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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庄花]云英-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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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瑁打马上前,微微颔首,算是受了他这一礼:“李相请起,敢问父皇如今可好?太华与王妃如何?”
“公主与王妃世子一切安好,皆在宫中等候殿下,还请殿下入宫,与圣上父子相见。”
李瑁放下一颗心,回首对阿云点头。
……………………………………………………………………………
再入大明宫,阿云和李瑁皆不禁生出恍若隔世之感,李瑁向李林甫问起太子和鄂王,李林甫只说鄂王听闻大军已至,早闻风而遁,太子见大势已去,畏惧将来,一杯毒酒喝下当即断了气。
李瑁闻言长叹一声,道:“我与太子、鄂王本是兄弟,又因前事有愧与他们,何曾想过要他们的命,太子既然已死,便以太子之礼下葬,天家子孙,总不至于做个孤魂野鬼,流离失所,至于鄂王……他既然走了,就当没他这个人吧,不必再追了。”
李林甫知晓他这是在伤感前世玄宗诛杀三庶人之事,只点头应了,没再多说。
“父皇他……如今是个什么光景?”李瑁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已经平淡的,仿佛在问一个无关紧要之人。
李林甫微微一怔,旋即道:“圣上被杨氏气的中风,高力士又为他们所害,如今……虽然被救出,却已不能再多加忧思。”
“哦?是中风了……”李瑁停下了脚步,眼神所及之处,正是“昭阳宫”三个字,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圣上说,希望殿下和七娘一道前去见他,他有些事,需要交代给殿下。”
李林甫停留在宫殿外,敛眉低首,不再向里走去。
风卷起几片残叶,飘过二人眼前,宫门次第而开,里面的华美景致像一幅幅绝美的图画,猝不及防的展开来。
“昭阳宫是父皇最喜欢的一处宫殿,里面的陈设也都无一不是精品,只是……即便是母妃,也从未有幸可以住进这里,”李瑁没有立刻进去,停留在宫门外轻声对阿云说着那些往事,“小的时候,我曾听过宫人议论,说这里,曾经住着位女子,那女子,容色倾国,却有着连父皇也驯服不了的烈性子。”
“那个人,算起来,应当是我们的表姑母,姓薛,是太平公主之女。”
李瑁有些诧异:“看来阿姐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父皇的性子素来薄凉,只怕对那位薛郡主,也未尝真是真心的吧。”阿云摇摇头,“故人之事,何必追思。”
李瑁没有回答,二人一道步入宫殿。
跨过不知多少门槛后,他们终于见到了玄宗。
他坐在一张胡椅上,仰望着悬于空中的美人图,上面的美人艳如芙蕖,却眸如冰雪,活脱脱一个冰美人。
玄宗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过头,却见李瑁站在门口,被边关的烽火洗去了稚嫩和养尊处优的懵懂,瘦削的棱角多了几分锋芒,只是眸光深处,依稀可见当年十八皇子温雅善良的影子。
他一时竟有些恍然之感,原来自己一向不怎么当回事的儿子,已经长的这般大了。
“十八郎啊……你总算还是来了。”
“父皇。”李瑁半跪下,语气波澜不惊,“儿臣来迟了。”
“不迟,早一步是劫,晚一步是孽,你是不早不晚,刚刚好。”玄宗疲惫的靠在胡椅上,“起来说话吧。”
“谢父皇。”李瑁站了起来,脸上也不见多少感激之情。
“朕一生最怕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朕……也没什么可说的,成王败寇,何况,是你救了朕,没让太子他们得逞,大唐江山传于你手,朕也没什么可忧心的,只是……”玄宗说道这里,才缓缓的转过头,木然转动的眼珠死死的盯着阿云,冷笑出声
“朕要你除了她,否则,你的江山怕是根本坐不稳。”
“父皇!”李瑁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震惊良久之后才道,“阿姐是我的亲姐姐,您的亲生女儿……”
“那又如何,李瑛他们和你不也是亲兄弟,安乐公主和中宗……又何尝不是父女?”玄宗意味深长的道,“十八郎,朕知你心思淳厚,可是从古到今,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又有谁是真正心思淳厚的?”
“父皇……请恕儿臣,抗旨不尊之罪。”李瑁跪了下来,不再与玄宗对视。
“父皇以为,今日即便您不同意,皇位还能落在其他人的手里吗?”一直站在旁边未曾说话的阿云忽然走上前来,毫不避讳的直视玄宗,“倘使父皇驾崩,太子谋反已自尽,诸皇子之中,论出身,论战功,何人敢与十八郎争锋?当年您带兵入宫,逼得睿宗皇帝退位,不也是同样的道理?”
玄宗却并不生气,反而意态闲适的笑了:“诸子之中,其实唯有八郎,尚且有几分像朕,其余之人,不是二郎与三郎那般唯唯诺诺,毫无主见,便是五郎那般妄自尊大,至于十八郎,朕原以为恭敬有余锐气不足,现在看来,倒是磨出了几分血性,只是……终究还是少了点儿什么,”玄宗说到这里,停顿了一瞬,他看着阿云,仿佛第一次认认真真的在看这个流着自己血脉的孩子,而非是心爱之人的影子,“十八郎是朕的儿子,朕最了解……有些事情,纵然他再怎么磨砺,也是做不成的,即便全天下的人都以为是他打退了南诏吐蕃叛军,朕也知道,那绝不可能是他能够做的到的,临危不乱,调度自如,甚至,有胆子和朕说这样大逆不道之语,你,很好。”
玄宗不等阿云回答什么,继续道:“倘使你是朕的儿子,或许,将是最好的太子人选,只是……你偏偏是个女人,又是李瑁十分信任依赖的姐姐,朕决不允许,大唐再出现第二个太平公主。”
“倘若我是您的儿子,怕如今,也活不到现在了吧?”阿云淡淡一笑,不以为然。
玄宗眸色微黯,但不过一瞬,又恢复了冷漠的面孔:“十八郎不肯杀你,可你知道朕为何要说这样的话,你们可以抗旨不尊,只是,没了朕的旨意,名不正言不顺,即便日后登基,天下之人,如何会不议论纷纷,各方节度使,如何又能真正心服口服?”
阿云笑了,那笑声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却无端端让人觉得有些苍凉。
李瑁以为她真的要听玄宗之言,连忙膝行上前,抓住她的手:“阿姐,父皇已被太子气的失了心神,断然不可听他胡言乱语,不坐上这位子又能如何,不管谁当上皇帝,也不敢轻易动弹我们姐弟四人分毫。”
阿云摇头,亲手扶起李瑁:“好了,阿姐只是要和父皇说几句话而已,你在旁边看着就好。”言罢从怀中取出那面李朝赠与的古镜,一步一步,缓缓走到玄宗跟前。
“父皇一向,都以明君自诩,即便有什么错,一应推到旁人身上,”阿云说着,伸手触及玄宗因为这几日变故已然花白的头发,叹了口气,“父皇老了,不及年轻的时候耳聪目明。”话语刚毕,她忽的用力,生生扯下玄宗的一根发丝。
李瑁只见阿云将那发丝一圈一圈的缠在古镜上,动作温柔无比,一时间摸不清楚她要做什么,只讷讷叫了句“阿姐”。
玄宗却以为她是生了弑君之意,因双腿已不能行走,也知晓自己即便呼喊救驾也不会有人应答,不由冷汗顿生,胡乱摸索身边的利器。
阿云却懒理会他,忽然运起内功,生生催出一口心头血,滴在古镜上。
李瑁大惊失色,连忙上前,玄宗也愕然不已。
却见异象忽现,原本模糊不堪的镜子里出现一幕幕清晰无比的画面:
华清池旁,是杨贵妃衣衫轻薄,跳着胡旋舞,回眸一笑,容色倾城;
长安街头,杨氏一门五府春游,奢靡华丽,赫赫威仪,皇亲也不免回避;
皇宫宴饮,安禄山装傻充愣,却不知不觉瞒骗所有人;
天宝末年,烽烟四起,圣驾西行,百官恓惶,河边尸骨成山,巍峨帝都满目疮痍,东都天策一片青冢,百姓流离失所,易子而食……
“这……这是……”李瑁看着那一幕幕熟悉的场景,差点掉下泪来。
玄宗却一把挥开了那镜子,眸中尽是惊疑不定:“放肆……此等妖术,你也敢……”
阿云冷眼看着那镜子碎成几片,默默垂眸:“父皇原本,可以再在这个位置上享受十多年的,有您深爱的杨贵妃陪着,即便,她最后也死在了马嵬坡,即便,最后您让江山天下四分五裂,后人,也能轻易的找出替罪羔羊,替你承担所有的罪过。”
“父皇之后,大唐再不是从前的大唐,番邦王子可以在长安街头肆意杀人,官府却无人敢管,节度使坐大,一步步,对皇权蚕食鲸吞,李唐皇室风雨飘摇的,支撑不过百年,最终成为历史。”
阿云俯首将那些镜子的碎片一片片的捡了起来:“后人皆以为女色祸国,奸相误国,将一切都推到李林甫、杨玉环和杨国忠身上,可我却觉得,罪魁祸首,非父皇莫属。”
“你放肆……来人……来人……”玄宗气急攻心,指着阿云,已然语无伦次。
“她说的不错,这一切,原本就该是你李隆基的罪过。”一个高大的身影,自黑暗中缓缓走来,他脸上的面具已经取下,露出一张满目疮痍的,有些狰狞的面孔。
“你……”玄宗颓然放下手,瞳孔蓦然放大,嘴唇甚至忍不住抖动了起来,“李朝……”
李朝随意将手中提着的盒子丢了过去,盖子掀开,竟是一个人头。
“高力士的狗头,还是还给你这个主人的好。”李朝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什么稀松平常的笑话。
“来人……护驾……”李朝的出现几乎成为最后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玄宗甚至向唯一可能信任的李瑁求助,“此人是乱臣贼子,断然不可留他活在世上。”
李朝微微一哂:“乱臣贼子,莫非,逼父退位的不是乱臣,枉顾父亲苦苦哀求毒杀姑母的不是贼子?”
玄宗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拉过旁边的李瑁,拔出他腰间的长剑,向李朝砍去。
李朝轻松避开,两指夹住剑锋,只微微一用力,剑身便碎成了粉侪,因剑气激荡,玄宗坐下的椅脚断裂,使得他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发冠散落,看上去狼狈不已。
“你来……是要向朕索命的罢……也罢,朕欠棠儿的,早该还了。”玄宗自知今日之事再无可善了,只能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看到你这样没用,我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悲哀。”李朝看着李隆基狼狈的样子,缓缓摇头,“我原本只想杀了你,给棠儿和姑母报仇,可是看到你这个样子,又觉得有些可笑,我不想杀你,大底棠儿在地下,也是不想再看到你这个卑鄙小人的。”
李朝丢下剑柄,却再也懒得看玄宗一眼,负手走出了大殿。
阿云看着坐在地上仿佛老了十岁的玄宗,最后一次,躬身行了个大礼:“从今往后,阿云愿长居江南,有生之年,再不踏入长安半步,父皇忧心之事,所谓挟天子以令诸侯,绝不会再次发生,您大可放心。”
“阿姐……”李瑁看着阿云从容转身,缓缓步出昭阳宫,知晓她心意已定,必然无法挽留,只能颓然放下手,他看了一眼老泪纵横的父亲,忽然觉得有些刺眼,只好沉默着,也走了出去。
宫外,一宫装女子领着已经会走路的男孩,正是王妃杨氏和世子。
李瑁看着那女子芙蓉面上恬淡的笑容,不由露出会心的微笑,他大步流星的走过去,与妻儿相拥。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他憋了半天,只能说出这样一句。
王妃原以为夫君此去九死一生,再无相见可能,自己又差点被杨玉环陷害,失了清白,当下也是热泪盈眶,再端不住世家女子的架子,失声痛哭。
小世子见母亲难过,不由拿出自己的小手帕,想要替母亲擦干泪水,李瑁接过儿子的手帕,温柔替妻子擦拭着眼角,两人脉脉对视,无需言语。
偏生此时,一个尖利的声音突兀响起。
“殿下……殿下……妾身才应该是您的王妃……妾身被他们骗了啊殿下!”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踉踉跄跄跑来,跌倒在地。
李瑁护着王妃和孩子退后了一步,皱眉看去,却没看清来人是谁。
太华公主带着宫人浩浩荡荡过来,冷冷道:“还不将这疯妇拿下,无端叫她惊扰皇兄皇嫂和本宫的侄子。”
两个健壮的宫人便拖起地上的女子,王妃看清楚不禁讶异:“这……这不是贵妃吗?”
“可不是,贵妃娘娘得了失心疯,皇嫂当心被她冲撞。”太华公主不复以往的温婉内向,整个人经历乱象却是多了几分武惠妃沉稳狠厉的样子,她大大方方向李瑁辞别,道,“这贱妇曾经多番羞辱妹妹,还扬言要将妹妹嫁与那杨锜为妇,哥哥可否将她交与妹妹处置?”
李瑁见到好好的太华,自然高兴还来不及,再说本来就知道她深恨杨玉环,也没有理由阻止,只微微点头,便带着王妃和孩子离开了。
杨玉环见李瑁毫不留情的离开,内心悔恨交加,太华公主猛地抬起她的下颌,细细打量后嫌恶甩开。
“如此卑贱之人,竟然生了这么一张和本宫的姐姐有几分相似的脸,实在不配,还是毁去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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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汤汤英雄路(正文完)
东都·洛阳
邙山脚下,洛水汤汤,青山碧水间,整齐划一的枪声依稀可闻。
阿云站在石桥上,负手静望着桥下。
曾经在天策府的岁月,那些埋葬在记忆深处的东西,纵然远去,纵然无人再记得,她也未曾忘却分毫,只是到了今天,万事了结,该忘记的,终究是要忘却了。
“怎的不进去看看?”李朝站在离她不远处,目光望向天策府高大的城墙,淡淡问道。
“三百年了,”阿云仰头望着那些盘旋在高空中的猎鹰,语气平静的,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这三百年,发生了什么,除了我,没有人知道。”
李朝似有所感,长叹一声:“人生在世,有些寂寞,往往只能自己背负。”
“这寂寞背负到了今日,总算可以放下,即便舍不得,也只能如此,”阿云坦然一笑,似乎不以为意,“昨日新君登基,颁赐天策府丹书铁券,该保住的,我已尽力,前世的天策校尉,也该消散在那个不存在的时空中,活着的,是现在的我,是藏剑山庄的庄主夫人。”
“你比她勇敢,也比她……幸运许多。”
日落西山,李朝早已离去多时,阿云骑上马,准备离去,却见英雄路尽头,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背着个厚厚的包裹,兴冲冲的朝外面的守军说着自己要从军。
守军们苦笑着对视一眼,你一言我一语的劝那小姑娘,小姑娘被拒之门外,有些失望,却似乎并不死心。
阿云骑着马,慢慢走到她身旁:“你为何想要从军?”
小姑娘认认真真道:“我听说,天策府里有位了不起的女将军,我爹曾跟随当今圣上打退了南诏兵,我也要成为女将军,征伐四方。”
“是吗……可是成为将军本非易事,至于女将,偌大的天策府,如今不过曹将军一人。”
“有了一人,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小姑娘生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像极了当初的神佑。
阿云摸了摸她的头,忽而笑了,她蹲下身,对那孩子眨眨眼,低声道:“你知道,他们为何不收你?”
小姑娘失落的摇头。
“天策府的人,手中都有兵器,你却两手空空,怎么也不能让人信服。”
小姑娘瞅着阿云腰间的轻剑,有些眼馋:“那……姐姐可以借给我一把兵器吗?”
阿云点点头,从包裹里取出一杆红缨枪,她转了转枪身,几道红芒隐现,小姑娘睁大的双眼。
“你拿着这枪去,将此信交与……朱剑秋军师,他会收下你。”
小姑娘接过红缨枪和信件,望着阿云洒然远去,有些失神。
天策府内
李承恩与朱剑秋刚将李瑁赐予的丹书铁券供奉大殿,闻得士兵说有一个孩子在门外嚷嚷着一定要见军师,不由奇怪,朱剑秋挥挥手,示意将来人带进来。
就见一个小萝莉一手持了与她的身高十分不符合的枪,一手拿着信件,兴冲冲的跑了进来。
朱剑秋和李承恩不禁失笑。
“小妹妹,听说你要见军师,是有什么人引荐吗?”李承恩弯下腰,逗着她玩儿,这孩子拿着信,想必是什么人引荐来的吧。
“你是朱剑秋军师吗?”小姑娘有些犹疑。
“这是我们府主,平素都不见人的,今日算你走运。”带她进来的小哥低声道。
小姑娘后退了一步,撇撇嘴道:“这是要交给军师的。”
李承恩摸摸鼻子,自知被嫌弃,有些尴尬的直起身来。
朱剑秋抚须大笑,走到那小姑娘跟前:“某便是军师朱剑秋,姑娘有何物,大可放心转交。”
小姑娘小心翼翼将那信件和抢递上,李承恩眼疾手快抢过红缨枪,获得小姑娘白眼一枚。
朱剑秋无奈叹息了一声,打开信件,看清上面的内容,平日里八方不动的神色竟一派震惊:“这……”
李承恩正转着枪玩儿,忽然金光一闪,让他看清楚了上面的字,整个人也陷入呆滞。
他收起玩世不恭的模样,肃然了面孔,问那姑娘:“这枪是何人给你的?”
小姑娘并不怯场,镇定道:“一个大姐姐,她说,只要见到军师,他会收下我。”
“大姐姐?”李承恩眉毛扭成一团,不禁再低头看那枪身。
只见枪身上赫赫然刻着几个银钩铁画的小字:“秦王世民,于武德六年七月刻”
朱剑秋收好信件,肃然了面孔,对李承恩道:“此枪本属我天策府之物,当妥善保管。”
李承恩也不敢随意,决定开□□,将此物永供正殿,以示敬重。那小姑娘,则被朱剑秋收为义女,二十年之后,成为继曹雪阳之后又一位宣威将军。
…………………………………………………………………………
杭州·藏剑山庄
码头负责运货的弟子见一叶扁舟自平静的湖面飘然而至,以为是客人到了,上前迎接,却见阿云从船上下来,一时又惊又喜。
阿云竖起食指在唇间,微微笑了笑,两个弟子摸不着头脑,却不敢不听她的,没有声张。
阿云施展起轻功,沿着西湖,朝着叶英素来最喜欢去的湖心岛飞去。
西子湖畔,初雪方消,阳光熹微,水波漾漾之下,只见柳叶随风微动。
繁花之下,一人抱剑而立,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她停下,叶英缓缓转身,花瓣从衣上拂落,回眸之际,眼底的温雅从容,未改分毫。
“回来了?”
“嗯。”
他伸出手,揽她入怀,唇边浮起淡淡笑意:“回来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O(∩_∩)O谢谢秀秀的地雷,么么哒~:
秀秀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1…09 23:52:31
……………………………………………………
正文完结了,没有说他们儿子女儿的事情,也没有说后来怎样,庄主只出现了一个镜头,与我而言,却总觉多添一笔嫌弃累赘,我曾经无数次在脑海里构想过结局的场景,最后只停留在庄主抱剑观花的模样上,总觉得那才是他最真实的模样,再多,怕也难。
这篇文我写了改改了写,真的是难为你们一直没有放弃,也非常感谢你们对我的包容和耐心。结局奉上,祝愿大家新年快乐!
☆、叶灼番外·十里红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杭州十里之外,茶楼酒肆宾客满座,有来自各大门派前来观礼的弟子,亦有往来贺喜的官宦世家子弟。
江湖上声威赫赫的藏剑山庄庄主嫁女,朝堂上权势显赫的皇帝养子齐王娶亲,这场婚礼前前后后几乎准备了大半年,天底下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加之男方仪表堂堂,俊朗不凡,年纪轻轻深得皇帝重用,女方家世不凡,素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这婚事便更是引人注目,京城闺秀莫不为此哭碎芳心,俊杰男儿,也莫不为此长吁短叹。
藏剑山庄中也是人来人往,为二小姐的婚事忙的几乎脚不着地,少庄主叶青阳方才安顿好唐家堡的少门主唐无瑄,又要接待逍遥派的人,二庄主长子叶凌烈和三庄主独子叶琪铭都帮衬不过来,忙着算账的叶晖只得打发了已经出嫁为妹妹嫁人之事归宁的侄女儿叶琦菲前去帮衬。
整个山庄都在忙碌中,偏偏当事人叶灼连个人影都不见,少庄主着人寻了半天,被下人告知二小姐去了剑冢才放下心来。
叶晖闻言不禁叹息:“糯糯出嫁,大哥……总不至于还闭关吧。”
叶青阳眸色黯了下:“自娘亲走后……父亲他便……”
叶晖透过眼前繁茂的枝叶,望向天边的云层,怔怔出神,良久才摇摇头,道:“清檀那孩子何时回来?”
“二弟如今身为中书令,政务繁忙,一时之间难以走得开,上个月寄来家书,说约莫十五归家。”
“十五?倒也赶得上,”叶晖点点头,“清檀这孩子,小时候调皮贪玩,倒不曾想,能科举入仕,封阁拜相,父亲上次说起,还直说得先祖庇佑呢。”
“说起来,清檀小时候,却是最不怕阿爹的。”叶炜笑着摇头。
几人说着笑,表面上似乎已将之前提到故人的悲伤隐去,内里却免不得一番失落。
叶青阳想起长居剑冢的父亲,他也想和妹妹一样,搭个小房子方便时时照看,只是父亲要他记得自己身为长子的责任,除指点武功外,并不许他多加探视。
“娘亲……妹妹就要出嫁了,嫁的是您唯一的弟子,您在天上,可要保佑他们,白头偕老。”叶青阳在心中默默的念着,眼角却忍不住有些湿润。
……………………………………………………………………………
剑冢
一个穿黄色短打的高挑少女提着食盒轻巧的飞过长满青苔的石子路,停在干燥的石台前,她乌发高束,仅别了个简单的木簪子,不施粉黛,随意的不像个女儿家,却生着一张恍若世外仙姝,叫人见之忘俗的精致面孔,端丽明媚的女子比之艳俗,清婉贤淑的女子比之呆板,洒脱不羁的女子又比之粗陋,只需低眉回首的一瞬,明眸善睐之际,可见城池倾颓,万艳同悲。
守在剑冢外的叶楚河见小师妹远远飞来,纵然素来看惯了她容颜也不禁呆了呆:“糯糯怎么来了,过个几日,齐王殿下就要来迎亲了,你这般到处跑,若是届时寻不到新娘,他怕是要极坏了。”
“那就让他急去吧,”叶灼不以为意,朝里面望了几眼,忧心道:“爹爹这几日都没有好好吃饭,也不知道整日在悟什么剑,娘亲要是还活着,断然是要不高兴的。”
叶楚河低声道:“你可别在师尊跟前提起师娘,引得他伤心,怕又要……”
“我知道的,不会惹的爹爹难过的。”叶灼低下头,拨弄了下自己腰间的流苏,她还记得娘亲生病的那一天,叶灼就这么看着她,一天天的,以那种几乎可怕的速度消瘦下去,纯阳宫那边来了位高人,叫什么清玄真人,说什么天行有常,逆天而行必然要付出代价,谁也救不了娘亲。
爹爹没说什么,一天天的陪着娘亲,她的眼睛看不见了,他就给她讲天泽楼外的桃花开了几株,吴山的雪景是如何凄美,西子湖畔的风光如何秀致;娘亲笑说自己现在肯定越来越憔悴难看,爹爹就亲自为她描眉,说她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娘亲说想吃小糖人儿,爹爹那么飘然若仙的男子,居然让人找来个做糖人儿的老师傅亲自学,好不容易做成了形,娘亲却也不吃,只揣在怀里说要收着,那时她微微仰头,只看见娘亲虽笑着,眼角依稀有些晶莹。
娘亲走的那天,忽然说自己想再游一回西湖,他们在船上说了什么无人知晓,叶灼只知道,爹爹带着娘亲回来的时候,她就再没睁开过眼。
爹爹将娘亲葬在了剑冢,只身离开了藏剑,只说娘亲生前有一心愿要看尽大唐的锦绣江山,虽无缘完成,他却不会忘记,两年后爹爹远游回来,自己进了剑冢闭关,三天三夜,水米不进,出关之日,心剑大成,却双目已眇,满头华发,从此之后,山庄之事,尽皆交付给了大哥和二叔处理。
“大师兄,我想进去,看看爹爹。”叶灼抬起头,眸中莹然有泪,“我就要出嫁了,以后……剑冢清冷,我怕爹爹一个人会孤单。”
叶楚河心里也不是滋味,他知道这几日师尊谁也不见,但……
“你去吧,我在这里守着。”
叶灼颔首,谢过师兄,朝里面走去。
剑台中央,盘膝坐着个男子,身量有些单薄,那一头华发如月下清雪,其色皎然,却透着一股孤绝之冷,容颜清隽,眉眼如画,丝毫看不出半点岁月游走的痕迹,只是山中寂寂,平添了一股翩然世外的寂然清冷。
“爹爹……”叶灼站在不远处,柔声唤道。
叶英微微颔首,朝女儿招了招手:“阿灼,过来。”
叶灼提着食盒走过去,自打母亲去后,爹爹就再没叫过她糯糯,只唤她“阿灼”。
“爹爹,我听大师兄说,这几日你都没好好吃饭,就给你带了些吃食,爹爹好歹用些吧。”叶灼打开食盒,一样一样摆放着,栗子糕、桂花糕、马蹄糕,还有荷花酥,她虽然不知道爹爹为什么会喜欢这些小女子才喜欢吃的甜腻糕点,但思及每次他不吃饭,拿这些来他都吃一些,叶灼都会带糕点来。
叶英接过竹筷,夹了一块最甜的桂花糕,一点一点的吃着,叶灼巴巴的望着他就吃了两块便再也不动,不由有些沮丧。
“爹爹,再过几日,女儿就要出嫁了,您从来最疼我,能不能,答允我一件事?”叶灼问。
叶英摸了摸她的头,温言问道:“什么事?”
“女儿不放心爹爹,自女儿走后,爹爹能搬回天泽楼去住吗?”
叶英的动作微微一顿,收回了手,沉默了许久,才道:“你娘亲独自在这里,她会寂寞的。”
叶灼鼻子一酸,忍不住哭了出来:“爹,剑冢湿气极重,你这样长住,娘亲若是泉下有知,也不会高兴的啊!”
“哭什么呢,这么大的姑娘了。”叶英无奈的为女儿擦着脸,“都要嫁人了,怎么好像还是长不大呢?”
叶灼赌气道:“爹爹不同意搬回天泽楼,我就不嫁人了,让他等着去吧!”
“又说气话,夫君是你自己选的,圣上也下了旨赐封郡主,不是你能不嫁就不嫁的。”叶英失笑。
“那有什么,舅舅他素来疼我,真说不嫁,他还敢强娶?”叶灼拉住叶英的衣袖撒娇,“爹爹,就算您不愿意长居天泽楼,至少这几日您还是回去吧,否则女儿嫁人您都不出面,日后想起来也不免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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