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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途中与你相见[出版]-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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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我不需要你的礼物”?
难道跟他是仇人吗?
他的脸色却没有我料想中的难堪,声音也远没想象中冷淡,“那我自己看着办吧。”
我木讷地点点头,决定闭上自己的嘴。
我的原意是,我送他这幅画,原本就没想着要回礼,从没有过这样的期盼。
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希望他能明白吧。
中午放学了,我站在窗台边等同学一起走,他从楼道那里向我这边走来,光照在他年轻秀气的脸上,我看不清他脸上的五官,只感觉阳光笼罩着他的全身,像蒙上了层淡淡的薄雾,我想跟他打声招呼。
却见他那双白皙的几乎剔透的手向我递了过来,只是一张纯粹的白纸,在阳光下,散发着微芒。
“我现在只能给你这个。”
他的声音穿透时光,犹在耳畔。
“送给我画画的吗?”
他点了点头。
那时的自己竟是那样满足,虽然握在手中的只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白纸。和他挥手说再见后,我紧紧地将那张白纸贴在胸口,看着他的背影,在阳光下越走越远。
时光交织在眼前,抬首间,依然能朦胧地看见他在阳光下的背影,还有白纸熨帖在心口纯粹的光景。
我凝视着手中这张浅绿色的书签,像是春天刚出芽的小草,在我心中跃然而生。泪水滴到我的手背上,温热无比。
“我的心就像那张白纸,等你来涂画。……江子墨”
第十二章 无心之老
从机场,到目的地,还有好几个小时的路程,不知是适应不了当地的环境,还是身体太疲累,我在车上吐了两次,下飞机前热心的男生分给了我晕车药,可是却不起任何作用,只是头更晕了,总觉得脚底下踩着一团烂棉花。
幸好我遇到的司机非常热情,不但没有嫌弃,反而中途停歇了几次,给我补充水分。
可我依旧觉得自己口干舌燥,一张口,都觉得有股酸苦味。
快到目的地时,车停下来休息。已经很晚了,车内开起了小车灯,有些惨白,我拿起手中的小小的双面圆镜照了照,顿时被自己憔悴惨白的样子吓坏了。
“怎么弄成这副鬼样子。”
我拧了拧自己像鬼一样的脸颊,希望回点血色。
那司机看我的样子,操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笑道:“姑娘身体底子太差,到我们高原来,怕是不适应哟,不过姑娘这副样子要是见情郎,情郎会被吓跑的。”
还情郎……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要放在古代,我估计就是和孟姜女一样的人物,她哭倒长城,我吐到西藏。
我给自己下了个定义:一名伟大的为爱情不怕呕吐的女子。
自己想着忍不住冲着车窗哈哈大笑,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紧张,仿佛刚才的抑郁一扫而空,只是身体还有些不适。
车开动了,没多时,便到了目的地。我和司机说再见后,便一个人背着包进了医院,走廊里护士见我这副模样,有些诧异,估计当我是来投宿的吧。
“请问一下,护士小姐,你知道,江子墨医生现在在哪儿吗?”
“哦……你是说神经外科的江医生是吗?”
这个护士很是热情,普通话说得很顺溜。
我跟着护士一路走,长长的走廊里几乎没什么人。到了住院部,还是被这护士倒了两手,最后我落到一个看起来很壮实的护士手上。她上下打量着灰头土脸的我,“找江医生的是吧?他现在在查房,你先到值班室等一会儿吧。”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我眨着呆滞的眼睛一脸老实地点头,“哦。”
于是门打开,那护士粗声粗气指着门旁边一个小破床,“坐这儿!”
我有些犯愣地指着里面那张看起来崭新的小床,壮着胆子问护士:“我能坐里面那张床吗,这个看起来旧旧的破破的,坐坏了我赔不起。”
那护士无语地凝视了我半晌,最终还是否决了这个厚脸皮的要求,“那个新床是我们院特意准备给江医生的……”
这什么跟什么啊,我又不是要占坑儿,而且这人也没必要搞得这么三六九等吧。
正说着,一个白色的影子就站在了门口,我正好侧着身子,余光瞥到,不由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了一声,那护士也被我的叫声吓呆住,胖胖的身体转过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我……这……我……”
那个被我误以为鬼魅的人站在门中央,一动不动地盯着面色回潮而吞吞吐吐的我。
“江医生……找您的。”
我真恨不得当场挖个坑把自己活埋了。
朝思暮想,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呕心沥血,在飞机上又是紧张,又是发抖的,本以为是一场感人至深的重逢场面,却活生生被我搞成了跳大仙儿。我心里骂自己,为什么我一遇到他,整个人就完全扭曲了呢。
“谢谢你,卓玛护士。”
“不用谢。”
护士的眼睛笑得深陷在了肉里,颇具喜感。
可我却使劲捏揉着掌心,一路下来的紧张又重回我脆弱的心脏,紧张得直打鼓。
护士消失后,狭小的屋子里就剩下我和他两个人,我感觉自己的心快跳到嗓子眼,见他紧盯着我,开口竟是,“你先等我会儿。”
一副还有事要办的样子。
难道我这样辛苦地过来找他,对他来说,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吗?
然后未待我吭一声,便匆匆出了值班室。
全身酸痛的我把后背的大包取了下来,狠狠地摔到破旧的小床上,然后一屁股坐到了专属于他的新床上,报复似地念叨了起来,“我偏坐,我偏坐,能把我怎么样?”
不得不说,我的高素质在这里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我埋着头,正念叨着,他便进屋了,手中端着一盆热水,经过我身边,放到桌子上。
“先过来洗把脸,很脏。”
原本见他端水来内心感动不已的我,听到他说完最后两个字,耳朵不禁怀疑自己听错了。
很脏?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外套。
虽然是事实,但是……有必要说出来吗?
虽然我内心升腾起小小的埋怨,但还是一脸乖顺地走到他身边,他却站在洗脸盆面前一动不动,好吧,你就站那里吧。
我看着盆里面浅蓝色的毛巾,挽起袖子,侧过身,伸长着手,把里面热气腾腾的毛巾捞了起来,水温正好是最舒适的温度。
“好舒服……”我心中忍不住低呼一声。
说实话,我真想把站在我身边挡道儿的江子墨先用身子拱开,哪有侧着洗脸的,太不顺手了。
只是那块毛巾,刚被我捞离水面,我的手便被他的手强压了下去。
热气腾腾的水盆里,他滚烫的手直接就握了上来。
我感觉自己在那一刻都快站不稳,嘴唇哆嗦个不停。
明明是那样热,可为何,唇齿间冒着冷气。
我真是一如既往的小家子气,关键时候总是没有见过世面的紧张。
他这是……想怎么样?
不知这样诡异的姿势保持了多久,虽然可能实际上很短,可我却觉得无比漫长。
“我来……”
他骨节分明的手这才从我的手背上移开。
我心中呼了口长气,原来如此,他哪里是能做出紧抓着人手不放那样热情举动的人呢?
我呆呆地站在一边,静默地看着他替我拧干毛巾的水。
散发着热气的毛巾递到我面前,“给。”
我接过毛巾,扑在脸上,像是有股温暖的蒸汽在脸上熏开,有些混沌和疲惫的大脑,变得清醒了些。
却听他的声音淡淡响起,“你来这里,我会当真,你明白吗?”
他接过毛巾。
却没有看向我。
我反复咀嚼着这句话。
耳朵忍不住一阵烧。
“我明白。”
他这才转头看我,眼睛里平静得毫无波澜,仿佛刚才一句暗含情意的话,他从未说过一样。
“你怎么不问问我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你去了医院,听说了什么,难道不是吗?”
我的手指在肉里掐了掐,他怕是从刚才见到我开始,就已经迅速明白了我来这里的前因后果。我都忘记了,他是那样聪明的一个人。
“你为什么一直关机?”
他的眼睑垂了下去,像是有层阴影,“我怕自己会想贪恋更多的温暖。我只想一个人在这里。”
他抬起眼睛,黑色的眸子看着我,“你来安慰我的,是吗?”
我没想到他突然这样问,竟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那是他的痛,我来这里,并不想挑出,却没想到,他竟是比我更能坦然面对。
“不全是。”
我温温吞吞地只说了三个字。
他回答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得毫无波澜,“我没有那么脆弱,但我不想让你知道,你能来,已经足够了。”
我不知为何竟不敢深看他的眼睛,迅速收回视线,心中却一阵打鼓,这个人,果然是冷静得找不到任何破绽呢,反倒像是在安慰我。
“上次在医院那么对你,我很后悔,对不起。”
我没想到他旧事重提,摇了摇手,“你那天已经说过对不起了。”
如今我既然已走到这里,什么都不重要了,我只是为了一个你而来。可这样肉麻的话我却开不了口,只能放在心底默念。
可惜这样温情的时刻很短暂,如果这能算得上温情的话。
敲门声响起,他去开门,我听到他的脚步声由近至远,护士的声音,然后便是关门声,匆忙得连和我交代一声都没有。
这么晚了,他好像很忙呢,我怎么会没看到呢,他的脸上已布满疲倦,与上次相比,他仿佛瘦了一圈,轮廓更深了。
倒掉洗脸水,随便吃了点随身带的饼干,坐在床边,我打开手机,塞上耳机,听着音乐,那个熟悉的旋律在我耳边缓缓流淌,轻快,又带着淡淡的悲伤,是那首《致年少的人》。
梧桐树下的雨街
枯叶纷乱地落向水面
蓝色裙角浅浅绽放的水晕
一把红色的雨伞
撑起了我年少的回忆
不知道
何时开始这样缤纷不安的青春
也不知道
何时又走到了漫步而下的台阶
一天天,一年年
我仿佛已经习惯了没有你的日子
我仿佛已经学会一个人去面对
面对这不美好也不惨淡的世界
没有你在身边
我好像也忘了想念
直到在偶尔的梦里面
出现你浅浅的笑脸
怎么能忘却,怎么会忘却
你的青春
早已是我年少最美好的
最美好的光阴故事
还记得
课本里你送我的一叶秋枫
还记得
操场上你欢快远去的脚步
我追随着你的背影
轻哼着你爱听的歌
心口溢满了对你的爱
却淹没在无数的梦境里
无法说出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
跟着你远去
闭上眼
一切都仿佛还在昨日
年少的人啊,却已不见
时间的黄沙
咧着嘲意一并将我的心意掩埋
青春,就像一根燃烧着的红烛
照亮了我们太过年轻的脸
却终要熄灭
一切太匆匆
太匆匆
只有,这回忆
回忆就似一面镜子
在我不经意停驻时
回首
便遇见了时光蔽影里的自己
那个懵懂的少年
我想起在飞机上跟那个男生随口说的话,“我来西藏找一扇大门。连接过去,同时也通往未来。”
那扇大门,其实并不神奇,也不玄乎。在很多人的故事里,这扇门的名字,叫青春。
推开青春的大门,那个人站在那里,人生第一次心跳莫名。青春的大门不知何时关起,回头张望,那个人早已不见踪影,因为已经牢牢地住在了你的心里,不管你愿或是不愿。
我问自己,有可能我们第一次爱上一个人后,就再也戒不掉了吗?
答案,没有意义,只在各人心中。因为有的人已经抛却脑后,人生有更美的风景。而有的人,却终其一生只为了这第一次的心动。
原本想等他回来的,可我却在这样一曲一曲的歌声中,感觉疲累至极,渐渐地困意袭来,便再无知觉。
到半夜口渴醒来,才发觉自己的大外套已被脱去,耳机和手机都被收了起来,躺在他的新床上,身上盖着白色的棉被。
屋内留着一盏灯。
他和衣坐在门边破旧的小床上,脸微微低垂着,眼睛紧紧闭起,发出低低的均匀的呼吸声。
他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那一刻,我心口隐隐痛了起来。只是为了他这样一个睡觉的姿势。
我不敢吵醒他,缓缓地坐了起来,刚低头找鞋,便被他喑哑的声音叫住,“你要去哪里?”
他就那样急切地看着我。
我第一次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这样复杂的情绪,让我立刻觉得自己的身影在他的眼睛里,变得如此重要。
他是在担心我要走吗?
“我只是想喝水。”
他这才收回紧紧定格在我身上的视线,利落地站了起来,吩咐我道:“你待着别动,我去给你倒。”
我握着白色的瓷杯,看着他疲惫的神色,内心充满了愧疚,“我让你没有地方休息了,你要不然到我这张床上来躺会儿吧。”
“床太小了。”
他想都没想,便直接回答我。
我有片刻没反应过来。
等意会到他话中的意思后,脸忍不住烧烫了起来。
接过我喝完的水杯,他又坐到了那张小床上,开始闭目休息。
这个狭窄的值班室,又变得安静无比,除了外面的一些零碎的声音。
我刚想闭眼入睡,却听他的声音低低得像是在喃喃自语,“小唯,我是不是在做梦?”
仿佛比什么都温暖了,就只叫我声小唯,就足够了……他叫得那样熟稔,叫得那样深沉,像是已经等待了许久许久。
我睁开眼看着他,见他仍是保持着闭眼的样子。
“我来了,在这里……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是一个人,你是在等我吗?”
我听出自己的颤音,话也说得语无伦次。
不明亮的光线下,他的眼睛缓缓睁开,一动不动,看着我,满脸认真道:“你不是说会来找我吗?”
我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他。
他竟是知道的。
我的那些深藏的卑微的小心思。
“你就这么相信我说的话?”
他看着我,声音听起来那样随意,像是清风掠过耳畔,却是字字落地有声,“你说的每句话,我都会当真。”
我在心里说他傻,这样一个聪明绝顶的人,却比我这样的傻瓜,更傻,更固执……
我们都沉默着,就这样过了好久好久。
直到光线在他脸上慢慢明亮开来。
可我却只能看见他那一双黑亮深凝的眼睛。
耳边响起他低喃的一声。
像是直直地跨越了时光,“小唯,你知道吗,我已经老了。”
话音仿佛已落满了岁月的尘埃。
他看上去是无心。可是这是多么刻意的无心,才能站在原地。
这一刻,我泪如雨下,却只能把脸侧转到另一边,无比安静地,在心中,泣不成声。
我懂得了他写的那句“等你来涂画”,懂得了那个等字。
他沉默了那么久,那么久,仿佛走过了漫长世纪,可我一回头,还能看到他伫立在那里,一直伫立在那里,从未离开。
后篇
孤寂的镜子
她来,又离开的那一天。
那个下午,时间过得异常漫长,漫长到每一秒都细微地摆在眼前。
进手术室前,助理医生李雪儿和小袁正在无菌区的洗手池边刷洗着手和胳膊,本是平静的流水声,小袁却和李雪儿顶了顶肩膀,口罩外露出的一双眼睛神秘兮兮,“喂,刚才那女的是江医生的未婚妻吧?要不然平时能开玩笑,怎么她在就不能开呢,不过很奇怪啊,要是真是,干吗不大大方方地介绍?会不会是第三者?”
李雪儿冲他白了一眼,“小袁,你有本事去问江医生,等死吧你就!”
小袁瞪大着眼睛,故意压低声音,生怕李雪儿不信,“我刚才可是亲眼看到我们的江医生跑得飞快,电梯没来,他就直接走的楼梯。我跟他打招呼,都跟没见着我一样。”
“什么时候啊?”
“一个小时前啊。”
李雪儿恍然大悟,那不就是她离开他办公室没多久吗,换言之,就是去追那个女子的吧。
小袁消毒完毕后,眼睛溜到穿着蓝色洗手衣戴着口罩的江医生走了过来,赶紧闭上嘴巴,先行进了手术室。
江医生低下头去,认真地刷洗着手。李雪儿本着强大的好奇心,抬头看着镜子里这位医术精湛,在手术室里临危不乱的江医生“故作平静”。
“江医生,刚才那位小姐就是您的未婚妻,对吧?”
对方却是平静得连气都不喘,抬起头来,一双乌黑的眼睛从镜子里看着她,“不要忘记了,马上是手术时间,李医生。”
又是这样子。
不过比起自己的话老是被直接忽视,以前追求他的学姐似乎更惨,那段故事她可是一直记得。
“江医生,你的未婚妻,她漂亮吗?”
“她上的什么大学,她大学考试拿过全A吗?”
“她家世很好?”
“还是她的气质比我好?”
那时她和另外一名住院医生小文偷偷地躲在天台的角落里看这场勇敢者告白的好戏。
“她只是个很普通的人。”
江子墨的回答就连她们这些偷听者都觉得索然无味,以学姐步步紧逼的态度,还以为一向语出惊人的江医生会来个惊天地泣鬼神级别的回答呢。
“普通人?江医生,那种一无是处的普通人,怎么配做你的未婚妻,你身边那么多优秀的人……就像我,难道连个机会都没有吗?”
李雪儿至今想起江医生转过脸来的眼神,足足让盛夏的天气都觉得骤然冰冷。
“我偏偏喜欢,但一无是处,我想,你没有资格说。”
学姐惨白的表情已经证明了这句话的杀伤力。
李雪儿至今都记得小文看戏结束后总结的那句话:“得罪天,得罪地,千万别得罪江医生,不,是江医生未来的老婆。”
那位壮烈牺牲的学姐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是已经调走了。
小袁离开后,李雪儿也消毒完毕,往手术室去时,心里忍不住嘀咕道,又不是什么都没看见……
下午她和小袁去他办公室的时候,看见的那位坐在沙发上的女子,不是传说中的未婚妻是谁?
要不然为何会是那样?
气氛尴尬得分明像是小两口在闹别扭。
那个女子前脚刚走,她进去,便发现江医生直直地坐在那里,她刚迈进来,他便条件反射地迅速回转过头来,眼神里布满了……李雪儿不知道该怎样形容,像是期待,可见是她,却又迅速暗了下去。
手中的笔滚落在地都不自知。
笔就这样转动着停在她的脚边,一动不动,他却低着头,只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捡起那只笔放到桌上,告知他,“手术室准备好了。”
“你先出去一下。”
她看到他紧皱的眉头,和僵直的肩膀。
李雪儿摇了摇头,谁知道呢,若真是未婚妻的到来,他那平时临危不乱无比冷静的样子为何会出现这样的破绽,给人感觉这样压抑无措,像是个彷徨的少年。
两个人进手术室没多久,刚才他们八卦的对象江医生消毒完毕举着胳膊进了手术室,一双黑亮的眸子沉静如常,护士替他穿好手术衣后,手术即将开始。
小袁悄悄地低声在李雪儿耳边问:“消毒的时候问他了吗?”
李雪儿压低声回应:“问不出来啊。”
只是话音刚落,便被戴好手套的江医生冷声呵斥道:“你们两个,病人难道要等你们聊完才能动手术吗?”
戴着口罩的二人不约而同地耷拉下了肩膀,谁让他们参与主刀医生的感情八卦里去了呢?
打开无影灯,手术进行中。
一开始麻醉医师将血压控制得并不是很好,偏高,江医生要求血压始终维持在120/65mmHG的范围内,虽然肿瘤范围非常大,但是手术过程非常顺利,病人的体征也很平稳。
风平浪静,精致细微的手术过程犹如雕琢,神经外科最年轻有为的雕塑手,不是徒有虚名。
6个小时的脑膜瘤手术做完后,他休息了一会儿,便去查房,虽已是饥肠辘辘,却感觉不到饿,只觉得心中疲累。
回到办公室,在洗手台边用冷水清洗了一下脸,刘海上的冷水顺着眼眉流了下来,本是耳边的流水声听起来却格外遥远,他抬头看着镜子里那双疲惫的眼睛,长长的孤寂和悔恨向他传来。
这么多年后,他终于见到她了。
在那样的场合,她坐在一群人之中,参与一场与他人的相亲。
地下停车场里,他就那样木然地坐在车里,看着她和陆医生说说笑笑地走了进来,他低着头,强压住心中的波澜,开着车从他们身边经过。
他还是从后视镜看到了那幅画面,陆医生的脸几乎贴到了她的脸上。
她来探望他,以同学的名义。
他悔恨自己一开口,竟然森冷得毫无暖意。
那不是他的本意。
她竟问他过得好不好?在这么多年后。
江子墨对着眼前这面与他一样孤寂的镜子,轻声道:“小唯,你要的答案,是我很好。还是在你面前,假装得很好?”
她变了。
可他却没变。
她可以不再喜欢他,但是,他却不能。
只是他不懂,爱情分明是唯一的,一个人一生只会爱一个人,为何她会跑去和别人相亲?她已经不在意他了,是时间让她改变了?
陆尓豪这几天总是会装模作样地在他面前炫耀他相亲的对象,“这个姜唯啊,其实还是挺可爱的,她竟然敢带我去她卧室玩,偏偏她卧室里有个最见不得人的东西,我真是佩服她的勇气。”
“不过我觉得她有些眼熟啊,跟你钱夹里那个照片有点像嘛。”
陆尓豪见他一声不吭,终于有一天憋不住了,“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起码要跟我要她的电话号码啊?”
江子墨顿了顿,“她是你的相亲对象,我为什么要她的电话号码?”
“你这个人……比我想象中要笨,真是笨死了。”
于是接着故意刺激他,“姜唯可是我重点发展的对象,说不定我们今年就能把婚结了呢。”
却没想到江子墨神情淡淡地转身就走。
搞得陆尓豪有些措手不及,追着问道:“你真是不在乎?”
江子墨回头看了他一眼,认真地丢下一句,“在乎。”
陆尓豪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笑着摇了摇头。他明明是开玩笑的啊,瞧江子墨的眼神,分明就是当真了呀。
陆尓豪却是一点愧疚感都没有,反而觉得这样捉弄江子墨是件很有趣的事情,他江子墨哪怕智商再高,一遇到感情的问题,智商仿佛一下落到了零以下。
捉弄一个情感世界里的笨蛋,一向是他最大的乐趣。
却没想到江子墨当真一段时间都不爱答理他,远远地跟他打招呼,他都当没看见。
那天下午只有他和江子墨一起乘电梯,他才逮着机会,再接再厉地问道:“你既然在乎她,就来我的婚礼上抢亲吧,你知道我这个人最喜欢刺激的场面。”
他却继续一声不吭。
“喂,你不会是哀莫大于心死了吧。”
江子墨却看也不看他一眼。
陆尓豪心中一阵哀号,不是吧,这哥们儿已经不当他是朋友了,完全藐视他如空气嘛。
也就在这天,他本想继续捉弄的计划全部破灭,因为实在没了兴致,也不忍心。
下午5点送来的因车祸颅脑严重受伤的妇女,江子墨奋力抢救,但依然宣告死亡。
陆尓豪听到护士在嘀咕着,“江医生也太可怜了吧,被家属赖上了,他明明已经尽全力了啊,你没看到他在手术室的样子,血都溅了他一脸,大家都慌了……”
“能救活的可能性太低太低了,江医生怎么会说能救活呢,真是奇了怪了。江医生这次也是糊涂了,简直就是闻所未闻嘛,给家属吃定心丸也要分状况啊。”
那个护士声音低低地说:“你没听说过吗,江医生的爸爸妈妈以前都是我们院的医生,如果不是江医生的妈妈把江医生扑在了身下,死死地护住,江医生可能就没了呢……”
“有这种事情?那这个,不是跟当年一模一样啊?这也太可怜了吧……”
陆尔豪见到江子墨的时候,死者的老公正在指责他,死者的儿子则抓住他的裤脚求他救回他的妈妈,场面乱七八糟,护士们上前劝慰,江子墨脸上的表情,却分明像是自己失去了亲人,愧疚、痛苦全部写在了脸上。
他气愤地骂江子墨:“亏你还是所谓的名医,一点职业操守都没有,你怎么能跟家属保证你会救活人家呢,现在人死了,救不回来了,是不是命你赔呀,你最近的智商是不是全被老天爷收回了啊。”
那晚在天台上吹着风,陆尓豪脱口而出:“喏,我这里有姜唯的电话,你赶紧给她打,她心里喜欢的人是你,我以前都是逗你玩的,你现在这个鬼样子……需要有个人给你开导开导。”
江子墨却是低垂着眼睛,看着城市的车水马龙,“我不需要任何人安慰。”
陆尓豪简直气炸了,“这么说,你是打算彻底放弃她了,手术失败,你的人生也失败了是不是。”
江子墨却像是没听见他的话,自言自语,“我以为我已经走出来,可是,我发现,我到现在,还是没走出来过。”
陆尓豪才知道,江子墨不是放弃,而是没有了信心。
他能想象江子墨心中的那个阴影有多深,深得恐怕连他自己都难以预料,以至于同类事件发生,他便如坠深渊,将生命里最难承受的那种痛苦再亲历一遍,难以自拔。
不知过了多久,江子墨转过头来,看着他,“我不想她承受这些。”
这就是他不要她安慰的原因。
以前是她没有勇气走到他身边,如今换成了他,他没有了勇气。
“那你等了她这么多年,不是白等了?你不要告诉我你不是在等她,要不然你不会把她的照片一直放在钱夹里。我说,等一个人这么长时间,值得吗?”
他回答的话,很是简练,“这个世界哪里有什么值得不值得,只有自己愿意不愿意。”
陆尔豪拍了拍脑门,他还真是没有看错江子墨,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
也许,这样的江子墨,比任何人都懂得爱情。又或许,他是最不懂得爱情的那一个。
那些沉默的事
那是一双狡黠倔犟却又胆怯的眼睛。
像猫一样。
高中入学第一天,小巷,他手中安抚着皮鲁,转过头来,便看到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猫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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