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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穿成潘金莲怎么破-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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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边熙熙攘攘人群里,忽然凑过来个走街串巷的挑担子小贩。是见了史文恭方才花钱花得不含糊,连忙跑来也跟着推销了。
  笑眯眯捧出一方手帕,“官人光顾着自个儿花钱,怎的不给你家娘子也买点儿物件呢?”
  嘴还挺甜。见史文恭不搭理,又变出一盒儿钗环耳饰,笑道:“娘子神仙般的容貌,没点儿点缀怎么看得过去。官人别舍不得,你瞧这镶玉梅花双股铜钗儿,好看不贵,只要两百文,还有这个,带流苏……”
  史文恭见了铜钗儿,倒是停了脚步,笑道:“倒是别致。”
  挑了枚清秀雅致的,也不还价,爽快付钱。那小贩欢欢喜喜的恭维他品位,直接将好看的钗儿双手递到潘小园跟前。
  她只得接过了,一旁干瞪眼。这人进入角色还挺快,面不改色顺水推舟,摆明吃准了她不敢当街跟他吵。
  又有点讨厌他了。摸摸自己怀里,出来得急,也没带钱,便想说“回头还你”。
  可史文恭也料着她这句话了,微微笑道:“上次弄坏了娘子一根钗儿,这个算我赔的。”
  她无语凝噎,嘟囔一句:“那怎么不连里头的珠子一起赔呢?”
  “娘子若是坚持,小人也只好当这个冤大头。只不过眼下积蓄不多,还请娘子容我先欠着,以后慢慢还便是。”
  她彻底服了。已经走到清静的任店街小尼庵后身,干脆停住脚步,靠墙正色看他。
  “史官人,你到底要我怎样?”
  史文恭也跟着停下,带着笑意答:“小人说了,娘子不会信。”
  “你说。”
  他沉默片刻,才说:“娘子既然一生好运,小人想跟着沾沾光,免得一个人总触霉头。”
  潘小园轻轻咬着下唇。他是不是太习惯转弯抹角的说话,真心实意背后,也要披上一套自私自利的外皮,才觉得安全?
  盯着他眼睛,大胆回一句:“你要好运气不是?我给你指条路,包你日后在江湖上一帆风顺,再无烦恼。”
  史文恭有些好奇:“请娘子赐教。”
  她微微仰头,眼神指着旁边白矾楼顶层那没有窗户的墙。墙内便是李师师的厅室。那厅室里面,无声无息地藏着好几个朝廷钦犯。
  下下决心,脸颊微热,说:“金芝公主,被你救过,对你的印象不错。”
  八分试探,两份坦诚,看他反应。
  史文恭立刻便明白了,不由得余光也向上一瞥。面容微动。
  以方金芝的身份地位,倘若能靠上她这棵大树,不说纵横江湖,起码在整个江南地界,呼风唤雨易如反掌。
  但他立刻摇摇头,低声笑道:“方腊鲁莽好战,未必能久成大事。”
  没等到对面回应。他忽然有些局促,垂首轻声:“不过,只要娘子一句话……”
  潘小园立刻打断:“当我没说。”
  心中还是默默叹了口气,不知是失望,还是释然。倘若换了武松,被她试探这么一句,纵然也会有骨气地摇头拒绝,讨她欢心,所用的理由无非是“我不喜她”、“她不如你”。而史文恭呢,他的第一反应:金芝公主这棵大树不太牢靠,未必有那么大的利用价值。
  再细想想,他每做一件事,都要清清楚楚地考虑好了回报和价格——救她那次除外。
  微笑着反问他一句:“可我也未必一辈子顺风顺水,将来若有倒霉的一日呢?”
  史文恭见了潘小园神色,也立刻了然于心,微微懊恼:“小人说错话了。”
  她不接茬,看看周围无人注意,快速用钥匙开了密道门,“进去吧。”
  等方金芝病情稍有好转,一行人立刻紧锣密鼓地开始收拾准备。乔装改扮,分头潜出城去。
  李师师不便远送,只是叮嘱:“大伙一切小心。若是真能消弭兵祸,别忘了带个信儿回来!”
  潘小园点头答应,笑道:“你也保重,往后梦话里千万别说漏了嘴。”
  李师师捻着臂上的镂空赤金累丝镯,抿嘴微笑,发间流苏婉转。
  和江湖人交往多了,这些饱经风霜的男子汉,一个个眉眼精神,不逊她交往过的文人才子。而这两位年纪还不及她大的小娘子,也是萍踪浪迹、来去自如。李师师一双妙目中,艳羡之情一闪而过。
  若她不是自幼失怙,流落风尘,若不是多年前偶然被官家垂青,只怕此时,也是个率性而为、走南闯北的风流传奇了吧。
  痴想一刻,忽然手中一沉。李师师吃惊道:“这是什么?”
  潘小园食指竖在唇边,作势嘘了一声,坏坏的一笑:“蒙汗药。哪天你实在闷了,用它算计算计你丫环奶娘,起码去金明池划半日船——一人一钱,千万别多。”
  李师师扑哧一声,掩口轻笑。也知道潘小园是八分开玩笑,不过是给她留个关于江湖的念想而已。她一个绝色的弱质女子,出了白矾楼,能平安走几步远?
  出城倒是顺利。官兵们搜寻越狱反贼,久而无获,都以为他们当天便已逃出京城,于是发下了海捕文书,重点在各乡村县镇搜捕;而又预计他们会逃窜回江南老家,因此搜捕的范围,主要是沿着运河向南延伸。
  谁知道一伙子江南反贼,却是往山东反贼的大本营,快马加鞭的“逃窜”呢?
  不过山东反贼眼下已经洗白。刚进入济州府界,就听到街上沸沸扬扬地议论着梁山泊好汉全伙受招安的盛况。
  “啧啧,天使到来那天,那排场简直了!香车、龙亭、骏马,哎哟哟,就在咱济州府里设衙,我还去里面运过煤炭……”
  “你是没瞧见那御赐下来的东西!——三十六金牌,七十二银牌,三十六疋红锦,七十二疋绿锦,黄封御酒一百八瓶——那是因着梁山泊好汉上合星魁,因此特意这般安排。那锦缎表里你见过没有,亮瞎人眼!”
  “还说呢,招待朝廷宿太尉那几天,泊子里酒山肉海,多是原封未动的,后来给散了附近老乡,我还去抢了好几盒子呢!嘿,那些山大王也真奢遮……”
  “嘿嘿,梁山泊可是要空啦,以后咱这儿不打仗不剿匪,可算太平啦!”
  “可北边儿还在打啊……”
  “嘘!”
  方金芝坐在驴车儿里,默默听着百姓言论,斜眼一瞥,流露出些许不屑之情。
  为了这么点儿朝廷恩赐,就对狗官们卑躬屈膝,俯首称臣,也亏得是“上应星魁”的梁山好汉!
  潘小园跟她挤在一个车儿里,此时忍不住微微脸红。她自己当然不在乎什么“封妻荫子”、“飞黄腾达”,可梁山上有的是人在乎——远不止宋江一个。她往日既曾以梁山为荣,此时也免不得微微羞耻,说道:“百姓传言定有夸大之处,不能尽信。”
  不知梁山眼下是何状况,不敢贸然进入水泊地盘。于是在郓城县下辖的一个小乡村里停车打尖,商讨接下来的行动方案。
  一行七人——除了潘小园自己,便是方金芝、包道乙、郑彪三个明教骨干,一路上已经跟新加入的周通、扈三娘混熟,虽然尚有语言障碍,起码磕磕绊绊的相互能听懂。再就是自称来淌浑水的史文恭,虽然无门无派,但见识极广,路上躲避官兵山贼,七成时间是他在拿主意。
  当然,当着周通和扈三娘,谁也没有傻到把他的真名透露出来。潘小园只说他是江湖朋友史三郎,此次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周通纵然想刨根问底,有一天冒冒失失想跟他比试。不知两人是怎么比试的,但周通此后再也不问了。
  严冬霜寒,乡野客店小房间里,围着一团火,谁一开口,谁就是口吐白烟。
  潘小园低声分析:“听百姓的口吻,一百八人接受招安,一个不少。而且马上接受圣旨,不日便要出兵南下,和明教互相火拼。咱们必须在他们离开水泊之前,把山上的状况弄清楚。”
  方金芝听到“和明教互相火拼”,忍不住跟包道乙对望一眼。
  潘小园立刻说:“这事连百姓都知道了,侬阿爸不会毫无耳闻,不用担心。”
  周通提议:“是不是得派个人先上山去观望观望……”
  他提议“派个人”,自然是把他自己排除在外了。他自从“外派”以来从未回过山,这两天所见所闻,梁山已非复吴下阿蒙,成了高牙大纛、砥兵砺伍的“正规军”,居然颇觉陌生,让他心里也有点犯怵,不敢贸然上山。
  包道乙懒洋洋说:“阿拉对梁山地理勿熟个,侬几个谁的轻功高?”
  扈三娘冷笑一声:“熟也没用。梁山四面环水,过不了水寨这一关,别想……”
  忽然刷的一声响,史文恭猛然起立,钢刀半出鞘。
  包道乙吓得往回一缩,顺带把方金芝拉到背后:“侬勿要动刀动枪个……”
  史文恭不理他,钢刀摆在桌上,低低问一句:“时迁,是你么?”
  潘小园大惊失色,上下左右看看,哪有半个陌生影子。
  周通也睁大眼睛,失声叫一声:“时迁兄弟?”
  静默半晌,只听房梁上一声轻笑,声音非男非女,紧促尖锐,俨然干戈烈烈。
  “倒是好玩。该死的人没死,不该来的人却来了。”
  盗门瓢把子鼓上蚤时迁,纵横江湖多少年,唯一一次失手,就是栽在房梁底下这个史文恭手里。当日史文恭造访梁山,时迁偷听他一句密谋,转眼就让史文恭发现踪迹,狼狈逃窜之间,罗盘都给摔坏了,丢在地上找不着。
  此事让时迁视为奇耻大辱,之后金盆洗手三个月,专心提升自我,无心业务。
  因此再见着史文恭,时迁也只敢埋汰这么一句。更别提跑回梁山报讯说史文恭原来没死——又没人付钱,何必徒费辛劳。
  潘小园转转眼珠,轻声接话:“瓢把子大哥,连日不见——跟着我们多久了?”
  “没这个闲工夫。”片刻之间,头顶的声音换了个位置。底下七个人齐齐一转头,还是什么都没看见。
  立刻追问:“梁山眼下怎么样了?武松武二哥在何处?还有没有人……”
  时迁的声音更加刺耳:“客人若是求谍报、探声息,请屏退闲人,按规矩下单。”
  都成了有军衔的朝廷兵马了,还有闲心接单子。潘小园觉得这人一辈子也就是盗贼命了。
  而方金芝三个人直接听傻了。听说过梁山上有这么一位神出鬼没的贼王,没想到三人自诩眼力不错,三双眼睛快瞪成六个铜铃了,连一片衣角也看不见。
  潘小园心中一动。时迁虽是地煞好汉,算是半独立于梁山之外的。眼下梁山大军整顿待命,他还有工夫出来闲逛——更别提,那石碑上的座次排位,似乎对鸡鸣狗盗之徒颇有歧视,把他排得挺低,瓢把子大哥不一定认同。
  轻声笑笑,跟同伴们做个安抚的手势:“我出去跟他单独谈。”
  几个人同时站起来:“不成!”
  潘小园不以为意,朝大伙投去一个坚定的眼神:“合作过,有经验。”
  倒没人质疑她。方金芝一路上已经听周通大吹特吹,潘六娘当年是如何在断金亭用算学狂虐蒋敬,赢得满山尊敬。圣女大为赞叹,之后潘小园就算是再口出狂言,她也不得不信上三分。
  披件厚衣裳,出了小客店,只觉冷风割面,树枝被吹得噼啪作响,裙角一下子斜飞起来。
  时迁喜欢在险恶之地出没。无声无息地把她引到一座荒山脚下,小路尽头。她心中默念着“盗门规矩不会让客人受伤”,一边手软脚软地往前挪动。
  终于,风声微微弱下来。听到不远处几声叽叽咕咕的兽鸣。
  “客人想知道梁山眼下是何状况。”
  她连忙点头,“嗯,还有武松,他是不是……”
  “这是第二单?”
  潘小园没脾气,点点头。
  “还有么?”
  她下决心,低声道:“第三单。守卫金沙滩关卡的几位大哥,要让他们饱饱睡上一夜,可有办法?”
  风声回旋,听不到任何回音。让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难道时迁已经溜号了?
  一动不动等了良久,突然,头顶一阵磔磔怪笑。
  “哈哈哈,原来客人今日是来算计梁山的?客人难道不知,我时迁与梁山众兄弟聚义结拜,上应天星,生死一处,你却要我背叛山寨……”
  潘小园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热热的汗渗出鼻尖。
  不敢接话,屏息静听。
  “……得出三倍的价钱。客人若是同意,请往前迈步。”
  她几乎要笑了。长吁口气,迅速上前一步,“何时开盘口?”
  “今晚。”
  “何时收买卖?”
  “付钱么?时某自取便是,不劳客人辛苦。”
  ……
  三言两语,和时迁接头完毕,慢慢回转身,循着原路往回走。黑暗仿佛帘幕一样,渐褪到身后。
  面前扑闪闪几个火把。扈三娘迎头跑来,一把将她拽住。
  “你去哪儿了?那么许久,我们寻了半夜也没找到!”
  潘小园大惊。不过是在僻静处和时迁说了几句话,怎的还劳同伴们寻了半夜!
  更加不敢小觑这位瓢把子大哥。匆匆回到客店,将大伙集齐。
  “咱们出发。边走边说。”
  史文恭帮她把那包最沉重的行李背起来。用力一拎,脱了力,直接退后两三步。
  “怎的……轻了这许多?”
  潘小园将包袱取下来,打开一看,自己出发前带了八百两黄金,整整齐齐一大摞金条,包在布帛里,此时已经所剩无几。
  只留下几个形状不太规则的,孤零零躺在原地,想必是被嫌弃不要,算是给她的老顾客折扣。
  史文恭这些日子近墨者黑,见钱没了,少见的勃然大怒,冲着空气叫道:“时迁!下次别让我寻着你!”


第215章 牢笼
  静悄悄走过东溪村酒店。在苍白的月光下; 高大的缚彩门楼显得阴沉伟岸。
  凑近一看,酒店已经关门大吉,门上打了封条。看日期,是约莫十天以前。从窗缝中望进去; 隐约见到桌椅板凳都摞得整整齐齐,锅碗瓢盆也消失不见,显然是永久歇业的架势。只有那十几个菜牌儿从梁上挂下来; 上面是张青歪歪扭扭的字迹,在空中飘飘荡荡。
  轻车熟路找到隐藏的渡口。两个小喽啰倒是尽忠职守; 双目炯炯地瞭望远处。手中的大刀精光锃亮,身上系着朝廷御赐的绛红腰带; 威风凛凛。
  潘小园低声道:“周大哥; 你上。”
  周通接受任务,大摇大摆地走过去; 吩咐一句:“爷爷要船!”
  两个小喽啰一见; 连忙躬身行礼:“大哥; 你怎么……”
  “费什么话!船来!”
  小喽啰赔笑:“大哥,最近山寨规矩严,那个……口令。”
  周通不悦。脸混不熟的小喽啰才每次都说口令。他周通在山上好歹是排得上号儿的好汉; 这俩人难道不认得?
  又一想; 也许是新来入伙的。自己久不在山寨; 脸生,不能怪他们。
  这么一想,就消气了。再重复一遍:“我是桃花山寨里的小霸王周通; 那个……地空星!给我艘船!”
  可两个小喽啰十分官僚主义,坚持让周通说口令。周通无法,只得嘟囔一句:“替天行道,忠义双全。”
  小喽啰互相看一眼:“大哥,你……再想想。”
  周通一怔,挠挠头。
  “哦,错了错了,那个是我刚上山时的。现在的口令是——”仔细把舌头捋直了,琅琅念出来:“常怀贞烈常忠义,不爱资财不扰民。”
  两个小喽啰又互相看一眼,其中一个慢慢把手覆在刀柄上。
  周通惊道:“这个没错!这个绝对没错!我背了三天……”
  “口令早就换了。”
  新的口令已经通知了燕青。但他没来得及告诉周通,自己就马失前蹄,栽在了史文恭手里。
  两个小喽啰钢刀出鞘,“大哥,对不住……”
  话音未落,嗤嗤几声轻响,两人一声不吭,一俯一仰,扑通扑通落进水里。
  周通回头一看,除了潘小园,另外五个人全都已经亮了兵器。包道乙的剑尖,和史文恭的刀刃,分别带着两道血。
  周通大怒:“你们敢杀我梁山兄弟……”
  潘小园赶紧安抚:“这也是不得已。大哥勿怪。他们若是声张起来,咱们没活路。”
  接着转过去,对这群武功高强的杂牌军约法三章:“不到性命攸关之时,不许伤人杀人。”
  明教和梁山互相不服气,对史文恭也有戒心;扈三娘不服梁山;周通不拿扈三娘当自己人;史文恭谁都不看在眼里;可说来也怪,眼下这群乌合之众,却都服她潘六娘一个人。
  方金芝率先点头:“好。我们是来止战的,能少结梁子就少结。”
  芦苇丛里拉出几条小客船。划船摇橹的任务,众望所归地落在了几位江南水乡的朋友身上。
  船橹贴着水面,波纹扩散,一声未出。
  潘小园不跟郑彪客气,轻声指点:“那边离得近的,是阮家兄弟的水寨……小心渔网,不过现在大约已经撤掉了……右边是张顺的寨子,他喜欢在浅水里布刀子……这片芦苇不通……”
  史文恭故地重游,十分感慨,说了一句:“六娘子,当初你是从这儿跳下去的吧?水底的刀子没伤着你?”
  潘小园看他一眼,没接话,轻轻叫一声邻船的包道乙:“史三郎伐认路,勿要听伊瞎指。”
  史文恭:“……你说我什么?”
  第三艘船却原地打转。方金芝紧握船桨,皱眉轻声道:“这水和阿拉江南个水弗一样。”
  扈三娘忍笑道:“你没划过船吧?我来。”
  接过桨,果然慢慢的跟上来了。
  潘小园笑着摇头。果然刻板印象不能有,人家圣女从小到大,哪用得着亲自划船?
  尽量将水声控制到最低,极慢极慢地推开水波。泊子里经过两年的“可持续渔业”,已经重新有了活蹦乱跳的大鱼。粼粼月光中,突然一条两尺来长鲤鱼蹦出水面,差点跃进船里。
  谁都不敢吭声。却听到近处小屋里鼾声停了:“谁?”
  阮小五。
  随后是小七一声呵欠:“大鱼。睡吧。”
  几声翻身。郑彪在外面擦擦汗。
  可是里面几个姓阮的却迟迟不再打呼噜。外面摇橹的也就不敢动,泥塑木雕似的候着。
  史文恭慢慢拉起一块布,遮了面。熟人太多,尤其是水寨里的兄弟,都是跟他照过面的。但凡让人认出来,用不着使太大的本事,几个人合力把他脑袋往水里一按,他史三郎就是呜呼大吉。
  听得阮小七叹了口气:“怎么稀里糊涂的,真的就招安了,我姓阮的成了给皇帝卖命的,五哥你说,这……唉!”
  阮小五趴在枕头上接话:“想那么多做什么。咱老娘不是挺高兴。”
  “可是……听底下兄弟传言,咱们梁山招安……那是用些见不得人的事换来的!你说咱们堂堂江湖好汉,怎么就让人议论成这样呢……”
  小五焦躁:“成了!你被关禁闭还没关够么!上面大哥们不都说,这是咱唯一的出路了!……”
  小七不理他,继续自说自话:“……我就不明白,为啥不能跟方腊一块儿造反了,痛痛快快地干他一场,就算掉脑袋,也算是不枉了一辈子。如今呢,咱们梁山在江湖上可算臭了……”
  “宋大哥不是说了,方腊在南边鱼肉百姓、收捐收税、荒淫残暴,后宫里抢了八千民女,一天轮幸十个,全都剥了衣裳不让跑出去!咱们哪能跟这种人合作!诶,什么声音……”
  小七:“大鱼。”
  水面上三艘小船微微摇晃。大家非常及时地把三位江南朋友按在了原处。周通低着头,团团作揖,表示抱歉。
  包道乙怒目圆睁,无声无息地指手画脚,意思是:梁山上一群憨人,这种谣言伊也信!
  两兄弟唠嗑,好不容易告一段落,慢慢的说话声小下去。依稀听得小七盘算:“开拔之前,去看看武松武二哥吧,这次说是病得挺严重的……”
  小五半睡半醒地接话:“……带条鱼……”
  呼噜声终于重新响起来。小船静静地继续移动。岸上不时出现明灭的火光,那是值夜的小喽啰。小心绕过去。
  潘小园出神良久,才想起来提醒:“前面两丛芦苇洲之间,有……有水闸……不止一个……”
  周通见她恍惚,隔一条船,同情安慰一句:“武松大哥武功高强,生个病应该没大事儿。”
  潘小园点点头,重重出一口气,烦躁不堪。自从识得武松以来,没见他生过病。但若他竟然真的没有生病,那必定是些更加严重的情况。
  水闸连着缆绳渔网,粗木间布着小刀。若是有船贸然撞上去,慢则被困当中,快则船毁人亡。
  好在潘小园也去水寨做过几次客,知晓这机关的厉害。明教几个人也都是做惯水战的,虽然自家的水闸和梁山的不太一样,但触类旁通,也就胸有成竹。郑彪不慌不忙地说:“勿慌。真个有关卡,我去把那机关卸掉。”
  可到了潘小园记忆中的地点,布满刀刃的水闸却并没有出现,似乎是被匆匆拆毁了,水面上飘着些木板竹竿。
  忽然听到船底下嗒嗒轻响,一艘船碰上了水面上堆积的碎屑。响声如同接力般传到岸上,飞快地引来三五个火把。有人大喝:“谁!”
  众人噤声。黑暗中,只听得两艘小船被放下水,几个全副武装的梁山好汉前来探查。还没接近,就呼呼喝喝的大声叫起来:“什么人!”“给我出来!”“怎么通过的岗哨?”
  大家慌张互看一眼。兵器握在手里。潘小园觉得这次免不得厮杀了。听那叫喊的声音好熟,似乎是……
  方金芝突然长身而起,纵身一跃,轻飘飘落到对面船上。那船微微往下一沉。
  包道乙和郑彪大惊失色,失声叫道:“危险……”
  方金芝在火把和刀刃光芒的笼罩下,不慌不忙跟船上人打了声招呼。
  “李俊大哥,长远勿见,侬最近好伐?”
  混江龙李俊混了十几年长江,过去年年去明教拜山头,眼下身在山东,闲时也偶尔思乡,想念那些留在江南的小弟们。此时骤然听到异样的口音,精神一振。
  再恍惚揉揉眼睛,看清了对面的人,脱口爆了句粗:“老卵……”
  赶紧打住,让周围小弟把刀收了,自己躬身一拜:“圣女你……你长这么大了……”
  长夜难熬。窗外阴风怒号,枯枝败叶拍打着屋檐上瓦片。水泊里隐隐浊浪翻腾,声音在山谷丘壑中回荡,渗入那两扇紧闭的大门里。
  “忠义堂”的牌匾孤零零的悬在高空,接一盘冰冷的星光。
  宋江连夜失眠,上来吹风。眼看梁山上下都已整顿完毕,大军马上便可开拔,心中感慨万千。
  招安的过程何等坎坷。跟在那个宿太尉衣摆后头巴结奉承,水泊外三十里地就侍立迎接;金银珠宝一盘盘送上去,大鱼大肉大吹大擂的办了三天酒席;山上哪个犄角旮旯他要瞧,都得毕恭毕敬地给人家带过去;随口提出哪个桌椅板凳不合建制,规格僭越,立刻就让人给砸个稀巴烂,以表忠心。
  兄弟们瞧不起他这副奴才样儿,他知道;自己卑躬屈膝的时候,也未免觉得屁股撅太高。但他能怎么办,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这些事他宋江不去做,难道让林冲鲁和尚去吗?
  都是性直刚勇的好汉,自然多有不服。那些不服的里头,多数也都是见识短浅,留恋眼下这种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快活日子,从没对山寨的运转和生存上心过;少数觉得不应这么仓促,不应把其他人拿来做自己的垫脚石。这些气节,宋江也都十分理解。拿出天降石碑做理由,翻出今人古人的说教,告诉他们,“顺应天意”、“众所同心”才是正道,大局在上,容不得任性张狂。
  这样一群龙精虎猛、桀骜不驯的好兄弟,怎么能让他们屈沉水泊一辈子。胳膊拧不过大腿,朝廷一次次派兵围剿,梁山资源有限,大伙迟早落得个刀枪之下,死无全尸——如何对得起晁盖当年的托付!
  再熬个一年半载,等到大伙军功卓著,一个个有了封赏,穿上绫罗绸缎,喝上官酿好酒,娶上美貌佳人,老父老母的坟冢上有了亮闪闪的追封,他们便会明白他宋江的一片苦心。
  如今只有一个倔强死硬的武松,不敬神佛也就算了,偏连那石碑也不认,再放任下去就是动摇军心。只好将他暂时稳住,对外说是生病。以致那宿太尉听说梁山上几个享誉江湖的骨干义士,想要叫来面见一番,也只能少了他,说他病得厉害,实在不适合跟人接触。
  不知不觉又叹口气。转角轻微脚步声,走来一个同样睡不着的。
  吴用微微吃惊,放下羽毛扇,笑道:“真是天缘凑合,原来宋大哥也在。”
  见宋江郁郁不语,早就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跟着吹了一阵子风,开口道:“一百零八兄弟,向朝廷一个都没少报;人人都加官进禄,身上的通缉令不翼而飞。——大哥做的是曲高和寡之事,何必有蔽伤之忧。”
  宋江附和笑两声。知他者吴军师也。
  但依旧不得展颜,“北方的战事,算是我们挑起来的吧。武松兄弟那封信……”
  吴用胸有成竹道:“世上哪天不在死人。咱们只要梁山兄弟前程似锦,管他别人鹬蚌相争!自古乱世出英雄,没有流血,何来功在千秋?”
  见宋江不语,又笑道:“就算那个——嗯,那个大金国狼子野心,能趁机浑水摸鱼,也是不足为虑——曾头市都让咱们梁山荡为平地了不是?何足为惧?”
  吴用毕竟书生出身,遇事喜欢宏观分析。在他眼里,曾头市的实力就是大金国的实力。梁山泊的手下败将,忧他作甚?
  宋江想想也是。这颗心刚放下,忽然听得山下小有喧闹。紧接着一个心腹头目急急来报:“水寨那边,似有动静!”
  宋江忙问:“怎么了?”
  这几日寨子里整装待发,大幅的整顿收裁,最后几日做土匪,万不能出一点岔子。
  水寨中当值的李俊很快赶来了。迅速行礼,汇报:“是兄弟们连夜收拾行装,分行李不均,闹出点不愉快,小打小闹了一场,大哥见笑。”
  宋江对李俊的办事能力还算信任,点点头,敲打一句:“这么多年老兄弟了,怎的还斤斤计较。咱们江湖豪杰,还是要义气为先。等回头有了军功封赏,还差那一贯两贯钱!”
  李俊表示同意,却又抱怨了一句别的:“大哥,朝廷安插在我们水寨的那几个‘监察’,跟弟兄们都合不太来,也不喜欢听号令,兄弟这几日很是头疼。”
  宋江也头疼。梁山好汉毕竟是土匪出身,朝廷招安归招安,信不过这群土匪的也不少。因此随着招安圣旨前后,陆陆续续到来梁山的,还有几十个朝廷委派的“监察”,安插到各个寨子里,说是监督协助,其实不过是眼线,负责汇报梁山寨里一切不臣不轨的现象。
  这些“监察”也都不是省油的灯。多数都没有暴露身份,梁山上的人员构成,早就不是昔日的底层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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