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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坦尼克]梦幻之旅-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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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盯着玛格丽特,目光阴沉。
“费斯小姐,你刚才在笑?”
玛格丽特一惊,立刻否认:“不,我没有……”
“不,你有,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这种情绪,”卡尔微微扯了扯嘴角,“虽然我很难理解为什么,但我已经想到了一个最合适你的地方……”
“如果律师在的话,会如何建议?”他问站身后的洛夫乔伊。
“按照法律,应当受到指控。”洛夫乔伊应道。
“很好。”他看向史密斯船长,“船长先生,我建议我们都应该尊重法律。这位年轻女士非同一般,看起来很适合在监狱里搬石头玩。”
卡尔说完,略微讽刺地扯了扯嘴角,没再看玛格丽特一眼,转身离开。
爱德华船长略微无奈地耸了耸肩,沉吟了下。
“好吧。”他转向队长,“贝尔先生,明天中午,船停在爱尔兰的昆斯敦时,遣送这位小姐下船,移交给港口警务处。”
“是的先生。”贝尔队长应道。
☆、Chapter 6
玛格丽特被关在了警卫室旁一间用来仓储的小舱室里。
这间舱室非常狭仄,没有窗户,因为空气不流通的缘故,到现在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新油漆味道。当然,手铐也还是没离开过玛格丽特的手腕,但是对于玛格丽特来说,这一切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当她终于能够静下心来,从头到尾地回忆一遍从一早开始直到现在的每一个细节时,她不得不承认,虽然不顾一切匆忙混上了船对与她来说是一场天大的甚至可以称之为悲惨的乌龙,但她的运气,真的还算不错,那位“绿帽子先生”的刻薄和冷酷反而成全了她——明天中午被遣送上岸,这正是她求之不得的最好结果。
是的,现在她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老老实实在这个舱室里待一晚上,到了明天中午船停靠在昆斯敦时,她就可以下船了。
她不想去考虑下船后可能面临的指控。即便真的落到卡尔·霍克利所嘲讽过的那种地步,那也是后话了。她认。比起几天后可能变成漂浮在大西洋冰冷洋面上的僵硬浮尸的这条船上的许许多多人,她已经够幸运了。只要性命还在,什么也打不倒她。
头顶唯一的一盏白炽灯光线很暗。玛格丽特不知道现在的确切时刻,估计应该是10号的深夜了。
她被拷在舱壁铁环上的胳膊,一直以一种别扭的方式扭着,血液循环不畅的情况下,渐渐感觉到针刺般的胀麻。而且更糟糕的是,紧绷着的神经舒缓了下来后,她的身体就开始提醒她关于它的存在——她从早上一直到现在,滴水未进,又饿又渴。
肚子饿倒可以忍受,但是口渴却真的十分难耐。当意识到身体需要水分之后,嘴巴里那种干黏的感觉就更强烈了。
所有人仿佛都忘记了她的存在,把她锁在这个地方后,就没有人管她了。
反正已经失去自由,成了一个等待指控的犯人,再不济,也不会比现在这种处境更糟糕了。
玛格丽特抬起另只可以动的胳膊,打算冒着被人嫌恶的风险讨一口喝的时候,舱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接着,舱门被推开,那个年轻的船警克鲁曼出现了。
“费斯小姐,我想您或许需要吃点东西,”克鲁曼朝她扬了扬手里的托盘,上面有几片白面包,还有一杯水,“所以我给您送了点吃的来。”
玛格丽特感动得简直快哭了。
“太谢谢您了,您真是个好人。”玛格丽特脸上露出感激的神色。
“没什么,顺手之劳而已,今晚正好我值班,”克鲁曼把托盘放到了一张桌子上,看了眼她手腕上的手铐,迟疑了下,“抱歉我不能打开你的手铐……”
“没关系,你已经够好了,非常感谢您,”玛格丽特几口喝完了杯子里的水,终于觉得舒服了些。
“可以麻烦您再给我倒一杯水吗?”她舔了舔嘴唇,略微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我实在是太口渴了,早上开始一直到现在,什么都没喝过。”
克鲁曼一愣,“哦,当然,您稍等,”他立刻接过杯子转身出去。很快回来,这次不但拿了一壶水,还带了一碟水果。
因为实在太饿,玛格丽特也不客气了,低头张嘴大口吃了起来。
她在吃东西的时候,克鲁曼并没离开,而是坐在边上的一张凳子上,一直看着她。
等肚子终于填饱,玛格丽特抬起头,正对上克鲁曼的视线,于是再次向他表达感激之情。
“哦,这没什么,我的名字叫克鲁曼,克鲁曼·代顿,”他的情绪显得很快活,“费斯小姐,您刚才说您是温彻斯特艺术学院里威廉姆斯·史密斯教授的学生?这太巧了。我的未婚妻玛莎非常喜欢史密斯教授的作品,就在去年,我还陪她一道去伦敦听了一场史密斯教授作品的公演。虽然我不懂音乐,但依然令我感到震撼,至今我还记忆犹新。你大概不知道,玛莎一直喜欢音乐,可惜她家里穷,下面还有几个弟弟,她的父母没法让她继续读书,所以她只能放弃。这次本来她也要上船的,可惜最后买不到票了。如果她在船上就好了,她一定会很高兴能遇到史密斯教授的学生……”
玛格丽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点了点头,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句,“是吗……”
如果你知道几天后将会发生什么,你一定会庆幸她买不到票。玛格丽特心里默默这样想道。
“喏,你看,这是她的照片,”仿佛为了让她相信,克鲁曼兴致勃勃地从贴身衣服的内兜里掏出一张照片,递到玛格丽特的眼皮子前,“这就是她。”
照片上是一个朴素而文静的少女,嘴角微微上翘,目光显得含情脉脉。
“她真漂亮。”玛格丽特称赞道。
“谢谢,”克鲁曼的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爱上了她。在我这次上船前,我终于鼓起勇气向她求婚,她答应了。她的父母也同意了。等我完成这趟泰坦尼克号的航行任务后,我们就可以准备结婚了。”
“恭喜你,你们会很幸福的。”玛格丽特只能这么回应。
“是的,我们会幸福的。谢谢你的祝福。”克鲁曼笑着收起照片,小心翼翼地重新放回内兜里,按了按。
他脸上的幸福笑容是那么真实,落入玛格丽特的眼里,她的心情带了一种难言的微妙。
“嗨!代顿先生!”
在他收起托盘离开,走到舱门口的时候,玛格丽特终于忍不住,忽然叫住了他。
克鲁曼停下脚步,“您还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吗?”
“哦,”玛格丽特试探着问道,“代顿先生,如果我说,洋面上随了洋流漂浮的冰山很危险,甚至可能会危及到泰坦尼克号的安全,您会不会觉得我是疯了?”
克鲁曼一愣,随即笑了,“您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泰坦尼克号是绝对安全的。用水手长亨利的话说,就算上帝亲自来,他也弄不沉它。何况,日夜都有瞭望员看着呢。我敢说,再也没有比泰坦尼克号瞭望员更棒的家伙了,即便不用望远镜,他们也能在夜里看到前头漂浮在海面上的哪怕一张桌子大小的冰块!”
玛格丽特苦笑。
“好吧,我只是随便说说。谢谢您刚才给我送了吃的。”
“没关系,”克鲁曼看了她一眼,倒是露出踌躇的表情。
“您还有事?代顿先生?”
“哦,费斯小姐,我确实有点不明白,”他露出好奇的表情,“您为什么非得用这种方式上船?照您的说法,您是为了找您的父亲。可是就算您父亲他确实在船上,您也没必要冒这种风险啊!什么事情这么急,不能等他回来再说吗?现在您瞧……”他摇了摇头,露出同情的表情,“您为了从货舱出来,把霍克利先生的车都给撞坏了……”他压低声音,“他是个不好对付的家伙,大家背地里都这么议论他,傲慢,没有丝毫的同情心。现在事情一团糟了,您难道不担心真会受到指控入狱吗?您还这么年轻。如果……”
他顿了一顿,“如果您想试着再去恳求霍克利先生的谅解,我或许可以帮您想想办法。他的未婚妻布克特小姐也在船上,下午我碰到过她。她看起来没霍克利先生那么难说话。或许我可以帮您带个口信,看看她是否愿意帮您在霍克利先生那里说个情。虽然我觉得她帮忙的可能性不大,但如果她肯的话,明天中午船到昆斯顿的时候,您就不用被遣送下去了。在谈好赔偿条件后,您可以跟我们一道先到纽约,然后再回来……”
“哦不不,”玛格丽特急忙婉拒,“非常感谢您的好意,但我不认为那位布克特小姐肯帮忙的,毕竟,我和她完全不认识,何况我还撞坏了她婚礼要用到的车,我想她现在一定也很不高兴。”
“好吧,你说得也对。那么,但愿您能交好运了。你休息吧。”克鲁曼看了眼舱室,最后搬了一张可以移动的椅子走了过来,放到她的边上,“您可以坐这里,这样会舒服点。明天中午我会送你下船的。”
“谢谢您,代顿先生,您是一个好人,祝您也交上好运。”玛格丽特真心实意地说道。
克鲁曼笑着冲她点了点头,转身带上舱门离开。
随着他脚步声的消失,四周再次归于安静。
玛格丽特坐到了椅子上。渐渐地,疲惫感朝她袭了过来。最后她靠在椅背上,慢慢阖上眼睛。
各人各有天命。何况,这艘船也未必一定就会像她知道的那样,遭遇到撞冰山的厄运呢……
在睡过去前的一刻,玛格丽特这样告诉自己。
————
玛格丽特睡得正迷糊,脚底忽然感觉又湿又冷,她睁开眼睛,看见地板上慢慢漫上了水,她惊骇地抬头,发现对面舱壁上忽然出现了一道长长的犹如被刀锯割开一样的裂痕,黑色的海水瀑布一般汹涌着从裂口往里灌。很快,水就漫到了她的腰间,继而上升到胸口,她想逃走,奋力挣扎,手却一直牢牢地被铐住,根本无法挣脱开。
冰冷海水迅速淹到了她的下巴。她深陷绝望的时候,脑海里浮现出和自己相依为命了十年的父亲那张熟悉的脸。
“上帝啊,要是他知道我就这么死了,该会多么伤心,我不想死!”
在海水就要淹住她口鼻的一刹那,她终于大喊了一声“救命——”
“砰”的一声,耳畔边突然而至的一个声音将她迅速从睡梦里惊醒,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保持着入睡前的的那个姿势,正歪靠在舱壁上。
船壁并没有破,海水也没有涌进来,更没有淹没她。
刚才,她只不过是做了一个梦而已。
但是那个梦的感觉却是如此清晰。甚至直到这一刻,她醒了过来,后背冒出的冷汗还紧紧贴住她的衣衫,整个人冷飕飕的。
那个梦,太可怕了。梦中被海水淹没围困时的刺骨冰冷感和当时她的绝望恐惧心境,清晰得仿佛就像真的一样。
她的心脏跳得就像要死了一样,嘴依然保持着呼叫救命时的样子,目光呆滞地望着推门而入、把她从可怕梦境中带离了出来的那个人。
是一个不认识的船员,大约四十多岁。
“玛格丽特·费斯?”对方仿佛被她此刻的表情吓了一跳,一手扶着门把,睁大眼睛看着她。
玛格丽特终于清醒了。动了动几乎麻木了的半边身体,困难地从椅子上慢慢站了起来。
“是的……我是……”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有气没力。
船员走了过来,用手上的钥匙打开了铐住她的那个手铐。
玛格丽特收回手,慢慢揉着被拷出了一圈红紫印痕的手腕。
“请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船到哪里了?”
“现在是上午十点三刻,再过二十分钟,就到昆斯敦了。”对方回答。
玛格丽特松了一口气。
刚才她还有点担心,唯恐自己这一觉已经错过了昆斯敦。
“请问……是要送我下船了吗?”
船员看了她一眼,“跟我来吧。”
玛格丽特抬手擦了擦额头的一层冷汗,深深呼吸一口气,让狂跳着的心脏渐渐平息了些,跟着船员走了出去。
他带着她来到走廊的尽头,上了一道仿佛船员专用的狭窄楼梯,又上了一道,连着爬了两层后,到了C层,顺着新出现在面前的走廊继续朝前走去,最后停在了走廊尽头一个舱室的门前。
他打开门,示意玛格丽特进去,“请您在这里等着。”他说道。
“好的。”玛格丽特点了点头,顿了一下,又问道,“请问,克鲁曼·代顿先生去哪儿了?”
“他有点事。”船员回答。
玛格丽特踌躇了下。
刚才梦境中自己被淹没在水中垂死前的那种深刻绝望和痛苦,直到现在让她感到心有余悸。
她很幸运,只要在这里再等上半个小时就可以下船了。但几天之后,这条船上剩余的人里,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大部分将会随着沉船悲惨地死去。
就在昨天,在她不得不考虑自己能否安然下船的时候,她还一直用人各有天命来安慰自己。但现在,她真的就要下船了,她竟然又该死的有点摇摆不定了。
她的眼前浮现出克鲁尼·代顿给她看自己未婚妻照片时那张年轻脸庞上露出的灿烂笑容。
整整一船的人命……
她实在没法能够做到完全无动于衷,就此心安理得地下船。
至少,她做自己能做的,剩下的,就看上帝的安排了。
玛格丽特决定了。
“抱歉,能麻烦您一下吗?下船前我想见代顿先生。我以为会是他送我的。”
等克鲁尼过来,在下船的前一刻,她会再次提醒他沉船的可能。如果她的话能让他产生哪怕些微的警惕,继而去提醒船上负责瞭望的他的那几个同事的话,或许悲剧就有可能避免。毕竟,泰坦尼克的沉没完全就是一系列偶然作用下的结果。这些偶然因素中的任何一个,哪怕发生了最微小的变化,最后的结局未必不会发生改变。
船员用一种略微古怪的眼神看着她。
“哦,费斯小姐,您不用下船了。”他慢吞吞地说道。
玛格丽特一时没反应过来,“您说什么?”
“您不用下船了,”他重复一遍,“霍克利先生撤销了对您的指控。所以您不用下船。但是很抱歉,您现在还不能自由行动,所以请您先待在这里。您请进去吧。”
玛格丽特大惊失色,“撤销了对我的指控?为什么?不不,我撞坏了他的车,他控告我是天经地义的!我要下船!你放开我——”
“请您进去吧!”
船员似乎得到过什么指令,不顾玛格丽特的挣扎,用力钳住她胳膊,往里一推,玛格丽特敌不过对方的人高马大,整个人立刻被推了进去,脚在地毯上绊了一下,打了几个趔趄,这才站稳了身体。
她转过身,扑回到门口,却听见门外轻微咯哒一声,门被反锁了。
☆、Chapter 7
玛格丽特又惊又怒,使劲地拍门,门纹丝不动。她又开始大声喊叫。过了一会儿,终于仿佛有人注意到房间里发出的动静,朝这边走了过来,但令她感到绝望的是,刚才那个关她在这里的船员并没有离开。隔着门隐约听到他和对方说了些不知道什么的话,很快那个人就离开了。接下来,无论玛格丽特再怎么拍门,外头一直都没有任何响动了。
船体忽然轻微地晃了一下,玛格丽特停止了徒劳的拍门,飞奔到房间靠舱壁的一侧,透过一扇玻璃舷窗看出去,视线里出现了远处港湾船坞的黑色轮廓。
因为泰坦尼克号太大了,长达两百多米,排水量更高达惊人的五万吨。纽约的查尔斯码头为了容纳这庞然大物,不得不将船坞向哈德森河纵深扩建了一百米。昆斯敦更没有能够容纳它的那么大的船坞,所以船抵达的时候,没有完全进港,而是停在了这里,几艘驳船送来需要上船的乘客和货物,下船的乘客也经由驳船上岸。
玛格丽特意识到昆斯敦到了,船将会在这里停泊一段时间,然后重新出发再次驶向大西洋。而这也意味着,现在就是她能够上岸的最后时刻了。如果错过,她将可能随着沉船一道永沉海底。
“混蛋!开门,放我出去!”
她再次奔回到门口,愤怒地抬脚用力踢着门。
然后,不管她怎么踢,外面始终没有半点响动。
玛格丽特陷入了沮丧和绝望。就在她滑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喘气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动静,似乎终于来了个人,而且现在正打开门锁。
刚才被抽掉了的力气仿佛瞬间又回到了她的身体里。玛格丽特一下从地上爬起来,紧紧地盯着门口。
门被打开,进来了一个人。
在门被推开的前一秒,她也设想过所有可能会在这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人。克鲁曼、卡尔·霍克利,即便是爱德华船长,也不会比她现在看到的这个人更加令她感到惊诧。甚至可以说,她做梦也不会想到,这时候竟会在这里看到这张脸。
这是一个中年男人,体格魁梧,看得出来,他对保养身材相当上心,一套裁剪合体的笔挺深蓝间黑毛呢条纹西装恰到好处地烘托出了他的男子气概,雪白假领前端端正正戴着和西装相配的黑色领结,他的一只手上握着一柄文明杖,脸上总是带着一种能让他看起来更加让人值得信任的风度翩翩的表情——总之,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他看起来都是一个标准的令人敬仰的富人阶层男士。
“布莱克先生!”
因为太过惊诧,玛格丽特下意识发出这么一声喊叫后,就愣在了原地。
罗伯特·布莱克,也就是男孩谢利的父亲,他出现在这条船上,其实并不是什么让人太过震惊的事。玛格丽特心里也明白,即便自己已经藏起了他们一家人的船票,但以布莱克家的身份,即便丢了船票,只要他们想上船,还是有办法可以上来的——让玛格丽特愣住的是,他怎么就会来到了这里?
罗伯特·布莱克,这位温彻斯特市的头面人物迅速关上门后,就朝着玛格丽特露出了微笑。
“费斯小姐,看到我,您一定感到非常惊讶吧?”
“你怎么会在这里?”
玛格丽特的脸立刻冷了下来,态度并不礼貌,甚至带了点质问的口气。
“听到您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实在是令我感到难过,”罗伯特·布莱克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口气,露出遗憾而失望的神色,朝她走了过来。
“谢利也上船了?”
玛格丽特想到了那个男孩,强忍住因为对方靠近自己而产生的那种不舒服的感觉,问了一声。
“您还记挂着他,这令我感到非常欣慰,”罗伯特·布莱克蓝灰色的眼珠子盯着她,语气听起来十分真挚,“是的,他也在这条船上。您大概不知道,就在出发前,我们的船票居然找不到了。虽然折腾了一番,好在最后还是没耽误。哦,费斯小姐,我是想说,您是一位很好的钢琴老师,谢利非常喜欢您。我已经知道了您辞职的事,我感到非常遗憾……”
谢利还是上船了……
但,如果没记错的话,头等舱的乘客里,除了少数自愿留下与丈夫一起共生死的妇女,绝大部分女人和孩子最后都上了救生艇。
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希望谢利可以平安登上救生艇。
“抱歉,布莱克先生,我恐怕没时间和你在这里叙旧。”
她生硬地打断了他的话。
她根本就不想和这个人多说话,多说一句话,就是浪费她一分逃生的机会。她抬脚往门口快步而去,但是,就在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罗伯特·布莱克拦住了她,挡在门前。
“费斯小姐,毫无疑问你闯了一个很大的祸。难道你不想知道你为什么不用被送下船去接受指控?”
玛格丽特停了下来,扭过脸,“有话快说!”
罗伯特·布莱克仿佛并不在意她冷漠的态度,脸上露出淡淡的、仿佛施舍了穷人后希冀看到对方露出感激之色的那种欣然表情。
“是这样的,费斯小姐,我与霍克利先生,就是那位要控告您的先生,我们是朋友,关系很不错的朋友,就在上船前的晚上,他与他的未婚妻布克特小姐还在我家里渡过了一个愉快的晚上,我们一起吃了晚饭……”
留意到玛格丽特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他立刻改口,“是这样的,今早我听说了卡尔汽车被毁的事。一切都是上帝安排吧,无意之中又让我得知他要控告的那个人居然就是您,这让我感到非常惊讶,又十分不忍。无论出于何等考虑,对于您现在陷入的绝境,我都无法做到坐视不理。所以我私下找了卡尔,表示愿意代您赔偿您给他造成的损失,并请他看在我的份上,让您免于受到指控。他答应了……”
“所以你就叫人把我带到这里,然后把我关起来?”
玛格丽特愤怒地质问。
她的反应大大出乎罗伯特·布莱克的预料。他一愣,脸上随即露出惊诧的表情。
“我实在是无法理解,费斯小姐,对于我为您做的这一切,您为什么竟然完全无动于衷?非但如此,您居然还用这样的态度来对待我的好心好意?姑且不论您是否有能力赔偿您因为自己鲁莽行动而造成的损失,光是来自卡尔的指控,就足够让你入狱了,如果他真这么干的话。一旦你的记录留下了污点,在你出来后,还会有什么前途可言?难道我对你的帮助非但不能让你感激,反而招来你这样的对待?”
玛格丽特忍住气,冷笑了一声。
“您只要我的感激和原谅,是吗?布莱克先生,您的目的难道仅仅只是这样?如果真是这样,我不但收回我刚才对您的不礼貌对待,而且还会诚心诚意地向您道歉!”
罗伯特·布莱克的脸上泛出一种略微古怪的表情。他搓了搓手,朝她慢慢靠近。
“玛格丽特——”
“请叫我费斯小姐!”
“好吧,费斯小姐,”他耸了耸肩,“我知道您的情况。您是史密斯教授最有才华的学生,如果能去维也纳继续学业,我相信您的未来一定很美好。但是现实是残酷的,您的经济条件令您无法自由地做出对您未来最有利的正确选择,如果您愿意的话……”
他顿了一下,声音略微变小了些。
“……如果您愿意的话,您其实可以完全不必为钱而担忧。我可以资助您。不但资助您的学业,还包括您的一切花销,甚至包括供养您的父亲。你们可以从现在住的地方搬出来,我给他买一座能让他安然渡过下半辈子的房子……”
“代价呢?”玛格丽特打断了他,“要我成为您的情妇,是吗?”
罗伯特·布莱克注视着她,“其实大可不必用这个词来形容我们的关系。费斯小姐,您的身上有一种令我十分心动的感觉,我只是想让你过上比现在更好的生活,如此而已。我为我上次的不理智行为向你道歉……如果这是你突然提出辞职不再教谢利的原因,我会更加感到歉疚。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他口中所说的“不理智行为”,发生在十几天前。
那天午后,玛格丽特像往常一样来到那座大房子里给谢利上钢琴课。布莱克太太不在,似乎几天前去了伦敦,要第二天才回来。谢利也不在,仆人说他临时去看牙医,大约半个小时后才能回,请玛格丽特等一下。玛格丽特答应了。因为前几个晚上帮人赶着整理乐谱一直工作到半夜,睡眠有点不足,在女仆离开后,她坐在琴室里的一张沙发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她是被一阵异样感觉给弄醒的。仿佛有虫子在她的脸上爬过一样。她睁开眼睛,居然看到了罗伯特·布莱克。他正俯身注视着她,而刚才那阵弄醒了她的虫爬,其实是他的手在触摸她的脸颊。
罗伯特·布莱克是本城名流,有身份有地位,除了风闻有几桩可能会在以后的竞选中被敌手攻击的风流韵事外,几乎没什么能够让人指摘的地方——而所谓的风流韵事其实也没什么可怕,因为布莱克太太一直坚决站在自己丈夫的一边,声称自己与丈夫感情融洽,所有的传闻,都不过是别人对自己丈夫的道德污蔑和人身攻击而已——就是这样一个人,平时来给谢利上课的时候,玛格丽特也没怎么看到过他在家。只是最近,碰到的次数才多了些。
对于自己学生的父亲、雇主的丈夫,玛格丽特以礼相待,并且非常注意保持一定距离。在这件事发生之前,两人距离最近的一次交流,还是上周玛格丽特给谢利上完课离开的路上,恰好遇到罗伯特·布莱克的汽车从后而来,他让司机停下来,称载她一程,但被她婉拒。
所以,当意识到这个她几乎没怎么正眼看过的男人正在对自己做出非常失礼,甚至完全可以称之为无耻的举动后,玛格丽特又是惊诧,又是气恼,立刻起身挥开他的手。当时这个男人似乎也十分尴尬,在玛格丽特开口质问他之前,匆忙道了声歉,转身匆匆就出了门。正好谢利回来了。玛格丽特勉强定住心神,上完那一节课后,接下来,就是故事一开头发生的那一幕了。
现在听到这个男人在自己面前用这种口吻再次提起那件事,玛格丽特反而气极而笑。
“布莱克先生,现在你来这里见我的事,你的妻子知道吗?”
罗伯特·布莱克一愣,随即露出略微带了点尴尬的笑,“坦白说,她不知道。但是……”
“好了,布莱克先生,”玛格丽特冷下脸,“我愿意接受你的道歉,但仅此而已。我们没半点关系,我也不会接受你所谓的好心帮忙,事实上,我完全不需要。现在我要下船,请你不要阻挠——”
她绕过他,朝门快步走去,就在她的手碰到门把手的那一刻,罗伯特·布莱克从后一个箭步上来,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费斯小姐,你似乎还不清楚自己的状况,”他的脸有点涨红,语气也没了刚才的耐心,“我不明白,你凭什么这样拒绝我的好意?”
“滚!我乐意去坐牢,关你什么事!看在谢利的份上,我不想用更难听的话骂你,你给我滚开!”
玛格丽格唯恐错过下船的时间,奋力挣脱开他的手,跟着用尽全力狠狠一把推开他。
罗伯特·布莱克猝不及防,跌坐在了地上。
玛格丽特迅速打开门。
那个船员已经不在了。她不顾一切地朝前跑去。
————
泰坦尼克号可供乘客上下的舱门并不止一个,玛格丽特只知道自己现在的位置在C层,并不清楚靠港时船到底会打开哪一层的哪个舱门。而且更要命的是,在这艘巨无霸一样的大船里,她现在完全失去了方向。
C层的前半部分是些一等舱和套房,后半部分有个二等舱小餐厅,再过去船尾,是二等舱乘客的休息区。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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