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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穿成潘金莲怎么破-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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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怪命中注定,谁让他们辖区离梁山太近,随着“水泊草寇”的日日崛起,周围的县市也都开始感到不太平。
  朝廷倒是拨了额外款项,让他们养兵养将,加固防御,抵挡贼寇。有人照做了,自然还有那么点儿底气,梁山兵马见了这等有防备的地段,也都节省精力绕着走;而有些地方官呢,习惯使然,这钱下来,怎么也得自己过过手不是?——过去的赈灾粮款,朝廷也没怎么追究嘛。梁山周围那么多州县,怎么就那么巧,能打到自己家门口?还是到手的真金白银更实惠。
  阳谷县知县属于后者。当他意识到那万分之一的“运气”砸在自己头上的时候,当场突发半身不遂,谁也扶不动。最后是让几个衙役架着来的。
  武松与那知县许久没见,此时不言语;旁边身经百战的李逵哈哈大笑:“没你娘鸟兴,俺们梁山破的城池多了,投降时人人都这么说!你们这些狗官,这时候想起爱惜百姓了,早干嘛去!”
  说得也是。但凡被梁山锁定的目标,无不心惊胆战草木皆兵,生怕哪天屠刀落到自己头上,因此早就想好的这番投降说辞,梦里都念叨呢。
  李逵说完,一声大喝,板斧举起来,就打算给这些狗官来个干净。几个官兵魂早就没了,全身如筛糠,看着这个传说中的黑旋风,不知是谁滴滴答答尿出来,一股子味儿。
  斧子没落下来,武松连忙架住。李逵一瞪眼,“怎的,你要抢这个功劳?”
  在场诸官经历一生一死,磕头如捣蒜,连叫:“饶命!”
  不知是谁认出了武松,连忙磕头换了个方向:“武都头,武都头,当年的事,我们都是……身不由己,身不由己,还请都头大人大量,宽恕则个!”
  武松不慌不忙地说:“李大哥且等一等。有些事,要着落在他们身上。”
  李逵朝地下啐一口:“哼,还杀不痛快!”
  牛眼一瞪,似乎是在脑子里排演一遍杀人,先过过瘾。底下知县都快吓晕过去了。
  那边梁山军队忙着去搬阳谷县的库房,武松坐在日头底下,闭目沉思。秋风萧索,旁边是一串跪着的,簌簌发抖的时候,衣料的摩擦声清晰可闻。
  那知县首先耐不住死寂,抖抖索索地小声开口:“武都头,壮士,当初你……你为本县打虎除害,我们上下都十分感激,这才越级抬举你做……做都头,也是缘分一场……今日……今日……”
  武松冷笑一声,话说得毫不客气:“所以知县大人对我倒是知遇之恩了?可惜武松江湖性子,不稀罕什么都头。”
  知县忙道:“是,是,都头现在是梁山上大王,自然不稀罕……不稀罕我们小地方……”
  武松一声断喝:“废话少说!你也知道我方才为什么留了你们性命。当年我哥哥的案子,内幕究竟如何,你给我原原本本的说出来,错一个字,我也不多要你的,就留一根手指头吧。”
  知县肠子都悔青了。当初见这年轻人谦恭有礼,像是个肯干活卖命的,留着使唤,自己衙门里也有面子;早知他一身强盗土匪习气,当初就是那大虫窜到他府衙里,也万万不敢劳动他的拳头了。
  到底是有功名的读书人,脑子转得快。唯唯诺诺一阵,也想明白了,这人是纯寻仇来了。
  “不干下官事,都头你也知道法度,当初是夏提刑监着,下官也没有拍板的资格,是……是大家一起决议的……”
  武松眼一扫,夏提刑不在,想必是人比较机灵,听闻梁山大军来攻,提前脚底抹油。一个眼色,三个小头目当即分头去搜了。
  接着问那知县:“你休诓我!我如何不知什么鞫谳分司、差官别推,你若问心无愧,何惧一讲?”
  知县抱着一丝希望: “陈年旧案,下官也记不得许多……那案底,都在县衙……县衙里,这会子怕是已经给……给你们那些大王们烧了……”
  武松冷笑,不说话。知县冷汗滴到地上,又被寒风吹了个干净,抖个不停。
  过不多时,几辆大车辘辘的赶过来。几个小喽啰跳下来,禀道:“大哥,兄弟们也不识字,整个县衙里,带字儿的,都搜罗在这儿了!”
  车里面搬出一摞摞的陈年字纸。武松看也不看,手一指,“找。”
  知县哭着脸,和几个笔杆子一道,一张张的看过去。
  武松静静等着。一阵喧哗由远及近,却是那夏提刑打扮成小兵,在几个都头衙役的护卫下,没命往外跑,几个梁山小喽啰提刀追在后面,叫道:“要命的就站住!”
  武松飞身抢上,一手一个,抵抗的就全都给甩飞了,落在地上哎唷哎唷的叫唤。夏提刑脸色煞白,却没倒,指着他,手指颤着,叫道:“千刀万剐的强盗贼寇,反骨,人渣!当初知县大人就不该提拔你!”
  武松就当是耳旁风,神色间有些意兴阑珊。
  照李逵的意思,这些人直接砍了就行,不怕麻烦的话,碎碎剐了也无所谓。但他日思夜想的报仇对质,今日真正实施起来,没什么预料中的快感,反而只是像完成任务一样,有一种希冀速战速决的烦躁。
  武大案子的卷宗终于找出来了。当初的供词、手印,官府留底备案的休书、甚至还有当年武大迎娶潘氏的登记备案,从清河县调来的。当然,有些环节莫名其妙的缺失,留下的部分,也不乏密密麻麻的各种修改涂抹。武松固然从未见过,当时的潘小园作为“被告”,也是无缘得见的。每看一眼,都是提醒他,对他恩重如山的大哥,当年是如何死得不明不白,而他又是如何无力改变这一切。
  当然,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也都不得已浮出水面。西门庆如何行贿,四家邻舍如何拿好处做假证,该走的程序如何全都被草草敷衍——他还发现,武大的案子不是独一份,这么多卷宗一曝光,这几年被官府和富户联合坑惨了的百姓,加起来怕是又能组一个梁山了。
  “还有什么说的?”
  不是说给他听,而是用这种方式还他大哥一个清白。他要让大哥平反昭雪,他要告诉所有人,当年的案子是冤案,他哥哥从来没有起过害人之心。
  于是纸笔递上去,“写下来。”
  知县愁眉苦脸,知道这一笔下去,流传在外,自己的名声可就彻底无可挽回——哪怕他现在就撞到武松刀尖上自杀呢,好歹也能全一个“抗击贼寇、为国捐躯”的名节——奈何腿肚子软,哪有那份胆子!
  武松刀子反而往前一递,作势一砍,知县马上没话了,抖抖索索写起供状来。
  卷宗上涉及的其他人,此时也被一一从县里带过来。不正当竞争的狮子楼老板、开纸马铺的赵老爷子、银铺姚二郎夫妇、贞姐的爹、买梨的郓哥、茶坊王婆——倒都还在县里安居乐业。一群人让梁山军马赶羊似的赶过来,扑通扑通全跪下了:“大王饶命……”
  王婆哭得最凶,平日里一肚子气冲山河的骂人话,眼下全都化成了委委屈屈的低声下气,一个劲儿的说:“武都头啊,不干老身事啊,当初都是那西门庆出的主意,让老身接近你嫂子,老身想着大家本来都是邻居,这个……那个……不是老身乱说,你嫂子本来也不是什么正经人,说不定也早有害人之意……”
  那天众目睽睽之下看到武松把他嫂子劫走,之后就杳无音讯,传言在梁山泊当了大王。王婆想着,那小媳妇多半早就让他杀了,死无对证——听闻那梁山泊上的宋大王,不就是因为杀了个小媳妇,这才落草为寇的吗?
  “——是了,这都是那潘氏和西门庆的主意,跟老身没关系啊……”
  不提还好,一提点了火药库,眼一瞪,“没你说话的份!”
  王婆只剩干嚎了。像郓哥就比她聪明,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只等武松过来问的时候,才红着眼圈答一句:“那天西门大官人的人让小的去县衙作证,许诺给两贯钱。小的……没去。”
  武松不紧不慢地盯着他。小猴子有点受不了那目光,开始发抖,寻思要不要把挨了贞姐揍的事情说出来。
  这时候另一队小喽啰来请示:“大哥,找到令兄长的墓了,要不要兄弟们迁到梁山去?”
  武松思绪暂时被打断,想了想,摆摆手。
  “不用了。清河县,寻个好风水的去处便行。等我回来,亲自去办。”
  “忠义祠”倒是还有他哥哥的一个牌位。但他想着,武大一生懦弱,若是听闻自己在梁山上亡命,多半会吓得魂不附体;要是把他迁到梁山去,怕是他做鬼都不得安生了。
  重重叹口气。
  况且,武松自己也拿不准,到底有多大可能,会一辈子都住在水泊梁山上。
  在刀子的威胁下,所有人都效率奇高。旁边的小喽啰再凶狠狠地吓唬几句,大伙就都把当年的情况回忆起来了,还原得丝毫不差——若是谁敢说假话给自己开脱,旁边的左邻右舍就会立刻戳穿。
  最后,知县大人泪流满面地写着“供状”,看着旁边一排刀斧手,似乎已经预见到了下场。哀求道:“武都头,你……我们做官的确实不是包青天,但做官哪有这么容易,你自己看看,你哥哥但凡聪明一点儿,也不至于闹到最后那一步啊!”
  武松冷冷一句话:“我哥哥怎样,用不着你再来评判。你熟读大宋律,你自己给自己判一个,做过这么多亏心事,按律该如何处置!”
  那知县没想到强盗居然也讲理。颤着手,指着另一沓卷宗,小声说:“按律当……当斩,但下官这几年的……政绩、政绩……也是有那么些儿的……若是当今圣上来判,能将功折……折那么一点儿罪……”
  武松反倒被逗得笑了。人命当做筹码来买卖,也亏他想得出来!
  转眼看夏提刑,厉声道:“你呢?”
  夏提刑还满口贼寇强盗的,语气强作出强硬:“今日你杀也好,剐也好,我们……是因公殉职,死在贼寇手里,留得一世清名!”
  这些积年冤案及“供词”,怎么也不会让他们拿到金銮殿上去吧!
  “天下官吏,谁不是这样!谁不知道,当今世上,廉吏十一,贪吏十九,人人如此,不光夏某一个,要杀,杀不完哪!”
  还算有些骨气,响当当的真小人。武松微笑:“总得有个起头的不是?”
  夏提刑满面沧然,捡起地上一柄刀,颤颤巍巍的凑到自己胸前,怎么也不敢下手。
  武松突然说:“慢着。”
  夏提刑如获大赦,赶紧把刀扔掉,洗耳恭听。
  武松转头吩咐军士:“这些人,押回梁山去。”
  几个当官的听了,都是喜出望外。死罪换成“充军”,倒是十分可以接受。可转念一想,脸又白了。听闻梁山上都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大王,这要上了山去,死法如何,可就想也想不出来了。死后还多半会让朝廷冤枉一个“通匪”的罪名。
  一群小老百姓更是魂不守舍,赵老爷子当场就有要中风的迹象。王婆早就滚地上起不来了。
  传闻梁山上大王还有喜欢吃人肉的。这要把他们都押上山去,不会是要……
  武松淡淡的继续道:“去梁山,让他们向我大哥的牌位磕头谢罪。那边还有个冤狱的当事,也让他们给她磕头去。”
  一堆人正愣着,远处忽然飘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好像落叶打着旋儿,落在他身边:“不用麻烦了,在这儿就行。”
  武松蓦然一回头,见到个熟悉的聘婷小身段儿,流苏坠子杏黄鞋儿,隔着老远,朝他笑嘻嘻打招呼呢。后面站着一群黑压压的人。
  他暂时放下眼前一串官民,起身过去,声音里掩饰不住惊愕:“你怎么来了?知不知道……”
  她当然知道这是交战的地方。既然她下山,那必定是得到了领导层的许可,那么必定会有足够的安全措施。武松瞬间便想明白了,信步走过去,潘小园身边几个护卫朝他躬身行礼。
  声音柔和了些:“你来干什么?”
  对面还没答,斜里一个爽朗的女声哈哈大笑:“哟,这就瞧不见我们啦?”
  孙二娘。武松不是没看见,但孙二娘出现在这里,显然比潘小园出现在这里要合情合理得多,于是没顾得上。
  他也懒得解释,跟孙二娘,还有她身后的张青,都见了礼,孙二娘才说:“大名府是块硬骨头,宋江哥哥派戴宗、时迁去勘察一番,说朝廷刚派了增援过去。他们增援,咱们怎不能干看着不是?就又遣了十几个兄弟,带下来五千兵马。我们这队先来和你会合,后面这些人,回头全归你指挥。”
  转头看看旁边,又放低些声音,笑道:“至于你家嫂子么,跟我一个帐,多她一个不多,这千八百梁山军在旁边护着,铁桶都没我们这儿结实。”
  “嫂子”两个字咬的格外重,不怀好意。
  武松假装不认识孙二娘,目不斜视绕过她。
  孙二娘白了他一眼,非常贴心地自觉让开,带着后面的小喽啰退后一里地,就地休息吃干粮。她身边的亲随小弟扯出个临时帐子,把几个梁山头目隔起来。
  武松这才发现,来增援的居然还包括王矮虎。此人神色萎靡,面容倒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少了几撮胡子。远远的跟大家隔开,擦自己的刀,偶尔冲亲随小喽啰发几句脾气。
  武松不禁莞尔,随后心里有数。王矮虎惨遭摧残,武功到底未失,但士气显然是十分低落。连他都派出来增援,那梁山可算得上是倾巢而出,说明了宋江对这场战役何等重视。
  但若真是身上缺了部件儿,武功怎么也得打个折扣吧!
  潘小园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大约知道他想的什么,扑哧一笑,悄悄的告诉他:“这人出来打仗也好,正好可以搜寻搜寻什么武功秘籍,说不定能练成奇功呢。”
  武松随口问:“什么武功秘籍?”
  “葵花……”说一半,赶紧住口,自己偷偷笑两笑。这年代大约还没这玩意儿呢。
  武松也道她是玩笑,问她正事:“来做什么?”
  潘小园没怎么见过这种行军打仗的场面,尽管是跟孙二娘一路过来的,但几天里都是赶路;看到武松这边的部队生龙活虎,刀是刀枪是枪的,免不得有些局促腼腆,小声说:“你说要来打阳谷县,我想了几日,还是放心不下,过来看看。”
  武松失笑。放心不下什么?他来这一趟,基本上相当于石头砸鸡蛋,唯一可能出的危险,就是不小心栽进县城外面小河沟里。
  她不至于这么埋汰他。再一想,明白了,更是哭笑不得。这是怕见着血流成河的场面呢?
  他简略地解释了一下方才发生的事情,说:“跟当年冤案有瓜葛的,都让我找来了。你来得正好,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要干什么我就当没看见。”
  但见对面那位却没有摩拳擦掌的架势,反而还有点恍惚茫然的神色,混合着一点点畏惧和慌乱。
  可不是,她也给这帮贪官污吏害得不浅,要不是他提前赶回来,眼下不知苟活在哪个角落里呢。虽然以他武松的标准,她受的那些苦并不算什么,离打垮一个人还远着;但她一个娇娇柔柔小妇人,怕是连只鸡都没杀过,骤然间经历这种飞来横祸,没垮,眼下还活蹦乱跳的,他自己也觉得实在难得。
  还出神,听到一声小心翼翼的:“二哥?”
  武松随口道:“怎么了?”
  “你……要报仇的话……不会……不会要把那些人都杀了吧?”
  没见过武松取人命的样子,但理论上想想,以他的本事,杀谁不是易如反掌。潘小园有时候也觉得自己自欺欺人,这样一个秉性刚强的人,生来就是属于江湖的,跟一群亡命之徒混在一起,难道还能成佛不成?
  就连她隔壁那尊真佛爷,手底下也是有人命的啊。
  就算是她所经历的剧情和原著大不相同,晁盖老大哥终究没躲过生死簿的召唤。这让她心神不宁了好一阵子。
  眼下武松来到了复仇的边缘,她害怕,会不会哪天一觉醒来,发现周围死寂,一地人头滚来滚去,满身血污的武松正蘸着血往墙上涂鸦?
  一起这念头,浑身一个哆嗦,不太敢瞧他。


第127章 1129。10
  报仇,要把这些人都杀了么?
  武松心中不是没动过杀念,但见她还有期期艾艾的意思,不想她穷操心,很自然地拍拍她肩膀,直接堵住了下一句问话:“这你不用管。”
  感觉那肩膀后面的身子缩了缩。听她又艰难地吐出一句半是建议、半是提醒的话:“你大哥……应该也不愿意……看到你……太暴戾……”
  他忽然也手底下一僵。平日里这样觉得没什么,但眼下思绪回到阳谷县那会子,全身好像套上了无形的茧,突然又觉得一切都很不应该。
  于是他放手,规规矩矩离远了点,几乎是敷衍地跟她说:“我知道。”
  虽然直到她眼下不管是于法理上还是事实上,都和他那可怜大哥没什么瓜葛,但眼下旧案重提,尤其是亲眼看到她和武大那张“结婚登记”,他简直想他娘的狠狠扇自己一巴掌。
  那风光霁月的“婚书”,也让他彻底理解了她那奇怪的恐婚倾向。天知道她将这伤口藏得多深,过去,顾虑他的感受,一直未曾跟他明言。
  那也随她去吧,那公孙老道不是说什么,无为而治,不能强求么?
  往事看似如烟,却从未彻底消失过。
  在放任和自律间反复游走,稍不小心,就变得脆弱。
  先不想这些。他决定等回山之后,找萧秀才聊聊。不能找吴用,那人跟宋大哥穿一条裤子。
  气氛沉闷了许久,才听她陪着小心,问:“所以……能不能先让我去……嗯,跟那些人说说话?”
  问问那知县,当年到底收了西门庆多少钱;问问王婆,人人叫她干娘,她却为什么把自己当成随时能够出卖的粉头;问问那姚二嫂,为什么要对一个无冤无仇的女人阴阳怪气、落井下石;当然,问问贞姐的爹,把他亲闺女卖到丽春院那天,为什么居然还笑得出来。
  对了,如果有人知道西门庆到底去了东京何处,也不妨使些手段问出来,免得像现在这样,无头苍蝇大海捞针。
  尽管在梁山上的时日已经超过了阳谷县,从那个被报复贱卖的丫环变成了能使唤小弟的黑道大姐,但有些最初的记忆,哪是能轻易抹平的。
  武松不自觉地立刻点头,眉头间闪着些愧色,直到她转过身,撩起帘子出了帐,目光跟在她背后,被落下的帘子隔开。
  片刻之后,却听到外面“啊——”的长声尖叫,正是潘小园的声音,几乎撕破了音,带着哭腔,“不要——”
  武松全身一震,抄起刀奔了出去,看到眼前一幕,全身如堕冰窖。
  那一串跪着的人,此刻已经七倒八歪的横尸于地。几个小衙役倒在血泊里,知县身首分离,赵老爷子脑瓜被劈成两半,鲜血狂喷;夏提刑胸口一个大血窟窿;狮子楼老板脑浆流了一地;姚二嫂连同她怀里抱的男孩,已经成了两截四块,血流满地。李逵提起板斧,哈哈大笑,不紧不慢地砍掉了王婆那颗花白的头,朝胸口踹一脚,尸体慢慢倒下去。
  屠杀只用了片刻工夫。方才他和潘小园两人在帐子里默默相对,各想心事,他竟是丝毫没有注意到那一瞬间的异动。
  旁边的小喽啰见黑旋风行凶,纵然有那不忍的,谁敢多说一句话?
  而她潘小园在干什么?理智全没了,一面干呕着,一面疯跑,朝李逵大喊:“别杀……”
  李逵板斧一挥,喝道:“滚开!别妨了老爷的兴致!”
  武松腾身几个纵跃,赶上去,三分力,直接将潘小园推出两丈远,手里的刀直接迎上板斧,当的一声巨响,接口处迸出几丝火星。紧接着手上一轻,李逵的蛮力对上他十分的怒气,那腰刀是寻常之物,竟立刻断了。
  武松紧攥着半截断刀,眼睛血红,吼道:“李逵!你干什么杀人!”
  李逵倒是显得天真无辜,笑道:“兄弟手痒,见你迟迟不动手,帮你一把,放心,俺只是让俺着板斧发发市,功劳不抢你的……”
  武松牙齿咬得格格响,“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你也下得去手!”
  抽出腰间第二柄刀,抢上去直接便是拼命的招数。李逵赶紧板斧一隔,叫道:“啊哟!反正不是什么好人,那么认真干什么!唉唉,下次我让你杀不就得了……”
  再不说话,当头劈下去。
  李逵也怒了,须发戟张,板斧乱挥,骂道:“来啊,来啊,怕你的不是好汉!”
  这时候远处的人听到动静,见两个梁山兄弟居然开始性命相拼,个个呆若木鸡。张青一边拼命跑过来,一边远远喊道:“两位大哥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别坏了咱们山寨义气!兄弟先……”
  跑一半,看到那一地的血污尸体,喊不出来了,冲到一旁,直接吐起来。张青不是没见过杀人现场,但眼前这种犹如屠宰铺一般的场面,也大大超出他的承受能力。
  武松完全不想控制。论蛮力,李逵不输于他;论武功招数,李逵简直是三岁小儿。黑黑的脸膛上立刻见了血,再一刀……
  突然被拦腰抱住了,听得身后哭喊:“武二哥,停手!”
  板斧在纤手上方三寸处挥过去,一阵劲风。武松吼道:“你不要命了!退下!”
  那边张青跌跌撞撞的爬过来,也拼命将李逵往后拉,叫道:“李大哥,冷静,别打了!”
  李逵哇哇大叫,轻轻松松就把张青挣开了,顶了个跟头。张青爬起来,再拖住,孙二娘赶过来,一起把住李逵左右两臂,后面再奔来五七个小喽啰,一串人,糖葫芦似的粘在李逵身后,这才把他制动住,大家乱哄哄叫道:“两位大哥住手!别冲动!看在宋大哥的份上……”
  武松让潘小园死死抱着,甩不开,血红的眼睁得浑圆,风吹过,眼角淌出几滴热泪,死死盯着李逵,好像要将那束目光凝成刀子。
  李逵犹自不忿:“这群厮鸟自己找死,早晚是要杀,你急什么急……”
  “我不是要……”
  如果只是要取人性命,半夜三更轻装下山,捅死十个八个都不难!但他要的是事实,是证词,是他大哥的清白。
  也许只是盼着圆一个念想。但眼下,这念想,让两把板斧劈了个粉碎。
  背后还让她紧紧搂住,一鼓作气的杀意慢慢竭下去。听她带着哭腔劝:“别……别跟这人计较……不值……”
  李逵让人好说歹说,拉近附近军帐里喝酒消气。
  武松擦了把汗,这才意识到什么不得了的,翻过身,双手按住底下那双细肩膀,几乎是吼出来:“方才你怎么敢去拦我!对面是李逵!他的斧子不长眼!”
  潘小园又惊又怕,思绪尚且有点不清不楚的,眼泪流到嘴角,转着圈儿,顺着下巴滴下去。
  “你、要是你杀了李逵,你也活不了,你想过没?”
  梁山兄弟自相残杀,依军法便是滔天大罪。武松胆敢这么做了,回到梁山,谁都罩不住,能有个全尸,算是大伙顾念往日情分。
  武松何尝没想过这种后果,但李逵的所作所为已经触了他底线——用命来维护的底线。
  牙根咬得紧紧的。刀尖撑在地上,头脑沉重得支撑不住。颓然的,慢慢单膝跪下去,让冰冷的硬邦邦的土地,托住身体的重量。
  “大不了老子不在梁山混了!”
  冲动只是一瞬。豪言壮语说出来,便知道这话有多空洞。不由自主靠上身边那个柔软温暖的肩窝。她没躲,反而用力站直,让他倚着。
  他武松被全国通缉,难做良民,梁山是最理想的容身之处;当初不是想得好好的,在此栖身自保,顺便还宋大哥的人情债。宋江也不是没提点过他,梁山上鱼龙混杂,必定有他武松不愿交往之人,疏远便好,没必要跟所有人打成一片。
  再说,梁山上也不是没有志同道合的兄弟,有些人更是让他获益良多。相处了这么久,已经把一片小小水泊,当成了他的大半个家。
  更别提他身上那封密信,旋涡的中心,间接让晁盖送命的东西。梁山上谁肯轻易放走?
  若是说走就走,就算梁山方面不计较,他也免不得江湖上名声扫地,更别提,身边这个姓潘的女人,当初答应大哥要护她一条小命,若是就此暴露在江湖的腥风血雨当中,能撑多久?
  他刚想解释两句,说自己不过是头脑发热,让她别当真,却听她轻轻的开口了,声音颤抖中透着坚定:“又想安稳,又想率性,天底下哪有不要钱的买卖。你若是不愿委曲求全,要是真想打包走人,我没意见。你是有真本事的人,到哪里活不得,何必一棵树上吊死。”
  温言软语说出来,手搭在他肩头,旁人看不见的小动作,轻轻捋顺他的鬓发。
  武松全身一震。太阳从乌云的缝隙里现身,曲曲折折的一道光,透过眼帘射进来,劈开头脑中的混沌。猛然睁眼,抬头,定定地看着她。
  想问一句“那你呢?”终究没敢问出口。
  而是改口,说道:“不管怎样,此次出战,须得有始有终,不能将其他兄弟陷于风险之中。”
  脆弱转瞬即逝。话说到尾,最后一个字已经如铁般坚硬。扶着潘小园的肩膀站起来,指节擦掉她眼角腮边的泪,沉声道:“我去整合队伍,午时准点出发。”
  见她怔怔点头,又安抚一句:“以后不这么冲动了,你惜着点你自己小命。”
  然后不容她回答反驳,后背一推,给她带离了现场。
  视野重新变得高而宽阔,将周围扫一眼,地上这些红红白白的东西,他自己都不愿多看一眼,何况她一个拿不动刀的,方才奋不顾身的时候不觉得,现在不已经开始发抖了吗?
  不仅抖着,腿都软成面条了,走着走着便是一绊,“啊”的尖叫一声。
  武松立刻扶住,往下一看,一具滚在地上的身体,穿得破破烂烂,身上戴着些白孝,似乎是吓昏了,鼻孔还在出气,吹着地上的沙子。方才李逵没来得及杀的最后一个。
  他弯腰,将那油光锃亮的脑袋一扳,皱眉:“郓哥?”
  轻轻拍拍脸,郓哥如梦方醒,这才明白自己还在阳间,哇的一声就哭出来,变声的嗓子,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扑翻身便磕头。
  “呜呜,武都头……嫂子,饶命,饶命……小的真不是有意陷害武大郎……我、我是接了西门庆的钱,呜呜……可是、可是真没去,前一天晚上让那个姓刘的小丫头……呜呜呜,截住了……我也是惧怕西门大官人,其实不乐意的……嫂子以前待我那么好,我……呜呜呜……饶命,我给嫂子做牛做马,饶小的一命!嫂子救命,呜呜……”
  昔日那怡然自得满口马车的金牌销售,眼下灰扑扑的满脸是泪,说话不成调子。这番惊吓着实不小,只怕要做上半辈子的噩梦。
  武松用询问的眼光看看潘小园,得到一个肯定的眼神,这孩子说的多半没假。
  自私自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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