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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雕神雕]霄汉-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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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谢曜醒来,先将先天功法暗暗运行两周天,随即又将九阴心法、全真心法、白驼山心法等通通练上一遍。他虽双腿残废,但内功却不容落下,待运行完毕,乌日珠占已经做好中饭,让他洗漱后来食。
乌日珠占将羊肉、牛肉大块大块的片给谢曜,生怕他吃不饱。而谢曜怕拂她意,每次吃不完也硬吞下去,回蒙古这些时日,竟将掉下去的肉又给长回来了。
他给乌日珠占也不停布菜,道:“妈,你别光顾着我,自己也吃。”乌日珠占溺爱的看他一眼,连连点头。
母子两正吃着饭,帘门忽然掀起,随着一阵叮铃铃的铃铛清响,屋里窜入一十五六的姑娘来。她眼睛又大又明亮,梳着十几根长长的小辫子,垂在胸前。朝乌日珠占甜甜唤道:“乌日婶婶,听说谢曜回来啦,他在哪儿呢?”
乌日珠占笑着摇了摇头,心想这不就在你面前么?正要开口,却听谢曜率先道:“嗯,妈,听说华筝今天要来,我怎没瞧见?”
这姑娘正是华筝,她听拖雷说谢曜回蒙古了,便一直想来探望,但因为谢曜才回来需要养病,拖雷让她隔段时间再去叨扰。
华筝一听谢曜说话,跺了跺脚,嘟哝道:“谢曜你不可爱!我好心来看你,你怎的非要和我抬杠。”
谢曜许久不听这话,忍不住微微一笑,也不与她斗嘴,道:“我不和你抬杠便是。过来坐下,一起吃饭罢。”
华筝闻言一笑,道:“算你识相!”乌日珠占忙又取来碗勺,聊聊近况,一顿饭的时间便过去。待收拾完毕,华筝忽然问:“谢曜,你下午有时间吗?”
“你要干甚么坏事?”
华筝嘴巴一撅,哼道:“我才不干坏事!父汗刚给我四哥拨了一支精兵,我问你想不想一起去看。”
谢曜心下一转,便猜到缘由。想来拖雷华筝都知道他双腿残废,怕他在家中一个人孤寂,便趁着训兵,邀他一起去透透气。只是华筝怕戳到他痛处,是以用这种办法,妄图激将他。
“好久没去围场,甚是怀念。”言下之意,便是同意了。
*
谢曜被华筝推着来到围场,那座断崖依旧巍峨的耸立在此,这里曾是他和郭靖比武的地方,亦是众人弯弓逐雕的地方,而现下围场四周插满一面面飘飞的战旗,当中聚集了一支百人方队。
正值初秋,天高云阔,众兵士穿着沉甸甸的铠甲,腰悬兽头蒙古刀,昂首挺胸,满脸肃容。没有一个人交头接耳,漫不经心。拖雷手拿一卷牛皮纸,站在前方,挨个点念他们名字,被点到名字的士兵精神抖擞的上前一步,大声应答。
拖雷点兵甫罢,又扬声道:“众士听令!每十人为一列,两人对拳,每列胜出者,赐马三匹!卸刀!”
他话音一落,这百人精兵整齐划一分成十列,五五相对,从腰间解下弯刀,放在脚边。互相抱拳后,随着拖雷一声令下,开始摔跤比划。
华筝见状颇为欣喜,她低声解释道:“这一百人乃是父汗从怯绿连的斡朵儿军队精挑细选出来,让我哥将他们训练成以一敌百的精锐,谢曜,比起你大宋军队,倒是如何?”
“好一幅‘沙场秋点兵’。”谢曜虽不愿意承认,但这却是事实。待他说完这句,忽而想起此乃他大宋诗词,转念想到宋朝国力衰败版图日蹙,而蒙古帝国正在悄然崛起,不由笑容渐失。
华筝笑嘻嘻道:“你不用板着脸,我们不会打你宋朝的。”
谢曜闻言不禁轻笑出声,也只有她才会说出这种话,好比小时候用木棍在地上画圆,你一块领地,我一块领地。但真正的雄鹰,永远不会偏安一方。
正当谢曜感慨之际,拖雷已然驱马走来。他朝谢曜和华筝招了招手,大声道:“你们来啦!”
华筝点了点头:“四哥,甚么时候让父汗也给我一队骑兵罢!”拖雷敲了下她脑袋,笑道:“就知道胡说,这带兵打仗,岂是儿戏。”他说罢看了眼谢曜,顿了顿,“给你一队兵马,倒不如给谢曜。”
谢曜一听此话,心头不由一跳,面上却是微带笑意。
只听拖雷接着说:“谢曜,你武功好,不如来帮我一起教导这百人精兵,以一敌百,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我一个废人,你还同我说这些?”
拖雷摆了摆手,笑道:“你那日露的功夫,当真厉害。这几天军队都传开啦,讨论你那不用武器便能制敌的功夫,个个羡慕的紧。”
谢曜心下叹息,并不是他吝啬不愿意教导,他和拖雷、华筝友情在那,便是赴汤蹈火也未必不可。但事关国事,敌弱则己强,敌强则己弱,焉知今日这百人精兵的铁蹄,会不会踏入大宋山河?
拖雷又道:“你无须担心其他。我此前已向父汗禀明,让他择个日期,先封你做百夫长,待你日后建功立业,就升成千夫长、万户长、大元帅,乌日婶婶以后也以你为荣!”
谢曜如何不知拖雷是为他好,但他这样告诉铁木真只是让自己为难。拖雷和华筝等人只当他是真正的蒙古人,却不知他体内永远流的是汉族血。谢曜沉思片刻,抬头笑道:“我伤势未愈,深恐不能胜任。”
拖雷拍了拍他肩膀,道:“这有甚么,等你伤愈再来也不迟!”
他是一片好心,全然没考虑到谢曜是汉人的身份,而且少年时谢曜也对他说过宋朝皇帝庸碌无能,郭靖也给他提过奸佞当道的故事,拖雷只当他们都恨极了宋朝,仗着十年垂髫情义,谢曜肯定会偏帮蒙古,是以将这番话说了出来。
“诚然宋朝贪官污吏百死不足惜,但百姓何其无辜。”谢曜叹了口气,正欲挑明,却听拖雷接着道:“我父汗隐有讨伐花剌子模的雄心,不出两年,必和那边开战。谢曜,这两年正是你树功的大好时机!”
谢曜闻言惊出一身冷汗,他忙问:“此话你有没有向可汗说过?”
拖雷点头道:“这是自然,我还力荐你……”他说到此处突然不说了,显然也是明白自己说错了话。
要知道攻打花剌子模乃是军情大大的机密,他作为成吉思汗的儿子知道也无妨,可提前将此大事泄露给谢曜,那便是在谢曜身上钉了块铁板,无论如何也甩不掉。
“也不用担心,你我都是自己人,父汗当会理解。”拖雷这句话声音极小,也不知是安慰谢曜,还是安慰他自己。
谢曜扶着下巴,低眉不答。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阿辞的地雷TAT!
☆、第84章平地生波
“要死么?嚎甚么嚎!”天书一巴掌拍在李芳奇脑门;几欲将他拍昏过去。
李芳奇一个男人;此时却嚎啕大哭:“你还不如让我死了!这小指骨折了治,治了折,到底甚么时候是个头!”
火工头陀看着这幕;苦笑道:“指不定这回就能成功。”
天书瞧他一眼,从旁边的碗中挖了一大勺膏药;通通敷在李芳奇左手小指上。火工头陀忙追问道:“感觉如何?有没有清凉之意。”
李芳奇动了动手指,点头道:“有!”
火工头陀闻言舒了口气;他道:“每隔三个时辰换一次药;配合活络通血的按揉手法;两天后当有奇效。”
天书冷笑一声:“你还有不到三天时间!”火工头陀虽十分气恼天书,奈何武功不及她,只得忍气吞声。
这半个月来,火工头陀先和天书前往昆仑,费了几日找寻“续骨草”,其后又回石屋来专心研制黑玉断续膏。按理说找到续骨草便差不多了,但第一次因为药效时间太慢,被天书驳回;第二次由于膏药不是黑色,又被天书驳回;第三次,却又因为敷上药膏没有清凉的之感,又被天书大骂一顿。第四次便是这最后一次,三人无不希望能获成功。
天书走到屋外,一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到在她脚下,已是深秋。山顶的白雪渐渐往山腰覆没,到了冬天,整座山都会变成银装素裹。
“黑玉断续膏……你怎么想到这个名字的?”火工头陀擦了擦手,走到天书身旁,妄图与其说话拉进距离,以求期限到时,天书能念及点情分,留他一命。
天书却当做没听见,并不作答。
火工头陀自言自语道:“这药膏中的确是黑石玉粉和续骨草为主,薄荷、冰片、茯苓等为辅,黑玉断续膏这名字倒也不错的很。”他说着说着看向天书,“你还记得我给你说过药引的事情罢?”
天书闻言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火工头陀指着自己被掰断的三根手指,道:“其实加不加药引都没有关系,只是用了药引好的更快。就好比我这三根手指需两个月痊愈,而我徒儿则只用两天便能起效。”
这药引,便是以人血混入。天书虽不太相信,但也期盼谢曜的双腿早日复原,大不了届时随便找一人,开刀放血。
火工头陀见天书始终望着一处不答话,忍不住问:“你讨这药膏,到底是救谁啊?”
天书横他一眼,冷声道:“再多嘴我便杀了你!”火工头陀被她眼神一吓,不敢多问。
过得两日,李芳奇找来天书,摊开左手,给她看伤势。只见手指外表已看不出异样,也能弯曲、活动,只还不能提过重的东西,和用力锤打,天书已经十分满意。她让火工头陀将黑玉断续膏的药方交出,又将成品全部带走,正准备杀人灭口,却猛然想起临走时谢曜对她交代的那番话,不禁打住。又一想自己一直易容,火工头陀和李芳奇都不知道她是谁,杀了他们也没必要,故此不等二人表态,便飞身下山,心急火燎的赶回蒙古。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这般心急,但想着谢曜不在身旁,深恐他做出甚么让自己难以掌控的事情。然而却不全是这种心态,莫名其妙的,竟有些淡淡的想念。这样的心思复杂而其妙,天书自打拥有记忆以来,从未有过。她不愿多想,将其通通抛在脑后。
这日刚到西域小镇,天书欲将骆驼换马,那马贩子在旁检查骆驼毛色,她则坐在一旁的长凳上等着。
便在此时,忽听身后有人交谈,隐隐约约听到“谢曜”二字。天书凝神细听,转头装作不经意的看了眼,见是两汉人打扮的江湖人士,一拿刀,一拿棍,并肩从天书身边走过。
“……在湖广一带杀了十八人……”
“这魔头又将岭南天星派屠得一干二净,只余下左使叶方涛……”
“此人作案,尽数将人双腿骨骼捏断,心狠手辣闻所未闻……青城派也险遭灭门,好在全真教马道长、丘道长、孙道长那日在青城派做客……”
“呔!兄弟你有所不知,这魔头正是全真教弟子!”
天书开始只当自己听错,这会儿却听佩刀人斩钉截铁的说了句“这魔头正是全真教弟子”,登时打了个激灵。她忙站起身,想将二人拦住好好询问一番,却见人头攒动,茫茫人海,哪还寻得着?
那马贩走上前道:“骆驼膘肥体壮,甚是不错。我生意人诚信为本,便将那匹最好的马换给你啦!”
天书闻言回神,转头见是一匹四肢矫健的灰马,额中一撮雪白的毛,威风凛凛,当下应允。她心中顾念谢曜伤势,这黑玉断续膏也不能久放,便未将此谣言当成一回事,一扬鞭子,绝尘而去。
*
天气逐渐转寒,谢曜却乐此不疲的每日外出,乌日珠占说了他几次也管不住,便不去说他了。作为母亲,她如何不知,谢曜每天都在山坡上望着远方呆坐,不过是想第一眼看着别人归来。
但想起上次谢曜同她说过的话,乌日珠占只能叹息。
这日,谢曜早早的又驱着轮椅往山坡走去,路过的牧民赶着羊群,认出是他,忙打招呼。谢曜笑着点了点头,顺势抬手揉了揉羊脑袋,惹得那羊儿咩咩直叫。
“谢曜你不可爱!这么大人还欺负小羊!”华筝骑着一匹小红马,人还没到,声音已经传出老远,仿若一团烈火。
谢曜笑道:“你这几日不是陪你哥狩猎么?难道没去?”
“谁说我没有去?只不过那些老鹰啊狐狸,我一只也抓不到,一点儿也不好玩。”华筝嘟哝的说了一句,“若是郭靖也在,他就能帮我捉老鹰,捉狐狸了。”
谢曜愣了愣,抬头仔细看了眼华筝,但见她垂着眼眸,虽看不清眼神,但那表情却甚是思念。想到郭靖此时此刻当和黄蓉如胶似漆,不禁有些叹然。
华筝忽然抬起头来,从马背上取下一件物什,抖开一看,却是件红狐锦裘,没有一丝杂色,缎子般油亮光滑,一看便知是上等东西。
“这是我哥托我带给你的,天气冷了,你可别把自己冻死啦!”华筝转眼忘掉瞬间的不愉快,二话不说,走上前,将狐裘往谢曜身上一披,“你看合适不合适?”
谢曜心下略觉不妥,但华筝就是这性子。他紧了紧身上的狐裘,颇为宽松,于是笑道:“好像有点大。”
“那我拿回去,让裁缝改小一些。”
华筝伸手便要将狐裘从谢曜身上扒下来,却听身后忽然有人冷冰冰的喝问:“你们在干甚么!”
华筝闻言,忙回头一看,只见一名白衣女子手牵灰马,隐忍怒色的瞪视着她。
“我给谢曜送狐裘,你是谁?干么管我!”
这白衣女子正是天书,她一路上披星戴月赶回蒙古,却没想正瞅着华筝亲昵的给谢曜披狐裘,见此一幕,脑中轰的一声大响,竟是怒极。
天书走上前,一把将狐裘抓起劈头盖脸扔给华筝,冷声道:“他有狐裘,无须你相送!”说罢不等华筝回答,手扶轮椅,快步推走。
那匹灰马见状刨了刨蹄子,路过华筝身边还“咴”的叫唤了声,随即跟去。
华筝看了眼手中狐裘,又看了眼天书的背影,简直觉得荒唐。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明、十字的地雷~
☆、第85章朝暮在心
谢曜在听见那一声熟悉的音色;眼睛便牢牢的钉在天书身上。一月未见;她还说那副老样子,就连生气、蹙眉的细微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待他回过神天书是在朝华筝生气,自己已被她推出老远;就算对华筝道歉,她也听不着。
“你回来了?”
天书冷笑一声;说:“回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你和蒙古公主花前月下了。”
谢曜本想责她胡闹;此话有损华筝名誉。但转念一想;这话怎么不对劲……他心下顿时喜悦无比;面上却很平静的点点头:“花前月下应换成草前云下。”
“谢疯子!你……”天书闻言又惊又怒,低头一看谢曜表情,才发现他的眼神一直都放在自己身上,温和而又宠溺,那是在看别人的时候绝无可能有的。
天书顿时反应过来,自己不经意的流露的情绪简直是个大笑话,她心头一颤,莫名觉得恐惧,忙看向别处,掩饰道:“你这几日在作甚?”
谢曜脱口便道:“等你回来。”
天书闻言瞪他一眼,说:“是,我回来那黑玉断续膏也回来,你的双腿便能治愈了。”
谢曜本想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但想了想,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又是什么意思?纵然朝思暮想,也绝不敢说出。他当下撇开不谈,询问道:“黑玉断续膏?你去西域便是为了找它?”
天书“嗯”了一声,忽然顿住脚步,道:“事不宜迟,这就回去敷上罢。”
不等谢曜开口,她便转身往回走。谢曜见她回来已然十分开心,自不会多说。
两人回到帐篷,乌日珠占正从里面出来,她一眼看到天书,忙喜笑颜开:“天姑娘,你回来啦!”
天书点了点头,微笑道:“伯母。”
乌日珠占忙招呼他二人先进屋去,道:“你们好好在家,我去你李婶那儿拿壶马奶酒。”说罢转身离去。
谢曜低声道:“怪了,上午不才刚拿过么?”天书也没多想,只淡淡的说:“走了也好,免得听见你的惨叫把她吓着。”说话间,她转身端了盆清水过来,将毛巾浸湿,复又蹲下身子,伸手去挽谢曜裤腿。
谢曜心下一跳,忙阻止道:“我自己来。”
天书抬手“啪”的拍开他,瞪眼道:“这手法你学都未学,哪能胡来?坐着别乱动!”
谢曜无法,叹了口气,只得由着她。
天书将裤脚挽起,但见那双腿外表无甚差别,但只要伸手摸一摸,便知里面骨头全碎。她双目微微一深,抬手在谢曜膝盖位置轻轻一敲:“疼不疼?”
谢曜只觉伤处的骨头仿佛被人挪位,但因下手极轻,他只蹙了蹙眉,道:“不疼。”
天书看他一眼,下手又重了几分,在他小腿中间敲了两下:“疼不疼?”
“不疼。”
天书又敲:“疼不疼?”
“不疼。”
如此反复几次,天书下手一次比一次重,她又在谢曜膝盖狠狠一锤,问:“这下疼不疼?”谢曜被疼的倒吸一口凉气,但却强咬着牙道:“……不疼。”
天书闻言二话不说,转身走出帐外,不多时提了一柄柴刀过来。
谢曜被她行为吓了一跳,忙问:“你拿刀作甚?”
天书举起柴刀,扬了扬,眼中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你双腿已经没有知觉,当然只有砍了!”谢曜闻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看着她半晌不知如何作答。
“你在我面前逞什么能。”天书嘀咕了一句,将柴刀放下,走过去重新蹲在他面前,伸手轻轻敲了敲,柔声问:“疼不疼?”
谢曜俯视着她的头顶,乌黑的头发仿若缎子般美丽。是她为自己奔波,为自己劳累,就算他身受再多的苦处,心也是暖的。
“不疼。”
天书闻言怒冲冲的一抬头,正好撞上他温柔的眸子,两人皆是一怔。
谢曜心知如此不妥,他目光忙移向别处,问:“这药只用敷上便可?”天书看了眼那黑乎乎的药膏,莫名其妙便起了戏弄心思,端起那一大盒黑玉断续膏往谢曜脸上凑:“那给你吃,你吃不吃?”
谢曜忙伸手躲避,笑道:“天书,别闹了。”
“谁让你明知故问!”
说话间,天书用食指沾了点药膏,顺手便画在谢曜脸上。谢曜不由道:“你要和我比手上功夫么?”话音未落,他左手如电,伸出两指挖了一坨,抬手便朝天书脸蛋上抹去。天书哪让他这般容易得手,将药盒往中间一横,食指飞快的又朝谢曜脸上一划,谢曜眼疾手快,脖子一仰,左手分推,移开药盒,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在天书眉心。
“谢疯子!”
天书气冲冲的一摸额头,将药盒顿在桌上,两掌沾上黑玉断续膏,势夹劲风,呼呼朝谢曜脸上攻去。两人对拆十几招,谢曜瞧她似乎来真的,忙伸手格挡,天书见他两手无空,心下一喜,瞅准缝隙,食指朝他右脸画去,但不知怎的,“啪”的一声,谢曜抬手便将她食指牢牢夹住。这一来谢曜手上也沾了药膏,他不收手势,反而顺着朝天书脸上擭去,天书惊急之下,左手重重一挥,将他拍开。
谢曜登时皱紧眉头,抿唇道:“疼!”天书收手,大惊道:“怎么了?”她忙走过去,瞧见谢曜右手垂下,使不得力,这才记起他右手骨折刚好,说不定自己这一挥,又给他打折了。
“你别动,我看看。”天书蹲下身子,就要去拉他手臂查看,岂料她刚伸出手,那原本垂下的右臂忽然抬起,手势极快,食指一伸,在她鼻尖轻轻点了下。
谢曜不由得大笑:“这下好看多了!”
天书呆了半晌,反应过来是谢曜使诈,登时大怒,端起那盒药膏,往谢曜身上兜头一泼:“骗子,你去死罢!”
谢曜本可以躲开,但他却和从前一样,尽数承受。他伸手摸了摸头发上滴滴答答往下流的药膏,正要开口问是不是太浪费,就见帘子一掀,乌日珠占走近屋中,目瞪口呆的看着二人,惊骇道:“你……你们这是干甚么?”
天书不知为何,自从那日后,每每见了乌日珠占都会收敛很多,她此刻心下一紧,瞧了眼谢曜,支吾道:“伯母……我在给他敷药。”
乌日珠占愣愣的看了眼满头药膏的儿子,又看了眼被画成花猫的天书,讶异的问:“儿子!你伤的不是腿吗?干么将药敷在头上?”
天书朝谢曜使了个眼色,让他帮自己圆场。
谢曜心下不禁好笑,面上却一派正经的朝乌日珠占颔首:“我先用来洗洗头。”
☆、第86章围炉欢声
闹腾一阵;待真给敷好伤药;已快到傍晚。
乌日珠占知道天书今天回来,还给儿子带回了治愈双腿的灵药,心里高兴;晚餐便做的十分丰盛。
谢曜心想着天书肯定不爱吃这些五谷杂粮,强逼她自己吃下去说不定会有甚么副作用;趁乌日珠占去端菜的空当,轻声道:“天书;你若吃不得这些;待会说自己乏了;回房去罢。”
谁知天书瞪他一眼,端起面前的大碗牛骨汤,仰脖子咕咚咕咚全喝下去,末了擦擦嘴,好一幅酣畅淋漓的模样。
“谁说我吃不得!”
谢曜惊讶的问:“你不是只吃书籍么?”
天书闻言一愣,心下仓皇,道:“我也不知道……”这些年,那股子吃书的欲望是越来越少,少到她自己都能遗忘。
谢曜见她神色惊慌,心下一软,正要安慰两句,乌日珠占却捧了一只羊腿过来。她见天书将牛骨汤全部喝完了,忙又给她盛了满满一碗,天书双手接过,道:“多谢伯母,我自己来便是。”
乌日珠占朝她笑道:“和伯母还客气甚么!书儿,改日伯母给你量量尺寸,这冬天要来了,你只有这一件衣衫怎行?”她说着朝谢曜埋怨的看了眼,责怪道:“小曜,这么冷的天你就容着书儿穿件单衣,不闻不问么?”
天书乍一听乌日珠占亲昵的叫她“书儿”,登时浑身都不自在。但又听她数落谢曜,这称呼怎么听又怎么顺耳。
不说天书,便是谢曜也是身怀内力,练武之人,不畏寒暑,但这情况看在乌日珠占眼里,倒是他疏忽了。
“那把我以前的衣服找出来改一改?”
乌日珠占抬手敲了下谢曜,责道:“你那衣服哪能给书儿穿!你忘了好几件衣服都被你尿湿过啦?”
谢曜正低头准备喝汤,一听这话登时呛在喉咙里,一连串咳嗽。
“妈!这哪跟哪儿啊!”谢曜将汤碗一放,抬眼一看天书,她满脸惊讶的问:“你甚么时候尿过床?我怎不知道?”
谢曜尚未开口,就听乌日珠占慈爱的牵着天书双手,给她讲述:“小曜小时候的事情你哪知道呀。他那会儿经常和郭家小子去斡难河边,第二天回来,裤子就湿了。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是自己尿了裤子,毫不含糊。现在大了,竟还不好意思承认。”
谢曜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妈!那不是尿裤子,是我下河捉鱼才给打湿的……”他说到此处突然一噎,不再说下去。
乌日珠占闻言大惊,目瞪口呆道:“甚么?你竟然瞒着我去斡难河捉鱼?妈妈不是告诉过你,没满十岁不许下河,不许下河,那河水夏季泛滥,冲走不了不知多少小孩,你怎不听话!就拿你娜仁托雅婶婶来说,她儿子当年和你一般大小,但却因下河洗澡,被汹涌的河水冲走,尸骨无存;再说巴图的孙子……”
乌日珠占从谢曜五岁,一直唠唠叨叨到十五岁,各种傻兮兮的事情都给揭穿。谢曜就差将头埋进碗里,天书在旁听得聚精会神,不时出言逗他几句,谢曜无法还嘴,她便咭咭咯咯的笑。
帐外秋风萧瑟,霜寒云冻;帐内烛火摇曳,欢语笑声。
这一夜好梦,任时光静淌。
*
连着半月,天书每日三次查看谢曜伤情,俨然成了他专属大夫。初时,谢曜只觉这黑玉断续膏敷上有清凉之感,但后来次数渐渐躲起来,便觉断骨处微有麻痒,又过了三五天,这麻养感加剧为钝痛,常在半夜里将他疼醒。
但好歹谢曜也懂些医理,他自己摸骨骼,便能感觉出早些瘫软的碎骨,此时正在逐渐愈合,变得坚硬、有力,这疼痛感只怕是骨头愈合时挤住肌肉筋脉造成。是以谢曜每日就算疼痛难忍,也从不给天书和乌日珠占平添烦恼。而且这黑玉断续膏的药效简直可称神奇,他双腿俱断已久,可不到半月,骨骼便在愈合期间,实乃大幸。
这日,谢曜又被骨骼生长痛醒,辗转反侧不能再次入眠,眼见得窗外微白,便从床上坐起来,穿好衣服,右手一出青钩索,卷住旁边的轮椅拖近,缓缓翻身坐稳。
谢曜滚着轮椅,正准备去厨房找口水喝,还未入帐,便听里面传来些许响动。他心下一顿,屏气凝神来到门口,轻轻伸手撩开一线帘门,朝里望去。
只见天书侧身对着他,几缕发丝垂在耳侧,专注的捣着药膏。谢曜见了此幕,不由微笑,他正要开口,却见天书忽然从旁拿起一把小刀,撩开左臂衣袖,便要在臂上狠狠划上一刀。
“住手!”谢曜登时大惊,青钩索话随音至,只听“琅琅”声响,那把小刀便被打落在地。天书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转头看是谢曜,忙将衣袖放下,怒目道:“你干甚么?”
谢曜撩开帘子,推着轮椅上前,盯着她双眼:“该是我问你在干甚么。”说罢,他转头看了眼桌案上的膏药,伸手端起,放在鼻下轻轻一嗅。
少了股味道。
怪不得,怪不得……谢曜顿时明白过来。他之前便觉此药膏略带血腥气,但因薄荷和清凉之气太过浓郁,这血腥气倒被掩盖了。
他抬眼看向天书,天书却侧过头,根本不搭理。谢曜心中莫名复杂,他道:“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天书冷哼道:“告诉你有用么?本来便是给你治病,总不能从你身上放血取药引。伯母那是更不可能;若从其它人身上取血,你知道了,岂不是又怪我心狠手辣。”
谢曜闻言仔细一想,的确也是。
天书又道:“你放心,我化形成人,那血货真价实。”
他叹了口气,忽然伸手握住天书左臂,轻轻挽起她衣袖,果见那白皙的手臂上有一道道刀痕。算了算日子,天书默默做了这件事不知多久。他不由伸手抚上那伤疤,道:“天书,你听谁说的膏药还需药引?”
天书愣了愣,将火工头陀交代她的事尽数说出。
谢曜略一沉吟,便猜到缘由,他摇了摇头:“想来是你让这人受了气,却不敢发作。于是故意挖了这个陷阱,让你吃苦。黑玉断续膏乃外用药物,又怎需药引?”
天书一把抽回手,怒然道:“我这就去西域,把他血放光!”谢曜见状忙将她拦下,道:“罢了,你和他不过一面之缘,更何况还掰断那人手指,再去也难说是谁得好处。”
“你……想笑话我就笑罢!”天书没好气说。谢曜知道她心意,分外开心,怎会有意去笑话她,反而一脸郑重的道:“天书,多谢。”
天书听他认真至极的语气,心下不由一动,忙转身回避,“嗯”了一声。
☆、第87章良辰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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