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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漫]七十一变-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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瞥了老朋友一眼,鬼蜘蛛装作没发现对方的故作轻松,想了想淡声回道,“啊~该暴露的人都出现了,很快可以把那些渣滓一网打尽。”
计划进行到今天,差不多进入尾声,鬼蜘蛛也不愿意深究什么,毕竟当务之急是解决隐藏在海军本部那张网。
想来波鲁萨利诺和萨卡斯基也是相同打算,所以旁的事务都暂时搁置,彻底解决那些人,他们才有心思想别的。
那些人勾结串联欺上瞒下,利用职权之便窃取战死军人该得的荣耀,侮辱所有海军坚持的正义。
更该死的是以金钱换得军功的贪生怕死之辈,那张关系网当中涉及的人,无论出于何种理由都罪无可恕。
从察觉到如今,鬼蜘蛛和千岁百岁作为诱饵,知道内情的高层推波助澜,设下重重陷阱等待对方落网。
表面上,鬼蜘蛛骄/奢/淫/逸千岁百岁贪恋权势,两个人夜里去往玩乐聚会,没多久鬼蜘蛛就收到某些信号,他不动声色应付,暗地里对方的关系网却被查得底朝天。
由开始接触鬼蜘蛛那人起,顺序延伸而出,错综复杂人际关系当中一点点分离出可疑人物将之密切监控。
直到查出鬼蜘蛛麾下那位中校,一开始死亡的尤利尔,至此隐匿在海军本部渎职网涉及人员几乎全数暴露。
数日前鬼蜘蛛收到一份文件,一份给予千岁百岁升职的文件,其上记载的军功,那场战役发生在数月之前,当时千岁百岁根本还没出现,文件却清楚记录她在激烈战斗中英勇无畏的表现。
鬼蜘蛛将文件压在手上,不批阅却也不驳回,他知道那些人是在试探他的反应,千岁百岁同样这样分析。
她说,需要几天时间让对方相信中将大人您举棋不定,毕竟中将大人以往的作风实在不是会徇私的男人,太容易妥协反而可疑。
升职文件压在手上,前天鬼蜘蛛带千岁百岁去玩乐聚会时,某位查到有可疑的混蛋态度微妙改变。
那位道貌岸然的将领暗示鬼蜘蛛,升职文件的‘真实性’与‘可靠性’,要他放心绝不是什么陷阱。
当时鬼蜘蛛笑着没说话,天晓得他用了多少自制力才没当场翻脸,他吞吞吐吐犹犹豫豫表示要再想一想。
而聚会结束前和对方攀谈,两人临别话语当中,鬼蜘蛛定下的约定,‘后天聚一聚’就是收网时刻。
……
也就是今晚。
鬼蜘蛛心想,这大概也是黄猿不闻不问十天之后重新露面的原因吧?再如何生气这男人也放心不下千岁百岁。
“解决那些家伙之后,波鲁萨利诺你想过怎么安置她?要继续呆在我麾下?”
眼角余光中黄猿偏过脸飞快盯了他一眼,随即重新移开视线,仍是面朝着窗外,沉默许久才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帮我拦住她,如果她有异常举动,请帮我拦下她。”
“哈?”鬼蜘蛛愣了愣,满头雾水提高一边眉梢,“什么意思?”
“那只八音盒。”黄猿嘴角翘了翘,笑意显得苦涩,“我让人重新调查,密码组给我的回报是音筒上刻的数字毫无顺序,找不到任何排列意义。”
“它们或许是因为另外一层含意才成为银行保险库密码。”
说话时男人回过头,语气里带出浅浅阴霾,“我对比了取回来的文件找不到答案,后来按照那段音乐音符数字选择字母顺序,组合起来…”
“军工业,海军。”
“鬼蜘蛛你知道珀铅吧?”
听到黄猿口中的那个名词,鬼蜘蛛神色微微一暗,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他们同样身为高层将领,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正义深处一直藏着深渊一样的黑暗,为了最大程度守护和平,许多无辜性命直接间接死在正义之下。
沉默几秒钟,黄猿低低的叹了口气,眉宇间终是露出几丝伤感,“那玩意用途广泛,世界政府放任弗雷凡斯贵族置平民性命不顾,海军高层知道内情却漠视…”
“因为开采的珀铅绝大部分送到军/工/厂制成弹/药,她当年就查到,我真后悔那天让你带她去香波地啊~”
“她聪明得厉害,即使失忆也一定全部想通。”
“她现在一定很失望,这十天我没见她,而她也不以为意,鬼蜘蛛你知道吗?她以前就这样对待讨厌的人或者事。”
“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对她来说,她不喜欢的就不存在。”
“如果…我怕留不住她呀~”
第七十五章镜花水月
不要惊醒梦游的人。
——题记
……
海圆历1517年,这年对整个海军本部来说,都是相当难以定义的一年。
暮夏入秋开始直到初冬,当中几个月马林弗德海军本部都处于一种绷紧状态,自鬼蜘蛛中将麾下中校尤利尔死亡引发的海军内部整顿,就发生在这段时间。
一直到行动收网,相关人员全数定罪,这场名为‘大扫除’的事件才经由内部文件通报给各部门将官知晓。
事件开端是海军本部中校死亡案件,调查过程中逐渐揭露的却是令人瞪目结舌的黑暗。
本部中校尤利尔利用自身优势欺骗无知女人落入陷阱,进而迫使她们以婚姻形势潜伏在每个预订目标身边,套取海军情报,导致海军行动失败,事后杀死那些可怜女人,吞没阵亡将士抚恤金。
外表道貌岸然的尤利尔中校一方面将行动机密卖给外界敌对阵营,一方面等待泄密导致战败目标死亡,再经由那些女人骗取抚恤金。
最后,那男人更与部分道德败坏的将官勾结,将战死沙场的士兵与低级军官的功劳,出卖给贪生怕死又耽于权势之辈。
每场战役结束,整理战死人员名录时,尤利尔及其同谋们私下用付出金钱之人替换殉职士兵成为功臣,导致原本的英雄死后无法得到应得荣誉。
尤利尔一众人其所作所为侮辱了整个海军阵营,更侮辱他们最初坚持的正义。
罪无可恕。
……
事实上,包括战国元帅在内,海军高层们都有所察觉,大海贼时代开启二十年,直到如今,海军阵营外表一派风光,内里却渐渐腐败横生。
经由力量决定的权力笼罩下,上方松弛往往会导致连锁效应,海军规则定下的体制表面看似异常纯洁,军人犯错将得到铁腕式裁决,而一旦震慑减弱,或者一旦掌控者失衡,绝对强权的阴暗面会迅速蔓延,甚至比起其它阵营更加没有底线。
所谓盛极必衰,所谓光影随行。
海军本部高级将领,每一位都深知这一点,毕竟都不是蠢货。
只是大概没有谁想到,所谓‘衰败’居然发生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并且早几年已经开始,是什么蒙蔽他们的眼睛,导致他们失察?
这个问题暂时没有答案,却足够引发所有将领的深思。
或许正如卷宗首页战国元帅的批阅语所写:
欲/望膨胀导致信念削弱,自律松懈带来道德崩坏,守护者的堕落,其破坏力与后果比任何敌人都严重。
海军的存在是海贼的制裁之锁,而士兵心中的‘正义’,则是悬在将领们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
初冬第一场雪落下那天,黄猿暂时卸掉大将身份,以波鲁萨利诺的名义去送别朋友。
海军本部高级参谋亚力士,也是此次清洗行动中涉案军衔最高的将领,波鲁萨利诺和萨卡斯基当年军校同期学员,到如今活着寥寥无几的同窗,之一。
……
那天判决结果定案,波鲁萨利诺听说亚力士在‘关押于深海大监狱’和‘秘密处决’两种刑罚之间选择后者,作为当年同窗他决定去见对方最后一面。
马林弗德海军本部鲜少人知晓的地下牢狱,亚力士关押在最深处那间牢房,作为涉案军衔最高犯人,他得到应有惩罚后,其他人将根据罪行轻重裁决押往监狱。
波鲁萨利诺进去时,亚力士盘膝坐在地上,面前放着一个朱红漆盘,见到他倒也不惊讶只是端起白瓷酒盏,浅浅笑了笑,随后一饮而尽。
亮起空掉的酒盏,数十年的同窗神色从容,“是好酒,可惜不能敬你。”
波鲁萨利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望着对方,他明白亚力士的选择,作为海军被关押在深海大监狱,下场会比死还不如。
海军内部处决至少能给他一个体面,即使罪行在内部公布,却不会泄露到外界。
只是…波鲁萨利诺一直想不通,亚力士为什么要做出那样的事,亵/渎军人荣耀,侮辱他们肩负的正义。
亚力士与他当年同期入伍,他们一期那些人到如今所剩无几,可是活下来的每个都已经位高权重,波鲁萨利诺始终不明白,还有什么…值得亚力士选择背弃信念。
权力?野心?欲/望?
每一样不都已经得到满足了吗?
直到毒发亚力士都保持微笑,见朋友这样,波鲁萨利诺叹了口气,却也不准备追问,他知道,时至如今说什么都太迟。
后悔莫及也好,毫无悔意也罢,此时此刻都于事无补。
这样下场是亚力士应得的,量刑轻重不会因为罪人是否忏悔而改变初衷,审判天平另一端放的是其罪行导致的恶果。
幽深的牢房里安静得只有垂死之人的喘息,波鲁萨利诺不愿意目睹朋友断气原本打算返身离开,身形微动却听得亚力士忽然开始大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又一次败在那女人手上,我死而无憾了呢~”
无法支撑倒落在地,仰躺的那人断断续续笑着,胸膛剧烈起伏,心跳渐渐归于平静。
良久,波鲁萨利诺闭了闭眼睛,将叹息含在嘴角。
……
那天晚上,波鲁萨利诺又一次梦见从前。
他梦见当年烈日骄阳下的马林弗德,梦见他们年少轻狂,梦见千岁百岁。
或许是亚力士的死亡引发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想象,时隔二十七年,波鲁萨利诺居然梦见千岁百岁死亡那一幕。
他梦见曾经看到的档案描述的景象,千岁百岁化作一只巨大黑色雀鸟,背后双翼舒展遮天蔽日,她冲上云宵又俯冲而下,最终幻为一片火海。
墨黑羽毛漫无边际飞扬,所过之处飞灰湮灭,如地狱业火焚烧。
波鲁萨利诺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样末世般的景象,可即便是梦境他也深知,自己不可能目睹黑色的地狱火海。
二十七年前,千岁百岁死亡时他在千里之外,这么多年想起就痛入骨髓,他甚至不愿意踏足赤土大陆,为的也是那片土地是她葬身之处。
近些年他已经很少梦见她,或许是归于平静了吧?他如今坐在海军大将位置上,唯一的目的是守着心中信念。
直到阵亡,直到闭上眼睛,届时,死亡会让他和她重逢。
……
亚力士葬在马林弗德,并未归入海军墓园,而是在一处荒僻位置,而随着他死亡,海军本部清洗行动终于尘埃落定。
待得最后一名涉案军人押送监狱,所有档案封存在机要室,战国元帅随后宣布历时两个月海军本部封锁结束,宵禁与战时状态解除,一切重新归入正轨。
马林弗德解禁后,接着是紧锣密鼓打击海贼行动。
因此番行动而停滞的各项战略计划重新启动,各处驻军开始更迭,中将们依据上一年军事计划依次出航。
大概也是从那时候起,波鲁萨利诺渐渐发现自己似乎出了点问题。
开始是他每夜每夜坐立不安,华灯初上后他会下意识打理自己,穿上最合适的衣衫,用上发蜡,金质领带夹,宝石袖扣,每样都必须恰到好处,像个赴约的小伙子,忐忑不安又心怀喜悦。
只是,每每临到出门,波鲁萨利诺又会忽然醒悟。
他早已经没了寻欢作乐的念头,近些年清心寡欲,除非状态实在不对才会随便找个女人,平日里除了办公室,呆的最多的地方就是马林弗德居所,他连找人喝酒都很少。
象最近每天夜里这样,想外出的迫切心情不是欲壑难填,而是…血脉里充斥着不知名酸软甜蜜的期盼。
波鲁萨利诺无法分辨自己的感觉究竟所谓何来,早在千岁百岁死去开始,他就失去那种心跳不已的本能。
夜里梦游一样想出去却毫无目标,醒悟之后他就意兴阑珊,入睡了总梦见千岁百岁灰飞烟灭的场景,他在咫尺间援手不及,惊醒就睁着眼睛到天亮。
每夜每夜如是反复,折磨得他辗转不安。
而随着时间过去,渐渐的,那幅天与地漆黑一片的末日场景多出些别样色彩。
他看见尸骨遍地残垣断墙是马林弗德最靠外海的广场。
他看到梦里千岁百岁收拢的羽翼下方藏着一个人,看到风卷着火焰烧尽她的身躯,看到她半仰的脸,眉宇间怨恨入骨。
那些片段零零碎碎毫无头绪,最后无一例外都是他救不到她。
波鲁萨利诺不信鬼神,连续做了半个月相似梦境之后,他开始考虑自己的精神是不是终于出了问题。
或许是被思念折磨到发了疯?也或许是…他的人生接近终点?
听说人死之前会莫名其妙出现预兆,波鲁萨利诺以为千岁百岁的梦是她给他的…邀请。
她孤零零在亡者世界里寂寞了吧?所以想带他走?
这样一想,波鲁萨利诺又有些高兴,他甚至悄悄去写了遗嘱。
……
冬至这天,得到死亡预感而火速处理好身后事,黄猿大将表示心情很愉快,临下班前碰见青雉的时候,他也就顺便开口请同僚回家小酌一番。
算是提前道别吧?当时波鲁萨利诺是这样想。
迎面撞上的青雉很爽快答应下来,两人慢吞吞地散步,晃回居所一路上,波鲁萨利诺从库赞不住拿眼角斜觑的古怪行为里察觉到,这同事根本是特意来找他,而不是原以为碰巧撞到那么简单。
波鲁萨利诺一时也没想起库赞找他究竟是为什么,因为他这同僚今天才刚回到马林弗德,上午他还听闻战国元帅怒意勃发的把青雉大将拍飞出去。
原因嚒~不外乎青雉又散步散到不知所踪。
打从海军本部解禁,青雉库赞就招呼不打骑着自行车外出,一走一个月,任性得简直和卡普中将不相上下。
只是卡普中将到今天还在伟大航道上,乘军舰追着近段时间声名鹊起的新人海贼打得没完没了,战国元帅有气没地方出,不凑巧回来的库赞就负担了两人的怒气。
至于青雉…进了家门,招呼同僚坐下的黄猿,只在心里闷笑。
青雉库赞那点心思瞒得不错,可也不是天衣无缝,至少三位大将其他两位都心知肚明,更别提战国元帅和卡普中将。
他们数十年共事,有些事知道归知道却也不会干预。
即使库赞为着奥哈拉那丫头私下里…
嘛~想了想,心底微微一哂,摇了摇头,波鲁萨利诺随手抛了瓶酒给坐在沙发上神色略显古怪的同僚,却也不说话。
……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手中整瓶酒下肚,库赞放下空掉的瓶子,浅浅吁一口气,懒洋洋靠躺在沙发上,与随性姿态相反的是他的面色变得严肃。
波鲁萨利诺跟着放下酒瓶,哑声问道,“耶~能有什么事叫你这样为难?”
闻言,青雉库赞抬手从衣裳内襟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抛出,下巴抬了抬,“有人拿这个和我交换一件事的答案。”
接下抛到眼前之物,垂下眼帘扫了眼,波鲁萨利诺挑了挑眉梢,“耶~看样子是很重要的东西吧?你答应交换情报了?”
指尖拈着这东西是一个薄薄纸胜,波鲁萨利诺将它翻来覆去看了几眼却不急着拆开,反而接着问道,“什么事呢?”
青雉库赞抬起眼睛,对上波鲁萨利诺的视线,良久才涩涩的回道,“她问我那个八音盒上边刻的是不是古代文字。”
“她?”片刻的怔忡过后,波鲁萨利诺很快醒悟过来,还能有谁呢?能让青雉库赞答应交换那种要命情报,除了妮可。罗宾…还会有谁这么大面子。
得到答案,波鲁萨利诺倒也没有针对青雉的行为说些什么,静静看了同僚一会儿复又垂下眼帘,慢慢地展开手中的纸胜。
……
薄薄一张纸上画着一幅画…
这一瞬间,心脏象是被无形之手狠狠攥紧,随后脑中轰然作响,无数纷乱画面狂乱飞卷,在意识海引爆。
无法承受如此巨大信息量,脑海被烧红针尖刺入一样搅得快要失去意识,波鲁萨利诺痛得整个人冷汗直冒,忍不住呻/吟一声,闭上眼睛,无法自控地发抖。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蜗里冗长嗡鸣声终于减低,波鲁萨利诺睁开眼睛,瞪着咫尺间面露焦急的青雉库赞。
同僚难得一见的手足无措,“你…你怎么…”
波鲁萨利诺摇了摇头,讪笑一声说道,“耶~只是年纪大了禁不住惊喜而已。”
半晌,借着同僚伸出的手坐直,波鲁萨利诺重新垂下眼帘,细细看了看纸上的画面,嘴角轻轻勾出一抹弧度,“耶~这么说起来,库赞你早已经发现不对劲了吧?”
“我们的记忆,不…”略略停顿几秒钟,波鲁萨利诺抬高眼睛,毫无掩饰眼中尖锐的痛意与恨怒,“整个马林弗德的记忆都被篡改。”
千岁百岁!
青雉库赞拿来的纸张所画是高空俯览下的军舰甲板,其上画着一行人,纸张侧边描绘出几人样貌,走在前方的是萨卡斯基与鬼蜘蛛,两人怀中分别抱着一个孩子和一只动物。
波鲁萨利诺关注的是落后的那两人,一个是他,一个是千岁百岁。
看到这幅画进而引发记忆海啸一般灾变,波鲁萨利诺在刹那间记起全部,并且恍然大悟,却原来他近一个月的异常并非因为别的缘故,是记忆出了问题。
而罪魁祸首…是千岁百岁。
她篡改了他…不,是整个马林弗德的记忆,她将她出现开始直到又一次消失的所有记忆全部抹去,怪不得他始终觉得不对,原来是这样!
他忘记她归来的一切,每夜每夜却下意识要去见她。
原来是这样!
原来!怪不得亚力士临死前会说那样莫名其妙的话,是步入死亡之际千岁百岁的能力消失了吧?
刹那间记起所有,亚力士才会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又一次败在那女人手上,我死而无憾了呢~’
……
手指不自觉攥紧,力道大得撕破纸张,波鲁萨利诺一时恨到极点。
无比的愤怒与悔恨潮水般淹没理智。
她在他眼前消失,他又一次援手不及。
她竟敢自作主张抹去他的记忆!
她居然撒谎!
明明答应了离开前会道别,她没有说再见!
第七十六章镜花水月
深吸好几口气,波鲁萨利诺强迫自己暂时抛开那满心恨怒,他相信,倘若此时千岁百岁在他身边,他一定会先掐死她,然后再决定,是要趁着余温尚存连皮带骨吞下肚去,还是将她保存在科学部秘密实验室,直到他死亡一起埋进棺材。
可惜她没在身边。
那女人又一次逃跑,从他的生命里。
……
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波鲁萨利诺松开攒紧的手掌,扬了扬指尖攥得破烂的这张纸,涩声问道,“这东西是妮可。罗宾给你的?那之前,库赞你从什么时候发现不对?”
闻言,青雉库赞笑了笑,神色显得漫不经心,只是没说话。
同僚这样表现,波鲁萨利诺看也知道,青雉不过是在筹措言辞而已,所以他也不急着追问静静坐在原位等对方打好腹稿。
毕竟当事双方一个海军大将一个通缉犯,要坦白的话,内里分寸实在有点微妙。
同样身为海军大将,黄猿波鲁萨利诺可不相信青雉会没事跑去见他那小女孩,虽说这些年库赞暗地里一直关注对方,却从未露面。
青雉库赞留意妮可。罗宾的动向,却不曾干涉那孩子的选择。
那个奥哈拉幸存者,八岁开始就在西海辗转流浪,颠沛流离挣扎求生,海军方面始终监视并且试图将其逮捕,期间数次的行动,每每在她受到背叛出卖即将落网时,不知出于何故总是功亏一篑。
世界政府间谍与海军情报处有段时间甚至谣传,那女孩冥冥中受到西海奥哈拉亡灵们的庇护所以每每能化险为夷。
当然,谣传的真相,海军高层是有几个人心知肚明,可也没有谁捅破那层窗户纸,据波鲁萨利诺所知,萨卡斯基事实上也明白的。
妮可。罗宾幼年开始就受到通缉却能平安长大的原因。
那孩子的守护神可不是什么亡灵,反而是当年毁灭她家园的凶手…之一。
也就是眼前这位,如今的青雉大将。
只不过有些事知道归知道,波鲁萨利诺和其他察觉的人做法一样,都冷眼旁观,未曾阻扰更不会援手。
他们是海军,正义之路从来由牺牲者尸骨铺陈,黑暗光明早已经混淆不清,除了由始至终贯彻的信念,旁的是非对错,纵使看在眼里,也仅仅是看着而已。
波鲁萨利诺觉得,青雉心里也是迷惑过的,关于‘正义’。
如若不然,当年妮可。罗宾又是如何得以幸存?库赞坚持他自己的信念,做了应该做的事,保护无辜者不受屠戮。
萨卡斯基下令摧毁避难船,实际上也无可厚非,屠魔令原本就是对发出信号的地区进行无差别毁灭性攻击,完全清除具有威胁的地区上的事物与人。
海军是执行者,服从军令是天职。
波鲁萨利诺相信,就象每一位身居高位的掌权者,他们都曾经怀疑过信念,也曾经不知不觉被膨胀的野心遮蔽前路,不过好在他们最终清醒,进而找到自己该走的路。
赤犬萨卡斯基的绝对,青雉库赞的随性,他的中庸,看似方向不同,实则殊途同归。
这就是他们的正义,即使为此双手沾满血腥。
……
时隔许久,青雉这厢的咳嗽声,惊回波鲁萨利诺跑得老远的心思。
嘴角挑了挑,波鲁萨利诺收起所有惆怅,随后心平气和的撩高眼皮,“可以去掉无关紧要的东西啊~我一把年纪,耐性也变得不好起来呢~”
青雉库赞慢慢地耸耸肩,开口道,“啊啦啦~是出门散步那天,我想起元帅那里传阅的文件许多细节对不上。”
“耶~其实你说颠倒了吧?”波鲁萨利诺瞥了同僚一眼,不轻不重揭穿这个谎言,“是发现细节对不上,你才外出查证。”
“我说奇怪,库赞你散个步能先跑去香波地,接着骑自行车经过好几座岛屿。”
“你那姑娘如今藏在巴洛克工作社?她怎么联系到你的?”
说完等了会,见同僚傻笑却不回答,波鲁萨利诺也就不追根究底,重重往后靠在沙发上,微微眯起眼睛,转个话题,“细节?”
“啊~”青雉库赞抬手筢筢头发,神情仿佛是承认了黄猿的说法,接着象是想起什么一样笑起来,“全部事件报告我看过,其中有许多地方显得非常微妙。”
“鬼蜘蛛麾下尤利尔中校死亡,是谁确认?”
“他的情妇安吉丽娜口供太过坦白,是谁给她庞大压力?”
“尤利尔从涉嫌骗取抚恤金直到贩卖情报,最后牵扯渎职事件,报告中的顺序是从结论反向推断,其中…”
“将看似毫不相干线索联系起来的人物是谁?”
“鬼蜘蛛在细节方面可不是那么精明的男人,波鲁萨利诺你从不肯多管闲事…”
说到此时青雉沉默下来,他们海军最年轻的大将面上挂着一贯随性散漫神色,黑亮的双眼,眸光霎时间锐利。
“这么说吧~实际上我认为马林弗德海军本部,不存在这么位逻辑推理鬼才。”
“不存在的人物却在整个事件当中占据举足轻重位置,可怕的是包括我在内,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印象,报告表面象是线索理所当然出现一样。”
“多么不可思议呀~”
……
“然而这根本不可能,对吧?”波鲁萨利诺轻轻叹了口气,缓声说道,“这世上根本没有理所当然,有的只是不为人知。”
“所以我试着反向追查。”青雉库赞点了点头,接着往下说,“事件相关报告里,收网之前鬼蜘蛛有过一次出航,目的地是香波地群岛。”
“我明白怎么回事了。”波鲁萨利诺摆了摆手,暂时打断同僚的叙述,犹豫片刻从沙发上起身,“去我书房,那里有几份东西库赞你看看。”
语毕转身疾走,波鲁萨利诺把一双手插/进裤子口袋,双手握掌成拳,先前抠破的伤口又一次裂开,细微疼痛抵御脑海灼热攀升的恨怒。
直到此刻,波鲁萨利诺已经全盘想明白,甚至不必库赞继续说,看见那幅画他找回丢掉的记忆,而造成青雉追查的原因…根本不必多想。
事实确实如此,报告中的细节疑点,也是这段时间他百思不解之处。
……
两人进到书房重新落座,波鲁萨利诺从柜子里取出他研究许久的资料,将它们摊开在青雉库赞面前。
“这些地方…”
指尖一处处点出被他用红线勾勒的字里行间,波鲁萨利诺嘴角挑起的弧度蕴涵怒意,以及微不可察的赞赏。
“检测尤利尔死亡现场的荧光素标记法,这个名词不知哪里得来,我问过科学部成员,却没有哪个承认。”
“现场旅馆老板曾经听闻异动却被隐瞒过去,当时凶手所用手法的推论。”
“尤利尔死亡后尸体藏匿之地,旅馆房间墙纸下方陈年血迹发现。”
“从安吉丽娜前来海军本部,直到藏在暗处渎职网揭露,前后不过短短两天,库赞你说得很对,海军本部没有这种鬼才。”
待得同僚接过那些资料细细翻阅,波鲁萨利诺收回手,静静看了血肉崩裂的掌心,随即用没有受伤那手覆在自己眼睛上,遮去眼底这一瞬的惊涛骇浪。
近些时日,波鲁萨利诺不是没察觉异样,只是暂时被分了心神。
涉案军衔最高将官是亚力克,他和萨卡斯基的同窗,加上渎职网影响恶劣又深远,作为大将他不得不专心应对。
除了真正参与牟取金钱的将官,事实上,冒领军功那些人,他们周遭普通士兵也不是完全没有知情者,若要定罪师出无名,可若放任不管…将来未必不会埋下隐患。
除了惩戒罪行,紧接着必须考虑稳定军心。
纵使心里有再多疑惑,他也不得不暂时放下。
如果不是青雉出人意料之举…他…他要等到何时才会重新记起?是不是很可能就此遗失?
千岁百岁,你真是狠心。
……
“这位不存在的人物真正是…”青雉库赞压低声线,啧啧称赏,“聪明到可怕的人呢~”
波鲁萨利诺拿掉挡在眼前的手,随即就见同僚恰好把目光投向他,眼睛里里带着说不出的讶异与赞赏。
两人视线交汇,片刻之后青雉扬了扬手里的文件,轻声说道,“她如何办到的?她在事件里担任如此重要角色,到底怎么消除所有人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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