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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圣归来]落明珠-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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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远处的白龙却丝毫不为所动,只自顾自地在云间徜徉着。忽地,他仰天长啸,一声龙吟摄人心魄,带着足足的悲伤之意。随之便是一个亮晃晃的闪电劈开云端,海面上立即起了大风。那悲切传入人的耳朵里,就好像也吼进了心里,会把人心中所有的痛苦与忧郁全部倾倒出来细数一遍。
所有跪拜的人皆停止了声音,一个个神情冷冽地望着云端。
又是一声龙吟,方才兴奋地发现了龙的孩子忽然破口啼哭起来。白龙在云间游荡了一会儿,便化作一道白色亮光迅速陨落,降在宵兴某一块土地上。
我与大圣立刻朝那方向跑了过去。
穿过宵兴繁忙的主干路,便见道路的尽头,一个熟悉的人影正站在几栋民居外的角落里望着渐渐下落的夕阳。
仿佛隔着很远便听见我二人的脚步声了,他收回目光缓缓地回过头,漆黑的眸子空洞而深邃,冷冽得如蒙上了一层寒冰。他总是微微上扬的唇角此时也毫无角度地撇着,剑眉微蹙,是十分严厉的神色,叫我一时间竟觉得十分陌生。我索性放慢脚步跟在大圣身后,朝他行了过去。
“敖——敖烈……”我小声地唤他,却觉得这声音被他的真身完全震慑住了一般,显得局促又单薄。这时候是不是要尊称一句三太子了?
“凌书。”他转过身,剑眉朗目,虽说五官与之前并无差别,可给人的感觉却全然不同。仿佛一瞬间脱胎换骨,洗尽了一身的铅华。俗世在他身上留下的一切全然不复存在,只有一副剔透的仙骨,随着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飘荡在夏风中。
见他这样子本应欣慰,可此时却感到有些生分了。“恭喜呀,化龙了。”我扯了扯嘴角,估计是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大圣蹙着眉仿佛看出了些端倪,开口道:“你母后呢?”
“母后将毕生修为灌注到我的身上,灰飞烟灭了。”他轻吐了口气,以最简洁而朴实的话语勾勒出在地府经历过的那些痛彻心扉的事。他抬眼看了看我与大圣,道:“百年了,母后一直在等我。刀山火海那么苦……也许这是种解脱。”
“对不起啊……”我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恭喜、节哀,好像哪个都不太合适。
云彩低低地在天空中缓慢浮动,彩霞变得更加斑斓。
敖烈的脸逆着夕阳的光线,看不出表情。我学着他淡然地说道:“我在地府看到了凌风的——魂魄。他半月前被天庭的人害死了,用的是就木丹。”
语气平和,心如刀割。
我不及敖烈,说出的话还是带了哽咽与停顿。
大圣依旧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仿佛这些都是辽远的事情,与他并无任何瓜葛。然而在我将眼泪哽回去时,他却在底下握住了我的手。
比黏腻的夏风更加温暖的热度源源不断地自他掌心传递到我的手背,生生将一颗快要冻住的心从结冰的边缘暖了回来。
“凌书,你想去天庭吗?”敖烈上前一步,灼灼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像是在等我一个回答,却又像是早已知道我的答案,因而未等我回答,他又道:“我送你们去花果山吧。路不算远,但总要过海——”
大圣想必与我一样,眉毛挑得高高的。我以为敖烈是看到了我俩手上的动作,慌乱地想把右手从那掌心里抽出来,大圣却是捏紧了我,如何也不让我逃脱。
“那你呢?”大圣挑了挑嘴角,道:“想只身去天庭找玉帝理论?”
敖烈一下子被戳中了心事,抿起红红的嘴唇不答话。
大圣轻轻哼了一声,道:“不如与我们在花果山呆些日子,再做打算。”
敖烈轻轻低下头,我突然发觉,原来可遨游大海、翱翔天际的龙族也会有自觉渺小的那一天。敖烈周身都散发着一种“我要替父母报仇”的怒火,可这怒火除了烧及自身却再无发泄之处。天蓬并未回来,关于香喜散的一切不得而知,甚至此时想在心里狠狠咒骂一下谁,都找不到这个宣泄的出口。
最后一丝夕阳落下前,敖烈再次化成龙身,垂首让我和大圣爬上他的脊背。
二百年,我从未见过如此壮丽的风景。那些跪拜着的人们一点点变得渺小,到最后连面容都难以分辨,只剩下一个个黑点,在细如丝带般的栈道上攒动着。东海的巨浪渐渐远去,真的化作朵朵白花,在一片深蓝里绽放。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我坐在敖烈坚硬的龙鳞上,整颗心都要为这片土地折服。
这凡世红尘太美,只是承载了太多太多的喜悲。
大圣抬起右手瞧了瞧,嘴角划起一丝弧度。
想必他与我一样,决定再不管天界的种种纷争,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然而渐渐地,当一轮红日匿入山林时,一柱火舌纵向而起,随之而来的是窜起老高的滚滚浓烟——是花果山。
☆、火烧花果山
那火势迅猛,不一会儿便烧遍了整个山头。此时太阳已经落山,蔚蓝的大海没了光变了幽静的深蓝色,这片土地就如同被谁不经意间泼了墨,一片漆黑。然而熊熊燃烧的大火却照亮了一方,甚至要将天空也化为灰烬一般。
“花果山,猴子猴孙!”大圣焦急地拽着白龙的龙角,眉头亦皱在了一起。猩红的火光映在他脸上,照出凶恶的神色。想必是鸟儿归巢的心理被一盆冰水兜头浇灭,我从未见过他有如此这般狠辣的表情,心里也跟着焦躁起来。是意外吗,还是有人刻意在此纵了火?
白龙感受到大圣的怒意,加快了前行的速度。我紧紧抓着他的龙须,仿佛一个懈怠就会被轻松甩下一般。
而山的另一边,妖风骤起,将呛人的浓烟悉数吹到了东海海面。鼻腔里霎时间被树木烧焦的味道填满。敖烈在云中上下穿行,也被浓烟呛得闷哼了两声。而后,白龙周身开始散发出乳白色的光芒。那光芒朝四周扩散而去,最终形成一个发着微光的保护壳,将我们三个牢牢地罩在里面。
奔涌的火焰窜得很快,仿佛是瞬间便从山顶蔓延到了山脚下。
随着我们不断靠近,一些被烧枯的枝桠自树上脱落的嘎巴声传入耳畔。灼热的气息打在脸上,却凉在心中。木头一点点被大火夺去生命力的声音,滋滋啦啦的,笼罩在整个山头。精怪与走兽疯狂地四处逃窜,但那火焰太过猛烈,动物们的惊叫声不过一会儿便成了哀嚎,响彻这片曾被称为洞天福地的地方。
昔日的洞天福地,如今已是一片炼狱。
白龙终于行至花果山正上方。他高高地鸣叫一声,巨大的身躯在层云里上下游动。这时,一团白色亮光自他体内慢慢游移到龙首,接着,由他巨大的嘴巴中缓缓漂浮到半空。白龙四爪伸展,围绕着那光核施起了法术。伴随着低低的龙吼,那仪式仿佛古老的继嗣一般。渐渐的,开始有火花从那光核发出,与龙爪相交处皆是耀眼的白光。过了没一会儿,层云中一道闪电劈下,整个天空开始打起轰隆隆的雷。
“凌书,大圣,这是我第一次布云施雨。若有闪失,请立刻到龙须下躲起来。”依旧是用传音之法,白龙说着,行动却没有丝毫倦怠。渐渐地,他的内息与龙珠产生极大的共鸣,空气中处处流淌着不平常的气息,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迸出骇人的火花。
突然,花果山上空的天好似破了一个洞一样,云中积攒的所有水汽在一瞬间倾巢而出,奔涌而来。
那不像是雨,更像是泄了的江河,自天空垂下,变成一道巨大的瀑布。宛若有人取了水德星君手中水源,尽数倾泻在了这片山头。
几条火龙自山顶向四面八方逃窜,虽不见熄灭,却也不见更盛之势。火终是不敌水。倾盆大雨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后,山上只剩枯枝烂叶与点点火星。
白龙使出了浑身解数,堪堪支撑我们落在平地便化为人形。大圣直接一跃跳上了最高的一棵树,拽着焦黑的树干远眺。
尸横遍野。
焦黑的动物尸体挂在树上、卡在石缝里。它们面目狰狞,死相惨烈,让人看上一眼便浑身战栗,恍若垂死挣扎的惨痛过程仍近在眼前。
“红毛!”大圣突然从树上跳了下来,几个纵身跑到远处一具猴子尸体旁,将它抱在了怀里。“红毛——”他的眉头在鼻梁处紧紧皱在一起,妖印发出极强的红色亮光,眸子里也染上了一抹诡异的红。
怀里的猴子并无反应。大圣咽了口口水,将它轻轻放在地上,替它阖上眼睛。
他环顾左右,复又朝着另一只猴子跑了过去。“夏生,夏生!”他死死地抓住那猴子的肩膀,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就这样,他以极快的速度查看了附近每一只猴子的尸体,每一只,他都可以叫出他们的名字。回到花果山,他甚至忘记了要直立行走,无论左窜右跳都是手脚并用。然而他如此急切,却一无所获。
“是谁!”他仰天长啸,沙哑的声音在整个山头回荡:“是谁做此伤天害理之事,为何偷偷摸摸不肯光明正大!有种的出来与你孙爷爷比试,火烧无辜算什么本事!”
大圣一拳打在旁边一棵大树上,被烧焦的树从破土的地方断裂开来。
倏地,前方一株矮杨晃动了一下,几根烧焦的枯枝折断掉在地上。
大圣立即窜了过去,一把将躲在树后的人揪了出来。
而被他死死抓住脖子的小猴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抱着他的胳膊再也不松开:“大王!大王,你可回来了——”
大圣失神地挑眉,赶紧松了手把小猴子抱在怀里,道:“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是上次与大王比试的那个三只眼的坏人!他说大王擅闯地府、纵容孽龙逃脱,还说大王蛊惑天庭的仙子与天庭作对——”小猴子越说哭得越厉害,两只毛茸茸的小爪子捂着眼睛再不肯拿下来。
三只眼的坏人——是说二郎仙君?趁着人家大王不在就烧了人家的山毁了人家洞府,欺人太甚了。或许根本没有宴请功臣的香喜散,一切都是虚妄。天庭想要的只不过是消灭花果山这个潜在的威胁,断了大圣所有的后路。
大圣立刻咬紧了牙齿,捏紧了拳头,指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还有别人活着吗?”听得出,他正努力保持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些,努力压抑即将爆发的情绪。
“马元帅带着我们躲在山涧里,还有几个躲在石桥下,他们回到水帘洞去养伤了——芭将军叫我们几个小个的出来找同伴……半天了我一个也没找到……呜呜,大王……”小猴子哭得连眼泪都哭不出来了,喉咙干干的一边抽泣一边咳嗽。
“我们走。”大圣回身吩咐一句,便领头往山上走去。
一挂瀑布垂在山腰,本是十里奔腾鸟语花香之景,此时却落木萧萧尽显悲凉。百里焦土、横尸满地,这样如噩梦般的地方,我实在不能将它与想象中的那个鸟语花香的花果山重叠在一起。
我真的与他到了这个地方。
曾经饱满的桃子掉在地上,被烧了个黝黑。便如同我们来时的欣喜彻底被纵火之人踩碎,再不得翻身。
小猴子坐在大圣肩膀上望着前方,快行至那瀑布近前,它一下子窜到地上,蹦跳着跑到一块巨石旁,将几块碎石挪开,从里面取出一片很大的叶子,又蹦跳着跑回来递给大圣。
大圣将那叶子握在手里看了半晌,最后递到我面前,道:“穿过瀑布时当伞撑着,省的衣裳湿了。”
我接过那大叶子,看了看他们几人,于是蹲下伸出手与小猴子道:“我抱你,一起进去吧。”
小猴子怯生生地看了看我,又抬头看了看大圣,最后还是缓缓地走了过来,一窜落在我怀里。它的身子仍是抖的,不知是恐惧所致,还是始终在抽泣。我很感激它会松下心防来信我这个外人,于是将它搂紧,跟着大圣穿过了瀑布。
水流湍急,进去时还是湿了裙角。瀑布的另一边是一座鬼斧神工的铁板桥,锈迹斑斑,可见岁月侵蚀过的痕迹,却不知是哪路散仙在此隐蔽处做了如此修饰。铁板桥的尽头是两扇半圆石门,门上有牌匾,上书“水帘洞”三字。
石门缓缓开启,里面的情景依旧叫人心寒之极。大大小小十几只猴子互相包扎着伤口,有的一瘸一拐,有的烧坏了眼睛。而前前后后忙活着的是一只看起来年长些的猴子,想必便是小猴子口中的马元帅。
而在大圣现身后的一瞬,所有猴子都滞住了动作,接着,不顾身上的伤口围了过来,在地上跪成一个圈,哭哭啼啼地喊着大王。
在我印象里,猴子一直是天真调皮、上蹿下跳的样子。可面前这十几只,经历了这样夺命的大火,一个个变得老气横秋,脸上只有忧愁。
“大王,你回来便好了,你回来,我们便再不用怕那天庭——”马元帅左肩的猴毛全部被烧光了,露出一片焦黑的皮肤。他老泪纵横的脸上闪过一丝欣慰的神色。站在他们面前的这只猴子,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与寄托。
然而大圣却久久没有答话。他缓缓举起右手,法印立刻窜起火苗,映在他发着猩红光芒的眸子里。
“大王……”马元帅是个聪明的,立刻便会了意。他伸出长长的手臂想去拍一拍大圣的肩膀,胳膊却在半空又收了回来,换为重重地叹了口气。
大圣木讷地放下手,缓步走到洞里正中那个石凳上,慢慢坐下,所有的猴子都默契十足地靠两边站好。
“还好还有你们……”大圣阖上眼睛,昏暗的烛光下,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俺以为天地间只剩俺一个……”
我与白龙对视一眼,我们并没想到大圣一开口说出的,竟是这样的话。
不是“俺一定会替你们报仇”,也不是“俺要将那二郎神打成肉酱”,而是“幸好还有你们”。
☆、离去
月亮高高地挂在空中,月华肆意洒下,穿过被烧枯的树枝,在地面留下破碎的剪影。夜间的花果山一片死寂,只剩下水帘洞外湍急瀑布的水声。
白龙驮着大圣仔细检查过了这山头的每一寸土地,只找回了六只重伤的猴子。
龙形的敖烈在瀑布下汇聚的潭水里静静地休息,龙须在水面上有规律地飘动着,是一片沉静的景象。
我抱着膝坐在洞外的铁板桥上,望着站在最高的一棵大树上的大圣,心便如同被剜去了一般。这一站便是两个时辰。我不知该说些什么,也无法揣度他的想法,我只怕他忽然一跃便不见了,又恨自己想要独占他的想法太过自私。
洞里传来猴子们微微的鼾声,饱含疲累。
而大圣便如一座不会哭也不会笑的沙雕,仿佛一触即溃。这沉默压抑得令人几近崩溃。
我微微叹了口气,将脸埋在手臂间,想着可能要这样呆着一整晚了。然而没过一会儿,身边传来窸窣的响动,大圣已经轻悄地落在我身边。
他两手放在身后撑着石板桥,棍子搁在一旁,上面还挽着红绳系成的花。依旧是翘着二郎腿,表情却褪去所有的戏谑,挂上浓浓的愁色。
所有的退路都被封死了,真可谓天道无情。
“此山山势已尽数被破,如今再不是那仙灵宝地,反成一片百里凶土。”他的目光落在远处,语气冷若寒潭。月光凛冽,似霜如冰,打在这片仍然冒着灰烟的焦土,更显得荒芜与悲凉。一片月辉毫无温度,仿佛不曾含着对世间死伤的半分悲悯。
“大圣……对不起,我从不知……”这话要我如何说出口?从不知天上神仙看似冷若冰霜,实则心肠歹毒?
他却并未理会我的欲言又止,反而抬起手在我头上摸了两把,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手指顺着发丝滑过的动作,“芝麻,你的头发像南蟾部洲市集上卖的绸缎衣服一样。”
“诶?”我下意识地在后脑摸了一把,自从龙宫回来便没有洗过了,不知他为何会有此一言。而且像丝绸就说像丝绸,为何非是南蟾部洲的——
“那猴子本是东胜神州来的,自己做了个竹筏,竟是一路飘到了南赡部洲。刚到那时,四脚走路,也不会说人话,筷子也不会用。后来他捡了一身衣裳,学人礼,学人话,不出几月,竟也同人一般直立行走,通得人情世故。”
老叫花的台词突然回响在脑海。南蟾部洲是他初入这盛世红尘的地方吗?南蟾部洲集市上卖的绸缎衣服——是他第一次有衣蔽体?
毛茸茸的手指划过脊背,透过薄薄的纱衣在肌肤上游移,我忽然酸了鼻子。认识的时间这样短,为何便有一种浓浓的离愁掩在心尖?
他收了手,伸向我的脸颊。我微微偏头靠过去,他却在指尖碰到后将手缩了回去,须臾,复又将整个手掌覆在我的脸上,用那长着老茧的手轻轻摩挲着。
“没有毛的,像是油桃吗?软软的油桃?”我挑起眉毛用力地睁大眼睛,让微凉的夜风风干眼中的水雾。
“软桃不好吃。”他轻轻在我脸上捏了一把,道:“像鸡蛋。剥了壳卧在面汤里的。”
我被逗笑,咧着嘴轻笑出声。他也咧开嘴角,露出几颗尖尖的獠牙。
对视着凝望了许久,仿佛彼此的心事尽数心照不宣,我收敛了笑,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圣,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
你能不能不要去报仇?我将酸意伴着风吸进鼻腔,终是没将后半句说出口。
他眨了眨眼睛,把我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道:“快睡吧。”
我在他肩上微微颔首,阖上眼睛。淡淡的水波自桥下的水面一圈又一圈地荡漾开来。花果山上的日出会是什么样的呢?明年,这里会不会结起碗口大的桃子,脆脆的,咬起来便咯吱咯吱的——
一双温热的唇印在眼角,我按下心来,沉沉睡去。
第二日醒来,大圣果然已经不在了,连留书一封都没有。白龙任由我枕在他软软的肚皮上,尾巴撑在半空着替我挡着阳光。几只小猴子倒吊在树上,望着被炽阳洗礼的这片大地,嘴里发出吱吱的叫声。
“凌书,你醒了?”白龙自地上支起上身,舒展了一下筋骨。
我站起身,他立刻化为人形。
“大圣呢……去天庭了?”我用手挡着阳光抬头看了看。淡淡的云丝在碧蓝的天空缓缓浮动,再不见一丝阴霾。
白龙没说话,蹙着眉叹了口气。
我一时困惑不已:“他肉体凡胎的,也没有筋斗云,怎么去啊?”
“他自有他的办法。”白龙苦笑一声,道:“毕竟——毕竟他是齐天大圣啊。”他的表情一如之前上天庭状告大圣的四海龙王与被勾了生死簿的铁笔判官,带着一丝钦佩与深深的无奈。
“他想去烧二郎庙?还是供奉老君的道观?”顺着当年大圣闹天宫的思路,我一下便想明白了他的打算。“白龙,可不可以请你……”
“凌书。”话音未落,他便急切地开口打断:“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脱离凡尘这些俗事。与我去西海吧,在那你可以无忧无虑地,完全不用再管天上那些事了。你下凡前你师傅不是也没有逼你一定在凡间做成些什么吗?你可以选择做一个凡人,生老病死,淡入轮回——我会找你的每一世,叫你一直无忧无虑地——”
“可我想去救他。”心中更多酸楚,我吞了口口水,道:“没有事情比这更重要了。他一人上天,可是没有任何胜算的。况且——”
“你有几条命可以赔给他?”白龙伸手箍住我的双肩,道:“凌书,人死了,变了鬼,再入轮回井便什么都没有了。你什么都不会记得。没有大圣,没有芝麻,再落生便是一个新的凡人了。你愿意这样吗?”
“师傅会帮我的,他不会褫夺我性命。”嘴上虽这样说,我的底气却并不如方才那般足。我终是抬起头望着白龙,道:“若不做点什么,终我一生,心里都不会得一刻平静的。曾有人跟我说这样的话。如果我今日求他以当日之心谅解我,他肯吗?”
白龙凝望我许久,终于点头,道:“你在这等我,我去。”
未等我回答,他在一道白光中化为龙形,蜿蜒着朝天空飞翔而去。
“凌书,放心,我定好好护着他。”
若我也还有仙身便好了。纵是术法不精——我瘫坐在地上,忽然怀念起不久前在天庭上早课的时光。那时小师弟也还在,每天坐在我身后,每当我回答错了师傅的问题便笑得放荡——
小猴子不知从哪里蹦了出来,几下爬到我的肩膀上,也朝着远方抬起头。
“放心吧,你们大王过几天就回来了。”我拍了拍他的头,不再说话。
花果山鲜少有果子了。每日进餐,都要几只猴子跑到很远的地方才能摘来几个酸涩的。索性的是猴子们的恢复能力都很强,不过几日,重伤的便能下地走动了。
天上却迟迟没有消息。
终有一天,花果山上空忽然风起云涌,天雷滚滚。层层乌云交叠,我却看不到里面的样子。听几个浣纱的仙女说,那日大圣逼退十万天兵天将,二郎仙君与他斗变化亦未能战胜。后老君丢了个金刚琢,琵琶骨锁了尖刀方才带回天庭。上了斩妖台,绑了降妖柱,雷打火烧,挨了道道酷刑。今日莫不是重蹈覆辙?可那日的齐天大圣身如玄铁,如何似今日这般落魄?
五脏翻江倒海似的难受。猴子们先后自水帘洞里跑出来,一同望着天。
“你们能看到什么吗?”我转头望向身旁的马将军。
他摇摇头,也不说话,直立着身子目不转睛。
一定是敖烈,敖烈在施术法——我如此安慰着自己。可若动了术法说明已经一言不合动起手来。敖烈加上大圣亦未必是对手,这可如此是好?
正想着,天上雷声更盛,明明是日过三竿,天上却黑如永夜,只有一道道闪电撕裂云层,透出些亮光一晃而过。
焦急时候,一个陌生的男声自身后传来:“这……花果山这是怎么了?”
我回头望去,只见一巨大的鹏鸟呼扇翅膀轻轻落地,金翅鹰爪,一双眼睛铮亮有神。落地后,他便迅速收了尖尖的喙化为人形,是个俊朗的金衣男子模样。
未等我开口,金衣男子便垂首问身旁的猴子道:“这位是?”
马将军几步上前,道:“他是俺们大王的朋友,曾是天上的仙子,叫芝麻。鹏三爷,你怎么来了?”
大鹏蹙眉道:“许久不见七弟,甚是想念,便来看看。”
“他是咱们大王六个结拜兄弟中的一个,混天大圣鹏魔王。”小猴子仍在我肩膀上,低声提示着。
“失敬了。”我仿佛看到救星,加快语速道:“二郎仙君恐怕一把火将这里焚为灰烬。大圣他上天庭了。此时吉凶未定。大鹏,你可否带我上去看看?”
☆、终于走到这一步
“这——”大鹏面露难色,抬头望了望乌云蔽日的天空,道:“风起云涌,天庭恐有巨大变故。现在贸然上去,有很大的被擒的危险。我听山上的友人们说见花果山生了灾劫,方才飞来一探。如今花果山万物凋零,山势凶恶,先保住活下的才是要务。”言罢,他摸了摸自己的右臂,我才看到,那上面有一道很长的丑陋的伤疤。
“我曾与他们打过交道。天上的神仙个个不是好惹的。”大鹏的眼中仍有忌惮之色。他望了望周围残兵败将一般的猴子们,道:“不如等我去打探一下,你在此处照料猴儿们,可好?”
“不行。”我连忙摇头,道:“白龙就是这样说的,去了到现在都没回来。大鹏,你只把我带到云端便返回就好。让我求求师傅,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他蹙着眉思忖了一会儿,问道:“你师傅是天上哪一位?”
我忙答道:“清渊上仙。”
“清渊——”一双浑圆的眼睛紧紧眯了起来,他露出狐疑的表情,仿佛我的话尽是谎言一般。
我赶忙解释道:“师傅他老人家在天上并不担任什么重要的仙职,因而你没有听说过也很正常。但是师傅道法高深,已有几千年仙龄,也许他会有办法的。”
望着大鹏的表情渐渐有些松懈,我强调道:“若有危险,你放下我便走就好,拜托了,我只想上去看看……你与大圣这样多年的交情,花果山出事你最快赶来,一定有办法把我带上去的,对吧?”
大鹏又犹豫了很久,终于阖上眼睛点了点头。他伏在地上一声鸣叫,立刻在一团黄光之下变回巨大的鹏鸟形状。羽翼舒展,山头上顿然起了大风。他那翅膀通体金黄色,发着淡淡的光芒,每一根羽毛皆是精致无比、光滑油亮。一个展翅,那翼展竟有好几丈长。一对眼睛亮而有神,一对金黄色利爪有力地抓在地面上,堪比龙爪。
猴子们见状像是被打足了气一般,一个个叫喊着“鹏三爷好变化!”
大鹏又是一声嘶鸣,将翅膀搭在地上,传音道:“芝麻仙子,请爬到我背上罢。”
对于猴子们误以为我的名字就叫芝麻,我实在无奈。大鹏的声音铿锵有力,又十分圆润悦耳,我心里也稍稍有了底,踩着他的爪子上了翅膀,一路轻轻抓着羽毛行至脊背,踩稳了脚下便抓着他颈间比较软的几缕绒毛,道:“我们出发吧。”
“仙子请坐好了罢,天上神仙各显神通,吞云吐雾。我们少不了的上下飞行,左右急转,莫要从九天跌下来。”大鹏话音刚落,未等我答话,他足下一点,便于顷刻间腾翔空中,一对翅膀虽庞大却有力,在空中一旋便上了云层。
起初见他真身,只以为与西海小岛上的金蟒一般,浑身是纯纯亮亮的金子镀成的,笨重得紧。可坐在他背上才知,他身形极快,对于这样庞大的体型来说,轻巧得就像一只云雀,在云层中左躲右闪,几次振翅便到达一个我根本无法到达的高空。我不敢回首看地上的猴子们,只觉得身在云中,恐他一个旋身便要跌下去摔个粉身碎骨了。
正在这时,咔嚓一个响声,一道惊雷自天而落,冲着大鹏的右翅打来。他一个腾转,堪堪躲过,未等我舒口气,又是一道。空中乌云层叠弥漫,能见者不足大鹏一个翼展的长度。我紧张地望着前方昏暗的云层,生怕下一瞬里面便蹦出个什么将我们击落。
然而大鹏左躲右闪,每次皆是有惊无险,我们很快便上行到了云层的尽头。我的注意力正集中在快要被突破的云层中,□□大鹏忽然瞬间不见。我刚要惊呼,嘴巴却被一双温热的手捂住。大鹏化为人形,左手托着我的身子右手捂着我的嘴巴,在我耳旁轻声道:“已到两重天,莫出声。”
我连忙噤声点头,他才将手从我嘴巴拿了下来。我回头看去,他虽还是人形,背后却生出一对美丽的翅膀,缓慢地忽扇着保持我们的高度,并一点点地带着我上升。
倏地,头顶碰上了一层软软的东西。下一瞬,随着我们身形上移,那东西好像忽然被顶破了一样,我俩从层云中探出头来,我却见到了最不愿见到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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