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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气魔幻]逢魔之梦-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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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隔日,即使是坐在轮椅上,维拉依旧准时盛装赴宴了。
  
  *****(本文最新进度请至晋江文学城)*****
  
  当天,维拉穿上发卷帮当年赠她的漆黑优美礼服,披上泰比莎私下赠她的大裘,甚至特意请人上了淡妆,掩盖死人脸色,才带着雀跃的心前往歌剧院。
  其实她本来打算穿凛凛的军礼服,从前狄伦在交流宴穿的那种女式版,很早就想试试看了,虽不能穿高阶军官的官方双色礼服,但也华丽有余。
  可是科尔文却温温说服了她。
  
  “你可以一天不当军人,不拿枪,今天,尝试当一个受人保护的女孩。”
  长辈一般的温热语气,几乎让维拉的心都融了。
  从前的凯里虽语气不如科尔文和缓,却有着同样的关爱,两人的影像重叠,让维拉看呆了眼,不知不觉乖巧点了头。
  
  冬日微寒夜风中,维拉搭乘日光碉堡马车,来到歌剧院前广场。
  被抱下马车,她眯眼贪婪看着眼前歌剧院富丽灯火,童年美梦将要实现的感受,如此让人心跳难平,有如幻想。
  
  维拉被放上轮椅,盖上毯子,护卫们一路小心推她至歌剧院门口。才让穿着斗师制服的狄伦抱起,在众人目光之下,步步踏上歌剧院台阶。
  内部挑高至顶的歌剧院,他们贵宾包厢在二楼,满是阶梯空间狭小,轮椅难进,今日因而都由狄伦代步。
  “你的脸很合衬这华丽的一天。”当时维拉是这样决定代步人选的。
  而就算她聋了瞎了,也可以感觉到周遭名贵们交头接耳,目光不断往这投来。
  
  贵妇们以扇掩嘴,交换眼神,目光不断在狄伦与她的身上来回。当今的贵族圈子不小,但几乎人人都知道集美貌与荒唐于一身的狄伦。
  走过人群骆驿入口,狄伦没对熟人有礼点头示意,倒是像扛货工人一般快速走过。
  
  维拉身上一个名贵首饰都没有,只有夏佐从前赠送的漆黑蕾丝颈圈与发圈,跟周遭的贵族千金贵妇相比,落拓的可怜。
  可是抱着她的狄伦美人,锋芒就足以将什么首饰都盖过。
  当然,也盖过了她这被抱着的主子。
  
  歌剧院长廊灯光朦胧,维拉看着狄伦侧脸,忽然觉得,有时她真看不透狄伦。
  这家伙明明面对那些斗争与杀戮,连眼也不眨,却愿在她对日光碉堡流露出不安恐惧时,伸出臂膀来安抚她。
  如此矛盾,就像光与影,但这种矛盾,却又在狄伦身上不违和的共存了。
  
  一边心不在焉的胡思乱想着,维拉目光一边流连壮观首都歌剧院里外每一寸。
  然后她伸出指头来东指西指的,让狄伦和护卫一一替她解答。
  爬上蜿蜒楼梯,罩上灯罩的烛光暖暖,在阶梯尽头,她看见前头的护卫拨开紫色柔软帷幕,束起,露出了帷幕后头私人包厢。
  小阳台一般的包厢,摆着数量正好的雍容沙发,狄伦拂开维拉裙摆,将她安放其上。
  
  “我还不要坐下,”维拉阻止他,指着小阳台扶手:“我要坐在上面,才看的清楚。”
  听到这话,护卫头子埃迪与其他护卫交换了个困扰眼神,顷刻又从凛凛护卫,降级为一个烦恼的大叔,忧愁看着维拉。
  “那个,维拉,来歌剧院坐在扶手很不得体,而且也危险,掉下去怎么办?”
  这没记性的大叔,维拉白他一眼,“我会自体漂浮,忘了?”
  老妈子护卫们低头讨论了一阵,才终于答应了。
  就这样,维拉整场歌剧都在护卫紧张相护下,坐在扶手上看歌剧。
  
  那歌剧没唬她,的确是滑稽的爱情喜剧,好几次让维拉都仰头大笑出声。
  一旁的护卫也跟着笑,顿时生出了股和乐融融大家庭之感,而非平时那种你跑我追的悲崔,甚至,维拉还发现,连一向都皮笑肉不笑的狄伦,也有那么几次真心笑了出来。
  
  “原来你可以不假笑的!”捉着扶手,维拉像看见什么谜样生物,惊呼了。
  狄伦又恢复了平时滑腻笑意,转头看她。
  “他们都拿火把烧自己头发了,你不笑吗?”少年反问。
  “那你平常可以不要笑得那么恶心吗?”
  狄伦耸耸肩,就不再理会她,将目光放回舞台之上。
  
  到下半场,扶手上的维拉终于坐不住,要护卫把她挪回舒服沙发上。
  一直逼楼下的观众看她裙底短裤,也不是件道德的事。
  只是当维拉刚舒服窝在软眠沙发中,埃迪就拿着食篮进来,一样样拿出食物放在旁边小桌,口中还不断催促:“吃呀,这个时间你该吃点心了。”
  “歌剧院不是不能吃东西?”
  “谁管它呀,”埃迪摆摆手,“当然是我们国家栋梁重要些,楼下这些人小命还要靠你,哪差这点食物落渣和老鼠?喏,你爱吃的乳酪饼。”
  无言接过乳酪饼,维拉斜眼看了阵埃迪,才开口咬了下去。
  
  啊刚不是还有人嚷嚷,说坐在歌剧院扶手很不得体?果然都只是说说而已。口中咀嚼香浓乳酪饼,维拉皱眉看着那群也一起大快朵颐的护卫。
  “有牛奶可以配吗?”她指着狄伦手中牛奶:“为什么只有狄伦有!”
  好吧他们就是没道德水平的死老百姓。
  
  吃吃喝喝同乐会中,舞台上情节走到了尾声。
  布幕被放下,演员欢欣鼓舞手牵着手,来到布幕前神采奕奕谢幕,散场管弦音乐响起,而维拉拿起科尔文建议她准备的花束,解开,将花朵朵向台上演员扔去。
  也算是完整体验了赏歌剧这贵族行程。
  
  楼下观众骚动,在大管弦乐队欢送越声中,闲聊着,开始优雅离场,而维拉看着底下人群,却还不太想离开。
  “这三拍子的音乐让我想到好多种社交舞,”托着腮帮子,她目光遥远:“真怀念呀,真想合着这音乐跳上一曲……”
  狄伦愉悦揶揄:“你可以用轮椅跳。”
  转头,被这建议戳中了痛处,维拉冷了脸。
  
  “你,把这戴到头上。”
  将手中剩余数枝花朵递给狄伦,维拉神情之认真,像在徒手拆地雷。
  “戴上之后,马上抱着我在这跳,你们把碍事沙发都给移开,”吩咐完护卫,维拉又转过头,面无表情对狄伦伸出双臂:“我要快步华尔兹,别搞错了。
  少年军官笑意僵在嘴角,发现自己小看了梦师主子的暴虐。
  
  *下章预告:
  
  “你不是最恨当梦师的保母?”维拉试探般问道:“我们逃跑路上可能会很麻烦的?”
  “你也知道自己很麻烦?”
  狄伦垂眸看了她一眼,似是受不了的笑了。
  “不过既然选了你,也别无选择。”他淡淡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我在想,下次加更番外来写个狄伦视角的短篇好了




☆、X、

  X、
  
  几分钟后;这小包厢看台上的十数张沙发椅,全数被撤走;霎时;刚刚一度窄小难行的空间;也变得广阔,让两人起舞不是问题。
  楼下的管弦乐团,一看到护卫们亮出日光碉堡勋章,连说再奏两小时也没问题。
  于是狄伦就这样耳上插满花朵;横抱着她;款款在小包厢中舞了起来。
  
  哒哒哒,哒哒哒;三拍子的舞曲,维拉单手揽着狄伦颈子,看着这让人神魂颠倒的年轻军官,耳上戴花抱着她,步步踩在正确的拍子上。
  其他护卫们都识相的放下帷幕,站了出去。
  狄伦颓废归颓废、病态归病态、不做事归不做事……但狄伦还是出身顶尖老式贵族。
  
  伸手替狄伦调调耳上花朵,两人四目相望,在这小包厢阳台上,绕了一圈又一圈,舞步落在厚重红毯上悄然无声,变动的只有周遭流动景色与三拍子乐曲。
  他们在只为他们两人演奏的华丽提琴音色里游动。
  “你真的很好看,”维拉终于忍不住赞叹,“尤其是这耳饰,很适合你。”
  狄伦应之以淡淡一笑,那是听过无数次类似赞美的淡然。
  
  而即使狄伦抱着她这重物,该有的身段与魅力无一缺少,凯里教舞所提及的各种风情,狄伦都做到,且做的无懈可击。
  沉浸在回忆中,维拉恍惚了那么阵,才开口:“你知道派克同意我出门了吗?”
  “什么时候的事?”
  “今日出门前科尔文跟我说得,只要我身体恢复,就可以出发。”
  狄伦眯眼,笑意更甚:“因为要谈这件事,你才支开了其他人?”
  “喔不,”维拉神色诚恳:“我是真的想整你。”
  “……”狄伦别开目光。
  
  两人讨论起路程,以及拖延回日光碉堡时间等相关事宜。
  “我会建议永远不要再回来这里。”狄伦垂眸,浅笑建议。
  维拉看得出来狄伦也受够了日光碉堡,对于这个疯子而言,这里明显太乏味,这几月能这样坚持住陪她,也真是件了不起的事。
  虽然狄伦也常搞人间蒸发就是了。
  
  “要是能就好了。”
  想着想着,维拉也勾起自嘲的笑。而狄伦转了个圈,悄悄俯身附在维拉耳上。
  “我的经验是,在长途旅行回来路上逃脱,”他说:“虽他们总能根据颈圈的讯号找到你,但至少能多赚到些假期。”
  叮一声,维拉眼前大放光明,激动看向狄伦。真不愧是军官中的败类,这建议太实用了!
  只是下一句狄伦却接:“但蝴蝶之潮绝对会随行施打,这点你可能无法奢望。”
  于是维拉脸又垮了。
  
  但想想,上次那断药症状还真不是人受的,还不如多备几枝路上备用,这样跑给护卫追时,也不用药效发就得自己窝囊爬回去求助。
  蝴蝶之潮呀唉……三到四日的行动不便,如果在逃亡路途遇上,到时也只能靠狄伦。
  若有所思,维拉迷惑看向抱着自己的少年军官。
  
  “你不是最恨当梦师的保母?”她试探般问道:“路上可能会很麻烦的?”
  “你也知道自己很麻烦?”
  狄伦垂眸看了她一眼,似是受不了的笑了。
  “既然选了你,也别无选择。” 
  
  *****(本文最新进度请至晋江文学城)*****
  
  身体恢复、能活蹦乱跳狂奔后,维拉与护卫们浩浩荡荡上了路。坐在火车从窗口,看高耸入云的日光碉堡逐渐远去当下,心中的激动,怎能用言语形容?
  一行人前往吉儿所在的马里诺东南方领地,一寸寸朝无际海滨处的庄园逼近。
  
  有着至高荣誉的马里诺家族,是治理殖民地的领头大家,维拉早有所闻。
  她曾在书上,读到一位马里诺上将于首都广场的豪语:“我们远在世界尽头的军队,打败了海盗与梦魇,从今以后,将一遍遍带着无数珍宝回到母国,而殖民地的人民,也完全臣服在我昆诺帝国的脚下……”
  那慷慨激昂的论调让维拉印象深刻,甚至可以想象当时广场上民众的沸腾激动。
  可是一旦想到如果被殖民的是自己母国,她的那份憧憬,就像被冰水当头熄灭了。
  
  拿来碉堡交给她的行程表,维拉立刻发现原本有两个月的游玩额度,被该死的派克缩减到一月周,而且这一个月里还含几个剿梦魇的工作!
  派克理由如下:东南小国与我国战事频繁,唯恐波及梦师安危。
  不满的情绪瞬间清空,维拉心中有了底,看来回程途中只要死命往战区跑,就能争取到最多的游荡时间。
  就像狄伦所说,日光碉堡那鬼地方,最好永远不要再回去。
  
  本以为这一趟就是要去看看吉儿,替那女人整理一下梦境、再尝试个几次唤醒她,不行就开始东征西讨,杀杀梦魇,拜会资深梦师与学者,砍砍梦魇,再找找资料……
  事情却完全出乎意料。
  前往马里诺东南庄园的火车途中,维拉忽然长出了条长尾。
  跟当年马可仕一样的长尾。
  
  那日午后,夜间难眠的维拉明明和平时一样,以女护卫腿部为枕,在人体体温相伴下沉沉睡去,却做了个梦。
  跟夏佐有关的梦。
  
  梦里,是自己与夏佐到校园外密林游玩那日,自己玩疯了,误入补兽夹,左腿被瞬间夹断,血肉模糊,白骨外突。
  “!……”
  军团的习惯让维拉没在剧痛瞬间尖叫,只微乎其微的呜了声。
  相较之下,那补兽夹狠狠夹上的金属声响,大的多了。
  
  “维拉!”后头赶上的夏佐简直不敢置信,火大扶住歪歪斜斜的她:“你这白痴!平时不都是你在警告别人哪有补兽夹?今天竟然自己踩上去了!”
  维拉笑中带泪,是的,她就是那白痴,有美男相伴出游,就乐的没了脑子。
  “你给我坐好!”
  少年气急败坏的怒吼犹如原音重现,维拉看见夏佐跪在她面前,开始以最快速度处理补兽夹。染成亚麻色的脑袋,在前头晃呀晃的。
  
  梦境里头齿轮机关门又开始尖锐作响,这次维拉却完全无意去看,而是贪恋看着夏佐,看他小心翼翼掰开夹子,救出她血肉模糊的腿。
  维拉甚至在想,只要能回到从前,要这样断上多少次腿,她都愿意。
  此时,机关门却开始摇晃了,响的更大声了。
  夏佐、密林、补兽夹全都消失,只剩下坐在原地的维拉,和她在滴血的腿。
  忽然,整个世界都在震动,机关门的噪音益发吵杂。
  
  不可以想起来,她茫茫想着,因为好像一旦全部想起,一切就再也回不来。
  一旦想起,就有去无回,世界轰然瓦解……
  于是当维拉苏醒时,已是满脸泪痕,甚至长出了碍事犄角,与前所未见凶险长尾。
  
  “你──”
  让她枕着的女护卫惊恐指着那条尾,不住后退,恐惧的在维拉与其他护卫间来回观看,一副很想呼救,却喊不出声音模样。
  因为那条尾巴,实在太过可怕。
  
  大小不一的锐利刀勾尖刺,铁器一般锐利,还猫爪般开阖自如。
  开,只要擦过,绝对能勾扯下大片血肉,阖,平滑如滑面,完全不咬手。
  就跟马可仕那条神奇尾巴一样,灵活,可以弯曲成各种形状,就像现在,只要维拉随意一挥,就能抹断女护卫咽喉。
  唯一与马可仕长尾不同的,只有颜色。
  少年的长尾是无光的漆黑,而维拉的,是发色一般的鲜艳棕橙。
  
  转眼,女护卫已惊惧离开座位,远远退离她,而其他护卫赶来,一个个惊愕盯着狼狈流泪的维拉,与其飕飕挥动的长尾。
  “有想到谁吗?”维拉皮笑肉不笑的抬眼看着护卫们,开合着那条长尾锐鳞。
  他们面面相觑,人人皆是不可思议神色。
  “……马可仕。”
  然后,他们一个个吐出这名字。
  
  既然有一个梦师,在情绪崩溃后长出这长尾,那么那个少年,也很有可能是梦师。
  身为斗师学院中隐匿的斗师,自然也很有可能是伤害吉儿的凶手。再说,马可仕还是吉儿贴身护卫,比维拉有机会多了。
  顷刻,局势大翻盘,维拉有了瞬间洗脱嫌疑的机会。
  
  *下章预告:
  
  “我从前也有个搭档被昆诺人捉走,再也没有消息,不知道你认不认识,”说着,少年悲哀的笑了:“她叫维拉,就算这么多年大概也很好认的,长得好看,一头棕橙色头发……”
  “你是国境北分部的?”
  少年呆滞看他,双眼倏然放出光芒:“对!我是!你认识维拉?”
  “你是班杰明。”喟叹般,夏佐念出了那名讳                    
作者有话要说:嗷,好久不见得班杰明终于又要出现了,只是不是维拉遇上他,而是夏佐




☆、XI、

  XI、
  
  她好像真的崩溃了。
  即使维拉觉得自己还算镇定;但不断颤动的身体、急促呼吸与缓缓滋长的羽根,都泄漏了她情感的剧烈震荡。
  
  “深呼吸!维拉!深呼吸!”
  听见大叔与护卫们紧张在一旁七嘴八舌;提出各种建议;不断有手掌来触摸她的肩膀与手;却完全不见缓和。
  明明就算目送夏佐转身离开当下,她都没崩溃,今日竟因一段梦境,一个猜测;就变成这样。
  
  想起每月注射的蝴蝶之潮;想起狄伦说的话,也想起日光碉堡中远远看见的其他梦师。
  梦师本身已有情绪不稳的问题;蝴蝶之潮却将他们的情感又更加放大,藉以带来丰沛的创作能量,那药让孤独与找不到出口的不安膨胀,膨胀成梦境的固若金汤,与斑斓夺目梦守……
  蝴蝶之潮,真的是毒药。
  
  梦师的梦魇化,回日光碉堡并没有任何帮助,重要的是稳定情绪。
  于是一阵忙乱后,护卫都撤光了,车厢空荡荡的,只余抱胸缩成一团的维拉,与蹲于其前,垂眸看她的狄伦。
  那有着艶丽色彩的羽翼还在增长,像是初破蛹缓慢伸展的蝶翼,几乎要将维拉整个人都给遮蔽。
  
  “哭出来,维拉,”单膝蹲在地上的狄伦,将手掌覆于维拉膝头,抬眸看她:“放松,不然你会长出爪子和尖牙,完全变成一只梦魇。”
  抱着膝盖,维拉稍稍抬起头,泪眼婆娑看着狄伦。
  “我已经在哭了,没眼睛吗混蛋!”
  “我说的是完全哭出来。”
  
  敌意瞪视,维拉冷冷用长尾打掉了狄伦捉住她的手。
  那长尾虽阖起了锐鳞却依旧有力,像条鞭子扫开少年的手,在寂静车厢中甩出响亮声音。
  笑意缓缓褪去,狄伦皱了眉,看着这样的少年,维拉心想,这家伙八成在心中抱怨最讨厌应付这种发疯的梦师了吧?
  顿时车厢死寂,只余火车行进那不均匀噪音,以及她怪翼缓缓生长而羽根摩擦声。
  
  看着她的翅膀,狄伦叹气了,无奈在维拉座位前地上盘腿坐下。
  “看看你,”他轻声道:“你真该看看现在的自己,就像只梦魇,在暗处发出鲜艳萤光,一模一样,真的要变成怪物了。”
  恨恨笑了,维拉道:“那等我变成怪物,记得把我打包,带到夏佐面前。”
  带到让她备受折磨的那个带刺少年面前,让她看看,那个少年,究竟还会不会因为她变了脸色,或慌张失态。
  
  “你觉得自己被丢下?”抬了抬下巴,狄伦勾起嘲讽笑意:“如果我没记错,那好像是你自己的选择?”
  “狄伦!我都已经快变成怪物了!你还戳我痛处!”维拉怒吼了:“你不戳我痛处会死吗!”
  “不会,只是欲罢不能,真是抱歉。”
  狄伦不痛不痒轻笑带过,顿了顿,又道:“但夏佐现在在很遥远的地方。”
  “狄伦!”
  
  维拉尖叫,气极了,尾巴立刻就朝狄伦那张脸扫去,只是这次被少年接下了。
  狄伦握着她的尾,轻轻的吻了,抬眸带笑看她。
  “现在在你面前的不是他,是我,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那个盘腿坐在维拉座位前地面的少年,如此抬头对她温温说道。
  
  车厢昏暗,有一下没一下跳动,窗外风声呼呼,微弱的光落在狄伦身上,落在他握着维拉尾巴的手上,一方被隐密描绘的图画。
  狄伦噙着笑,慵懒仰脸看她,像只从容讨赏的大猫。
  “夏佐现在在很遥远的地方”──维拉却被他的话刺伤了。
  视线无预警氤氲,她又将脸埋回膝盖上。
  
  狄伦总是这样,以激她惹她为乐,好像看她气到掉泪,是什么生活娱乐一般。
  从前的自己完全没想过,多年之后竟会是这个年轻军官,这个她打从心底防备的狄伦?比安奇,在晦暗无光的日光碉堡里陪伴自己。
  
  沉默了,维拉垂眸,轻轻看向眼前座下盘腿伴她的少年军官。
  好半倘,她才轻声说道:“因为你是个疯子,为了方便所以我才找你,可是如今,却需要依赖你了。”
  狄伦把玩她长尾,喃喃回答:“这话有点伤人。”
  “我大概没办法跟特定的人在一起,因为很容易就会有依赖心理,如此一来,我很容易什么都做不了……”
  点头敷衍,狄伦拿维拉的尾巴试着去刮墙壁:“嗯哼,他们都说你是孤身一人、没有人可以撒娇哭泣依赖的魔女。”
  但这话让维拉不同意了,不满抬起都是泪痕的脸,怒目相视。
  
  “为什么是魔女?魔女那么丑!又会吃小孩!”
  对于维拉这反应,多月相处熟知其价值观的狄伦,并不感惊讶,只是继续拿她的长尾去敲击地面,观察硬度。
  “这是个比喻,”少年军官漫不经心道:“或者该说,梦师都是怪里怪气的魔女和巫师,拥有独特能力,却很难饲养。”
  饲养?
  维拉含泪正不解,要发问,下秒却被分去了注意力。
  
  开始下雪了。
  窗外忽然在他们身上投下片片流动影点,转头,才在模糊泪光中看见外头粉雪,衬着夜色,斜斜快速往后飞去。
  忽然就想起夏佐。
  想起夏佐蹲在天寒地冻的校门口,缩在深色立领里对手呵气,等待她慢吞吞出现时的模样。
  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那个嘴上说出的话与行为完全相反、刀子嘴豆腐心的少年。
  
  喉间发苦,眼前氤氲,她的尾悄声缠上狄伦手腕。
  可以借我抱一下吗?──维拉想这样落魄问道,即使狄伦已在她转头那刻,无声无息伸出单臂揽住了她,她还是想说些寻求安慰的话语,咽喉却被哽塞。
  让我抱一下,让我示弱,让我卸下暴躁外壳……
  
  维拉不是第一次在狄伦面前崩溃失控,却是第一次撤掉所有防备武装,剖开了心,将里头所有恐惧无助都给倾吐。
  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剩眼前这双臂膀。
  
  熟悉梦师习性的狄伦刚开始明明那样事不关己任她哀泣,最后却仍把她抱起拉到怀中,将她的脸压在自己颈间,像在安慰无助婴儿。
  自那日安抚她起,狄伦开始在私下叫她“拉拉”。
  就像在呼唤笨拙的家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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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往极北西方国境的任务,夏佐上了国境地理屏障的高原,一个能一览无遗眺望故国普卡其的高原,寒冷、少雨且荒凉。
  
  在夏佐于屋顶守夜的日子,他总面对母国方向而坐,贪婪看着往日熟悉的土地。
  甚至想着,就这样出逃的话,可以撑多久才被找到或用颈圈杀死呢?
  忽然就生出将身边鸟事狠狠丢下,义无反顾回到那片思念的土地,什么牵挂都不再有,什么顾虑恐惧也都抛诸脑后。
  连那个女孩的影子也远远抛下。
  
  “你是哪个分部的?”
  心不在焉中,夏佐忽然听见后头有人声响起,瞬间起身攻去,没料铁片却扑了空,而身后一个人也没有。
  不解,他刚刚明明听见有声音,而且可以确定是少年的声音。
  正想着,又有悠悠笛音从屋顶另一处响起,而那笛音出奇耳熟。
  “牙笛,这可不是人人都可做出来的吧?这样还不相信我与你同是残耳余党?”
  
  那带着笑意的声音说着,慢慢在另一处显露出了原型。
  是个带着兜帽、将面容覆于阴影下的少年,十五岁的身形,精瘦而佩枪,显而易见是个隐形能力斗师,却穿着粗糙暗色布料,不见斗师制服。
  “……我是黑煤分部的夏佐。”看见少年颈上同伴标志般的牙笛,夏佐软了语调:“军团现在还有多少同伴还活着?”
  想起也曾经有个少女,在牢房栏杆的另头将发丝钩于耳后,这样与他相认。
  
  “军团组织四散分离,完全崩解,已经无法联络母国各地的大家,残党则看分部状况,有些被灭部,有些还有一半的人活下,这几年,我们都一直积极联络团结。”
  “游击战吗?”
  “是的,母国领袖现在有如傀儡,我们只能这样做。”
  说着,少年指指夏佐的耳饰与昆诺斗师制服。
  
  “你怎么会成为昆诺斗师?”
  “小时候被捉来,戴上控制颈圈在这国家被培养,如今成为他们的棋子。”
  “一辈子都逃不了?”
  “立下大军功就可以自由,”夏佐喃喃道:“也许吧。”
  那少年低低的笑了,对夏佐耳饰努努嘴,道:“我就觉得奇怪,因为现在已经没人敢戴军团耳饰,都拆了下来,而且把耳洞愈合了。”
  
  后头的话少年没再往下说,可是夏佐已猜到情况。
  母国景况大不如前,残耳不再是人民眼中的枭雄,而是唯恐因此惹上麻烦的灾星,标志性的耳饰也成了杀身的记号。
  少年垂头陷入了沉默,现在思索什么,好一阵,才迟疑对上夏佐目光。
  
  “我从前也有个搭档被昆诺人捉走,再也没有消息,不知道你认不认识,虽然希望很渺茫就是了啦……”说着,少年目光移往地板,自己悲哀的笑了:“她叫维拉,就算这么多年大概也很好认的,长得好看,一头棕橙色头发……”
  后头的形容,夏佐再也听不下去,心跳漏了一拍。
  “你是国境北分部的?”
  少年呆滞看他,双眼倏然放出光芒:“对!我是!你认识维拉?”
  
  让少年拿下兜帽,夏佐终于看出了兜帽下的带蓝深青发色,与那张有着熟悉轮廓的脸。
  这张脸的男孩时期,他曾在维拉记忆场景里看见无数次。维拉的童年场景都是这个男孩,不知让他嫉妒了多少次。
  “班杰明。”喟叹般,夏佐念出了那名讳。
  不可思议的际遇,瞬间,绵延不绝的问答就此在两人间开展。
  
  一问一答中,夏佐恍惚想着,他曾经的恋人,也曾在初次见面时,这样压着浓浓不安与恐惧真相的神情,问他是否知道同伴生死,震颤不已。
  还记得维拉的记忆是如何琐碎而举细靡遗的,描绘这少年身上细节。
  也还记得自己当初又是如何妒忌班杰明。
  
  亚柏和夏佐都知道班杰明是维拉的初恋,就算维拉一次也没提过,他们还是知道。
  维拉老口口声声班杰明曾惹恼夏佐,维拉那触景伤情的出神浓烈哀伤,也曾深深刺伤他,夏佐有多爱维拉,就有多切身感受班杰明在少女生命中份量。
  班杰明曾是夏佐心上最大疙瘩,维拉的每幕梦境中,几乎都有这少年身影,但真正遇上本人时,那种近乎滚烫的妒忌,此刻只余悲哀缕缕。
  
  夏佐明明与班杰明低低交谈着,却有种抽离的不真实感。
  眼前这少年之余他,是让他妒忌的牙酸的情敌,却无法对其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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