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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穿成潘金莲怎么破-第1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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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抬举。
不动声色环顾四周。秦桧家的这座小花园造得独具匠心,槐柳阴,野径斜,地面上一块块青石都是一般大小,眼见是用钱堆出来的;但一些理应放置奇石异花的地方,却临时给拔了下来,留下一个个不太和谐的小坑儿,又用寻常花草遮盖住。
而王氏夫人今天的打扮也可谓简朴之极:堂堂三品淑人,从面相体态上可见平日饮食富贵;而今天穿的是半新不旧棉布衣,全身上下连件金饰都找不到。
武松砸熙和楼的消息刚刚传开,看来秦桧已经迅速领会精神,坚决和铺张浪费划清了界限。这个简单的花园,以及花园里朴素的女主人,都勾勒出一种“澹泊明志,宁静致远”的生活态度来。
王氏见她左右四顾,又自嘲一笑:“本来想在后面大花园儿里请姐姐游玩一番的,那里修得可比皇宫还不差,谁见了都舍不得走——谁知拙夫却非要让我用这个小院子,不知他心里怎么想的!得,虽然寒酸了些儿,却也不拘束。姐姐莫要嫌弃。”
潘小园连忙说道:“不嫌,不嫌,这里幽静秀丽,足见夫人持家有道,品位上乘。”
口中客气,心里却乐得一颤。王氏夫人的城府,比她丈夫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三言两语,就把自家府上“比皇宫还不差”的花园给供了出来。
亭子里另有几位夫人娘子——李清照、方金芝、仇琼英、萧让夫人、花荣夫人、甚至孙雪娥,一个个赫然在列。孙雪娥怀里抱着她那小豆腐,一脸初为人母的幸福光晕,见了潘小园,笑嘻嘻打招呼:“六姐儿,你瞧我闺女胖了!”
看来秦桧深知枕边风的力量,“夫人外交”覆盖面还挺广。
孙雪娥自从那日政变惊魂,平平安安生了个孩子,简直成了老周家大功臣,被她男人周通带回去当菩萨供着,不知道怎么养的,眼下比当日生产之时又胖了一小圈。
对于生闺女的事,她已经不那么失望了。周通非常大度地表示,一回生二回熟,反正俩人年轻,还有大把时光,以后再给他生三五个儿子不就成了!
孙雪娥感激涕零,对自己的头胎闺女加倍疼爱。至于生孩子有多难多痛,孙傻大姐已经完全忘记了。逢人就夸口:“生孩子啥感觉?没感觉!刷啦一下……就像多年的便秘突然好了——爽快!你不知道我的娃有多大……”
潘小园则理所当然成了干娘。郓哥这个“干爹”非常自觉地主动退位,成了干舅舅。
大伙寒暄完毕,使女呈上点心果子,炉上煎了清茶。这些茶水点心也都是市面上买到的寻常货,便和普通富户款待客人没什么区别。
于是气氛也就十分随意融洽。众娘子闲话片刻,无非是恭维一下别人的服饰妆容,忧一忧国事,谈一谈持家,心疼一下自己父兄丈夫,盼着战乱早些过去。
王氏笑道:“前日我托娘家熟人送来些鞋样子,想着给守城官兵们做点鞋底子,也算是尽一份力。不若几位娘子来帮我看看,哪样最……”
正说着,忽然孙雪娥怀里一声尖叫,小豆腐不知是睡醒了还是饿了,扯开嗓子嚎啕大哭,打断了王氏的贤惠宣言。
众娘子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了娃娃身上。本来在娘胎里就给养得白胖,这阵子想必更是受到了精心呵护,哭起来中气十足,一下子把身边的几个人吓一大跳。
花荣夫人笑着评论一句:“还真是个不省心的——姐姐怎的不雇几个乳母照料,自己忙起来多累!”
大户人家里的子女,谁没三五个奶娘照顾。孙雪娥却不吃这一套。把小豆腐摇来晃去的哄,大大咧咧说:“我不放心别人!自己的娃儿自己照顾才像话,又省钱!我男人也说了,最好是吃娘奶,长大和娘才亲!……”
忽然听到琼英大大咧咧笑道:“喂,武家嫂子,花家嫂子,你俩可得抓紧点儿,啥时候生几个小的,给奶……给我们大伙玩玩?”
花荣夫人是小家碧玉,一瞬间脸红彻骨,低下头不说话。琼英小娘子年方十六,一身匪气,说话没遮没拦,想骂人就骂人,想聊生孩子就聊生孩子——倒不是她像孙二娘、顾大嫂那般老司机,而是纯粹无知无畏。
潘小园轻轻咳嗽一声,厚着脸皮接她一句:“这个嘛,也不能光指望我们……”
一圈已婚娘子笑得花枝乱颤,琼英茫然问道:“为什么?还要指望谁?”
生孩子的话题有越聊越荤的趋势,方金芝和仇琼英两个未婚少女终于不好意思插话,悄悄的聊上武功刀法了。
而潘小园留意身边,秦桧夫人王氏听到她那句“不能光指望我们”,却没跟着乐,而是脸上一抹愁云,迅速淡掉。
心中一动。平行历史中王氏膝下无子,秦桧又怕老婆,据说一直没敢娶妾生子,最后只能过继一子完事。看来早在此时,这件事已成为王氏心中的隐忧了?
不知道是谁的问题……
要是……要是能在这件事上做文章,譬如让神医安道全找找原因,治疗治疗,给他秦家添上五六七个熊孩子,秦桧家庭美满,是不是就……没精力搞坏事了?
这想法只是略略在心中过了一遍,自己也知道并非什么光明正大之举。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万一适得其反,秦桧为了他家熊孩子们的前途,变本加厉的上位害人,也未可知。
总之这个念头先埋在心里。抬眼一看,众人的注意力就依旧集中在初生的小豆腐身上。
李清照笑问:“可起了闺名儿没有?”
孙雪娥笑道:“小门小户的,哪有什么闺名!起了也不认得,也不会写!就叫大姐儿不就成了?”
琼英噗嗤一笑:“周大姐儿……”
余人见孙雪娥土得可爱,不好意思笑得太厉害。
过了好一阵,孙雪娥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身边人的文化水准,忙说:“是了,过去点心铺里那些招牌菜的名字,都是你起的!要不李、李家夫人,你也给我家闺女起个名儿?……啊哟!”
正得意着,眼见小豆腐腿儿一蹬,孙雪娥前襟尽湿,一股怪味儿从身上散发出来。周围众娘子无不掩口而笑,赶紧叫道:“快来人,快来人!”
王氏也忍俊不禁,连忙叫来几个使女,把孙雪娥扶到一旁换洗去了,好一阵才拾掇清爽了回来。
众娘子相顾而笑,话题又围绕在小孩子上。而潘小园虽然不太耐烦,但想到今日是来“知己知彼”的,于是眼光固定在王氏身上,不时的凑两句趣。
只听萧让夫人文文静静地笑道:“这小孩子的性格生来就定了的。像我家小女儿,生来便是不爱哭的,现在长到一十三岁,依旧是闷葫芦一个……”
孙雪娥一脸艳羡地听着。她家小豆腐俨然一个不定时爆炸的小炮仗,这一阵子晚上就没睡过整觉,眼睛下面一圈黑。
王氏也十分感兴趣,笑问道:“那男孩子呢?可不见得这么乖吧?”
萧让夫人笑道:“说来也怪,犬子从一生下来,却也是安安静静的,跟他爹一样……”
说着说着,却轻轻叹一口气。萧让一子一女都尚未成年,随军征战太辛苦,便还随着一些家眷,寄养在山东乡下一个相熟的私塾教师家,此时与父母已分别半年有余,不由做母亲的不思念;而潘小园也禁不住想她的小徒弟贞姐儿。当初离开梁山时,是把她和萧让儿女一同安置的。虽然时有挂念,也知道路途艰险,短期相聚不太现实。小姑娘聪明伶俐,又有人照顾,也不用自己太操心。
萧让夫人谈及自己儿女,神色黯然,其余娘子们也不免同情唏嘘。
而王氏却反而微笑:“夫人舐犊之情,实在感人至深。你既然想念儿女——且看这是谁?”
说着拍拍手,院门吱呀打开,两个使女牵着几个孩童跑进来。其中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直接扑到了萧让夫人怀里,齐声叫道:“娘!”
萧夫人惊喜交集,注目凝视好一阵,数不出话,流泪把两个孩子抱紧在怀,脸埋在儿子肩膀,整个人颤着,终于哭出声来。
而潘小园也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第三个孩子。贞姐儿嫌弃地瞟一眼身边痛哭流涕的萧家兄妹,做出一副“我最坚强”的表情,嘴角抽抽着,叫她:“六姨——”
啥也不说了,赶紧把孩子搂怀里,自己倒是眼圈红了,问候一句:“倒是没瘦。”
王氏起立一福,笑道:“外子前些日子与萧先生攀谈,得知诸位义士们有不少亲人尚在外地,唯恐乱离有失,于是派心腹之人星夜赶去,将几位小官人小娘子接了来,趁几日相聚的当口带了来。一路上跋涉辛苦,多有照顾不周,还请娘子们恕罪。”
潘小园揉眼看看。哪有半点“照顾不周”,仨孩子个头都蹿了不少,全都一身新衣新裤,连头发里的绳儿都是新的。小脸儿光洁鲜亮,没见半点疲态,一路上显然得到了贵宾级待遇。
而听王氏的口气,不仅这三个孩子被领了来,还有其他人的家眷老小,当初行军跋涉艰苦,因此狠心没带上的,此时也都让秦桧打听出来,帮他们骨肉团圆了?
这功德做的!这钱烧的!
赶紧朝王氏施礼:“娘子受累。”
而萧夫人更是感激涕零:“还请……还请转告秦相公,大恩不言谢,妾身无以为报……”
旁边的方金芝、琼英、孙雪娥等人,目睹一出亲人重逢的喜剧,也都唏嘘不已。孙雪娥抱紧她家小豆腐,想到生产之日恰逢城内大乱,险些九死一生,悄悄抹眼泪。
回府衙的路上,车子里便多了个小贞姐儿。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没多久,就把这几个月的经历抖落个干净。
开始和萧让的儿女一道,寄宿在萧让相熟的私塾先生家;于是也跟着天天蹭课,如今文化水平稳步提高。后来梁山大军迟迟不来接,虽然当初给得有抚养费,但几个孩子商量着不能给东家增添负担,于是萧小公子负责抄书,萧小娘子负责刺绣,刘贞姐儿负责下课后帮邻家茶肆算账,每人每天都赚得一丁点儿外快,算是“补贴家用”。此时战火尚未烧到山东,几个孩子除了不时想想亲人,想想梁山上的叔叔伯伯,日子过得倒也有滋有味。
后来秦桧派人接时,几个土匪窝里长大的孩子还不失警惕,用尽所有智慧,盘问了三五遍,直到人家拿出萧让的亲笔信,这才欢天喜地告别了寄养家庭,上了车儿。
秦桧派去的人对他们极尽谦恭,把几个孩子都当小相公小夫人对待,吃穿用度样样周到,恨不得每日晨昏定省的伺候。孩子们知恩图报,非常感激。
贞姐最后说:“那个秦相公是好人,六姨,你说我怎么谢谢他好?”
潘小园思索良久,答了一句冠冕堂皇:“既然他是为国分忧,那么你在东京城里,也为国分忧的办点儿实事——我这里正好有不少活计需要你帮忙。秦相公得知了,便知没有帮错人,必然喜欢。”
贞姐深信不疑,爽快笑道:“我也听说你们如今都是救国骨干。只要六姨吩咐,我便去做。但是,那个……”
“怎么了?”
小姑娘忸怩片刻,笑道:“这个……我……原本不敢提什么奢求,但……要是能有工钱……”
潘小园乐了,这孩子倒越来越有自己的风骨。
驴车儿声音辘辘,听着外面几声小贩叫卖,问一句:“要工钱做什么?是不是看上什么东西了,想买?”
贞姐再忸怩:“不是……那个……其实……萧小娘子提醒过我……到了、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得该,那个……有点……嫁……嫁妆……”
潘小园一声笑憋回肚子里。此时女子嫁人确实很看重嫁妆,想必在乡下私塾里度日的时候,没少被传统文化所熏陶。
“你多大了来着?”
“十……十四……”
放轻声音:“难不成瞧上谁了?——萧先生他公子?……”
“没有!”答得斩钉截铁,外加一声:“呸!就他!”
看来是互相看不上。潘小园感慨世事沧桑。想当年在阳谷县,初见这姐儿的时刻,瘦骨伶仃小耗子,让人怀疑她能不能活到十四;如今眼看是大姑娘了,开始操心自己嫁妆了!——这几年倒是养得面白唇红,大眼睛里透着精明能干,一副讨人喜欢的喜庆圆圆脸,下巴微微收尖。这副模样算不上国色天香,但起码不会嫁得差了。
心中叹了一会儿时光飞逝,笑道:“这个你不用管。等你出嫁的时日,我给你准备嫁妆,要多少有多少,保管压死人不偿命。”
两人名为师徒,看似隔着辈儿,但潘小园向来不把她当外人,说话也直率随意,贞姐早习惯她那没脸没皮的语出惊人了——当然小姑娘本人还远远没修炼到潘六姨的境界。
还是认真回道:“那可不行,我得自己攒,回头脸上才有光。”
自强自立,精神可嘉。潘小园于是不泼她冷水,笑道:“那好那好,你帮我做点文书算账的工作,我按师爷的职位给你支工钱。”
以她如今的权势,虽然算不上生杀予夺,但给出一个国家公务员的名额——刚好又通过了女子入仕的法案——易如反掌。
两人商议已定,车子回到了府衙,有说有笑地下来,立刻便有小丫环迎上来。见贞姐跟自家夫人相识,直接便当做小主子对待,也不问来头,殷勤接过她肩上的行李。贞姐连忙道谢。
潘小园指着面前的大宅院,十分豪气地宣布:“以后你住这儿就行了,三进的院子,几十间房,外面的随你挑。”
贞姐又谢了一声,亦步亦趋地跟她进去,从没进过如此恢弘大气的宅子,忍不住四处看,上到房檐鸱吻,下到花草树木,赞叹不已——和潘小园第一次进这府衙时一个德行。
土包子似的问一句:“这宅子是……六姨你的?”
“我跟武二叔俩人的。”自豪。
小姑娘吓一跳,现在也完全懂事了,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舌头打卷儿,好半天才想起来该说什么:“……恭喜。”
潘小园喜笑颜开,往里叫道:“二哥!你看谁来了!”
小丫环却说武松还没回来。倒是厅里有别的客人来求见,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府里没什么大户人家的架子,门禁也不严,但凡是自家兄弟来访,一律先请进去再说。
赶紧进去看,却是岳飞。等人的时候也没闲着,眼睛盯着厅中铺的那块大地图,手指头在底下乱划拉,正玩得入神。
见她进来,赶紧站起来叫:“师姐。”
又看到潘小园身边的刘贞姐儿,也依稀听见她方才在外面武二叔武二叔的叫,只道是谁家相熟的小辈,便拿出长辈的架子,朝她点个头,表示打招呼。
贞姐儿猛然见着个和蔼俊俏小哥哥,一张白脸儿刷的红透,不太敢看岳飞,讷讷的回一句:“见、见过……“
潘小园心里哭笑不得。辈分乱了,总不能让她也管岳飞叫叔吧?没差四五岁。
“呃,这位……嗯,小将军,姓岳,你叫哥哥就成……”
岳飞一脸疑惑,有些委屈。他做错什么了,一眨眼的工夫给降了一辈?
贞姐完全心不在焉,也没叫哥也没叫叔,只怯生生一个万福,也不敢瞧岳飞,眼睛直勾勾的,却是凝在他扶在地图上的那只手上,几乎是痴迷地瞧。
潘小园心中暗叫不好,扭头唤来两个小丫环,高声吩咐:“先带刘小娘子找个房间安顿下来,沐浴更衣吃饭,让她好好休息。”
第273章 包办婚姻
眼看贞姐儿失魂落魄地走了; 这边岳飞浑然不觉; 微笑告罪:“本来不想胡乱叨扰,但你俩都从早忙到晚; 我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在府上,也来不及遣人问,只好不请自来; 师姐恕罪。”
潘小园忙说不怪不怪; 让岳飞坐下; 招招手,命人端来几个碗盘壶盏:“吃点东西。”
如今这府衙上除了依照武松之命常备美酒以外,也按女主人的吩咐,各种小吃零嘴供应不断,给来此歇脚见面的兄弟们以亲切的家的感觉。只不过准备的都是寻常市井吃食; 什么煮胡豆、炸馓子、熏肉脯、凉茶汤; 加起来一天的成本微乎其微。其中茶水是“东京茶汤王”独家免费供应的; 给钱人家也不要。
岳飞这一阵子驻守南薰门外; 跟士兵同甘共苦,显然也没太多好东西吃。左手一个糖饼,右手一碗甜茶,含含混混地说:“谢师姐。”
问他:“今儿怎么有时间来?”
岳飞身上责任重大。跟梁山、明教诸多精英将官相处日久,自身军事水平更上一层楼。像鲁智深、杨志这种中年军官,领兵打仗家常便饭,作战技巧早已成型,形成了独特的个人风格。而岳飞基础深广; 经验欠缺,此时便如扎根于肥沃土壤的小树,飞速汲取着土壤中所有的营养。
朝廷上下武官也很少见到如此会带兵的少年将领,他又不像大部分梁山好汉那样满身匪气,甚至开口能讲出几句仁义礼智信,见了皇帝也恭恭敬敬的。因此理所当然地被新君赵楷当做“先进典型”。赵楷不敢跟其他人多提要求,于是便找上岳飞,除了训练自己那几千人的正规军,三天两头的请他去别的军队里视察示范。
岳飞跟梁山大哥们熏陶日久,也知道爱国胜于忠君,但眼看着赵家父子纷纷成了阶下囚、人质和傀儡,其中颇多自己的功劳,心中毕竟有愧。因此对于赵楷的要求,能做到就不推脱,这段时间下来,可谓是忙得脱了一层皮。
岳飞听她一问,立刻答道:“小弟是……有些事……想商量……”
微一脸红,解释道:“是家里寄了书信来。”
岳飞父母俱在,居家务农,惦念这个从军的儿子,寄家书也不是头一次了。潘小园笑问:“怎么,家里有什么事了?”
却没听他答,再一看,耳朵根都有点红,袖子里摸出来皱巴巴的家书,似要给她看,却终究忍住了,慢慢收回袖子里。
“那个、家母……想让我……回家……”
她耐心洗耳恭听,听了半句,又没下文了。再一看,耳朵根子红到脖子上了。衣领缝儿里几滴汗。
从来没见小岳飞这么吞吞吐吐的说话。无奈笑道:“你要么别说,说了又不说清楚,吊我胃口好玩么?难不成你娘叫你回去娶媳妇了?”
岳飞微微低头,极小声“嗯”了一下。
潘小园大惊失色:“……我瞎说的……”
但见岳飞依旧不不言语,只是眼中为难,看她一眼,又把手上的家书揉来揉去,揉得更皱了。
眼中也出现了些微的红血丝。他自从幽州一役伤了双目,一直没有机会彻底静养,此时不免落下小小病根,每当情绪激动之时,双眼便红红的,让人觉得他时刻要落泪。
潘小园看他脸色,轻轻抽一口气,说不出话来,莫名其妙有些失落,又觉得荒谬不已。
“你倒是……倒是……年纪差不多了……”
虽然印象里他还是那个朝气蓬勃十六岁少年,但那已是两三年前的事了。带兵打仗为国立功,担的责任可比全国大部分男子汉还重。俸禄赏赐虽然不多,但足够养一家子人。更别提这年头早婚的不少,韩世忠老韩在他这个年纪,已经是两个娃的爹了。
心中为小贞姐儿默哀一秒钟。果然早恋没好果子吃。
“所以你要……请假回家一趟?”
岳飞轻轻咬嘴唇,“这边事情繁忙,本来是脱不开身的。但家母严令,小弟一向不敢有违,所以……所以……”
别人要做新郎官,哪个不是喜上眉梢兴高采烈;而岳飞并没看出多高兴来,反倒觉得非常时期,不太应该擅离岗位。
她心中一动,问:“所以……定了哪家的姑娘,多大年纪,人品相貌怎么样?”
作为便宜师姐,这种事怎么也得帮忙把把关吧。
岳飞却摇头:“小弟不知。大约是同乡的哪家女儿……”
她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儿里:“这你怎么能不知道!”指指他袖子,“你娘在信里没说?“
岳飞有点奇怪,再摇头,“等我回去,自然就知道了啊。家母说已经相好了,让我回去完个婚,再赶回来就成了,说是耽误不了几天。”
潘小园心里咬牙。岳母不仅管刺字,还管包办婚姻——虽然她知道,在当今社会里,包办婚姻才是主流,像她和武松这样的反倒是异类。
眼看岳飞一副乖宝宝样儿,完全不见了从军时的杀伐果决。她忽然感到一股强烈的说不出的烦躁。
“所以你请假回家不就成了?来问我做什么?”
岳飞难为情:“不想请假……这边军情紧急……但家母的意思,让我立刻就走……”
她笑了:“只是不想请假?”
请两天假,天又不会塌下来。岳飞要真盼着回家娶媳妇,早急着收拾东西了。
“也不是……我……想听听师姐的意见……听完再……再走不迟……”
人生大事,虽说父母做主天经地义,但他孤身一人难做决断,似乎找个女性亲友商量一下,更为妥当?东京城里信得过的女性亲友还有谁,头一个就想到来找她了。
问他:“你跟武二哥说了?问他的意见了?他怎么说?”
“……当然是叫我别回去。”
语气有些哀怨的意思,她也听出来了。武松直率是直率,可站着说话不腰疼,自己佳人在怀,反倒对小弟的婚事指手画脚,说出的话自然没什么说服力;况且岳母也不是他娘,武松也没义务向那位老阿姨尽孝。
潘小园思忖片刻,高声叫进来一个小厮:“去殿帅府找卢俊义卢员外,请他到南薰门外军营,暂时替一替岳统制的工作,帮他管半日的兵。”
卢俊义眼下在殿帅府养清闲,每日基本上都在著军法兵书,期待把他半辈子的经验传给后人。因此请他代半日岳飞的班,也并不过分。
再对岳飞说:“别怪我擅自做主给你请假——一辈子的事儿,你也不能光听武二哥的。自己花半天时间好好想想,总不会亏。”
岳飞舒口气:“多谢。”
反正时间充裕,给他身边堆满零食饮料,让他慢慢减压。
潘小园察言观色,也基本上明白他的态度了。让他回到家乡,和一个素不相识——尽管可能人品不错——的姑娘绑定一生,这是完全有悖人类天性,但凡对自由稍有追求之人,都难免对此有所排斥。
但岳飞父母的考量也可以理解。稚儿从军,生死由命,一个不小心就是天人永隔;大战前夕,召他回家娶个媳妇,幸运的话,能给他岳家留个种,不至于香火断了。
虽然这想法在她看来有些愚昧,但出发点是好的,自然也不能当着岳飞的面,说他父母的不是。
再说……她忽然想到,平行历史中,岳飞的“官配”到底是谁来着?难不成这次真的要顺应历史了?要是自己搅黄了这桩包办婚姻,会不会……引起什么不可预料的后果?
随即心里自己笑话自己。剧情早就脱缰的一路狂奔,在这个世界里,潘金莲居然没让武松割了脑袋,孙雪娥居然嫁了小霸王,王矮虎居然被扈三娘切成了残废,梁山居然没被招安;更别提,宋徽宗都让他们踢下了皇位——已经说明了历史的完全失控。那个平行世界中虚无缥缈的“官配”,比得上现实中她小岳兄弟的一辈子幸福?
等岳飞吃得差不多了,才说:“这是你自己的事儿,我做不了主。姐姐只希望你无论如何选择,今后不会后悔,上战场的时候后顾无忧,不至于被你今日做的选择所拖累。”
岳飞点点头,耳根的红晕消了一半。听她这么一说,倒真像是做一个战术战略了。心中默默权衡一下利弊。
但还是说:“以后的事,说不准……”
她笑了。自己毕竟生活经验比他丰富了几年。
“好好,我替你说。方案甲,你就当回家探个亲,顺带多一个糟糠之妻。糟糠之妻倒也算不得什么,用不着你负多少责。你看韩世忠老韩,糟糠之妻甩在家里,就当没这个人,自己照样到处风流,想娶谁娶谁……”
岳飞一个激灵,赶紧说:“小弟不是这样的人。”
她嗤的一笑。当然知道你不是这样人。
“那……方案乙,你回去娶个媳妇,从此家里多一个人孝敬你爹娘。你在外面征战,也可以多放心些。”
岳飞点点头,觉得有道理,可又说:“那跟雇个佣人有什么区别?”
“没区别。”多少男人娶个媳妇就是娶个劳力,替自己向爹娘尽孝的。岳飞是厚道人,不一定愿意跟风如此。
见他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忽然轻轻打了一下自己手背,“却是我想得不周到。八叔年事已高,我出来这么久,也挣了钱,没想过给家里添些婢仆。”
潘小园赶紧安慰:“你别忘了,在京城的时候,自己尚且吃不饱饭。爹娘心疼你还来不及,哪会怪你。”
他点点头,下决心说:“我一会儿就派人回家送点钱去——也用不着大张旗鼓娶个娘子。”
她忍俊不禁,“就是。”
可家信的分量依然不可小觑。岳飞思来想去,终于吞吞吐吐地说出了最要紧的因由:“可是,我娘说,那个,香火……”
依旧是谁也逃不过的“不孝有三”。岳飞也知道这话有些难为情般好笑,对着身边军营里一帮大老爷们尚且不太好意思说,何况是跟女子聊这些。但既然有姐弟的名分,也就不顾害臊,知道她主意多,见识广,不会笑话他。
潘小园沉默一阵不说话。岳飞小小年纪,人生轨迹几乎已经完全清晰:他注定是属于国家的,就算以后有了自己的小家,乱世中也只能放在第二位。
倘若和他结伴的,是同样胸怀家国的侠女,志同道合互相扶持,自然是最理想的;但也知道这样的女子凤毛麟角。更大的可能性,岳飞的娘子将是万千普通女性中的一个,默默无闻地上孝公婆,下抚子女,忍受一辈子颠沛流离的生活。
公平吗?不太公平。但在国家危难跟前,个人的得失又算得上什么呢?
潘小园觉得倒还不必为了那个不知身在何处的女孩子操心。自己还没有那么博爱的胸怀。论远近亲疏,自然是以岳飞的福祉为第一位。
指节轻轻敲桌子,思索着措辞:“嗯,这个,人伦大事,确实要紧……但是,你想想……你……怎么也得先……了解了解人家姑娘,再决定要不要她做孩子娘吧?否则万一……”
岳飞十分无辜地来一句:“我娘了解过了,说家世清白……”
“人家是跟你过一辈子,还是跟你娘过一辈子?打仗还要知己知彼呢,要是我塞给你一个素不相识的军官,说一句家世清白,你放心把手下人的性命交给……”
岳飞这下懂了,眼圈一红,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声道:“不成!”
赶紧拍拍他肩膀,一手敛起四溅的糖渣儿,“轻点儿,别给我砸坏了。”
岳飞窘迫,嘟囔一句抱歉。
站起来,带他到青草芳菲的小花园里,一走起来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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