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水浒]穿成潘金莲怎么破-第136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赵构觉得身上挨的拳脚又重了些,捂着脑袋呜呜的哭:“解药……”
  潘小园重新找回了大姐的气场,谢了诸位兄弟,沉稳吩咐:“先别打了。把这位康王殿下一块儿带走。咱们手里的人质多一个算一个。”
  有梁山大哥们护送着,不费吹灰之力就穿城而过。
  一路上倒是有些散兵游勇,全都是接不到上级指令,无头苍蝇般乱转。有的干脆回家保护老婆孩子,有的在街上乱逛,没有一点战斗力。
  她用来坑害西门庆的那间大宅子里,已经乌央乌央的挤了几十个人,有的站着,有的坐卧在地,像是受伤,然而人人脸上都是兴奋的神色。
  见了她,齐声打招呼:“总算来了!”
  还有的七嘴八舌告诉她:“武松大哥出去找你了,应该即刻就回,莫慌!”
  她赶紧点点头,余光看到赵构灰头土脸,被人押到了后院。
  张顺随手抓过一盒金疮药,嘻嘻一笑,丢进赵构手里:“这是解药!赶紧抹上吧!”
  赵构如获至宝,虽然对身边诸人又恨又怕,还是咬牙忍了,认真抹起药来。
  彻底安全。潘小园指挥郓哥把牛车停到外面棚子里,“孩子给我吧。”
  伸手就要把小豆腐接过来。谁知郓哥双手往怀里一缩,一脸宠溺:“嘿嘿,再让我抱会儿。”
  说也奇怪,郓哥接手之后,小豆腐慢慢的真不哭了,呼呼又睡起来。潘小园悲观地想,也许是被他那头油味儿熏晕了。
  还是伸手接过来:“敢情不是你受苦受累生的。要闺女,自己讨媳妇生一个。”
  谁知小伙子不肯给她:“嘿嘿,我这不是……那个,培养培养感情么……”低头轻声,“喂,叫爹,叫爹!”
  她彻底服气。这么快就进入角色了,也不问车里面孙雪娥答应不答应。
  “要听她说话,再等一年吧!”
  好不容易等郓哥儿玩好了,婴儿接过来,哄他一边去休息。
  忽然又看到周通身上带血,一瘸一拐的让人搀过来,见了她,微弱打声招呼:“嫂子……”
  潘小园一肚子紧张火气终于找到个发泄的小口,咬牙切齿地说:“自己的婆娘自己不记着!倒让我来看顾!”
  周通茫然。潘小园指指那牛车,掀开一角帘子,露出孙雪娥一张没血色的圆圆脸。
  周通一屁股坐地上了,哀鸣道:“嫂子我错了……不不,嫂子多谢你……”
  潘小园再忍不住,怒气化成骄傲一笑,轻手轻脚的把小豆腐抱给他看。
  “自己记着:壬寅年,甲辰月,乙亥日,辛未时——就是今儿下午。七斤半!”
  这话一出,周围嘈杂声立刻下去了,其余围着的一圈好汉目瞪口呆,这才意识到梁山又多了一口人。慌忙噤声,生怕把熟睡的初生婴儿吓着。
  在此风口浪尖之际,她一个人,看护着周通老婆生下个小的,还把娘儿俩全须全尾的送过来了!
  还顺带劫了个皇亲国戚的人质!
  而周通愣愣听着,
  整个人宛如泥塑木雕,泪流满面,扑通一翻身,给她跪下了,冲着她鞋尖就磕头。
  “嫂子大恩大德……俺周通以后给你做牛做马……”


第263章 傀儡
  到了傍晚; 武松旋风般地过来看了一眼。衣衫蒙尘破损; 腰间明晃晃挂把刀; 身后跟着几个不认识的官兵首脑。
  潘小园不敢打搅; 倒是武松余光看见她在角落里眼巴巴; 大步过来,低声问一句:“还好?”
  她赶紧“嗯”一声,上下看看他,“可受伤了?”
  “没大碍。你先休息,早上再来看你。”
  走两步; 又忽然想起来什么; 夸她一句:“周通媳妇的事,辛苦你了。”
  她笑成花儿; “给我也记个功呗?”
  武松笑笑,抚一把她的脸蛋; 温热粗糙的手,不用多说话,她就觉得无比满足。
  不远处,众人在忙忙碌碌,一会儿呵斥俘虏; 一会儿调兵遣将地封锁巷子,一会儿有报说; 擒到了某个高官,特来请功——井然有序,战果斐然。
  轻轻扳住武松脖颈; 拉下来偷偷亲一口。在他的组织带领下,所有人出了多日的一口恶气,也算是奖励他。
  武松十分坦然地任她亲,只是耳朵根有点微微的红,转头问道:“郓哥儿呢?”
  郓哥已经找借口溜了。一天之内大起大落,先是被“逼婚”,然后“喜当爹”,这会子怎么也不敢面对武松和周通。这两位大哥人人比他高壮,不管是谁心情不爽,揍他一拳,他都得吃不了兜着走;要是恰好两位同时醋上心来,来个男子双打,那……
  他可还没娶媳妇呢!老乔家香火要断了。
  于是寻个由头,说他的杂货铺忘了锁门,这就悄悄遁出了大院。但此时也做不来生意,于是只在附近晃悠,想探听些风声,琢磨琢磨眼下到底卖什么最来钱。
  潘小园却毫不在意。知道武松不会乱吃飞醋,把这事当笑话说给他听了。武松笑岔了气。
  “你也真会编!不能说是你弟弟么!”
  她一梗脖子,“我跟他连鼻孔都不像!要说是同胞兄弟,谁信呀!”
  武松想想也是。一个温柔美丽,一个油头滑脑,要说是亲姐弟也忒埋汰她。
  其实想想白天的光景,她也后怕。知道自己武功全无,万一小赵构是个不世出的少年奇才,自己完全近不得身,再或者旁边的亲兵有不懂事的,上来就把自己一刀砍了,那可什么阴谋诡计都来不及使出来。张顺他们找到的,也只能是个死大嫂了。
  对于武松来说,这种玩命的行径属于家常便饭。今日她和赵构的一番较量,比起他在金明池的一系列冒险,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
  但她自己毕竟还不是太适应。看武松笑得畅快,也只好跟着他乐,冷汗自己偷偷擦掉。
  等他走了,再撑不住,寻摸到后宅卧室,让人铺一床被子,倒头就睡。等醒过来,已经是露水微寒的半夜。
  她觉得口渴,摸索着起来,点跟蜡烛,披了件衣服。
  房间门口却守着个人高马大的壮士。蜡烛凑上去,只见一双火眼金睛瞪着她。吓她一大跳。
  “石……石……石秀大哥……”
  “哼!”
  “那个、奴家出去找点水……”
  “武松兄弟让我看着,不让你乱跑。”
  她没脾气。武松才不会这么不讲道理。准是让兄弟们照顾着她点儿,别让她丢了——指令传到石秀这里,就变成“不让她乱跑”了。
  不敢跟他顶嘴,赔笑道:“我记得隔壁就有水缸。我就去打壶水。”
  “我给你去。”
  石秀至今不愿管这姓潘的叫嫂子。她越是温声软语的说话,他越觉得危险。偏偏又找不到怼她的理由。帮她做点事,算是少欠她一点。
  隔壁的门打开,粗声道:“让一让,让一让!”
  潘小园一惊,才发现隔壁也歇得有人,想来是自己入睡以后才过来的,而且门口守着更多的好汉。从门缝里晃一眼看过去,只见屋里歇了两个。其中一个是赵构,抱着膝盖蜷在角落里,小屁孩惊吓一番,已经累得打盹,脑袋一点一点的,倒是有点天真乖巧的假象;另一个是白白胖胖的贵人模样,正坐在软垫上长吁短叹,以指代笔,铺满灰尘的地板上,已经让他写得斑斓一片了。
  写两句,停一下,叹口气,再写两句。
  见石秀闯进来,先是吓一跳,整个人往后一缩,然后才认出来,十分礼貌地开口,口音矜持古雅:“这位……壮士,此处可有笔墨纸砚?”
  “没有!”石秀粗嗓门,看也不看他,角落的水缸里盛了壶水,这就大踏步出来了,砰的一声关门,把那满地灰尘中的字句关在屋子里。
  门口看守的其他几个好汉肆无忌惮的窃笑:“写的什么鬼画符……一个字儿都认不出来,哈哈……身子那么肥,手指头倒挺灵活!”
  声音不大不小,一点也不担心让里面的人听见。
  潘小园接过水壶,心中难以置信:“那个……隔壁……是……不会是……”
  不敢说出来,双手伸到头顶,比了个叩拜的模样。
  石秀难得的咧嘴一笑:“是!”
  潘小园心潮澎湃。和艺术家皇帝做了一夜邻居!
  看来石秀还不仅是“监管”她的。——更令人百感交集的是,她的房间里有床有铺,隔壁的“难父难子”,身边却只有软垫子!想想都要乐出声来。
  一点也不同情艺术家。这么多年的锦衣玉食、声色犬马,已经折够了投胎时带来的福分。虽说当初意外登基并非他本意,但享受了这么多年皇帝的待遇,却将整个国家不管不顾,直至其危如累卵,也是难以辩驳的罪过。
  比起平行历史中,他袒衣牵羊、潦倒辽东的下场,眼下好汉们待他算是客气。
  “据点”里陆陆续续的人来人往,纷纷繁繁的听着七嘴八舌,再通过石秀的只言片语,才还原出这一整天的变故来。
  官家赵佶在金明池内众目睽睽的被劫驾。郓王赵楷同时失踪。联军六万人几乎兵不血刃地进驻东京城。高俅已死,殿帅府被烧,几十万禁军齐齐解甲,举手投降。
  联军效仿陈桥兵变,约定不得惊扰百姓过甚,更不能烧杀抢掠。因此进驻之后,东京城乱象渐稀,几处火势都被控制,骚扰百姓、乱查户口的巡逻兵士也被严格约束起来。
  太子府、康王府被重兵包围,几十个朝廷重臣也被先后劫持——有几人府上护卫严格,联军豪杰们打不进去,也只好放过。其中有人失手被捉入狱,但眼下也已经被解救了出来,并无大碍。
  总体来说没伤太多人命。只有蔡京老态龙钟,府衙被闯入的时候正拥着姬妾饮酒,吃了一吓,当即心脏病发作,两眼翻白。大伙象征性地抢救了一下,当然无甚卵用,蔡京没多久就呜呼哀哉,府上一片凄凉。
  大部分高官都已经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控制,无法互通声气。他们被劫持冒犯后,第一反应都是:“你们是谁派来的!”
  好汉们并没有诚实地自报家门,而是按照吴用布置的阴招儿,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嫁祸给了一个人。
  “国君昏庸,太子无德,郓王三皇子才是最该坐上御座的——你说是也不是!”
  高官们听了这句话,反应各不相同。
  都知道郓王深受官家宠爱,而当今太子只比郓王大一岁,行事谨小慎微,品德上却也无可指摘。这种局面,僵持一年两年还好,太子总不可能做一辈子完人。但凡太子做了什么错处,给人抓住了把柄,那么郓王上位,便是迟早之事。
  ——难道郓王等不及了?效仿本朝太祖,又来了一次黄袍加身?可他的兵是哪儿来的?
  没时间思虑太多。暗地里支持太子的官员们——譬如王黼、白时中——自然是痛心疾首,没想到对方先下手为强;再看外面一片乱象,知道己方已经无力回天。郓王既然逼宫成功,自己小命难保,于是赶紧倒戈投诚,以免被郓王清算。
  同时暗暗跌脚:郓王殿下平日不显山不露水,谁料到居然暗中勾搭了这么多江湖势力,简直可怕。
  暗地里支持郓王的官员们——譬如李邦彦、蔡攸——则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郓王开始行动了?怎的没通知自己一声呢?到底是哪个性急的家伙起的头?
  互相猜来猜去,又怕是郓王派人来试探自己,于是大多顺水推舟,表示忠心:“早该如此,我等唯殿下——哦不,唯陛下马首是瞻!”
  “喏,既如此,这份以郓王名义发布的公告,你签个字。”
  签了字,就说明政变计划自己有份,相当于把自己彻底卖给了“政变”团体,留下终身的把柄。但不签不行,七八柄快刀指着脑袋呢。
  控制了最首要的十几名大员,剩下的官员便知道怎么站队。圆滑派、中立派也再不敢发声,静观事态。而极少数不怕死的官员,只能怒斥一番篡位的叛臣贼子,却也无可奈何,被人软禁在府里。
  更有些极端正直、不畏皇权之人,譬如李纲,听到消息之后,第一反应是:“干得好!”
  至于郓王赵楷本人,则是恍如梦中——被胖大和尚手勒奔马,脑袋上罩个麻袋,劫持到小黑屋里,尚在泪流满面,原本以为被绑匪劫成了肉票,没想到人家给他解了绑缚,直接请他荣登大宝!
  吴用深深俯拜,慈眉笑眼:“京城内外谣言都已传遍了,难道殿下还恍然不知?道君皇帝荒淫失德,自然不能再为天子,退位让贤才能厚栋任重。小人们都是全国各地的民间义军,今日推举殿下为王,也算是顺应天命。还望殿下励精图治,救国于危难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天下百姓感殿下之恩德。”
  赵楷晕头转向的,第一反应是:自己的哪个拥立者策划了一场黄袍加身?怎的都不跟他提前报备一下?
  不过转念一想,若是真的提前剧透给他,那就不叫“黄袍加身”了。更何况,他赵楷可并没有策划政变、取父而代之的勇气。要是让他提前知道了计划,肯定得忙不迭的叫停。
  惶恐之余,竟而有一点点窃喜。难道老天真的对自己青眼有加,因此特特选在今日,推波助澜,让他临危受命?
  到底没有得意忘形。见吴用还躬身拜着,咳一声,微微摆起架子,问:“既如此,为什么又要派人将孤勒马劫持,惊扰孤家,该当何罪!”
  吴用轻摇羽扇,笑道:“这个嘛,事急从权,我们兄弟们初来乍到,也是头一次干这种事,手艺半生不熟,经验欠缺,还望殿下恕罪,以后一定改恶从善,无则加勉。”
  说得油嘴滑舌大言不惭,一点也没有忠诚敬畏之感。赵楷立刻明白了。“顺应天命”说得好听,其实不过是把他当一个傀儡罢了。
  眉毛一竖,待要发作,眼看吴用背后虎虎生威,立着十几个彪形大汉,个个有他的两倍体型,人人面色不善,不怀好意地打量他的身子板儿,不由得一哆嗦。
  再环顾四周,粗陋无比的一间大厅,几副木桌木凳子,梁上悬着几个菜牌儿,狗爬似的字体写着诸如“点茶翡翠糕”、“有余上上签”的名目,似乎是个民间点心铺?
  全然不知身处何地,也不知若是大喊一声,能不能被任何一个外人听见。
  不由得又一哆嗦。别无选择,只能配合他们演戏。白着一张羸弱俊俏的脸庞,轻声说:“好,那好……敢问诸位……嗯,爱卿……如何称呼?可有官职?”
  吴用微笑:“小生吴用,山东济州郓城县东溪村人,功名止于秀才,落草之前在私塾里教书。若是能得陛下赐予一官半职,是小生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接着使个眼色,后面的十几个好汉大大咧咧自报家门。
  ——“洒家是鲁智深!三拳打死镇关西的那个延安经略府提辖!——嘿嘿,想必你也不知洒家名头。”
  ——“清河武松!做过步兵都头,不过不爱干。”
  ——“河北卞祥!种地的!”
  ——“奶奶姓仇,闺名凭啥告诉你!”
  ——“娘子,何必,这么大,火气,你看他,多可怜。对了,小人是……”
  ——“要你管!”
  ——“贫道蓟州公孙胜,又唤一清道人。这位是我师兄‘灵应天师’包道长。我们……”
  ——“侬好侬好。幸会幸会。”
  ——“俺是山东阮小二,打渔的,没官,哈哈!”
  ——“五哥闭嘴,我才是阮小二!喂,姓赵的看清了,他不是阮小二,他是小五喂!”
  ——“X你老母!俺才是阮小二!”
  ——“滾你娘的蛋!你老母难道不是我老母!”
  ——“我娘还是你娘呢!你再冒充我试试!”
  ——“七哥别闹!”
  ……
  赵楷一脸绝望地看着这群杂牌军,完全放弃了反抗的念头。
  只有最后一个请求:“我父道君,还请……还请各位善待于他,莫要让我背上不孝之名。还有我的兄弟们……”
  吴用笑道:“这个好说。”
  一招手,一个小兵碰过一卷细白宣纸,吴用接过,展开来,恭恭敬敬呈给赵楷。
  熟悉的天下绝顶瘦金体。书画家赵佶在小黑屋里、一群虎狼凶徒的威逼之下,完成了自己在皇位之上的最后一件作品。
  诏书上坑洼不平,似有泪痕。赵佶声泪俱下的深刻地检讨了自己为君近三十年内的种种倒行逆施之举,表示已经清醒认识到了让自己当皇帝就是一个错误。眼下时局危急,非退位让贤不足以招徕天下豪杰。于是传位郓王三皇子赵楷,希望他能勤政爱民,勇退外敌,做一个中兴大宋的好皇帝云云。
  仓促之间没找到玉玺,于是落款是一个简洁独特的“天下一人”花押,世间尽此一件,无人仿造得来。
  赵楷无言半晌,双眼空洞地盯着这纸退位诏书,半晌才哑着嗓子说:“随你们安排。”
  吴用立刻笑道:
  “陛下这是说什么话呢!小生——哦不,臣等对陛下忠心不二,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嘻嘻嘻。”


第264章 进京赶考
  “靖康”的新年号; 是司天监的一群饱学之士翻遍典籍决定的; 取重建秩序、安定富足之意。
  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历史的轨迹已经被破坏得面目全非; 然而有些东西却是怎么也躲不过的。
  潘小园坐在一顶两人小轿里; 摇摇晃晃的抬进一座高宅大院。整个都城已经被宣布进入紧急状态; 街上巡逻的兵卒公人多了一倍,其中多半都是有联军背景的。再听不见流氓无赖的嬉笑怒骂,小摊小贩也少了许多,整个城市显得井然有序的安静。
  大多数人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政权交迭,新皇即位——国家还姓宋; 官家还姓赵; 只要没加税到自己头上,老百姓哪管那么多。不过是费心多记一个年号而已。
  进了门; 往里走了三进,听到潺潺水声; 啾啾鸟鸣,听着轿夫的脚步声从沙沙的泥土路走上了笃笃的青石砖,这才微微一晃,把她放下地来。
  轿帘一掀,只听外面齐声唤道:“恭迎夫人!”
  潘小园吓一大跳; 差点躲回轿子里去。壮着胆子下来,才发现迎在外面的是谁:四个小厮; 四个丫环,都是模样齐整的十六七岁年纪,齐齐朝她行礼。
  她赶紧没出息地制止了:“免了免了; 起来起来。”
  茫然环顾四周,只见亭台楼阁、园林古树,明明外面是东京城的闹市,里面却是别样的幽静素雅。她平生游览过的最奢华的大户人家宅子,也不过阳谷县的西门庆家;而阳谷县的西门庆家,和此刻所处的这个府院相比,也就相当于一个茅房的规格。
  土包子似的来回看。好在武松马上从内堂出来了,唤她:“六娘。”
  她看到救命稻草,笑嘻嘻的朝他跑过去。后面几个丫鬟追在她后面,两个扶胳膊,两个提裙角,连声叫道:“夫人小心!别绊着!”
  武松不耐烦挥挥手,“不是说了么!用不着你们服侍!该干嘛干嘛去!”
  几个小厮丫环摸不清这人脾气,一个个讪讪退了下去。
  潘小园仍是不太相信眼前的一切,轻声问:“这……这是……这府邸,是你的了?”
  武松纠正:“咱们的。”顿了顿,看她那副没出息的样儿,终于忍不住一笑,“你现在是诰命夫人了,走路慢点儿。”
  其实真正按命妇等级算起来,她现在也远远达不到“一品夫人”的地位。但武松弄不清楚,下人拼命巴结,于是一口一个“夫人”,旨在讨她欢心。
  她无言以对,没底气再问一句:“那个,二哥,你现在封的是什么官来着,我……我又忘了。”
  武松失笑道:“这都能忘。”
  “你再说一遍嘛!”
  “好,你听好了:侍卫亲步军……亲军步军……都……都……兼兵马……”
  他说着说着,笑容也慢慢凝固了,挠挠头,再捋一遍舌头:“侍卫步军亲军……亲军步军指挥……不不、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兼兵马……”
  潘小园笑得肚子疼,忍不住刮一刮他的脸:“还说我呢!谁没出息?谁没出息?”
  武松讪讪住口,挽住她手:“走,去里面瞧瞧。”
  角落里,一干小厮丫环立正站好,眼珠子随着新主人动,全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连自己的官名都记不全!这官怎么当的!
  然而不敢露出丝毫异状。都听说这位武松大爷曾是杀人不眨眼的贼寇,要是惹恼了他,难保不会被抽筋剥皮。
  武松眼下正式的官职是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兼燕山府兵马元帅,是新君赵楷亲口授予的——其实他才懒得当官,但周围的智囊文人一个劲儿的劝说,说这样才能名正言顺的取得兵权,给联军发粮发饷,以后调动作战,也会方便许多。
  于是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个寻常士官梦寐以求的位置。从白丁直接提拔至此,可以算得上火箭速度,古往今来第一人。
  其余领头的好汉们也被“事急从权”,授予了各种各样的军职。没什么繁琐的仪式,交接了官印和兵符,便顺理成章地将兵权拿到了手里。
  吴用等文化人则直接成了“宗正少卿”、“殿中侍御史”、“朝奉大夫”,比当初招安授予的品级还高了些。岳飞则直接成了神武右副军统制,兵权实实在在的握进了手里。
  岳飞并没有得意忘形,利用自己的职权办了唯一一件事:把周老先生的墓修整扩大,起了个小祠堂,跟新君讨了个封号。不少江湖豪杰此时才知晓周老先生的葬身之处,纷纷过去祭拜烧香,祈祷老先生保佑自己武功大进、战无不胜。
  至于方貌所带的明教军队,自然是不肯接受朝廷封赏的——可又不能算作叛军。这个难不倒一干智囊。商讨之下,决定额外创立一个新番号“承义军”,授予独立的民间武装团体,下设光明、威边、广节、淳安、归思五营,名义上独立自治,但可以按月向朝廷支取粮饷。同时赦免了方腊此前自立为王的“罪过”。
  用吴用的话说,这叫做“削足适履”,没有法令便创造法令,没有先例,便自己做这第一个先例。
  方貌十分满意,连夜向江南派了鸽子,说明了情况。
  在朝中稍稍探一探口风,就知道哪些人一直在尸位素餐的卖国。王黼、童贯、李邦彦、张邦昌等人被迅速革职查办,杀的杀,关的关,百姓纷纷拍手称快。其中童贯被拉进大牢的路上,遭到了上千百姓的围追堵截,扔的东西五花八门,有臭鱼烂虾,有烂菜叶子,有破鞋烂衣,甚至还有一块带血的“陈妈妈”布,还有板砖——被护卫公人及时打下来了;等童贯被扔进牢里的时候,已经是半死状态了。
  而李邦彦在囚车里一露面,大伙知道扔臭鱼烂虾不管用,有人趁公人不注意,直接冲上来往囚车里扔了一串点了引线的鞭炮,引发了小范围骚乱。李邦彦被炸得鲜血淋漓,哀号过市。事后开封府依法追究那扔鞭炮的破坏分子,可一干公人格外发挥了往日的怠惰之风,这个装病那个推诿,那扔鞭炮的始终没被捉拿归案。
  更大快人心的是,新君上任,立刻改变了投降的态度,雷厉风行的表态:太原、中山、河间、乃至燕云十六州,都是大宋神圣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金人休想占去一分一毫。至于什么“割地赔款”,见鬼去吧!
  这最后一句话,让民间一片欢腾。终于没有凶恶官兵挨家挨户的“查税”了!
  于是赵佶被迅速忘掉,整个朝政气象一新。不少人表现出了合作的意愿,答应重新出仕。
  至于眼前这座府邸,是原来那位倒霉“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的私产。政变之初,这人曾经带兵反抗过一阵子,随即众好汉发现,以他的武功,连萧让萧秀才都打不过。于是嘻嘻哈哈的把他捉住了,扔进大牢,还没想好怎么处置。
  府邸自然也就交接给了武松。两人巡视了一番“新家”,从外院一直看到内宅,互相瞧一眼,同时评价道:“太大了。”
  在土匪堆里摸爬滚打,奔波了这么些年,潘小园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就是个草莽命了。看着这宅子里的各样奢遮财物——金丝楠木桌椅、成堆的织金锦缎、满墙的名人字画、金银漆锡茶酒器皿——脑子里总浮现出“民脂民膏”四个字。这些东西若是让她卖了换成钱,自然是毫无心理压力;可若是让她日常使用,总觉得用一天就得折寿一天。
  怯生生提议:“咱们能住回……嗯,点心铺旁边那个小院子吗?那里其实不错……”
  武松轻松笑道:“我也觉得这地方住起来不舒坦。但这宅子里又有不少卷宗文案什么的,需要花时间清理审阅,也只能在这儿先耽一阵。况且这里地方大,把兄弟们聚起来开会,也宽敞。”
  她甜甜笑:“那我陪你。”
  忽然又想到什么不放心的:“吴军师他们封的官儿,虽然只是事急从权,但……会不会……嗯,太大了些?”
  用不着她提醒吴用的狡猾。自信答道:“无妨。赵明诚跟我说了,这些分封的职位都只有一部分的实权。还有以前的朝中大员,靠谱的都留在朝里,也不会容他们得意过甚。况且很多人都已成了拥立郓王的‘叛党’,他们也不能肆意妄为。总之,这叫——嗯,相互制约。”
  武松自己自然是琢磨不出如此门道的。这些“相互制约”的弯弯绕,也是朝廷和联军中无数智慧的大脑所策划出的最佳方案。“聚义司”里的那些经验丰富的统战工作者尤其功不可没。
  再问一句:“那、那个郓王赵楷,他肯一直当那个汉献帝?”
  武松神色暗了一暗,静默片刻,才慢慢说:“吴用、吕师囊,还有几个朝中大员都已秘密商量过了。如果以后时局好转,新君若不听话,那么便可以在他‘非法上位’之事上做文章,把他拉下皇位,还政于嫡,连带着一干拥立他的大臣,都有把柄在我们手上,随时可以清算。前太子赵桓现有一子赵谌,年方五六岁,还算机灵,正好可以培养。”
  她听得有些心惊胆战。赵楷只是一枚棋子,利用完毕就可以踹掉,改立太上皇的嫡长孙,这样谁都不会挑出错来——小孩子不懂事,容易控制,有的是时间可以养成。
  武松肯定想不出这些招数。文人们的智慧不可估量。
  轻声问一句:“那,你怎么想?”
  他略显焦躁,看一眼门外。宅子里的下人都是上任主人的遗留雇员,倒是想发了工钱都遣走,无奈宅子太大,总需要人来清洁维护,因此一时还赶不走,总觉得四面八方都是眼睛耳朵。
  有人让他多置办些歌伎姬妾,让这府衙显得热闹些。武松哪有这份闲心,当即给斥回去了。于是偌大的宅子里,眼下只有一男一女两个主人,到了晚间尤其清静,小偷都不敢进来。
  走过去砰的把门关上,拉把红木椅子坐下,这才说:“这计划不是太厚道,但最稳妥,不容易出乱子。我——没意见。”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