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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梦落三生-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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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春为难地咬了咬牙,还是进了屋,不多时顶着一头一身的灰尘出来,一手牵着安然一手拿着一个上了锁的木盒,盒子上放着一把小小的钥匙。
  步穹看到这个盒子的时候,喉咙一动,眼里迸发出贪婪的精光,伸长了脖子去瞧那盒子里的东西。
  “请问步姑娘在家吗?”
  葭雪手里的钥匙还未碰到锁眼,门外忽然飘进来一个浑厚的声音,带着几分礼貌温和。
  屋里的人都是一愣,葭雪不记得听过这个声音,会是谁呢,现在堂屋里乱七八糟,不能在这里待客,她走出堂屋,只见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男子,其貌不扬衣着简单,手里提着一个包袱,含笑迎上去道:“步姑娘,在下秦河,奉了我家主子之令,来给姑娘送谢礼。”
  葭雪这才想起来,眼前此人竟然就是两年前被她救治过的秦河,当时他浑身是血又中毒昏迷,她只顾着救人,哪里记得他长什么样,难怪现在觉得他陌生了。
  屋里的人跟出来,蒋爷不耐烦地道:“要还钱赶紧还钱,别磨磨蹭蹭的,大爷我没工夫跟你们耗着。”
  “原来是讨债的,看来姑娘遇到难处了。”秦河瞅了那群地痞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冷笑,面对葭雪时却变得礼貌起来,提起手里的包袱递给她,“巧了,主子让我给姑娘送谢礼,我想足够还债了。”
  葭雪接过沉甸甸的包袱打开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十个银锭,每个十两,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两,赵徽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给她送钱来?
  步穹看到银锭,激动地冲上去拿起一块放嘴里一咬,看到咬痕确认是银子无疑,将银锭一裹送到蒋爷身前,喜滋滋地道:“呶,蒋爷,您收好了,一百两银子。”
  蒋爷黑着脸让人收下了银子,丢下借据,不甘地瞪了步穹一眼,方才带着人扬长而去,他如何不知步穹压根还不起钱,这次来本来是为了带王春这个徐娘美人回去的,谁知步穹的女儿还真有钱,还突然来了这么一出,虽然钱收回去了,可心里头的气还是没顺下去。
  不过……蒋爷眼底蕴起一丝得意的冷笑,步穹那种人,迟早还会犯到他手里。
  “主子说了,姑娘若想道谢,还是当面去谢得好。”似乎已经知道葭雪接下来要说的话,秦河已经先一步开口,“我在外头等着。”
  葭雪还没回答,王春忽然一把拉过她,警惕地看着秦河道:“你是谁?为什么给我们送钱?”
  葭雪连忙解释道:“娘,那年林大爷回姑苏,路上遇到一位故人,不巧正病了,我给他瞧过病。可能人家知道我的难处,这才出手帮了一把。”
  王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忧心道:“可是你只是一个小丫鬟,就算要谢,也应该是谢林大爷才是,突然给你送钱,该不会是……”
  葭雪接口道:“娘,你想太多了,那位公子跟林大爷关系匪浅,看在大爷的份上才帮我解决燃眉之急,何况这钱我不白拿,等会我就卖件首饰去还钱。”葭雪一边说着,眼角余光里一道鬼鬼祟祟的影子弓着腰飞快地向门口挪动,蓦然转身大喝一声:“还给我!”
  步穹被葭雪突然一声大喝吓了一跳,停住脚步,两只胳膊里露出木盒一角,正是葭雪的首饰盒。
  “您老人家这是要去哪里啊?”葭雪快步上前挡在小院门口,冷眼看着步穹讪笑着躲躲闪闪地藏她的首饰盒,但那盒子不算太小,藏哪都会露出来。
  “我看你这盒子的锁旧了,去给你换个新的。”步穹干笑着,却没有把盒子还给她的意思。
  “想找人撬锁就明说,这借口编的太假了,鬼都不信。”葭雪懒得跟他废话,伸手道:“你以为那一百两银子是白拿的么?把盒子还我,我去给人还钱。”
  步穹抱着盒子依依不舍,脸上一副肉疼不已的表情,“好歹给我留点酒钱。”
  葭雪劈手夺过盒子,转身上了马车,她实在不想搭理步穹,看到他就气得胸闷肝疼。
  途中葭雪先让秦河带她去找家首饰铺子,从盒子里取一支攒珠累丝金凤卖了,那家铺子掌柜还算爽快,没有压价,以一百五十两银子成交。
  从首饰铺子里出来继续赶路,秦河驱车停在一处清幽的宅院门口,葭雪下了马车,在秦河的带领下进入宅院,院子里草木尽凋,秋霜渐起,唯有一丛丛已经开败了的菊花已然傲霜枝头。
  深秋景致别有一番韵味,葭雪心情不好,却一点也没看进去。
  一座凉亭立于一池残荷之畔,凉亭之中有一人独坐独酌,身边的小火炉上的烧水茶壶咕咕作响。
  秦河将葭雪领到池塘就悄然退下,葭雪向凉亭走去,恭谨地唤了一声:“师兄。”
  “师妹,好久不见。”

☆、似是故人来(新修)

  从今年正月十六分别至今,已有将近十个月了,赵徽又长高了不少,少年青涩褪去,渐渐有了几分成熟气息,对她微微一笑:“别拘束,坐吧。”
  时值深秋,天气渐冷,围着石桌的两个石凳上都绑着一个棉垫子,葭雪依言坐在赵徽对面,移开桌上的点心水果,将手里鼓囊囊的包袱放在桌上,打开取出一个略小一些已经包好一百两银子的包裹,开口道谢:“谢谢师兄及时相助,这是还你的那一百两银子。”
  “都说了是给你的谢礼,你又还给我作甚。”赵徽提起已经沸腾的水壶,添进桌上的茶壶之中,再将葭雪面前的茶杯斟满,“这是枫露茶,三四次以后才会出色,现在刚刚好,尝尝,小心烫。”
  茶水尚烫,葭雪端起茶杯吹了一会儿才抿了一小口,茶水颜色泛红,入口留香味道清甜,她原以为枫露茶是曹雪芹杜撰出来的,没想到今天居然还喝着了,饮罢茶水说道:“无功不受禄,何况这一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我不能白拿你的钱。”
  赵徽道:“那年你算是救过我,就当是诊金和谢礼了。”
  葭雪不想占别人便宜,尹绍寒出诊也不见得有这么多诊金,赵徽分明是在帮她却又以别的事情打幌子,“去年你已经给过了,这……”
  “那不一样,去年给你的是表礼和年礼,岂能混为一谈。”赵徽莞尔一笑,自斟自饮,目光落在桌上的木盒上,“首饰卖了多少钱?”
  葭雪如实回答:“一支攒珠累丝金凤,一百五十两银子。”
  赵徽朗朗一笑道:“如此说来,那掌柜的没趁火打劫压价,你看,我这银子送得及时吧,不然以那些地痞的习性,一支金凤可不够他们吞的,你赔出去的可不止一百两银子了,我帮你省了钱,你怎么谢我呢?”
  “我是该好好谢谢你,没让我当了冤大头,至于怎么谢呢,我还真没想好,不如你来定吧。”葭雪忍俊不禁,此时的赵徽跟她记忆中尹珩小时候一模一样,对自己人大方得很,对其他人却是锱铢必较,尤其在银钱方面,一颗心长了九个窍,曾经她还以为这小子长大了会去当个奸商,现在虽然没有当奸商,这算计银钱方面的性子却一点没改。
  赵徽道:“我也没想好,想好了再跟你说。”
  赵徽推辞不收银子,葭雪只好再包裹起来,问道:“师兄,你怎么会突然给我送钱过来?”
  赵徽缓缓道:“那年师父收你为徒,师父说你母亲也在长安,让我回京以后留心照看,我就派了个暗卫盯着,有什么危险及时通知我。没想到啊,一年多都平安无事,今年夏天你娘带回来两个人,我也不知道她是危险呢还是不危险。”
  葭雪已然猜到那两个人就是步穹和狗子,她还奇怪那对父子怎么找上门来,万万没想到竟然是王春自己带他们回来的。
  “想必你也猜到了,就是你父亲和你大哥。他们欠了债东躲西藏,跑到了京城,被乞丐团头给收拾地服服帖帖。”赵徽再度给两人的茶杯添满茶水,“结果有一天他在太平街乞讨撞上了以前的债主,债主看到他就一顿好打,你爹差点被人打死,狗子也被打断了腿。”
  “可惜他们命不该绝,碰到我娘了。”葭雪猜到了后续,无奈地叹了口气,那蒋爷说得对,步穹的命太好了,摊上王春这么个听话的媳妇,一只脚踏进鬼门关还能顽强地活下去。
  赵徽点点头,“嗯,你娘给他还清了债务,带他们回去治病了,他们住进来以后,开始还安分守己,后来你爹就开始往赌坊跑了。不到两个月,把你留下的钱输了个精光,抢了你母亲和妹妹的首饰卖了继续赌钱,还不死心,又借了高利贷妄想翻本,那种地方怎么可能让他翻本呢,向来都把人榨得连骨头都不剩。”
  虽然赵徽没有明说,但葭雪怎会不知,家里的钱都在王春手里,步穹要钱她不敢不给,敢说一个“不”字,招来的就是一顿殴打。步穹输光了她留下的所有银钱,又抢了王春和安然的首饰,还欠下高利贷,她就算把盒子里所有的首饰都卖了也不够填补步穹这个无底洞。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将来她绝对不会补贴步穹一个铜板,既然步穹从来没有把她当女儿看,她又何必把那个人当父亲看。
  穿越前直到死后她才醒悟过来,有血缘关系的人压榨吸血起来更加可怕,将你的牺牲视作理所应当,甚至连死后的尸体还要被榨干最后一分价值。对于将自己轻贱到尘埃里的人,根本不要妄想以为自己无止尽的付出能够感动他们,再得到同等的回报,曾经她以为只要赚了足够多的钱,父母就能认可她的家庭价值和地位,可无论她再怎么努力,她都比不上林豪这个家中唯一的“香火独苗”。直到死后她才明白这个道理,还好,她还有重头来过的机会,从今往后,只为真正在乎自己的人付出真心就够了。
  赵徽苦笑道:“我派人盯着你家,原是想保护你母亲的,可你娘成天挨打挨骂,这家务事我也不好插手,今天听说你回家了,债主上门闹事,才让秦河送银子过去。”
  女人挨打是家务事,警察都不管,她还能指望赵徽怎么管呢,王春被打了十几年,在她的认知里从来没有一丝敢反抗的想法。
  “师兄,谢谢你。”葭雪由衷地感谢赵徽,在她离开京城的日子里暗中照看母妹,步穹的到来是意外,之后发生的事情,也都不在赵徽的掌控之中了。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而已。”看着葭雪忧愁烦心的样子,赵徽眸中闪过微微的叹息,问道:“你……以前就是这么过的?”
  葭雪点了点头,“我记事比较早,从两岁多开始,就天天挨打挨骂了。”这一世的她刚刚出生,就差点被步穹丢进了粪坑,之后的打骂,都不过是家常便饭而已。
  像步穹那样在外人跟前抬不起头的男人,也只有通过打骂妻女来找回一点点可怜的威风了。
  赵徽感慨地道:“还好你遇到了师父。”
  “是啊,是师父改变了我的命运。”来到红楼世界十几年,葭雪最感谢命运的就是让她两辈子都遇到了尹绍寒,让她感受到了缺失二十多年的父爱亲情,也是第一次被人寄予厚望,这个父亲从来没有要求她为兄弟付出,而是尽心尽力地栽培她。
  赵徽忽然问道:“喜欢这宅子么?”
  “啊?”葭雪有点莫名其妙,不明所以。
  赵徽微笑道:“这里是我给师父在京城安排的落脚之处,你若喜欢,将来从林府出来,就跟师父住这里吧。”
  “这里环境很好,我很愿意陪在师父身边孝敬他老人家,只是……”葭雪苦笑一声,“我家那个烂摊子你也看到了。”不解决掉步穹,她就别想有安稳日子过。
  赵徽叹道:“你家那个情况,的确有点……我一个外人不好插手。”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放到葭雪跟前,“这是我的令牌,将来若有事需要帮忙,来明睿郡王府找我。”
  葭雪早已知道赵徽的真实身份,却还是第一次知道他的封号,正犹豫着不知以同门身份谢过还是行大礼谢恩,赵徽已经道:“你早就猜到我的身份了吧,记住,我首先是你师兄,然后才是别的。”
  论身份,他们之间的差别岂止是云泥,葭雪道:“是啊,我早就猜到了,可我还是有点觉得不可思议,我这种身份,居然有一个当郡王的师兄,这简直有点……像做梦了。”
  两人相视一笑,赵徽道:“天色不早了,我派人送你回去。”
  出了这座宅院,葭雪让秦河直接送她回林府,她现在手里拿着一百五十两银子,让步穹看到了又是麻烦,索性直接拿回林府,自己保管着最妥当。
  回到林府将将收拾完行李,忽听门外飘来一个脆生生的笑语:“葭雪,太太叫你过去领赏呢。”
  葭雪回头一看,正是苏夫人身边的丫鬟沁香,连忙搁下手里的东西跟沁香去往苏夫人的院子。
  今天上午苏夫人一心都在儿子身上,现在才留心打量葭雪,两年多不见,心中暗暗吃了一惊,两年前就看出这女孩是个美人坯子,现今长开了,豆蔻年华的美悄然绽放,即使脸上未施脂粉,发髻头饰也很是简单,也依旧是颗光彩夺目的明珠,只是穿着打扮十分低调,一看就是个安分谨慎的,再加上这两年林四和京城书信来往,对葭雪的评价还算不错,苏夫人对她很是满意。
  林海在姑苏两年,随行伺候的人多少都得了不少赏赐,苏夫人招手让木槿拿了六匹尺头,都是上用的绸缎,另还有几件精致的首饰和两个装了金锞子的荷包,笑道:“在姑苏你伺候地很好,这些东西你拿去。你这孩子也老实地过头了,眼看就快十四了,也该戴些首饰打扮打扮,年下可不能穿戴地寒酸了。”
  葭雪领了赏赐,恭恭敬敬地给苏夫人磕头谢恩。
  原先伺候林海的青鸾红鸢都被苏夫人拨到了林潆身边,现下林海身边只有葭雪一个大丫鬟,苏夫人另又挑了三个老实本分的丫鬟过来伺候。
  林海回来的当天晚上,苏夫人跟他提起了说亲的事情。
  不知为何,林海听到此事,心头忽然浮起了一首七言绝句:“伤心一首断肠诗,谁解其中独自痴。秋水孤鸿折翼落,此心岂与碌人知。”
  那《五美吟》和《观潮》之诗,林海早已记得滚瓜烂熟,他并没有刻意去背过,却自然而然地记住了,深深地刻在记忆之中。彼时哪里想到这些,但此刻听母亲说及终生大事,林海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两年前傍晚河畔的纯白倩影,脸上不觉一热。
  林海正想着,苏夫人已然道:“我和你父亲商量过了,觉得荣国公家的姑娘极好,恰好贾太太一家也刚从金陵回来,贾姑娘明年就十四了,一家有女百家求,我可不想落于人后,但还要听听你的意思,你若愿意,我就准备请媒人上门了。”
  林海闻言心中暗喜,不料他竟然和父母都想到了一处,含笑道:“不瞒母亲,我也意属贾姑娘,只是不知人家心意如何,婚姻之事,还是情投意合的好。”
  苏夫人满意地笑道:“这是自然,这两年荣国公和你爹有有意结亲,宜早不宜迟,明儿我就去请北静王妃登门说媒。”苏夫人满心欢喜,又嘱咐了林海几句,才带着丫鬟婆子们离去。
  窗外秋霜冷月,林海铺开纸张,提笔蘸墨写下自己所知的贾敏六首诗作,逐字默念于心,微微一叹,自己意属贾敏,却不知她心意如何。

☆、结亲(新修)

  当年贾代善之母去世,贾代善携全家扶灵回乡,因其是武将,丁忧守制和文臣不同,不去官职,以百天为期,当今圣上额外多给了贾代善一个月的孝期,期满回朝。
  贾代善返京,其家眷子女则留金陵守制,贾政也正好出孝后参加院试,不同于林海在姑苏连中小三元案首,贾政在院试中名落孙山。
  二十七个月守孝期满,史夫人方和子女家眷返京,昨天刚刚给各家下了帖子,三天后荣国府摆酒,一来正式告诉京中诰命夫人们贾家出孝,可出游交际,二来跟王家商量贾政和王子朠的婚期。
  林海连中小三元案首的喜讯传入京城之时,林昶就跟贾代善透露过求聘贾敏之意,贾代善对林海原本印象就很不错,现在林海考中秀才,越发对其喜欢满意,但他素来宠爱女儿,贾敏不在京中,总要问过她的意思才好,虽说儿女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他并不想强逆了子女的心意。
  是以贾代善只流露出对林海的赞许,并未一口应承,而是说等姑娘回京之后再说。
  只要贾代善没有明着拒绝,此事就有几分眉目了,苏夫人带上礼物亲自去北静王府请托北静王妃说媒。
  北静王妃和林贾两家素有来往,对苏夫人求聘贾敏的意思一早就知道,但贾敏是国公千金,林海身上却无爵位承袭,当时一介白身,提亲恐贾家不愿委屈了女儿,现在林海身上有了功名,再提亲就好开口地多了。
  北静王妃对林海贾敏两个孩子都十分喜欢,二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当下就应了苏夫人的请托,给荣国府下了帖子。
  这厢林家找好了媒人,荣国府中,贾代善也跟妻子说起此事,林海考中秀才,游学归京,林家的媒人很有可能就在这几天上门,让史夫人做好准备。
  史夫人当初意欲将女儿嫁给明睿郡王,经贾代善分析之后才打消了这个念头,而且明睿郡王在今年五月就已经成亲了,如今觉得林海甚好。她和苏夫人年轻时就认识,常有来往,见过林海那孩子,模样极好,才华亦不必说,性情为人也通过贾政了解一些,贾敏嫁过去也并非全无好处。
  林家数代单传,到林海这一辈才添了个姑娘,将来不用跟旁支兄弟分割家产,林家的百年基业都是他们夫妻的,更没有别的糟心亲戚闹心。林贾两家又都是相熟的,苏夫人自然不会苛待贾敏,将来林海便是考不上进士也无妨,以贾林两家的地位,给林海捐个功名也不是什么难事。
  想到这些,史夫人就没什么反对的心思了,只道:“别咱们剃头担子一头热,总要问问敏儿的意思才是。”
  “这是自然。”贾代善立即命珍珠去请贾敏过来。
  贾代善将此事告诉贾敏,待听得给她相看的人家是林海,贾敏登时心中一跳,双颊爬上两朵红云。
  那年钱塘江初见,贾敏对林海还算不上有什么印象,在钱塘江观潮赛诗之后见识过了林海的才华,而且她给贾政当枪手,那首诗若到了皇帝的手里,欺君大罪就跑不掉了,还是林海出手解围,彼时她对林海也仅仅只是有个好印象罢了,却没什么别的想法,数年后林家提亲,贾敏心中并无反感。
  贾代善慈爱地道:“这是终生大事,你也不用害羞,我听政儿说了,那年钱塘江观潮,你装成他的书童,在杭州见过林海一次,你还假托政儿之名参加了赛诗会,和林海同得魁首。海哥儿的人和才学你都见识过了。你愿意便好,若不愿意,为父也不会强迫你的。”
  贾敏原非矫揉造作之人,虽然她对林海印象不错,但猛然间听父亲提起,一时间还是难以决定。
  贾代善并没有要贾敏立时给出答案,温言道:“事关我儿终生,是该谨慎些,你好好考虑考虑。”
  贾敏想了想道:“女儿斗胆请问父亲,结亲之意,是林大人的意思还是林公子的意思?”
  贾代善问道:“有何差别?”
  贾敏淡然一笑:“若是林大人的意思,那这也不过普通的世家联姻,咱们贾家和林家各取所需罢了,女儿不愿成为联姻的工具。”
  贾代善听出了女儿言外之意,这是要问林海的意思了,林海虽然有才,目前却还是个秀才,而贾敏却是荣国公千金,清贵之家向来自视甚高,对勋贵不怎么放在眼里,林家有意结亲,未尝没有给林海借势的考量,那么,她必须要知道,林海于她究竟有无心意,还是单纯为了家族利益而联姻。
  贾代善道:“政儿和林海交好,明儿我派他去跟林海谈谈,回来再跟你说。”
  贾代善老来得女,对贾敏宠爱而不溺爱,自小就请了西席先生教导,与培养男儿别无二致。贾敏心气高,虽说婚姻之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她却不会违逆自己的心意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婚姻大事,她自然要多番考虑打听,外面名声好内里坏的人家多了去。
  贾敏和林海有过一面之缘,对其才华也见识过了,但对他目前尚只有欣赏之意。
  古时多少才子才高八斗,负心薄幸之人却屡见不鲜,写出“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之句的元稹,负了莺莺弃了薛涛;李益的边塞诗名垂千古,却对霍小玉始乱终弃,成亲后对自己的妻子也行不齿之事,出门必将妻子捆绑在家。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此乃千古血泪之总结,是以贾敏钦佩林海的才学,却并不敢贸然答应。虽说婚姻大事都由父母做主,但她却仍希望能地久天长,白首不相负,所求一切不过真心而已。
  次日,在北静王妃进贾府之前,贾政就从外头回来了。
  贾家的兄弟姐妹之中,贾政和贾敏年岁相差不算太大,两人都喜读书,贾政听闻贾林两家有意结亲,他和林海相识数年,对这门亲事自是欢喜,只是被父亲打发去问林海之意,他还略觉诧异。
  婚姻之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和林大人不是都已经说好了么,怎么又打发自己去问林海对贾敏是否有心,贾政觉得多此一举,但父亲发了话,他一大早就去林府走了一遭。
  回家之后,贾政回了贾代善,说道:“若是别人,就真真是辱没了妹妹,但林兄弟那般清秀风流的人物,和妹妹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已问过,他说所求为人,心如磐石。”
  贾代善本就对林海满意,听得贾政转述,更是笑容满面,待贾政走后,对藏在屏风后面的贾敏道:“这下你可放心了吧。”
  贾敏双颊绯红,低头不语。
  林家门风清正,京城皆知,而林海的人品,能得父兄称赞者,贾敏自无怀疑,所犹豫者乃是其心而已,听贾政转述之言,回想起当年钱塘江畔初见,两人赛诗并列魁首,可算得上志同道合,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林海有心如此,她亦放下心来。
  当天中午,北静王妃就来到了荣国府。
  贾代善做了主,贾敏又愿意了,因此北静王妃来了之后和史夫人寒暄了几句,方说明来意。
  两家都有结亲之意,史夫人现在无有不满,笑道:“海哥儿的确是万里挑一的人才,这门亲事我家老爷也是满意的。”
  北静王妃笑道:“那咱们就约个日子,换了庚帖让两个孩子相看相看?”
  史夫人答应下来,待查过黄历,再定吉日相看。
  贾政来找林海问话的时候,在一边端茶递水的葭雪一个字不落地听得清清楚楚,真心为林海贾敏二人欢喜,他们成亲,将来就能有林妹妹了,只要林海和贾敏都好好地活着,黛玉也就不用再进贾府还泪了。
  葭雪可不管原着剧情扭曲成什么样子,她的目的只有一个,拿到女娲补天石,复活重生改变命运,若有余力,再当个蝴蝶扇动剧情,让林如海和贾敏不早早去世,免了黛玉泪尽夭亡的悲惨结局。
  贾家应了亲事,林海这段时间天天跑首饰铺子寻上等美玉定做首饰作纳彩之礼,相看之后接着就是纳彩问名,苏夫人一早就准备停当,届时只管抬去贾家便是。
  葭雪把自己的银锞子拿了几个出来,托府里采买的婆子换成了制钱,准备出门给王春送生活费,刚刚包好了一堆铜钱,门口传来洗砚的声音:“葭雪,大爷让你去书房。”
  “来了。”葭雪把铜钱收好,进入书房去见林海。
  林海站在书桌之后,桌上放了一卷画轴,招手让葭雪过来,“葭雪,你针线好,能不能把画绣出来呢?”
  葭雪低头一看,桌上是一幅古画,画上荷叶枯黄,芙蓉展艳,秋光旖旎,两只鸿雁振翅凌空,悠然灵动。她觉得画面有点眼熟,蓦然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她看《甄嬛传》电视剧里出现过的《秋蒲蓉宾图》么!
  她记得《甄嬛传》中玉娆喜欢这幅画,因为喜欢大雁,大雁乃忠贞之鸟,向来是从一而终。不论是雌雁死或是雄雁亡,剩下落单的一只孤雁,到死也不会再找别的伴侣。
  “能绣,大爷想要大一点还是小一点的呢?”葭雪现在手艺娴熟,绣一幅画没有任何问题。
  “就跟这画一般大小吧。”林海卷起画轴交给葭雪,“先放你那里,绣好了再还我。可仔细些,这是真迹。”
  真迹,那就是北宋的古董了!葭雪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接过画轴问道:“大爷绣这个做什么?”
  林海道:“明睿郡王大婚,我不在帝京,还没给他送礼。他看上我手里这幅《秋蒲蓉宾图》好久了,我可舍不得给他,你绣一幅一模一样的,我就当给他送贺礼了,何况你的手艺巧夺天工,这幅画绣出来也价值不菲,当贺礼也不算简薄。”
  原来是给赵徽的,葭雪正想感谢他出手相助,绣一幅画没什么问题,但林海跟赵徽的关系一向不错,林海怎会舍不得送原画而要她绣一幅呢?她转念一想当即明了,贾敏酷爱丹青,庞筠的画风笔法和崔白有相似之处,这幅《秋蒲蓉宾图》,林海定是想给贾敏留着了。
  葭雪抿唇一笑,没有说破,收好画轴,再拿了铜钱回家。
  “葭雪,你能不能在林府帮你哥哥找个差事?”
  葭雪回到家里凳子还没坐热,王春开口就是这句,登时点燃了她心底压制的怒火。

☆、偏心(新修)

  从姑苏回到京城,葭雪只在回家的那天匆匆见了狗子一次,现在人不在家里,不知在外面做什么,步穹也不在家,父子俩不在正好,眼不见心不烦,哪知王春突然提了这个要求,葭雪听得又生气又觉可笑。
  葭雪淡淡地道:“在林府找差事?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你太看得起我了。在林府做事的人都是奴才,你舍得让他卖身为奴?”就狗子那种好吃懒做和步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人,倒贴给林府当奴才林府都不要。
  卖身为奴就是贱籍,王春怎么的舍得让儿子当奴才低人一等,察觉到葭雪不情不愿,她虽不满,却不敢多说什么,现在这个家就靠女儿养着,耐着性子道:“我不是想让他进林府,林家家大业大,铺子什么的都有好些,你看能不能让你哥去铺子当个学徒伙计什么的。过了年他都十六岁了,也到了该娶媳妇的年龄,总不能没个养家糊口的本事。”
  “那叫他自己去找呗,满大街招学徒伙计的客栈铺子那么多,怎么就盯上林家了。”狗子除了好吃懒做跟步穹如出一辙,还辱骂生母殴打姊妹,人品低劣之极,葭雪才不想介绍给林家铺子当伙计,她可不想将来给狗子收拾烂摊子。
  王春急道:“你这丫头,狗子是你哥哥,你不帮扶一把,我还指望谁呢。当学徒伙计哪个不得挨骂吃苦,这不是看着你在林家混得好,林家的铺子能看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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