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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冤新录-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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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正听了,脸上浮现出一阵坏笑:“嘿嘿,这个我相信,你也不用急着为自己辩白啊!”一支梅听了,扬手欲打,而包正却早就跑到一边去了。
这时,一个老者忽然出现在包正的面前,仿佛从天而降一般。只见他向包正一抱拳:“阁下可是包正仵作?”
包正不由一愣,仔细打量起对方来,只见老者目光烁烁,颌下银须,身上穿着一领青衣,已经洗得有些发白,但却很是整洁,身后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裹。说话的声音也格外清朗有力,俨然是是一位精神矍铄的古稀长者。包正还注意到,老者的右颊上有一块奇怪的疤痕,这种位置和形状,使包正想起了受过刺配之人。包正暗想:老人应该是受过刺配,那字是后来处理掉了,所以留下了这个疤痕。不过,在医学并不发达的古代,能做成如此高难的整容手术,还真是不容易啊。
那老者见了包正的神态,微微点点头:“不急不躁,观察细微,果然具有一个好仵作的气度!可否随老朽到酒肆中详谈?”
包正已经被老者身上的神秘味道所吸引,于是说道:“老丈既然相邀,小子敢不从命!”
老者又爽朗地一笑:“好!那这位姑娘也一同前往吧!看你英气内敛,也必非寻常之人。”
一支梅一眼就被老者识破,不禁脸上又泛起了红晕。包正心中也暗暗佩服:“好锐利的眼光,丝毫没有老眼昏花,看来,更不是寻常之辈呀!”
在老者的引领下,来到了路旁的一家酒肆。待老者坐定了,包正拱手道:“还未请教老者丈高姓大名?”
那老者手拈银须道:“山野之人,早将名姓忘了!老朽在深山采药,都听说包仵作你独具慧眼,断案如神。年纪青青,就有如此成就,前途不可限量啊!”
包正连连谦逊道:“老丈说笑了,古人云:学无止境。小子只是仗着一些小聪明,碰巧破了几个案子,还差得远呢!老丈来此,不会是专程来夸奖我的吧?”
老者点头道:“我是有一些陈年旧事,想与包仵作一叙,不知阁下肯听我这个老朽絮叨否?”
包正连忙说道:“长者垂爱,不吝赐教,晚辈求之不得!”
老者于是反问道:“你看我脸上的伤疤,是何物所致?”
“恕晚辈冒昧,应该是刺配之后,又用药物将字迹消除,因而留下的疤痕。”
“不错!那你来说一说,老朽以前是做什么的?”
“莫非您老从前也是一名仵作?”
“哈哈,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盛名之下,果无虚士,老朽今日不虚此行啦!”
包正深深地意识到,老者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于是也不急着追问,静静地等待老者自己讲述。
那老者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就打开了话匣子:“老朽生在一个仵作世家,所以年纪青青,就已经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仵作,就如同现在的你一样。但是,那一年,我遇到了一个极为罕见的案子。这个案子,凶犯的手法,可谓是残忍之极!他家是当地的名门望族,极有身份,受害者乃是他家的仆人。他先做了一个大木桶,约有一人多高,里面放了清水,再放入石灰,搅拌均匀,然后把被害人头朝下,倒置于木桶之中,再压上盖子。片刻之后,其人立死。这种案子,包仵作可曾见过?”
包正听了,立刻色变,失声叫道:“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老者继续说道:“被害人进入木桶之后,必然被石灰呛出血,但是血迹见石灰即回。血凝滞于面,也因为石灰的药力而解。被害人死后,用清水冲净,则毫无伤痕可验,与正常死亡没有两样。这种案子,古以有之,称为‘游湖案’。”
包正口中喃喃道:“游湖案!我被那个李大户骗啦!”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三十三章 仵作的悲剧
老者听了包正的话,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当时也未察觉,回家之后,查阅了祖上留下的笔记,这才发觉有异,于是我就趁着夜深人静,悄悄潜入那户人家,溜进了停放尸体的柴房。”
包正插话道:“您老要二次验尸?只是为何不以仵作的身份行事,偏偏偷偷摸摸,只怕要授人以柄啦!”
老者点首道:“我当时也是年轻气盛,做事草率,如果要有你现在的谋略,也不致于此啦。当时,我就撬开了死者的嘴巴,果然闻到了一股石灰味。这就更加证明了我的推测,我当时心情之激荡,相信你一定可以理解吧。”
包正点点头:“还有什么比揭示事情真相更令人兴奋的呢!”
“确实如此,我行事虽然有些莽撞,但也知道需要又充足的证据。于是就取了两个棉球,用细棍探入死者的耳孔之中。因为我知道,死者口鼻之中的石灰可以洗去,但是耳朵中必定还有残存的石灰。当我将棉球取出之后,上面果然沾有石灰!”
包正听了,若有所悟:“死者入木桶时,必定有石灰由鼻窍呛入颅内,如果将死者的头颅打开,也一定能揭示真相!”
“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于是就潜出了大院,向县令禀告了我的新发现。谁知,却被县令训斥了一顿,还说我私闯民宅,乃是违背了国家的法令,如不是破过几个大案,就要拿我问罪!”
包正沉思了片刻道:“必是那家贿赂了县令,企图蒙混过关,所以县令才不准备深究!”身边的一支梅听了,心中暗道:“这个,你当然有切身体会啦!”
老者又接着说道:“我年少气盛,就与知县争辩起来,发誓要为死者伸冤。知县盛怒之下,就解了我的差事,还断了我个夜入民宅,知法犯法之罪,处杖刑二十。我自然不肯屈服,于是就上告到府里。知府大人听了,就把案子发回县里重审,要开棺验尸。我当时想,只要一开棺,取出头颅一验,立刻就可真相大白——”
说道此处,老者渐渐激动了起来,红润的脸色也渐渐发青:“你猜,开棺之后,会是怎样?”
包正也大惊道:“难道里面是一具无头死尸!”
“正是!当时人们都乱成了一团。我于是就说,死者单单不见了人头,正是说明案犯心中有鬼,这才取走了人头,应该立刻将杀人者绳之以法!没想到——”
“没想到最后被绳之以法的人却是您老吧!”包正试探着说道。
“正是!知县当时就判了我掘墓盗走人头,企图嫁祸于人之罪,取了一个三十六斤的木枷,戴在我的脖子上,然后脸上刺字,发配岭南。在发配的途中,我被一伙强盗劫下,就落草为寇。后来又偷偷跑掉,隐姓埋名,至今已三十多年矣!”
包正听了,半晌不语。老者又端起一杯酒喝了,这才慢慢恢复了平静,然后对包正说道:“包仵作,听了老朽的故事,你有何感触,还要不要当一名仵作啦?”
包正忽然嘻嘻一笑:“要,当然要当了。不过,要想和那些贪官污吏、狡猾的罪犯周旋,不仅要做一个高明的仵作,更要做一个聪明的仵作,这样,才能斗得过他们!”
老者死死地盯着包正的双眼,猛地一拍桌案:“好小子,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说罢,取过旁边的包裹,缓缓打开,里面是一本本发黄的小薄书。老者爱抚地轻轻摩挲着,就像抚摸自己心爱的孩子一样。
许久,才郑重地对包正说:“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一点体会,全是关于验尸的,历经了七代人,只是到了我这辈,就断根了。每想到这些,我就夜不能寐,真是愧对祖先啊。如今我老了,无儿无女,而且也早就被逐出了仵作这个行当。包仵作,你要是不嫌弃,就赠与你啦!总不能把祖宗的心血带到棺材里啊!”
包正听了,也不禁动容,这可是老者几代人心血的结晶啊!自己虽然拥有现代的一些科学知识,但是由于缺乏相应的工具和设备,发挥不出多大的作用。如果能将古代仵作的验尸技法和自己私家侦探的技术结合起来,融会贯通,那自己可就又向前迈进了一大步啊。
于是,看着老人手中的包袱,竟然不敢接过。老者笑眯眯地说道:“怎么?包仵作是嫌弃它不值一看嘛!”
包正听了,连忙双手捧过,口中说道:“老人家对包正如此厚爱,请受晚辈一拜!”说罢,就手托包袱,跪倒在地。
老汉连忙用手相搀:“何必拘泥世俗繁琐的礼节,只要你能使沉冤昭雪,也就不枉我赠书之意啦。”说罢,又一口将杯中的酒喝干:“哈哈,仵作都好酒,验尸之前喝一口,能使正气长留心间;验尸之时含一口,能避邪秽只气;验尸之后,将酒喷于炭火之上,再从上面走过,可保邪恶不入。哈哈,年轻人,你还要多锻炼一下酒量啊!”
包正点首受教,老者于是站起身来,哈哈笑道:“如今去了背上的包袱,身子也轻健了许多,年轻人,好自为之!”说完,就昂首而去,那衣袖被风吹起,猎猎而舞,使老者飘飘欲仙。
包正出神地望着老者远去的背影,恍如梦中。
忽然,一支梅焦急地对包正说道:“咱们赶快回李大户家,重新验尸!”看来,他也是受了老者那个游湖案的启发。
包正也终于回过神来:“对对对,万一要是再弄出一个无头案来,可就麻烦了!”于是赶紧算了酒账,出了酒馆,反身又回到了李大户的门首。
包正扣打门环之后,还是那个小厮开门,他一见包正去而复返,脸上不禁露出惊讶之色,口中说道:“包——包大人,您又回来了。”
包正不露声色地说道:“刚才的验状有些不妥之处,还需要和你家老爷商量,麻烦你通禀一声。”
那小厮道:“包大人,老爷和李保甲出去了。”
“什么时候?”
“就是你们刚走之后。”
“去了何处?”
“老爷说既然张先生的尸体检验完了,就不要在家里停放,于是就令人抬去火化了。”
“什么?火化!为何不找一块坟地安葬?”
“老爷说,张先生是外地人,火化之后,方便将来尸骨还乡。”
包正听了,不禁连连顿足,自己一时大意,竟然叫狡猾的李大户钻了空子。看来,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啊!
就在包正发愣之际,一支梅却拉起他的衣袖,向城外的焚骨场飞奔而去。当二人气喘吁吁地赶到之后,只见一名家丁,正往一个瓦罐中捡拾烧完的骸骨。那骨头早就变成了碎碎的一堆,根本就辨别不出形状啦!
包正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脑中顿时轰鸣不止。幸好旁边的一支梅见他面色不对,及时地将他扶住,这才没有跌倒。
这时,李大户笑吟吟地走了过来:“包仵作,想不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真是有缘哪!唉,不过,你还是来迟了一步,没有赶上见张先生最后一面。要是由你这个仵作来送张先生最后一程,他的黄泉之路也能更太平啊!”
包正望着他故作惋惜的脸上隐藏不住的笑意,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今天,他败了,而且败得很惨,败得无话可说。他真想狠狠抽自己两个耳光:“包正啊包正,当上仵作之后,你太顺利了,简直就是一路顺风啊,于是,你就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自以为是、自高自大、自不量力起来啦,以为在你的手里,没有破不了的案子。可笑啊可笑,你这个坐井观天、目光短浅的家伙,就应该有今日之败!”
包正终于清醒啦,他抚摸着怀里的包袱,一股浩然之气从他的身上升腾而起,他心中暗暗发誓:“我包正一定要成为最出色的仵作,一定要成为一个金牌仵作!”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三十四章 处处落下风
包正经历自己仵作生涯的第一次失败,和一支梅回到了县衙,将验状呈交给胡知县。胡知县扫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这个包正做事往往是出人意料,这回倒是顺了我的心意,看来,还是个可造之才。”然后,随手把验状交给夏主薄保管。
包正看着这张验状,心中难以平静。在他的兜里,还揣着同样的一份,那是他誊写出来,留作纪念的。这张验状,记录着他的失败和耻辱,带在身上,时时鞭策和警醒着他。
散衙之后,拖着疲惫的身子,和一支梅、小黑回到了自己的别墅。阿紫早在院子里摆好了烧烤用的炉子,就等包正回来了。
一看包正空着两手,阿紫就撅起了小嘴:“包子哥哥,你怎么忘记买羊肉啦!”
包正也不答话,径直走回自己的房间,啪得将门一关,把包袱放在了桌上,取出里面的书籍,打开阅读起来。
上面都是一行行蝇头小楷,字体虽然不具备艺术性,但却极为工整,一笔一划,一丝不苟。看着看着,包正渐渐沉浸在其中。
屋外的阿紫委屈地问一支梅:“贾公子,包子今天怎么啦?怎么连人家也不理呀!”
一支梅知道包正心中窝火,于是笑道:“不用管他,咱们自己动手吧!”于是,小黑就成了这次烧烤的主角,虽然技术稍显粗糙,但是几人也吃得很是香甜。一支梅第一次尝到如此美味,更是赞不绝口。
阿紫说道:“这要是包子烤出来的,比这个还好吃十倍!不行,我还是叫叫这家伙吧,可别饿一宿肚子呀!”
当阿紫去叫包正的时候,他早就钻到书中,不能自拔。但是,精神上的食粮不能代替生理上的需求啊,包正在阿紫连拉带拽之下,手里捧着书,出了屋子。丝毫不知肉味地吃起了肉串。
阿紫看得有趣,不禁童心忽起,取过了一串未烤的,递到他的手里。包正看也没看,放在嘴边就吃,竟然丝毫没有发觉。
阿紫拍手笑道:“大家快看,包子哥哥都变成书痴啦,连生肉都吃!”这下,总算报了开始的一箭之仇。
吃完之后,包正又回屋苦读。他是属于愈挫愈奋一类的,今天的失败虽然在心里留下了一块阴影,但更多的,确是激发了他的血性,使他更加坚强起来。
包正一直读到深夜,书中一个个神奇的案子,种种诡异的作案手法,以及那些出人意料的检验方法,让他欲罢不能。
这时,窗外忽然传来有人轻弹窗棂的声音,包正不由一惊,喝问道:“是谁?”随后,外面传来了一支梅低低的声音:“不要吵嚷,是我!”
包正这才打开了房门,只见一支梅一身黑色夜行衣,俏丽于门外。包正见了她这般装束,连忙把她拉到屋中,询问道:“你莫非是又犯瘾啦,想出去发财?”
一支梅冷冷地说:“今天不是去偷盗,而是要杀人!”声音中透出一股寒气。
包正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哆嗦:“你可是要去杀李大户?”
一支梅恨恨地点点头:“这厮难道就不该杀吗?”
包正说道:“确实该杀,但是不能由你一支梅来杀,而是应当由我来杀!我一定要查找出他杀人的证据,然后亲手把他送上断头台!”
一支梅思索了一下:“好,在三天之内,如果你不能将李大户抓捕,就证明你已经无能为力,那我就要出手啦!”说完,转身出屋。
包正望着一支梅消失在夜色中的黑影,自言自语道:“你是大名鼎鼎的侠盗,我也不希望你成为杀人犯,虽然杀的是恶人,但是,女孩子嘛,手上还是清清白白比较好!”
寂静的夜晚又过去了,包正窗前的灯光,一直明到天亮。
第二天,包正等人吃过了早饭,一起到县衙点卯。包正虽然一宿未曾合眼,但却是精神抖擞,虽然眼圈稍稍有些发黑,但是目光炯炯,眼神中充满了自信和挑战。
胡知县升堂之后,忽然又有保甲前来报讯,说是李大户家的五夫人忽然染病身亡,请县衙派人前去检验。
胡知县听了,也是心中纳闷:“这个李大户家是比是白虎临门,怎么总出事!”但看在昨日的厚礼的份上,还得走走过场。
于是对包正说道:“包仵作,你今天就再跑一趟吧,昨天的任务完成得不错!”
包正自然爽快地答应了,心中暗暗冷笑:“好个李大户,真是把我视如无物啦。好,我就接下你的挑衅,咱们再好好斗斗!”
于是就和一支梅一起,第三次来到了李大户的宅院。走到大门口,就见几个家丁正在粉刷围墙,都一手端着瓦盆,里面盛着雪白的石灰,另一只手挥舞着刷子,干得热火朝天。
包正忽然在大门旁发现一个一人多高的大木桶,于是连忙走到近前,只见这个大桶直径足有一米以上,上下各箍着两道铁圈,里面则是和好的石灰,木桶外面,也淋满了一道道的灰浆。
包正不由心中一惊:“此物看来就是谋杀张先生所用的木桶啦,又一件证据被破坏了,本来还准备从它入手来调查呢,看来,又得重新寻找突破口啦。李大户啊,你好深的心机呀,处处占得先机,不过,我包正是不会放弃的!”
这时,看门的小厮迎了上来:“两位大人又来了,我家老爷正在内宅恭候大驾呢。”那保甲也向包正拱手道:“包大人,我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然后就转身离去。
包正却不急着进院,对那个小厮说道:“今日家里出了丧事,怎么还有心思粉刷围墙呢?”
那小厮说道:“老爷说,府中连连发生不幸,就找了一个阴阳先生净宅。那先生说是围墙原来的颜色太艳,容易招引邪魔,所以就用石灰重新粉刷一遍。”
包正见他口齿伶俐,于是又问道:“小哥,那昨日死得张先生是何方人士?”
小厮说道:“我也不大清楚,大概是前年吧,老爷就把他请到了府中,一起和他炼丹学道,从那以后,老爷就开始纳妾,一连娶了五位奶奶。今天死的这个五奶奶,是两个月前才娶来的,不想没有福气,这么年轻就去世啦!”
包正听了,心中一动,口中随着说道:“是啊,红颜薄命,确实令人可叹!”然后,就进了大门。那个小厮还要在前面引路,包正对他说道:“府中的路径我们已经熟悉,就不劳小哥引领了。”
于是,包正和一支梅就向内宅走去。包正一步三摇,边走边欣赏院中的景色。一支梅不禁有些焦急,在前面连连催促。
包正笑道:“反正人已经死了,我们不到,他们也不敢乱动,着急的应该是他们啊,如此良辰美景,理应放开怀抱,好好欣赏才是。”
一支梅赌气,干脆不再理会他了。就这样,两个人慢慢腾腾地来到了内宅,直接就来到了最后一屋的门前。
包正迈步进屋,一股檀香扑鼻而来,只见桌上一个精致的兽型香炉中,正袅袅地腾起烟雾,他不禁皱了一下眉头:“在案发的现场,最忌讳这种浓郁的香气,它会冲淡其他气味,使一些对破案有价值的气息被淹没。看来,这个李大户可真不是寻常之辈啊!”
而此时,那个不寻常的李大户正立在床前,用一方手帕,在擦拭着眼角。看到包正和一支梅进来,连忙迎了上来,面带悲色地说道:“真是家门不幸啊,我这五夫人昨日染病,竟然不治身亡,叫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是令人心碎呀!”说罢,又擦起了眼泪。
包正假意安慰道:“老先生不必悲伤,生老病死,世事无常,如老先生年逾花甲,依然康健,而夫人正当妙龄,却意外身亡,这些,都是不可预料之事。所以也不必挂怀,还是要以自己的身体为重啊。”说罢,还亲热的拍了拍李大户的肩头。
李大户心中暗骂,表面上却连连点头。
包正于是来到了床边,开始验尸。尸体表面没有一丝伤痕,面容呈黄白色,完全和病死者无异。这些,也早在包正的意料之中。他又唤过一支梅上前查看,一支梅翻开死者的眼皮瞧了瞧,又撬开死者的口腔看了看,然后对包正点点头,又对李大户说道:“我们要除去死者的衣物,检查一下她的身体。”
李大户忽然怒道:“你这厮真是无礼,昨日就对我的爱妾举止暧昧,如今人已去世,你还要玷污她的身体,我现在就去县衙告你!”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三十五章 命犯桃花劫
包正一听李大户不让检查死者的身体,疑心更胜,于是对他说道:“李老先生,这人命关天,可疏忽不得,我们都是奉命行事。再说有你在旁边监督,我们难道还能做出什么苟且之事吗!”
李大户听了,沉思了一下,也就点头答应。忿忿地找了一把椅子,坐在旁边,果然监督起来。
包正和一支梅也不在理他,先将死者的外衣腿下,由于尸身已经有些僵直,所以费了好大的力气。包正从尸体的脖子、前胸一路检验下去,到了小腹时,忽然发现了一块状如桃花的印记,呈紫色,分五瓣。
一支梅见了,上前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确定不是文身,也不是胎记之类,于是对包正说道:“这就是桃花劫!”
包正疑惑地问道:“何为桃花劫?”
一支梅道:“人服用了桃花散之后,小腹就会出现一块桃花状的印记,所以因此得名,服用的剂量越大,印记的颜色也就越深。这块桃花已经是紫色,可见是过量服用桃花散,身体不堪重负,所以才导致了死亡。”
包正盯着颜色微变的李大户说:“李老先生,这个你如何解释?”
李大户想了想道:“包仵作,实不相瞒,老夫年纪老迈,精力衰竭,所以在和夫人同房之前,都要服用这种药粉来助兴。但是我不知道这药粉吃多了,还会出人命啊!”
“那这种桃花散是从何而来?”
“是那个张术士为我提炼的,我与夫人服用后,果然鱼水相谐。”
“剩下的都在哪里?”
“昨天晚上都被五夫人给吃了,吃完之后,她就扑到我的身上求欢,后来忽然就大叫一声,然后就断气了。”包正知道他是在信口胡说,但是苦于没有证物,所以也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小白忽然从大床底下钻了出来,小嘴里还叼着一个开口的瓷瓶。包正见状,上前就欲犬口夺瓶。谁知那小白晃着脑瓜,奋力挣扎。这么来回一晃,瓶里的药粉就洒了出来。
小白见了,伸出粉红的小舌头,就要舔舐,被包正一脚扒拉到旁边。一支梅用手指沾了一些,放在鼻下一闻,然后对包正道:“是桃花散!”
包正于是就数落着小白说:“你这蠢狗,什么都敢吃,没看到有人吃了都送命了吗?再说,你现在这么年轻力壮,哪里能用得上这个。这种东西,都是为那些老狗准备的,知道吗!你这条色狗!”
旁边的李大户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知道包正是在指桑骂槐,但也不能发作。
包正又转过身对李大户说:“昨日你的五夫人染病在身,难道晚上还能和你同房不成?”
李大户阴笑道:“包大人,昨天你走之后,老五的病就好了,跟没事人一般。我怕他再有什么意外,所以晚上就在此留宿。不想她自己偷偷服用了过量的桃花散,结果纵欲身亡,这可不干我的事啊!”
包正见他一下就推的干干净净,反正是死无对证,叫自己无从查起。不由心中暗笑:“等一会,我就叫死人讲话,看你还如何抵赖!”
于是又对李大户说:“如今你的五夫人不是病死,你总是逃脱不了干系。这倒叫我怀疑昨日张术士之死,莫非也是另有隐情不成。劳烦老先生带路,我还要到他的房间里一看。”
李大户无奈,只好又把包正和一支梅引到张术士的房中。包正抱起依然四处乱嗅的小白,一支梅收起地上的桃花散,这才一起随着李大户去了。到了屋子里面,包正又开始重新检查起屋中的陈设来。检查到那箱石灰时,包正自言自语道:“这石灰也是危险之物呀,若是溶于水中,然后再将人浸泡其中,也会致命啊!”
那李大户面露得色:“包仵作不愧是见多识广,连这样的杀人手法都知晓,老朽可是闻所未闻啊!”
包正说道:“尸身虽然被火化了,但是总会有证物存在,死者被石灰浸透的衣物,就是最好的证据!”
李大户犹如遭到当头棒喝,颜色大变,心中惊诧不已:“想不到这小子见闻如此广博,竟然连罕见的游湖案也能知晓,我倒是小瞧他了。不过,我偌大一座宅院,就不信你能掘地三尺,找出我埋下的衣物。”想到此处,不由胆气又壮。
包正在一旁察言观色,早就猜到了他的心思。于是就把小白抱到床上,俯身对它说道:“小白,仔细嗅嗅!”
谁知,那小白刚才被他扫了兴致,又嫌他刚才态度粗暴,竟然罢起工来,扬着小脑瓜,就是不肯干活。
包正见了,也是哭笑不得。这时,一支梅走了过来,轻轻地在小白的后背上摸了几下,口中如哄小孩一般道:“小白最乖了,回去就给你弄好吃的!”
那小白伸出舌头,舔舔一支梅的手背,然后就在床上嗅了起来。包正心中不由暗骂:“你这家伙,不愧是条色狗,专门听女人的话,没出息!”
小白嗅了半天,就跳下床来。包正对目瞪口呆的李大户说:“李老先生,请随我一起去看看,瞧瞧这只狗是怎么找到埋藏的‘宝藏’的。”
然后,就拉着李大户的胳膊,出了屋门,跟在小白的屁股后面,在府中游走起来。这一行人颇为有趣:小白在前面埋头苦干,包正在后面洋洋得意,旁边的李大户却战战兢兢。一直走到最后,小白也没有发现什么线索。李大户的腰杆渐渐挺直起来,对包正说道:“包仵作,你说的那些衣物到底在何处?”
话音刚落,就听小白站在一个稍稍隆起的土包前,脆生生地大叫起来,小尾巴也来回晃动着。
包正见状,嘴角露出满意的微笑,拾起旁边的一把花锄,用力地在那个地方刨了起来。几下之后,就从里面刨出了一物。包正定睛一看,鼻子差点没气歪,原来竟是一块骨头。
包正飞起一脚,将骨头踢出老远,小白则飞快地撵了过去。李大户在旁边看得哈哈大笑:“包仵作,这就是你所谓的证物吗?”
包正脑中高速地转动着,立刻就想明白其中的原因:死者的衣物都浸泡到石灰,自然也就将人的气味掩盖了,难怪小白发现不了,这也不能怪它呀,看来,还得靠自己啦!
于是冷笑道:“李老先生不要着急,待我亲自找来。”
李大户也针锋相对道:“好啊,难道包仵作的鼻子,更胜过狗鼻子不成!”
包正也不与他做口舌之争,又提着花锄回到了张术士居住的房屋前,开始在地上搜索起来。终于,在房子的后面,包正发现一处草地,明显有新翻动的痕迹,于是就挥动锄头,刨了起来。
刨了约有一尺多深,果然从里面刨出一身衣物,上面挂满了一层石灰。包正对李大户说道:“你来看看,这是何物?”
李大户也摆出一副纳闷的神色:“咦!这不是张术士经常穿的衣服吗?他怎么自己把衣服埋在这里了,大概是脏了、旧了,所以才不要了吧!”
包正听他满嘴胡说,于是又把他引到一处,指着地上一个深深的圆形印记说:“这里,大概就是放置大木桶的地方吧!”
李大户道:“是啊,张术士平日喜欢清洁,所以做了一个大桶,经常在里面洗浴,难道这也犯法吗?”
包正又指着地上斑斑驳驳的石灰印记说:“这些又如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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