来,盯着杨戬的双眸中满是恨意。
“杀了我,你怎么办?” 杨戬也立起身来,语意格外的平和,“你替别人的女儿复仇,那你的父王又同谁要他的女儿?”
“四姐不光是我大伯的女儿,她也是我嫡亲的堂姐,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与我血脉相连的至亲!无论下场如何,我都不会任你逍遥法外!”龙女一气说完,已是疼得大汗淋漓。
杨戬没有反驳,只是默默抬手去探她的伤处,寸心像是躲避瘟疫一般倒退了几步,不留神靠上身后的板壁,脚跟踢得生疼,又惊呼了一声。
“你就算要杀我,也要先将肩膀治好才能动手。”杨戬上前一步,逼得寸心无处可退,见他又伸手来,忙使左臂去搪,却被杨戬一把捉住腕子,反将她两臂拧在背后,随即贴身过来,生生用身子抵住了不断挣扎的龙女,低声道:“我才刚运了玄功在掌上,你不叫我看下,谁也医不好你!”
“我就是死了,也不要你疗治!” 寸心又羞又气,不及多想,一口咬在他左手小臂上。这一口用了十分力道,龙女自觉齿间尝到了铁腥味,心知必是见了血,忙松了口,谁知杨戬只是闷哼了一声,不避不让,仍旧将手掌贴上了她的肩头,掌心泛着乳白色的光华,丝丝透入她的肌肤,须臾伤处便消了肿,难耐的疼痛也随即消失不见。
龙女呆了片刻,双膝一软,顺着墙壁便跪坐在地上,一头是悲,一头是恨,连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悔和痛,交织混杂在一起,齐齐涌上眼角,不由得放声痛哭,惹得显圣真君也是心头酸涩不已,一展臂将寸心揽入怀中,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脊背,想要说什么,却也无从说起。
良久,杨戬方才叹道:“你放心,我眼下还不到死的时候,若真要死了,希望杀我的人是你。”
“不能。。。。。。不能回头了么?” 龙女哭得噎着气儿,泪眼模糊的望着近在咫尺的杨戬。她其实自己也不知道,所谓“回头”到底是去向何方。
“回不去了。” 杨戬摇摇头,“就比如我和你,走到今天,还回的去么?”
寸心愣住。她恨杨戬不假,可她也是真的舍不得他。此刻离得这样近,鼻端满是他干净的皂角气息,直让寸心想起二十四桥明月夜,那人与她在舟中度过的每一刻——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那一晚,是寸心漫长的神生中最美好,也最不真实的一夜。那时的自己,如何想得到今时今日,她竟要在这样的情景下,才能感受到他怀抱里的温暖。
龙女面上珠泪断了线似的落下,打湿了杨戬的胸襟,记得小时候,受了委屈的三妹也是这样窝在他怀里,嘤嘤哭着要他安慰。杨戬低下头,看到寸心嘴角的血痕,不由自主的伸出拇指帮她擦去,指腹贴上柔软的樱唇,龙女微微躲了一下,他才意识到,臂弯中已经不是孩提时的三妹。
杨戬愣怔的功夫,寸心已经收了泪,抽泣着轻轻推开了他:“四姐是为沉香死的。她生前最后的愿望,就是能够帮沉香救出三圣母,使他一家团圆。” 她含泪望向杨戬,“这是你的家事,我原不该插手,可你就算是看在兄妹情分上,看在沉香是你杨家唯一的骨血份上,不要拦阻他,行么?”
杨戬的心沉落下去。即使自己一再口出恶言,甚至亲手杀了寸心的至亲,她挂念的,却仍是他的骨肉亲情!人非草木,就算是铁石心肠的杨戬,也能感受到龙女的一往情深。他今日自太清圣境回来,本来是想寻个机会,向寸心和盘托出四公主的事情——听心的魂魄已经被老君收在聚魂鼎之中,只需七七四十九天,即可再塑三魂七魄,与藏在昆仑雪洞中的肉身重聚。但如今看来,寸心一旦了解原委,必然会倾尽全力帮助自己,然而这是一件杨戬自己都时刻准备要损身殒命的事情,怎么能再将她拖进来,一同面对不可预知的前路?
“你说的对,”显圣真君缓慢而艰难的站起来,“于私,这是我杨家的事,与你没有半点关系。于公,这是我职责所在,不得有半分迟疑。万事我都可依你,唯独这一件,没有商量的余地。”他顿了一下又道:“我的母亲已经做错,我不会让我的妹妹重蹈覆辙。”
“杨戬!”
“不要再说了!” 杨家二郎似乎下定了决心,口气也随之凌厉起来,“我听说,今早四海龙王已经都来过了,闹腾了一气,究竟又有什么结果?” 他俯视着龙女,毫不掩饰面上的倨傲,“人,是我杀的。一切已成定局,没有任何人能让我改变心意。”
寸心凝望着他,不再说什么。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收回目光,一字一句道:“终有一日,我是要替四姐讨个说法的。”
“好,我等你。”
六太尉直健愕然望着峨眉山的方向。半炷香之前,哮天犬从神殿里蹿出,一路小跑追着杨戬的背影下界,直健还未及问,就听狗儿大声道:“主人,我早就看那猴子不爽,今日你可要替我好好出出气!” 说着一溜烟去了。
“二爷今儿这是。。。。。。”直健搔搔脑袋,他们兄弟一向将杨戬奉若神明,不光是因为他法力高深用兵如神,也是因为杨戬无论何时都能镇定自若不动如山。太尉们常常笑说,就算是天再被共工撞个窟窿,杨戬也能面不改色的丢上去块石头将它补好。可最近这些日子,二爷气性好像有点儿大。。。。。。不管了,反正这一人一猴谁也打不赢谁,谁也伤不了谁,倒是每次和那猴子打了一场回来,二爷心情总能好上几天,太尉们也总能兴高采烈的谈论上几天,要这么说,那猴子还真是个妙人儿呢。
呃,好像哪里不对?直健甩甩脑袋,抄起兵器也跟了去——不对就不对吧,毕竟二爷开心,大家开心,至于那猴子开心不开心,谁理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猴哥我错了,你才是我真正的男神,你开心最重要,么么哒!
☆、第 51 章
玉清宫寝殿里静悄悄的,帘外斜阳西垂,廊下碧藕花开,暗香满室却空无一人。寸心在门口张了张,没敢入去,转身至前头寻了一个小黄门,这才知道陛下正在前殿,同净坛使者并司法天神会议。那小内侍诡谲的一笑,附耳上来道:“告诉姐姐一句话,与会的还有嫦娥仙子。”
嫦娥!
寸心呼吸一滞。这日原是东华帝君圣诞,龙女一早就随侍王母去了昆嵛山与宴,因席散了,帝君请王母至云台弈棋,王母笑说近日得了一套上好的碧玉棋子,要拿了来给哥哥上寿,遣寸心回瑶池来取,龙女在水榭遍寻不见,问了小仙娥,方知是陛下借去了。不想来了玉清宫,竟得了这般消息,忙悄声问道:“所谈何事,你可知晓?”
小黄门摇摇头:“我这位份儿,哪里能够近前?左不过是司法天神同广寒宫的那点子破事儿,只是不知怎么又把净坛使者搅进去了。”
寸心听说,心下愈发着忙,为杨戬暗恋嫦娥的事情,王母曾有严令,要知情人等不得外泄。如今听这内侍的口气,却似乎已经传扬得人尽皆知,此刻也来不及追查是什么人走漏了风声,只能速速回报王母,请她出面解围。她抬脚便走,刚一举步又停住了——听心尸骨未寒,自己便出手相助杨戬,不说对不起四姐在天之灵,就是四海龙族面前,寸心也难以交代。
她犹豫半晌,正不知如何是好,只听耳边匆匆脚步声,一个小仙娥跑过来朝先前那内侍笑道:“哥哥快来,听说前边儿又来了东海龙王,这戏且有的看呢!” 她一眼瞧见寸心在旁,吃了一吓,忙转身去了。
龙女大惊失色,大伯父在王母跟前讨不得便宜,不知哪里得了消息,也赶来在玉清宫这里攻讦杨戬。王母不在身边,那玉帝却是个棉花耳朵,若是拍案而起,将杨戬发落个什么不可收拾的罪名,下头和杨戬有隙的朝臣们再一拥而上,那时就真的不堪设想了。
寸心所料不差,这厢八戒正指着杨戬,气哼哼道:“二郎神向我妹子求爱不成,心生怨怼,随手打碎了广寒宫玉树,陛下您不知道吧?”
“你妹子?” 玉帝看着八戒圆滚滚的肥脸,两只鼻孔因气恼而呼哧带喘,忍不住大笑道:“二郎神,会喜欢你的妹妹?”
“啊,当然了!” 八戒浑然不觉,甩着扇子样的双耳摇头晃脑道:“我同仙子是结义兄妹,这三只眼气愤不过,还同我在下界打了一架,许多人都亲见了,他瞒不过去!”
杨戬哼了一声:“净坛使者私助钦犯刘沉香,不但收留他和同党,还收沉香为徒,教授武艺来对抗天兵,不知该当何罪?”
“哎~我可是佛祖的人,你天庭说他是钦犯,我们西天可不认账!” 八戒一撩额发,洋洋得意道:“有本事,你去灵山告我呀!”
玉帝听得一脸嫌恶:“净坛使者,你既入了佛门,就不该管我道家的事。再说杨戬贵为司法天神,又怎能违背天条,动情思凡呢?”
“陛下!”一直默然不语的敖广出列,朝上一躬道,“司法天神目无法纪颠倒黑白不是一天两天了,陛下和娘娘都被他蒙在鼓里,还以为他是忠臣孝子呢!”
“敖广,你不要血口喷人!”杨戬冷冷扫了东海龙王一眼,看得老龙激灵一个冷战,“你前番在陛下娘娘面前百般污蔑于我,幸得二圣睿智,不曾听信谗言,今日又来御前狂吠,根本是挟怨报复!”
“老臣从不打诳语!”敖广虽惧,转念想起女儿的惨状,向前一挺身冷笑道,“真君若非暗恋仙子,为何袖中还藏着仙子的耳环?” 一言既出,满殿人等皆是瞠目结舌。玉帝是将信将疑,嫦娥是不明所以,敖广是畅快淋漓,八戒是又惊又喜,想要抚掌大笑,看了看杨戬的脸色,没敢。
清源妙道真君心中一沉,龙女的耳环的确在他袖中,但观此刻情形,万不能将事实坦诚说出,否则不但自己不能摆脱违背天条的指责,更要将寸心一同拖下水,后果岂是小小龙女所能承当?可是敖广讲得斩钉截铁,自己要说全无此事,又断乎难以服众。杨戬下意识的握紧拳头,强压住了想要去摸那耳环的冲动,只听耳边八戒凑过来笑道:“我说二郎神,你就认了吧。我妹子是三界第一美女,你就告诉我们你喜欢她,我们也不笑你!”
他这般怪模怪样,满殿内侍并玉帝都忍俊不禁,唯独东海龙王笑不出来,含泪道:“我那苦命的女儿,就是不小心知道了杨戬的秘密,因此才被他痛下杀手,务求灭口而后快的。老龙前番上天告状时,并不知此情状,多亏,呃,多亏老天有眼,让老龙查知背后隐情,方知我女儿是含冤而死。” 他颤颤巍巍跪倒尘埃,求告道,“老龙愿舍弃这龙王不做,只求陛下为我东海做主,惩治这恶人,替我女儿伸冤!”
嫦娥默默立在一旁,早已听得犹如背生芒刺,几次想出言辩白,却又忍住了。杨戬对自己有情,她是从杨婵处听过些言语的,只是杨戬从未开口,她便也装作若无其事。不想八戒和敖广将这秘辛当众掀出,玉帝亲召她来对质,倒使嫦娥万分为难。于她本心,对杨戬囚禁杨婵、捕拿沉香虽然颇有怨言,但她一向谨言慎行,却也不肯与杨戬当面翻脸。此番瞧着八戒的意思,今儿不说出个子午卯酉来,这场“三堂会审”绝不会善罢甘休。只是如若指证了杨戬,难免他日会横遭报复,若不指认,沉香日后必定还要受杨戬逼迫,要是能借着这事令杨戬收敛一二,也算遂心。因此她虽对耳环之事一无所知,仍旧拿定主意,只扮作泥塑木雕,不问到自己绝不开口。
“杨戬,” 玉帝瞪了八戒一眼,转头看向杨戬,神情已是十分冷峻,“东海龙王所说,可是实情?”
☆、第 52 章
“当然是实情!” 杨戬正低头思量如何自辩,忽然有人自屏风后一声断喝,只听环佩叮当,王母花冠荷衣,带着一身烟霞飘然而出,立在丹樨下环顾群臣片刻,傲然提衣上阶落座。玉帝一见她来,讶然道:“你不是去给木公贺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可是呢,我一日不在,就有人背着我横生事端,蛊惑陛下,一点子鸡毛蒜皮的小事,非要闹得鸡飞狗跳,大家不得安宁。” 王母整整裙摆,盯着正在讪笑的八戒,冷笑道:“净坛使者,我记得当年天庭罚你下界,就是为了广寒宫的事儿吧?”
“咳咳,我那是酒后头晕。。。。。。”
“只怕是酒后真言,酒后忘情,酒后乱性(防抽)吧?” 王母满面讥讽,“陛下罚你投生猪胎,真真是天纵英明——你自己喜欢仙子,就以为旁人都和你一样,也长了个猪脑袋?”
“娘娘,”嫦娥见八戒窘迫得无言以对,忙劝道,“时过境迁,净坛使者也是路见不平。。。。。。”
“不平?哪儿来的不平?” 王母一口截断她,“天庭处置刘沉香是不平?禁止仙人思凡是不平?你为天仙,却公然替钦犯讲话,是何道理?”
“娘娘,杨戬执法犯法铁证如山,又该当何罪?”敖广见嫦娥尴尬,忙上前道,“娘娘方才也说,老臣所奏,司法天神私藏仙子耳环确是实情!”
“哼,”王母轻蔑的一笑,“实情就是,哮天犬在蟠桃会上拾到耳环一枚,度其气味,应是仙子所有。可二郎真君因此物乃是仙子随身之物,不肯私相授受,以免误会,因此特特报与我知,请本宫代为转达。也是本宫事务多忙,不曾及时告知仙子,才使得群小有机可乘,无端生出这许多谣言。” 她狠狠剜了一眼阶下面无表情的杨戬,想想也真拿他无法,只得又道,“既然说开了,就请真君当面将耳环还与仙子,也就是了。”
杨戬迟疑了一下,见玉帝亦颔首赞同,只得缓步走近嫦娥,慢慢自袖中摸出了那枚耳环。那累丝金托上的珍珠饱满丰润,一如当日在龙女耳上一般明亮盈透,显圣真君将耳环托在掌心看了看,怕弄丢了似的,小心翼翼递向嫦娥。仙子见了耳环亦是一怔,但事已至此,她又如何能出言反证这耳环并非自己所有?因此只轻叹一声,举手来接,却不料还没触到,就看杨戬五指一收,将耳环牢牢握住,旋即翻转手腕打开拳头,那耳环已经化作齑粉,随着他的手心倾覆,迎风而散。因杨戬背对众人,那金粉又极细,满殿里无人看见,唯独嫦娥望着他铁青的脸色,微不可见的颤了一下。
王母回到瑶池时天已黑尽,寸心正挑着镂空海棠金香炉熏被,转身瞧见柳昌荣陪着她挑帘入了暖阁,忙退至一旁行礼。
王母点点头,自坐了妆台前品茶。寸心将手内香炉放下,上前帮昌荣替王母卸妆,堪堪收拾齐楚,龙女朝昌荣笑道:“妹妹,我忽然想起,才刚他们送来的桂花蕊熏的冰碱,被我落在外头,烦劳妹妹取了来,等会儿伺候娘娘洗手用。”
柳昌荣应了一声,便听王母在旁道:“顺便去问问典膳监,还有什么现成的点心,拿些个来。我同那起子外臣辩了半日,有些饿了。” 眼见昌荣去了,寸心便与王母宽衣除履,换上家常穿的软鞋,搀着她的手臂送至榻上,又跪了在边上,替她捶腿。
王母被她侍奉得惬意,半闭了双目淡淡道:“那下头跪着太累,你上来,帮我捏捏肩膀吧。” 寸心也不言语,只就势一叩首,便脱了鞋上榻,仍旧跪了,在王母身后替她按摩。
“今日多亏你通风报信,不然陛下一时恼怒,不知被他们撺掇着,惹出什么祸来。”王母转转脖颈,在枕上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
龙女心中一动,手却未停,不慌不忙答道:“当日天奴构陷于我,还是真君出手相救,我自然该还他的人情。”
“杨戬杀了你四姐,你也不怨?”
“若说杨戬此人,我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但这是我四海同杨戬的私仇,奴婢请娘娘救他,却是为着娘娘待我恩义。”寸心长叹一声,喟然道,“他既为娘娘所用,那就和我一样,都是娘娘的臣子,如若有难,我自当援手,方不负娘娘知遇之恩。况且如今朝野诸事还要仰赖真君,娘娘未有合适人选替代他之前,若听任旁人对其下手,不但是自毁长城,那些小人也会笑话娘娘,连自家鹰犬都保不住。以娘娘之尊,将来若想处置这厮,是易如反掌的事儿,这不是我们下人该操心的,当然也轮不到群小置喙。”
王母“嗯”了一声,半晌才道:“你二人在公事上和衷共济,我也就放心了。我听人说,你同杨戬捉来的那个刘沉香的同党长得九分相似,叫什么。。。。。。香来着?”
“丁香?” 寸心挑眉,不知王母为何问起一个小小的凡人女孩子,只见王母抬手拉住龙女笑道:“丁香沉香,我也闹不清楚,倒是有个差事,不知你愿不愿意去办?” 她虽然待下尚算宽厚,却从不曾如此和颜悦色的吩咐过什么事情,此刻满面堆笑,倒让寸心颇为忐忑,当下也不及细想,忙就榻上欠身道:“奴婢一身一体都是娘娘所有,但有驱驰,怎敢推脱不去?”
“那就好,”斗牛宫之主拍着龙女的手背,笑得万分和蔼,“听说那丁香是刘沉香的未婚妻子,刘沉香还曾打上天来救她。既如此,你明日就下界去,扮作丁香模样,留在他身边,与杨戬里应外合,等待时机将他一举擒拿!”
“我。。。。。。”寸心不料王母说的是这事,低头想了想,已经明白有人不忿自己得宠,因此寻个由头,先将自己调出瑶池,然后好在王母面前施计摆布。但龙女素知王母脾性,话说的越和气,意图便越不可违拗,何况是维护天规森严这样的头等大事上,王母的旨意便更不能反驳,所以只能先答应下来,再徐图他法,遂一笑道:“我竟不知还有这等巧合,既是娘娘差遣,奴婢定当尽心竭力,早日将那刘沉香拿住,解上天来明正典刑。” 她放柔了声调又道:“只是奴婢离开这些日子,娘娘要格外当心,莫让。。。。。。” 寸心顿住,似乎迟疑了一刻才道,“总之娘娘仁德通天,留心些个,必能万事顺遂的。”
“。。。。。。你似乎有话要说?”
寸心见问,却不忙回复,从容自榻上下来,就地跪了,方顿首道:“娘娘去了玉清宫,我在这里整理文书,左思右想,却始终有一事不能明白。”
王母不想她如此郑重,一撑榻边坐起身来问道:“到底是何事?”
☆、第 53 章
“娘娘,真君同嫦娥仙子的事儿,除了嫦娥本人、杨婵和百花仙子,就只有我们瑶池的人知道。以嫦娥仙子之矜贵清高,必定不会亲自到处传扬。说到我四姐听心,以我们姐妹的交情,竟从未听她提过一个字,何况敖广也说,他前番上天告状时,也只以为四姐是为了刘沉香才被杀。那杨婵不必说,一早就被真君锁在华山水牢,百花其后被牛魔王困在积雷山,不久前才由真君率人救出,又经了娘娘训诫,就为她自己,也必不敢再传言生事。那这消息,又是经谁漏出去给东海知道的呢?”
“你是指。。。。。。”
“奴婢谁也不指。” 西海三公主抬眼,泰然自若的望着王母,“娘娘严命不许走漏的事情,不论是谁,都应三缄其口,若是连这个规矩都不懂,那就不应该再留在娘娘身边!恳请娘娘下令彻查此事,自奴婢起,所有內监宫人,一律限期交代清楚,最近见过些什么人,去过些什么地方,说过些什么话,若不寻出这个人来,只怕此后瑶池内外再无秘密可言。”
王母听得心惊,面上却不肯带出,只颔首道:“其实我所求不多,你们若能心中惟知有君,我就万事容得,即有小过也不算什么。就怕打错了念头,执意与我和陛下为敌,那就是跟我过不去,跟天条过不去,跟三界生民过不去了。”她的语气冷得结了冰也似,“要是让我知道,哪个敢在宫中作祟,间我君臣、折我臂膀、毁我大道,可休怪我绝情!”
龙女漠然立在神殿密室之中,连杨戬递来的茶盏也不接,只直直盯着前方,良久方道:“我本不愿来此,是娘娘吩咐,说此番下界须和真君通力合作,因此叫我到神殿领训。”她不胜压抑的深吸一口气又道:“真君有什么指令,尽管讲来,我听完便走。”
杨戬苦笑了一下,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我听说,昨日柳昌荣因不留神污了娘娘的一盒胭脂,被去了仙骨,逐至雷州断肠崖,还有懿旨永不叙用?”
寸心没有答话,只将下颌微微扬起,冠玉一般精致莹润的轮廓,犹如一尊毫无瑕疵的白瓷仕女像。杨戬怔怔望着她的侧影,只觉胸中有无限的话要说,话到舌尖,却只能默默吞了下去,半晌叹道:“你与丁香生得别无二致,应不会引起他人怀疑。只是你我往来不易,传递消息更是难上加难,我已令哮天犬化为犬身,贴身跟从你,有他在,就有什么危情繁难,也可暂挡一时。”
龙女转过头,正对上杨戬的双眸,忙不迭避开眼神,冷冷道:“真君是怕我下去相助沉香,反而坏了你的大事,故而派哮天犬监察于我吧?”
杨戬一笑,在茶案前跪坐下来,从容为自己续了一杯茶,又取一只茶杯倾满,将手一让道:“一向蒙公主为我添茶,不若今日也尝尝杨某的手艺?” 此刻画堂银烛,西窗夜阑,寸心看着含笑的显圣真君,不由得想起之前二人相对而坐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只是如今满室灯火璀璨依旧,她和他,却已经不复如故。
西海龙宫,含元殿。
因三公主久不归家,龙王龙后一见她返来,大喜过望,忙遣人至灵山强拉了广利菩萨家来,在正殿置酒,大贺一家团圆之喜。此刻桂殿兰宫装点得金碧辉煌,明珠为灯,龙涎生香,寸心先同敖烈举杯,恭祝父王母后万年,再敬大哥大嫂,几杯金波玉液下去,已经是晕生满面,忙扶着侍女修竹的肩头,回自己席上稍坐。那蚌女格外灵醒,早预备下了醒酒的梅子糖,瞅人不注意,便往寸心口内塞了一颗。
龙女笑着含了,顿觉齿颊生津,方才涌上来的眩晕感立时消减了不少。只听摩昂太子拍了拍掌,由帘后叫来一个鲛人,那大太子笑道:“枯酒饮来无味,今日又难得齐全,叫伶舟献歌一曲助兴把。”
伶舟闻言,朝上团团一拜,跟乐工交代了几句,乐声起处,那鲛人便唱道:
“秋风吹绽北池莲,曙云楼阁鲜。
画堂今日嘉会,齐拜玉炉烟。。。。。”
敖烈正给父王斟酒,持壶听了片刻,忽然向伶舟道:“今儿是家宴,不唱这些个藻饰太平的,拣你拿手的,唱几段我们听。”
“你还是这脾性,”摩昂摇摇头,“太平有什么不好?偏要唱得人人垂泪无言,你就开心了。”
敖烈才要辩,摩昂身边大太子妃拉了夫君一把道:“三弟难得回来,他想听哪段儿就听罢,免得回了大雷音寺,两耳里都是些经文,怕不要起茧子的?” 说罢目视伶舟,那鲛人会意,略想了想,也不用管弦,清唱道:
“淮扬旧日窗寮,破纸迎风,
坏槛当潮,目断魂消。
当年粉黛,何处笙箫。
罢灯船端阳不闹,收酒旗重九无聊。
白鸟飘飘,绿水滔滔,
嫩黄花有些蝶飞,新红叶无个人瞧。。。。。。”
那歌声如晨雾萦风,缥缈清圆,飞雪入炎海般,化作冰凉的雨滴,洒进龙女的心底。玉带桥下静静流淌的河水、水上漂泊摇曳的小船、船上白衣翩然的那人、那人眼眸里映着的灯影,一切的一切,是她永远都不能言说的痛。这些对旁人来说无足轻重的细节,这些她以为自己早已经忘却的画面,总是能在生命的某一个转角回过头来,对她报以最无情的嘲弄,仿佛冬夜里露台上的风,无声无息,却又深入骨髓,令人无处遁逃。
一滴眼泪顺着眼角划过鼻梁,绕过唇角,凝结在寸心小巧的下颌,良久,终于支撑不住,落在了龙女手中的酒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