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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定长安-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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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剑三'定长安
作者:沈佥
文案
天策沈默在一次任务中结识了藏剑少年叶昙,随后领命随护送使节和御赐玄晶剑的队伍南下南诏。
同行中,沈默渐渐发现,叶昙并不仅仅是一个冒失好胜的大户子弟,而接踵而来的危机迷雾,也让初入江湖的叶昙深刻认识到,江湖不是西湖,天策也不是普通的“兵”……
【重要醒目:主CP是两对策藏,包含策←花单箭头,藏←秀BG单箭头,CP洁癖粉请自主绕行。谢谢。】
剧情MV《白月光》:http://bilibili。/video/av4110514/
【声明:本文所述,皆为戏说杜撰,不代表任何历史真相,不影射任何古人或今事,所有与史实及剑三设定不符内容均为作者个人私设。对唐史或剑三史感兴趣者请自行考据,勿把小说当真。感谢阅读。】
内容标签:原著向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默,叶昙 ┃ 配角:张灯,哥舒翎,叶浅,苏泠泠 ┃ 其它:剑三,剑网3,策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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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东都天策府,上下三千余,没有一个会当逃兵。
但有打不还手的木头。
看着面前这黄衣少年摇来晃去的马尾辫,沈默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给天策府丢了人。
想他自幼从戎,投军十余载,师从宣威将军曹雪阳,从洗马小兵做起,终于有幸得入天杀营,龙门剿过马匪,安西打过突厥,算不得战功赫赫,好歹也已是个不大不小的副将,只不过……与那些主修傲血战意的同袍不同,自打入门沈默修得便是铁牢律,不动如山却锋芒尽敛,可堪守城重任,却做不得上阵先锋,简单说——打人不疼。
适才领了曹将军令,往武牢关送一封要信,走在半道就被五个神策围住,突围几次怎么也甩不开,只能且战且退,倚在道旁一棵树下对峙开来,唯恐被对方察觉怀里那颗封信的蜡丸。
然后,就是这一袭黄衣身负巨剑的少年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蹭蹭蹭”冲上前,剑风一转,血雨溅了满身满脸。
“你是天策府的小兵吗?”
“我姓叶,是藏剑山庄的,以前在庄里见过你们天策的人,认得你们这身衣裳。”
“我赶着上洛阳跟我三师叔会合呢,就不用谢我了!”
干脆利落的话锋,配上略显柔软的吴地口音,质感非常特别,听过一次就再也难忘。
沈默默然甩开还挂在肩膀上的半条倒霉神策军的胳膊,抬起头看了看黄衣少年仗剑策马背离武牢关奔去的背影,忍不住皱眉深:“这位藏剑小公子,你……走反了。”
“诶?”少年勒马回身,原地打了个转,“那……应该往哪边走?再多耽搁下去三师叔非骂我不可了!”
那双因震惊而瞪大的眼睛一瞬泛过焦急,又有些迷糊,忽闪忽闪得亮。
于是当天,沈默多跑了一趟洛阳,送迟了一封回信,挨了三十军棍,拎着一双石虎在小校场站了一个晚上。
如此也还不算完,因为死了四个神策。
死了倒是不打紧,糟糕是只死了四个,落一个活口跑回去告状。
虽说天策府与神策军明争暗斗早已不是秘闻,但明面上总要有个说法。加之天策府素来军纪甚严,早有明文约束,不得私意与神策斗殴闹事。按沈默的习惯,就是能走则走,实在走不了便咬牙扛住,等对方自觉无趣算完事,反正他虽然动不得对方,对方却也别想讨了好。
可这四个神策却死了。藏剑山庄叶公子风来吴山重剑轮完可以拍马就走,送信的天策还得回去有个交待。
“勾结江湖妖邪,残杀我唐袍泽”——罪名扣下来,压不倒大天策府,足够压死一个沈默。
那天营辕里,曹将军单手拎一根杀威棒,砸在地上好一声闷响,“说实话,这不是你一向的作为。”
沈默暗自咬紧牙根,垂着眼一声不吭。
没法实说。不说丢人,说了更丢人。为人一世,可以不问胜负声名,但绝不能出卖朋友。那藏剑少年虽然出手狠辣,怎么说都是为了相救自己,只可惜除了姓叶连他名字也还没能知道。
“你来投军的时候才这么一丁点儿大,又黑又瘦,跟个小狗崽子一样,连个大名儿都没有。杨将军说让你回去吧太瘦弱不是当兵的料不要送死,是我坚持收的你。”
“我给你起名叫‘默’只是逗你好玩,谁知真把你养成这么个死不开口的个性。”
“你不开口,那般死状也一看便知——藏剑山庄,风来吴山。”
“阿默,你何时结识的藏剑弟子,竟然还要这样袒护他?可即便你如实交待,神策又能把藏剑山庄如何?”
凤眸含怒的女将军用力敲着地面,只恨不能一棍抡在这木鱼脑袋上。
“将军莫再问了。” 沈默把心一横,眼一闭,绝不开口。
“你不后悔?”
其实挺后悔。
说起来打小就已是个兵,竟然还如此冲动闯祸累及师门。
但又一点也不后悔。
“将军待我,如姊如母,多年教养,恩重如山,我只惭愧辜负了将军的厚爱与期望。”沈默俯下身去,前额及地,重重向曹雪阳拜了三拜。
如此便算是诀别。
曹雪阳略怔了一怔,并不怎么意外,仿佛早有意料,只是不甘,“我天策武学,两种心法,傲血斩绝为枪,铁牢封魂如盾,进可破坚驰骋,所向披靡,退可定军守阵,固若金汤。我原本觉得你拙中藏巧,敛刃藏辉,所以才教你潜心修习铁牢律,想着日后或许……”她顿下来,没再说下去,只是喟然一声长叹,无限惋惜。
“你既决意如此,我便亲手送你,也算成全你我师徒一场。”
时值盛唐天宝十年。
军法如山,违令者斩。
四年以后,当沈默支着千疮百孔的天策大旗跪在满地尸骸的武牢关前,举目四望,唯剩残阳染血。
脑海里一瞬间闪过的是久远往昔时,真正的初相识。
那一日,少年逆着正午骄阳,乘金色剑气一跃而下,毫无畏惧地用剑锋指着天策府大统领李承恩的鼻子嚷嚷:“那几个神策是我杀的,别冤枉好人!”
“以强凌弱以多欺少的败类杀了就杀了,又能怎样?”
“我原听说天策府各个都是英雄,弄了半天就是这样拿自家弟兄顶罪消灾的狗熊!”
说着,盛怒的少年一个鱼跃蹿上眼前,踹开还找不清状况的守卫,重剑一挥,已将他手上脚上枷锁斩断。
“谁稀罕你护着,自己这么没用还闲好心!”如斯责骂,毫不客气。
那时,沈默自己也不知为何,不由自主竟在这千钧一发生死逆转之时笑出声来。
“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这么逞能耐连个路都不会认。”
一句原本不该出口的调侃,惹出白皙玉面上满涨的霞红,“我原来以为你不会说话呢,弄了半天是不会说人话啊!你——”
余下话语早被四起哄笑吞没。
李大统领,朱军师,杨教头,曹将军,列队林立的同袍弟兄们,还有同行而来的藏剑公子……印象里,每一个人都是笑着的,满面春风映着人声喧嚣。
“既然犯事的正主都自己跳出来了,那我这笨徒弟是不是可以捡回一条小命?”
“呸,小爷我没做错什么,有本事先赢我手中剑再说!”
“哎呦,小公子这么英豪气,俗话都道初生牛犊不怕虎,我今日可算瞧见,初出山庄的小少爷也不怕狼呀!”
“小五快别胡闹,没大没小的!李大统领、曹将军别见怪,这是我的五师侄名叫叶昙,月初才刚满十六,年纪小得很不懂事,这次带他来,确是来认罪领罚的。”
“三师叔!你怎么跟外人这么说我!我可不是小孩儿!”
“就是,我们天策府十六岁的兵早都派出去剿匪靖边了。你家这小鬼捅了这么大篓子还险些坏了我徒弟的性命,怎么也得扔过来给我们使唤到消气再说!”
“小五闯了大祸,若只是使唤使唤便算了,实在是将军宽宏。今次护送玄晶剑下南诏,便让他与我一齐随军,算是将功折罪。”
“三师叔!”
“阿五闭嘴!”
……
那时一挑眉、一甩发的模样,且笑,且嗔,种种鲜活,犹在眼前。
两番绝地,为何满心里全是平和欢喜?
汗水合着血水从额头淌落,抬手一抹,情不自禁扬起唇角。
定长安,定长安,安邦定国,只为守一世长安。
沈默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一眼城下黑如鸦云的弓兵弩车,再次将天字龙旗牢牢插在城头。
痛觉早已麻木,掌心里也血肉模糊。
似乎有人在城下喊。
“开城不杀!”
他将叶昙赠他的那把「封魂」从容擦拭,微微一笑,纵身从百尺城头跳了下去。
穿云如风啸如虎,龙牙出时天下红。
唐玄宗天宝十四年,安禄山反,洛阳沦陷,东都留守宁死不降壮烈殉国,天策洛阳守军以一千精兵对峙十万叛军,守城七日,血战至最后一人,旌旗不倒。全灭。
四年前,南诏反心已久,又传与朝中权贵江湖要人私相勾结,唐皇派遣使节南下,御赐玄晶宝剑一柄以示恩威,责成天策府担纲护送。天策府大统领李承恩命忠义将军哥舒翎领副将沈默等军士十数人随使节深入南诏,明为送剑,暗中彻查南诏反唐阴谋。
【—兔必肯蹄牛—】
☆、(1)
“你捡回来的小少爷是个斗鸡的种啊,瞧,又在和弟兄们切磋呢。”
被如此笑说时沈默正坐在树下擦枪。
不远处那个纤瘦却绝不孱弱的黄衣少年正和几个府中弟兄打成一团,轻重双剑舞得不费吹灰之力。
皇帝御赐的玄晶宝剑是从藏剑山庄剑冢中出来的,所以此次南下才有山庄中人同行——一个是山庄年轻一辈的铸剑师叶浅,据说与哥舒将军还是故交,还有一个就是叶浅的五师侄叶昙。
沈默其实颇有微辞。
虽说剑是山庄神兵不错,但剑既然已经铸成出庐,要叶家的人跟着同去又能做什么?李大统领这一番安排,实在不懂。
他把拭好的枪轻挥了两下,站起身,下意识向前几步,走到能看得更清楚的地方。
那边叶昙正上蹿下跳蹦来蹦去,一路梦泉虎跑在几个天策中间来回冲撞。天策们只绕着他转,不得上手。
“呿,你们天策府,到底有没有一个能打的?”叶昙一个鹤归孤山出人群,看着几个被掀翻在地的天策们,重剑一砸,愤愤地嘟囔,显然很不尽兴。
以十五六岁的年纪来说,这样的身手的确可谓不凡,但这样的脾性未免太过自负外露了些。平心而论,藏剑山庄武学轻灵大巧着实让重于沙场陷阵的天策棘手不假,然而当真拼杀起来,鹿死谁手却也尚未可知。大家都当叶昙是个孩子,切磋只是玩乐,从未使出全力。看不透这一点的小少爷,欠缺的不是武学造诣,而是阅历修为。
沈默不由皱了皱眉。
他原本想制止,话未出口,却被另个声音抢了先。
“我大天策府有没有一个能打的,小少爷是真心想试试?”
说话的是个女人,三分慵懒凝着七分锋利,全没有寻常女子的娇柔甜美,却有别样飒爽风情。
沈默心下一沉,当即循声看去,不出意料看见那个军娘,一袭火红军装,纵然久别,依旧熟悉。
气氛瞬息骤变。
不知何时,原本还半调子玩闹的天策们已握紧了手中□□。
有人怒喝一声,“李凌萱!你还有脸回来?”
“恶狗!”又有人低声骂。
“呵,我倒不知道天策府几时整个投了耗子盟?”军娘并不恼,依旧抱臂站着,眉梢尽是嘲讽冷笑。末了,她眸光一转,“倒是你这一身蓝略刺眼啊,师弟?”堪堪盯住了不远处的沈默。
“师姐。”沈默顿了一顿,还是低低唤了一声,但没行礼。他只对众天策们道:“师姐是曹将军喊回来的。此次南下国事为大,没有什么恶人谷、浩气盟。大家还是抛却隔阂,宽心共事为好。”
“还是老样子,陈辞滥调,无趣得紧。”军娘冷冷“哼”一声,唇角笑意愈发浓烈,“小少爷,你还没有回答我,我大天策府有没有一个能打的,你是真心想试试?”她转目再看住叶昙,如是又问一次。
“不是真心求战,莫非我手中剑是摆设?”叶昙哪里经得撩拨,当下轻剑一点已隐隐有剑气流转,还颇傲气地昂头追了一句,“可是小爷我从来不打女人。”
军娘眼波流转,璀璨一挑眉梢,“姐姐我也从来不碰毛还没长齐的雏儿。”她说着稍稍侧了侧身,似给什么人让路,“阿凤,陪小少爷玩两把?”
应声一瞬劲风隐动,不知何时从何处来的俊秀小将已站在她身侧,红袍银铠黄金戟,冠上长翎如同染血。
若非他自己现身,竟没人察觉他半丝气息。
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退了一步。
沈默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愈发握紧了手中枪。
军娘李凌萱是沈默正正经经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师姐,而那个和军娘站在一起的少年名叫夏侯焚凤,是府中英烈之后,杨宁将军的亲传。
当年沈默刚入天策府时,因为年纪相仿,又同在曹将军门下,每天都是师姐带着他东走西跑,过几年来了小凤,三人也曾经一处弯弓骑射摸爬滚打,形影不离。
直到李凌萱离府之前,沈默从没想过他们会这样分开。
他原本以为,如有离别,便是马革裹尸以死报国。但忽然一日,师姐去了恶人谷,还带走了当时尚不及束发的小凤。
铁马□□绝尘去,连夜独闯十三营,本该是千古流芳的佳话,却始终输在了“逃军”二字。
李凌萱性烈如火刚直爽朗,一身武艺尽得师门真传,颇有些青出于蓝胜于蓝的架势,人人都道她是小曹雪阳,如此一个万众瞩目的后起之秀,毫无征兆地奔去了恶人谷,一时间揣测纷纭,却无人能知详细,师父曹雪阳也是缄默再三,不置一词。
而小凤,印象里还是个半大孩子,总爱黏在师姐身旁不撒手。
事实上,沈默一直觉得,他们三人中若说天资,当属小凤第一。他曾经见过小凤半夜一个人在演武场上练枪法。不过最最普通的梅花枪,又还年纪尚幼,但那样浑然天成的凌厉与枪尖凝聚的寒光,无端端就让人想起杨宁将军。
若说天策府中还有人能传承杨将军衣钵,那么这个人只能是夏侯焚凤。
果然不出所料,小凤随师姐去了恶人谷之后数年,沈默曾在昆仑战场见过他一次。那次浩气盟以多敌寡反被杀得惨败而归,重振旗鼓三月余不敢妄动,连沈默自己也是侥幸捡回一条性命。
无论师姐或是小凤谁出手,这叶家的小少爷都不可能讨去半分便宜。
沈默心中忧虑,眼看夏侯焚凤手中长戟已见了寒光,连忙开口道:“比武切磋,点到为止就好。”
李凌萱柳眉一扬,“刀剑无眼,生死自负。好歹也赌上了我大天策的赫赫威名,不拼尽全力怎么服众?”
“没错,一决高下自然该使出十分的本事,否则岂非对对手不敬?”那早被激将地炸了毛的小少爷哪里知道轻重,好硬气地仰着脸,“负者自断右臂,一言九鼎,各安天命!”
“慢着!”
这小少爷不要命了,天策府却不能不要大局。胡来得如此豪迈,竟然也没个人阻止!沈默气得心口也一阵闷痛,当下先喝出声来。他看了看在场这帮鸡血充脑的家伙,深吸一口气,接道:“他不过就是个孩子,真要比试还不用小凤出手。我来。”
话音未落,叶昙那张白嫩的俏脸已涨得血红,“你敢瞧不起我?!”如斯恼恨地嚷了一声,一招玉虹贯日挥剑已向沈默冲过去。
【—兔必肯蹄牛—】
☆、(2)
叶昙的武艺流畅娴熟,起手玉虹贯日冲上来平湖断月连着黄龙吐翠。
一看就是每天勤学苦练出来的孩子,却是照本宣科的木桩套路。
沈默完全可以猜到接下来他就要使出那一招醉月来控制自己的行动,当下轻轻往后跳了一步。
叶昙果然一招扑空,愣了一下,回神时已被天策突倒在地上。
那姿势多少有些微妙的难堪。
顿时,从小到大没怎么吃过亏的小少爷脸就红了,发了好一阵呆才想到要起身,鲤鱼打挺蹦得老高。
沈默也不急着动他,疾跑几步出去,不远不近地等着。
果然叶昙起身就鱼跃去追。
沈默当即与他反方向跳开,反而把两人之间距离拉得更远,待叶昙回身来追时,再一个突上去,又把小少爷给按在了地上。
如是往复三四回,叶昙直觉得自己不停地被牵着鼻子兜圈,扑空,然后被推倒,连一次正面交锋也没有,分明是遭了戏耍,又羞又恼不禁狠狠嚷出声来:“你……你欺负人!”
三分怒意带了七分的委屈,一出口,原本还忍俊不禁的众人彻底全笑出声来。
这下叶昙面子哪里还挂得住,俏脸红欲滴血,嘴唇反而给自己咬得惨败,不管不顾大喝一声先一招峰插云景把沈默推开去。
什么章法什么路数,平日里熟稔在心的东西早忘得一干二净,满脑子都给羞愤煮了浆糊,当真是捡着什么大招就往外扔,连剑风剑气先刮伤了自己也浑然无觉。
沈默被他左一个夕照雷锋右一个云飞玉皇逼得后退闪避,不得不认真起来,躲远打了个呼哨。
应声,原本在不远处悠闲吃草的战马忽然竖起耳朵,轻嘶一声向主人奔来。
沈默翻身上马,下意识已弯弓搭箭。
任驰骋,乘龙箭,如同多年征战烙下的本能。
然而箭在弦上,顿了一顿,没有射出去。
下一刻,叶昙已经冲上眼前,跳起来几乎是连扑带扯地把他往马下推。沈默那匹坐下战马也不好惹,嘶鸣着抬起前蹄就踩。
如此混乱场面,哪里还是切磋。小少爷是真急恼了要拼命。
沈默看他如此胡来,一时担心他伤了自己的战马,更恐怕他一个不仔细就要给马蹄踩坏了,忙勒缰蹿出战圈。
“别打了。我认输。”他稳住坐下驹,干脆跳下来将手中枪往地上一插。
叶昙正在气头上,拖着重剑还想往上冲。
一旁李凌萱却先呛了声。
“负者自断右臂。”
六个字,带着琢磨不透地凉意。
四下里骤然一寂,在场诸人皆为之变色。
叶昙还有些蒙,依旧随时要挥剑的架势。
李凌萱则是抱臂站着,一脸等瞧好戏的笑,那神情分明在说:“玩脱了吧?自己兜着。”
沈默觉得头疼。与其说不甘心,不如说根本是哭笑不得。
自从半路上撞上这位藏剑山庄的叶少侠,接连不断地莫名就有血光之灾。
他无奈长叹一口气,解开右手的护腕。
见此情形,叶昙怔了怔,这才慢慢松懈了手中剑。“你干什么?”他显然还不太明白。
“我输了。”沈默一边叹气,一边摸出腰刀。
许是被刀锋出鞘的寒光闪了眼,叶昙眸光一颤,这才懂了,顿时整个人有些着慌,“我随便说说而已,你别当真。”连忙改口劝解。
沈默没应声。
“哎,算啦,”一旁军娘李凌萱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冷笑一声,继续煽风点火:“切磋点到为止,武技交流不问输赢,这种事当什么真啊!死人堆里都全须全尾爬出来了,为这个砍只手怎么值,是吧,师弟?”
“对,对!切磋而已,之前说的都不算数!你别真砍手啊……!”叶昙也点头如捣蒜,赶紧耍开了赖。
沈默静静看他一眼,“天策府一向军令如山,说出的话就没有不算的。”
话音未落,他刀锋一转,已向自己手臂砍下去。
“别——”叶昙惊得一激灵,下意识便扑上去拦。
交锋起止,那把麒麟腰刀被叶昙拍偏一下,发出“叮”得一声脆响。
然而沈默这一刀落得丝毫不留余力,依旧在小臂上斜着划开一条长约四寸的伤口,深可见骨,鲜红热血顿时涌出来洒在地上。
叶昙到底只是个孩子,口没遮拦时分辨不得轻重,真出了事反倒会怕,早没了冷静自持,一时想去挡沈默手中刀,一时又想去按住那还在不断涌血的伤口,手忙脚乱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沈默没有收刀,只沉沉说了句:“你让开。”
“一言九鼎,各安天命”在天策眼中绝不是随便敷衍而已。
不仅沈默本人,连其余几个在场的天策也是一脸誓言不可违的凛然,纵使心里多少觉得不值,依旧缄默不语。
可怜叶昙眼巴巴张望了圈,一个帮忙说话的人也揪不住,反而还瞧见李凌萱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心里愈发怯了,又急又怕连声音也染了哭腔。
“不让!”
他原本只是一时意气用事,在家时师兄师姐们多让着他,从没真正遇上什么事,口没遮拦惯了根本没想过万一输了怎么办,更从未想过真要砍掉谁的右手,干脆没命地抱住沈默,说什么也绝不肯退让。
于是就这么僵持下来,哪一边都不肯先放手,只能这么互相拧着,实在啼笑皆非。
来解围的是叶浅。
“我藏剑山庄不是旁门左道的凶邪,要沈副将右手做什么。何况分明是小五输了,既然要较这个真,不如直接剁掉他那只肥爪了事,省了他日后到处闯祸。何必还护着他。”不知何时已在一旁静观的铸剑师开了口,不疾不徐,却是毫不留情两句话先把自家师侄卖了个干净,直把身后人高马大的突厥将军笑得停不下来。
“三师叔!”见师叔来解围了,叶昙几乎是哭着嚷起来。
“你刚才乱打的都是什么?”叶浅上前去屈指狠狠在叶昙额头上敲了一下,皱眉不悦,“其他不说,只一支乘龙箭就够射穿你的脑袋。”
有师叔主持“公道”,叶昙先是心里一松,紧接着又很有些负气委屈。毕竟孩子心性,被责骂了不肯服软,憋着嘴嘟囔,“……是他先欺负人!”
“怎么?”叶浅挑眉。
“他……他……”叶昙怔了怔,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干脆跺脚赌气道:“他一个人加一匹马两个欺负我一个!”
只一句话,原本颇为肃杀的气氛便破了。
众人笑到了嘴边,全都拼命忍着,唯恐再羞恼了小少爷又要闹出什么大事来。
叶浅被逗乐得合不拢嘴,转面问沈默,“我师侄告你欺负他了,你怎么说?”
“是我失了分寸。”沈默哭笑不得。
“如此就算是和局了怎样?”叶浅紧逼一步,“你只当是欠了我们小五一回,日后他要跟你讨时再还他就好。”
话到这个地步,再要纠结反而虚伪作态却之不恭。
几个天策脸色明快起来,又都知道沈默个性,得了台阶根本不给他开口机会,连忙拥上来给他拽走,一边起哄一边拉扯他先去包扎伤口。
剩下叶昙一个站在原地还有发愣。
叶浅见这孩子一副犹在梦中的模样,愈发笑得停不住,便又在他头上敲了一下,轻声在耳边教导:“小五,下次要瞧见他敢上马,你就先绕到后面去,再喂他醉月。”
听见师叔声音,叶昙惊醒过来,这才发觉早已出了一身冷汗。衣衫湿透了粘在背上,双手前襟沾染的鲜血尚有余温,滋长着莫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
兴许是初出江湖的少年满腔热血意气风发却陡然受了挫。
叶昙又在原地怔了好一会儿,不知为何骤然酸了鼻息。
【—兔必肯蹄牛—】
☆、(3)
整装三日便是出发之时。
依着计划,从洛阳往西途径长安成都,再往南深入,远离中土,入南诏国。
一路上,叶昙都一反常态得老实。
不,与其说是老实,不如说是别扭。
临行前闹了那么一大场,被师叔狠狠责骂还被旁人笑话不提,关键是又害人受了伤。这是叶昙不能接受的。他到底是世家子弟,再如何无法无天也还有家教,加之心高气傲,无论如何也不肯亏欠别人分毫。原本跟随众天策南下已是庄主亲自训诫命他将功补过,还没起程又闹出事端,简直叫他脸没处搁。
他也曾经试图弥补,想着送些山庄上好的伤药去,怎奈沈默不是去找过了随行军医官就是已经自行理过伤了,总让他扑个空。他又脸皮薄,折腾个二三次就不乐意再去倒贴,反而在心里怨怪起来,干脆不理人了,只是每日埋头苦练剑法,常常折腾到半夜还不肯休息。
对此沈默倒是浑然不觉,只当上房揭瓦的小少爷终于安分了,很是乐观其成。
就这样一路行至洛道。
自数年前李渡城为天一教尸毒所害,洛道至枫华谷便再也不是什么太平的去所,加之还有红衣教与名为靖绥实则坐吃军饷骚扰流民的神策,形势十分复杂。因着是神都洛阳门前一条无法回避的要道,近来天策府一直不遗余力清剿毒人,维持东都交通,总算不使洛阳命门沦陷。但一面是尸毒瘟疫,一面是神策与邪教,总难以彻底根除。
出发前,哥舒翎曾与朱剑秋、李承恩商议可否改道而行,最终还是决定原封不动,经洛道枫华谷一线直奔西京长安。
洛道是一条险路。因为其险,便不是人人敢走能走。险中求全,未尝不是最好的选择。
进入洛道地界起,众天策便不敢怠慢,白日疾行,不贪夜路,自将军哥舒翎起轮班戍卫,提防尸人与神策骚扰。
李凌萱说:“师弟你连个小少爷都掐不住,丢了大天策府的颜面,值夜这种事你就替兄弟们包了吧。”其余人等纷纷笑着响应。
其实是戏言。但沈默是认真的。当年曾困在荒漠,连着四五天不眠不休滴水未进也撑住了,区区洛道这点路程,不怕辛苦,只怕疏忽生变。
于是李凌萱趴在屋顶上,低头看沈默站在屋檐底下,把玩着碎石,像小时候一样一个一个地砸她师弟的影子。
月光把已然颀长英挺的身影愈发拔得高壮,随手一抛就能砸中,再没有儿时悄然偷袭的欢乐欣喜。
“师弟,你有没有怨过我?”军娘扔完一把小石子,托腮发了一会儿呆,忽然静静地问。
“有。”几乎是立刻,沈默便给了答复。
“所以你才去投了浩气?”李凌萱挑起柳眉。
沈默顿了一顿,低声应道:“浩气是军师让去的,不是我要去。”
江湖暗流劲涌,藏龙卧虎,一旦动乱便是苍生浩劫,为家国社稷着想,需要制衡,所谓浩气盟,不过是插入武林的一柄利剑,又或者说,是握在江湖浪尖的一只手。天策是大唐的天策,浩气长存亦无需盟约标榜,除此以外没有涉足江湖的理由。军师与大统领的计较,沈默心知肚明。
所以师姐究竟是为何带着小凤去了恶人谷,既然师姐不说,曹将军不说,他也就不想不问,顺其自然。只是偶尔忆起幼时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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