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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定长安-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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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默想了想,呼撸两下小藏剑头顶翘起的呆毛,板出个严肃脸,不跟他说了,“你赶紧趁热吃完,就洗个澡睡吧。难得可以安生睡一晚。”
  叶昙摇摇头说不困,硬拉着沈默继续陪他说话。
  于是沈副将说,那好吧,正好我也有点事想问你。
  叶昙也不知为什么,忽然心头一紧,下意识就从饭碗里抬眼盯住沈默。
  结果沈默就开始和他打听苏泠泠。姑娘哪儿的人啊,怎么认识的啊,认识多久啦,都喜欢什么呀,爱吃什么爱玩什么呀,脾气性子怎么样……一气儿直问,连个弯都不带转的。
  叶昙说着说着就不乐意了,越说心里越委屈。
  怎么说咱俩认识好歹也有一个月了,虽然我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可你的脑袋还是小爷我从刀口上抢下来的呐!你啥时候这么打听过我了?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吗?你认识苏泠泠才几天?就这么着急打听她啊……果然是见色忘义,不够兄弟。
  他心里十分委屈,嘴上没留意就把话嘟囔出来了。
  沈默听见他含含糊糊说些什么“知不知道我喜欢吃啥”,顿时失笑,指了指面前已经快干掉大半碗的糖醋排骨,“这不是你喜欢吃的菜?”
  叶昙愣了一瞬,这才惊得跳起来,羞得脸又红透了。“……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他都没注意过,沈默拿来的正是他喜欢吃的菜。
  “你喜欢吃这个,是你三师叔告诉我的。”沈默见这小藏剑脸色都变了,赶紧给他解释,而后又轻轻敲了两下桌面,“你暂时先别把我打听这些的事告诉苏姑娘。”
  “哦……”原本还以为沈默是琢磨过他的喜好,知道是三师叔交待的叶昙顿时又蔫了,再听沈默说不让告诉苏泠泠,就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
  “你,你是不是真的想,想要泠泠做……”
  嗓子里就像被排骨卡住了一样,不吐不快,吐又吐不出。
  沈默这才终于微妙的静了一瞬,而后像是听见了什么孩子气的笑话,又笑出声来。“那都是大家开玩笑胡说的,你怎么当真呢。她不就是个孩子么。”笑够了,天策才收敛起颜色,认认真真地又和叶昙说:“我问你这些明天都还要再问她本人一遍,毕竟留她在队伍里不是小事,就算例行公事也是要问清楚的,回头还要抄录一份,报回天策府去备案。所以让你先不要告诉她,也是规矩。”
  叶昙哑口无言地看着天策,半晌无语,闷头喝完汤,翻身倒在卧榻上。
  心里还是憋闷得慌,一阵阵的难过,就好似小时候掉湖里着了凉,脸上烧得厉害,胸口里却有什么东西一抽一抽的又酸又涩。
  沈默那意思,是说他只把苏泠泠当成个孩子,根本没传闻里那么一回事。
  按理说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分明是他自己奇怪,为什么会把那么显而易见的玩笑话当真呢?
  可是……这样说来,沈副将又是怎么看待他的呢?是不是也把他当成个孩子呢?沈默那个关系特别好的师姐就总笑话他是个毛都没找齐的小孩子……沈默是不是也因为这样才对他特别照顾呢?
  叶昙顿时又难过得下意识缩成了一团。
  如此明显的情绪落差,哪有人眼睛瞧不见的。沈副将看着那小藏剑突然就不说话了默默缩在一边,便过去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叶昙?你怎么了?”
  “没事。我要睡了。”叶昙把脸藏在手臂里,不肯给天策瞧见。
  “你先洗个澡再好好睡,我让人给你烧了热水,等一会儿就送过来。”沈默又拍拍他。
  “我不是小少爷,不用你照顾我!”叶昙心里憋屈,负气一甩胳膊,就再不肯理人了。
  沈默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突然就发起这么大的脾气来,想看看他伤口也被他推开,见实在哄不住了,便也只好算了。
  他收拾了食盒和药箱出屋,叮嘱了人还是给叶昙把烧好的热水送过去,就自己轻装纵马顺着山路下去,到江边冲了个凉。
  他从前也在这浩气大营里驻了好几年,这次调他出来护送玄晶剑,朱军师特意派了自己深藏多年的弟子沈无昧来顶这个缺位。
  知道这消息的时候,沈默心里就觉得不太好。浩气盟恐怕会出什么大变动,是在军师意料之中的,所以军师才要派自己最信赖最能干的弟子来盯住这地方。
  而统领将军李修然也有同感。李修然是沈默从前的主将,也是前辈,两人性子不太一样,闲暇时不怎么玩得到一处,私交也并不深,但毕竟共事多年,彼此深有默契。方才会晤时,李修然私下里悄悄对沈默说,觉得军师这意思多半是要把自己也从浩气盟撤出来,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动,也不知道究竟要他去做什么,但他恐怕也在浩气盟待不久了。
  然而军师什么都不和他们明说。
  眼下这节骨眼上还能有什么比护送玄晶剑更重要的事?军师为何又要瞒着他们调兵遣将。
  沈默存了满腹疑虑,实在琢磨不透。
  他一边想着种种困惑,一边回了自己营房。
  他从前在浩气大营住的屋子,李将军还给他留着。只是这次再离开,他觉得自己怕是也没有再回来的机会了。
  一时思绪飘渺,不禁黯然伤感。沈默伸手推了一把屋门,忽然觉得不对,下意识就侧身避了一避,定睛去屋里。
  黑暗中,却并没见什么暗器飞出来,也没人偷袭,而是军医张大夫抱着被褥枕头摸黑蹲在他屋里,一脸受了委屈的模样。
  “……你干嘛?”沈默又是可气又是无奈。
  “你弄了个女娃儿上我那儿睡——那我睡哪儿?”张大夫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浩气盟的军医营只有一间客房吗?”沈默简直忍不住头疼,“再说你不是和傅大夫在对弈弹琴?蹭你师兄一晚上也可以吧。”
  “大半夜的弹什么琴,谈情倒是不错,可惜又没人跟我谈啊。”张灯愁苦地把脸埋进被褥里,开始胡搅蛮缠,干脆耍赖打滚地横着往沈默床上一躺,嘴里念叨着:“哎呀反正离了浩气盟我也不能跟那丫头睡一个医帐里啊,迟早还是得来挤你们。你只当先提前习惯习惯呗。不然你让她去跟李凌萱睡啊,干嘛非得让我带!”
  沈默不由自主想了一想师姐先弄死苏泠泠回头就来弄死自己的血腥画面,放弃挣扎地坐在床边,把四仰八叉的万花摆正过来,用力往里推了推,“……算了你还是来挤我吧……就算要来我这儿,你好歹点个灯?黑灯瞎火猫在这儿,我还以为是什么情况——”
  “开个玩笑别那么生气吗……是不是好兄弟?”张灯笑嘻嘻地翻个身,好奇地跟从来没见过似的,把眼睛在沈默屋里四处转,又在床榻四周摸来摸去,好不容易躺老实了,又摸摸索索地把手搭到沈默胸口上。
  沈默右胸口上有一处枪伤,是当年在昆仑战场上被恶人捅出来的。
  那次浩气盟败得特别惨,几乎全军覆没。沈默拼死杀出重围,从恶人重兵之下救出一个奇形怪状的万花弟子。
  这个万花就是张灯。
  那时候的张灯说他既不是恶人谷的人,也不是浩气盟的人,在恶人谷附近出现只是因为好奇,想摸进恶人谷去收集望云锥的马鬃,没想到被卷进浩气恶人厮杀的战场里。
  沈默为了救张灯失手被追兵刺了一枪,险些死了。是张灯救了他的命把他送回了浩气营地。
  后来张灯就说你们这些江湖厮杀简直太可怕了,我要离你们远远的,做个可以安安静静写字画画的气质花。然后就跑去投了天策府当军医。
  偶尔出任务遇着,张灯总会特别后怕地摸着沈默胸口那个伤疤的位置笑说:“幸亏你没死,不然欠你一条命可让我咋还呐!我这个人最害怕欠人情了。”
  沈默说:“我不救你,你就死在马鬃上了。这条命你还是欠我的。”
  张灯瘪着嘴问:“那你说我咋还嘛?”
  沈默说:“你少拿你那些奇奇怪怪的小画册子祸害我们府里的孩子就算还清了!”
  张灯就做个鬼脸嫌弃沈默是个糙兵汉子不懂懂欣赏艺术,然后抱着药篓跑掉。
  眼下,张灯又把手摸到他胸口的伤疤上来了。
  沈默唯恐他又要絮絮叨叨念叨一回,赶紧翻身把枪往两人中间一搁,“要睡赶紧好好睡!”
  “手冷!借我暖一下你会死吗?”张大夫委屈兮兮地缩回手,又伸出手指戳了一下沈默的枪杆子,皱眉,“你们天策是不是有毛病啊,睡觉还把枪抱床上?你们这叫睡眠障碍症你知道吗?”
  “不乐意你去睡地板。”沈默把被褥一拉,紧紧捂住耳朵。
  其实沈默觉得张大夫医术挺不错,人也挺不错的——就是经常会有点神神经经的,做些就不是正常人会做的事,让人消受不起。不懂张大夫的人,大概会觉得这万花先生特别奇怪吧。
  可偶尔沈默也会觉得,张灯反而是唯一一个可以让他放心当作朋友,说两句朋友之间会说的话的人。因为与众不同的人,总会有些与众不同的见地,更有与众不同的心,可以避过许多俗世纷扰。
  夜色已然极深了。沈默在浓黑夜幕里眨了两下眼睛,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背着身子,低声地问:
  “你说叶昙……会不会喜欢那个小七秀?”
  “啊……你问认真的啊?”
  他听见张灯在他身后悉悉索索地辗转反侧,而后却是一声轻微哂笑。
  “又装什么傻呢。你除非洗马的时候脑子被马蹄子踹过,才会这么问我。”
  【—兔必肯踢牛—】
  

  ☆、(16)

  第二天的清晨,从张大夫的惨叫声中正式开始。
  鸡刚叫的时候沈默就去校场练枪了,待到日上三杆的时候,才看见张灯一脸死了爹的凄惨衣衫不整的冲过来,哇哇乱叫着一头扑进沈默怀里。
  张大夫说,苏泠泠把他收集起来当作样本的两只蛊虫烧了。
  这万花似乎受了很大的打击,一直嗷嗷叫唤个不停,又气又急前言不搭后语的,起初沈默还没听明白,待细细安抚了好久,终于理顺了前因后果,隐隐觉得事态复杂,只好赶紧去报哥舒将军。
  哥舒将军倒是悠闲着还没起床,听见门外叫唤也没能立刻出门来。就听着屋里头一阵鸡飞狗跳的,又约摸闹腾了一盏茶功夫,门才终于打开了。先出来的倒是叶浅叶公子,一脸又气又羞的恼怒,匆匆给沈默他们点了个头就走了,周身散发出的寒气简直让人不敢凑上去搭话。紧接着出来的才是哥舒将军,左半边脸上还带着一个红红的巴掌印,显然是刚挂上的。
  将军一边揉着脸一边尴尬地笑,问发生啥事儿了这么火烧屁股。
  沈副将瞅瞅将军那张大花脸,沉痛表示咱还是换个地方关起门慢慢说吧,不然您这个……给小兵蛋子们看见了影响不好,军威何在啊!
  于是沈默只好跑去借了李统领的帅帐,顺便请李修然和沈无昧一道旁听着,也能帮忙参谋参谋。
  待把事情和军爷们说明白了,差了人去军医营把苏泠泠带过来。哥舒翎直感慨,说沈默怎么这么大胆,耽搁到这会儿才去拿人也不怕那小七秀逃了。
  李修然在一旁乐呵,说哥舒大哥你不知道,这小子更大胆的事都做过。
  他这说的,是当年沈默刚入浩气大营的时候,没两天盟内就混入了刺客,在众首领议事时突然发难,对谢渊连出三箭。当时李修然就在谢渊侧手,截下冷箭拿住了这刺客,但还是被刺客暗刀子刺伤了腰侧,躺了小半个月才算好。
  结果当天晚上这刺客就让沈默故意放了。
  一个刚入盟的新人,自己都还没能完全得到信任,又放走了企图刺杀盟主的刺客,压力之大可想而知。不少人都说沈默根本就是那刺客的内应,要李修然把人交出来严惩不怠以儆效尤。
  李修然问沈默为什么这么做。
  沈默说:“我觉得那刺客不是冲着谢盟主去的,他要杀的是你。”
  一个暗器见长的刺客绝不会选择在高手如林众目睽睽的聚义厅上狙杀浩气盟盟主。杀谢渊必定是个幌子,目的是要制造混乱,而后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保护谢盟主上时杀死真正要杀的目标。如此一来,目标毫无防备正好动手,且还伪装得巧妙,那目标恐怕到死都还要以为自己是为保护谢盟主而死,根本不知道自己才是杀手锁定的猎物——而当事时中了暗刀的只有李修然一个。
  但李修然是个久经杀阵的老兵,身手了得反应敏捷,这一刀下去虽然受了伤却并没能致命。
  沈默心里琢磨这刺客是审不出名堂的死士,眼下拿不住他的把柄,再如何逼问都问不出真相,但看他如此费尽心机要取李修然性命,一次不成必然还会再伺机动手,于是便故意放走了他,等他再送上门。
  当时李修然问沈默:“你觉得那人是要杀我还把他放走了,就不怕他回头真把我给杀了?”
  沈默说:“我觉得以将军的本事不至于死在他手上,否则当时在聚义厅他就已经得手了。再说,如此大费周章掩人耳目的来刺杀天策府派驻浩气盟的主将,将军不想知道他为了什么听命于谁吗?”
  于是李修然就力排众议保下了沈默。
  果然不出三日,那杀手便找了回来,正中下怀被李将军和沈副将来了个守株待兔瓮中捉鳖。
  只可惜那杀手当时就自尽而死了,背后雇主到最后也还是没能查的出来。但从那以后,李将军虽然偶尔嘴上会贫两句损一损沈默这个后辈,打心底其实是服气的。
  李修然说一个小丫头片子不能是沈默的对手,听他的就没错。
  哥舒翎挠挠头说:“我不是不信沈默,我就是没明白,那小丫头混进来毁灭证物,既然得手了为什么不跑?”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一旁跟着李修然的沈无昧听了半晌,懒洋洋地笑了一声,“她不走,因为她混进来就不是为了烧那两只虫子呗。”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沈默。
  【—兔必肯踢牛—】

  ☆、(17)

  苏泠泠的目的不可能只是毁掉两只蛊虫这么简单。这也是沈默的判断。区区两条蛊虫而已,要毁尸灭迹有太多选择,根本没必要为此现身暴露自己。
  那么苏泠泠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沈默还不太敢说。他隐隐约约觉得,这个小七秀和叶昙之间有些不一般的情愫。虽然叶昙还懵懂,但苏泠泠对叶昙的态度明显与常人不同,带着少女特有的关切,倾慕之情溢于言表。
  无论苏泠泠究竟所为何来,她都并不想伤害叶昙,甚至还可能会竭尽所能保全叶昙。如此一来,便使得叶昙成为了这个少女的软肋,也是绝佳的突破口。
  倘若不念私情,就应该利用叶昙做局,等着苏泠泠往里跳。
  然而沈默却有些犹豫。
  叶昙心里是什么想法呢?
  他和苏泠泠两小无猜,知不知道那少女别有所图?以叶昙单纯耿直的个性,倘若知道苏泠泠利用他混入队伍,而天策们却也利用他来设计苏泠泠,身边之人全把他当做掩护、诱饵,这小少爷恐怕又要伤心难过了吧。
  尤其是……叶昙心里又是如何看待苏泠泠的呢?假如小少爷当真对小七秀也是一腔情意,利用他来对付他的意中人,未免也太残忍了些。
  沈默心中兀自思量,忽而余光一瞥,见一旁的沈无昧意有所指地看着自己发笑,这才察觉自己一时不慎挂了相,忙收敛起心思。
  不一时营中军士便将苏泠泠带了过来。果然小七秀根本没有要逃走的意思,口口声声说自己从小就怕虫子,只是一时受了惊吓本能反应,根本不知道那两只蛊虫有那么重要。
  她又反过来说张灯,既然是如此重要的证物为何不妥善保管,而只是那么大喇喇留在屋里。
  张灯一脸气得龇牙咧嘴的怒意,又委屈得很,直说自己分明把蛊虫好好收在行囊里了,谁知道这小丫头会去翻他的东西。
  但苏泠泠却一口咬定是张大夫没把自己的行囊收拾好,药篓翻倒打翻了行囊,那两只蛊虫自己爬了出来吓坏了她。
  十多岁的小姑娘怕虫子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几个天策面面相觑,都不说话。只有张灯一个似被气得够呛,坚持说这小丫头在撒谎。
  苏泠泠半点也不露怯,昂着头和张灯顶撞,牙尖嘴利地反问张灯:“你说我行为可疑故意毁坏证物,我还觉得你可疑呢!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在自己屋里?那么重要的证物你不随身带着也就罢了,为何不收拾好?你其实是看出来我害怕毒虫才故意留我一个人然后把那两只虫子放出来吓唬我的好‘借刀杀虫’的吧?”
  “我……我可疑?我有什么可疑的?”张灯被一连串质问反逼得目瞪口呆,竟然一句也反驳不上来了,急得差点咬了自己舌头。
  哥舒翎听他俩吵了半晌,摸摸下巴,问张灯:“那……张大夫,你昨晚上为啥不在自己屋里睡?你上哪儿去了?”
  “我在沈默那儿啊。不信你问他。”张灯想也没想就应上了,还特别无辜地瞅着哥舒将军,又是委屈又是着急。
  哥舒将军欲言又止地“哦”了一声,扭头沉痛地看着沈默。
  苏泠泠却立刻就话里有话的嘲弄开了:“哎,原来张大夫上沈副将那儿过夜去啦,睡到太阳都晒屁股了才回来呢,还说什么是为了照顾我才把屋让给我的,切。”
  话音未落,哥舒将军那张努力憋着笑的脸已经彻底绷不住了。再看沈无昧也是一脸围观好戏的狐狸脸,嘴角微笑愈发揶揄得意味深长。至于李修然早就笑得快滚到地上去了,还同情地伸手拍了拍沈默肩膀。
  张灯好像到这会儿才终于明白自己一脚踩进了什么套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得,张口结舌憋了半晌,用力推了沈默一把,让沈默赶紧解释清楚。
  沈副将一脸“不会吵架你为什么还那么多话”的无奈,“既然只是个误会,说开了就没事了。反正咱们对苗蛊知之甚少,想通过蛊虫追查什么原本就希望渺茫,毁了就毁了吧,大家以后注意些,别出什么别的大事就好。”他两三句话把事情拨开了,一边看着苏泠泠。
  小七秀恰好也正看着他,甜美晶莹的大眼睛里忽闪忽闪的,满是不信服的傲气和狡黠。
  闹到这个份上已经没什么好审的了,只会越搅水越浑。沈默苦笑看了哥舒翎一眼。哥舒将军会意,连忙清清嗓子总结了几句,无外乎各打五十大板,怪张灯不谨慎也就罢了还和小姑娘闹脾气,又斥责苏泠泠没大没小的对前辈不够恭敬,之后就放苏泠泠回去了。
  张灯似委屈极了,一脸不甘地埋怨沈默干嘛弄那么个不省油的小丫头放在自己那儿惹事。
  沈默不想和张灯吵闹,苦笑着把那些牢骚全听完了,又安抚了万花半天,请万花照看着那小七秀,如果觉着有什么不对就随时告诉他和将军知道。
  好不容易哄了老半天,张大夫总算是又笑了,“其实呢,那两只小虫能琢磨的我也已经琢磨得七七八八了。烧了就烧了呗,就当送那臭丫头了。”
  哥舒将军扶着额头擦汗:“……那你还折腾得惊天动地的?”
  张大夫愤愤皱了皱鼻子,“小丫头明摆着就是故意破坏证物,也不能太便宜就放过她吧,总得威慑一下。”
  “你倒是威慑得好,把自己和沈默都搭进去了。”李修然看看万花一脸受了欺负的不服,戏谑,“这小七秀有问题,大家心里都有数,但也都是心里有数而已,没有证据说什么都没意义。”
  谁料张灯竟“呵呵”一笑,“你们没有证据是你们没有,谁说我没有?”
  闻言,四个天策骤然一震,都颇感意外地紧紧看住了他。
  尤其是沈默。
  哥舒翎与李修然与张灯几乎是没什么接触的,可以说完全不了解这个万花来的军医究竟是怎样的人。三个人里,沈无昧算是在天策府的时候与张灯接触的多些,但张灯平日里那个稀奇古怪颠三倒四的劲头,大多数人也很难和他走得近。只有沈默与张灯关碍最深,最为熟悉。所以也只有沈默知道,张大夫或许会在很多事情上显得迷迷糊糊不按常理,但在关键大事上一向不含糊。
  然而沈默更知道,张灯是个大夫。
  这个万花从小在万花谷长大,虽然是颜书圣的门徒却没有修习过一天花间游武学,所有的兴趣与心力,除了那些在常人看来稀奇古怪乱七八糟的东西之外,就只有医道。张灯不会武功,除了照料病人治伤救命的时候之外,手从来没有沾过血。
  然而就在方才一瞬间,沈默却在张灯的眼睛里看见了一种异乎寻常的寒意,虽然一闪而过,转瞬即逝,却格外清晰。
  这种异乎寻常的反应让沈默整个人都紧张起来,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古怪的感觉。张灯这家伙大概又要语不惊人死不休了。按理说,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什么时候这万花要是正常了,那才是天下红雨日出西山。沈默觉得,大概是这接连几天绷得太紧,他真的也有点累了。
  沈默头疼地揉了两下太阳穴,抬起眼下意识将三个同袍看了一圈,果然见沈无昧又在旁边不咸不淡地看着他笑,像个早已洞悉一切的观察者。
  沈无昧在观察他,不止是他,还包括此时此刻所有的人和事,并且毫不掩饰。作为军师最看重的亲传弟子,沈无昧这种不远不近作壁上观的微妙态度是不是也出自军师的授意呢……?军师是早已料到了什么,或是在怀疑什么?为什么不能和他们说明白却要派出自己的门生来探查他们?
  □□的被同门审度的感觉多少让沈默觉得有些不适。他在心里暗自长吁一口气,努力振奋了些许精神。
  才镇定心神,就听见张灯要揭晓什么重大秘密似的压低声线说道:“那个小丫头身上,有同样的化尸蛊。”
  张大夫说这种蛊虫带有热毒,侵入人体寄生在血脉里,会使人的心率脉息比正常人都要快一些,面色红润,体温偏高,类似风寒发热之症,却又没有畏寒虚弱的病兆,与苏泠泠的症状十分相似。
  “如果一定要捉贼拿脏,只要把蛊虫从她身上剥离出来就是实证。不过剥离蛊虫这种事,据说很危险,苗疆蛊巫也未必人人都能做到,我就更不用说了——从来没试过。不然你们找个信得过的苗医来。浩气盟跟五毒教据说也不是完全没往来的吧。”万花说完,一副等候决断的模样摊开双手。
  没错,一个七秀弟子身上为何会有与那些盗剑贼一样的蛊虫?假如当真如张灯所说,便由不得苏泠泠再狡辩。然而,剥离蛊虫非同小可,谁人施蛊如何施蛊都不知道就要强行将蛊虫剥离,弄不好伤及命脉。毕竟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虽然别有所图却也还并没有当真造成多大的危害,为什么要来插手玄晶剑这件事也尚不明朗,这会儿就赌上她一条性命是不是真的有所必要呢?
  四个天策互相对视,谁都不肯先做决断。李修然是肯定不管的,笑着说被派去护剑的又不是他,这种事不能瞎越厨代庖。而哥舒翎的顾虑更是只多不少,皱着眉一脸肃穆,良久都不说话。
  终于还是沈默叹了口气,摇头道:“不行,太冒险了。她是七秀坊的人,又是叶昙的朋友,跟藏剑山庄也有瓜葛,万一出什么状况,没法交代。”
  话才出口,他就看见张灯了然得笑了一下。
  【—兔必肯踢牛—】

  ☆、(18)

  这万花多半是觉得自己偏心叶昙所以才不忍心对苏泠泠下手。沈默忽然有些尴尬,忙又多解释了两句,说苏泠泠背后必定还有主谋和同党,与其现在就冒险捅破那一层窗户纸,不如放长线钓大鱼。
  张灯歪着脑袋听他说完,一脸忧愁,“我就怕你放再长的线到最后也逃不过那小丫头被人灭口化成一滩血水死无对证的结局。”
  众天策闻之又是一凛。
  但张大夫到底是没再叽哩哇啦下去,只说军爷们拿定主意就好。
  最终哥舒翎还是顺了沈默的意思,暂且对苏泠泠按兵不动,等看她下一步如何动作。毕竟方才给张灯这么一闹,虽然看似让苏泠泠占了上风,实则对那小七秀也未尝不是一次施压。这小姑娘如若顾虑身份暴露,恐怕就会加快动作,如此一来便也更容易露出破绽。
  离开帅帐的时候,李修然从背后拍了拍沈默肩膀,语重心长地叹息:“兄弟,不容易啊,这一路有你受得了。”言罢还拿眼瞥了一瞥走在前面的万花大夫。
  “你就别忙着损我了,先仔细好你自己才是正经的。”沈默不由苦笑。一想到军师多半已对他们都做好了什么他们自己都尚不明了的安排,总觉得心头一块大石压着,始终轻快不起来。
  李修然倒是乐呵呵的,不见怎么在乎的模样,还揽着沈默笑说:“军师的宝贝徒弟八成是要找你单聊的,要是得了什么消息赶紧告诉我啊,别不讲兄弟义气。”配上那副没正行的模样,也分不清到底是在玩笑还是认真的。
  但沈无昧倒是真找了沈默。他趁着吃午饭的空荡把沈默拐到一旁,笑着叮嘱:“师父让我交代你,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一趟入南诏,必要时可权益变通自行裁决。”
  这种道理,但凡是个天策,上过几次沙场,心里都是有数的。又何须军师特意命爱徒前来交待一次。
  沈默心中疑惑,踟蹰一瞬,问沈无昧:“军师让你来浩气盟,对李将军有什么打算?”
  沈无昧似早料到了他会有此一问,摇摇头笑道:“还能有什么打算,不是那么重要的事,师父和大统领哪里舍得从浩气盟这里拔钉子。”他说着意味深长地拍拍沈默,状似安抚,“你和李将军也共事了好几年,他是什么样的人,能担什么样的事,你心里知道就好。”
  的确浩气盟之于天策府有多重要,沈默心知肚明。浩气盟是天策府深入大唐江湖的一把枪,是稳住中原武林的捷径。若非如此,当年大统领也不必力举谢盟主离开天策府来扛这江湖阵营事。然而,只有谢盟主却也是不够的。这么些年来,沈默觉得大统领和军师对浩气盟何止从未松懈,反而愈发紧张起来。毕竟,如今的谢盟主早已不是当年白身入天策的那个谢渊,而是中原白道的魁首。浩气盟盟主与天策谢渊,横在两重身份中间的那杆秤到底如何倾斜也早已不由天策府说了算。
  如此看来,李将军往后的日子,怕是不会比自己更好过的。
  想起李修然之前半真半假的戏谑,沈默不由有些惆怅。
  见他默默露出个伤感神情,沈无昧便又笑着拍拍他,“我倒是有点别的私心话想和你说。你啊……就是太规矩了,又容易心软,其实有些时候不必那么较真。君子可欺以其方,你这样太容易被人拿住软肋了。”
  说这些话时的沈无昧略微眯起眼,又露出那狐狸一样的招牌笑脸,细细打量沈默,而后,竟似喟然有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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