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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在红楼梦-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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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丫头却没动静。紫鹃的双手揪住了袖角,深深埋着头,良久,鼓起勇气,说道:“三爷,您理一理姑娘吧!到底是夫妻,姑娘有不对的地方,您教导她。”
这下,贾环终于回过头来,诧异地问道:“何出此言?我何时不理姐姐了?”他心里的尴尬其实不下于任何人,只是强撑着罢了。
紫鹃的脸上露出欢欣的笑容,脆声道:“那我回去告诉奶奶,就说您今晚过去。”说完,也不等贾环再开口,脚步轻快地走了。
见此,贾环只能苦笑着摇摇头。
年前贾环已经拿到了文书告身,是去南边的泽阳做知府。泽阳东边临海,气候湿热,西边的山上还有些山越,唯一的优点就是地方大。知府的品级是五品,但安排在泽阳这个鬼地方,就能让人心生不平了。
不过他也知道,这是那位二皇子对他这枚不听话的棋子的小小报复。二皇子的爹是天下至尊的皇帝,他爹只是个员外郎。贾环掂量了掂量,有什么仇,也只能回来再报了。
他还没怪二皇子把他填进平安州那个深坑里呢,他自己爬出来了,二皇子倒好意思报复他!说到底,也不过是看他人微言轻罢了。
为此,贾环面上云淡风轻,其实每天睡觉前都要诅咒二皇子吃饭噎死,喝水呛死,骑马摔断腿,临幸侍妾时马上风什么的……
再怎么咒骂二皇子,该上任还是要上任。何况,泽阳有一个好处,它与姜俊所辖的柳林县相距不远,若是坐船,顺风顺水时半日就可到。经过一番阿q式的自我安慰后,贾环对泽阳也不是那么抵触了。
唯一可虑者,就是黛玉。依照大家大族的规矩,爷们儿去外地当官,媳妇儿应该留在家中侍奉公婆,代夫君尽孝。可黛玉如今已经不是寄居贾府的孤女表小姐了,她现在是环三奶奶,贾家庶子的妻子。庶子媳妇,在贾家这样的家庭的位置是非常尴尬的。一想到黛玉独自留在家里,不仅要受到王夫人的蔑视,还要讨好宝钗和凤姐儿,贾环就受不了。幸好,贾母还在。在贾母的支持下,贾环得以携妻上任。
还没过元宵节,他们小夫妻就启程了。临行前,贾政勉励了他一番勤心任事、安抚黎庶、报效君王社稷的套话,王夫人连面也没露,倒是贾母拿出了五千两私房钱给黛玉。这大概就是他们这一房能从贾母这里得到的所有了。最后只有宝玉把他们送到渡头。
他们一行只带了紫鹃一个丫头,再就是寄英和跟贾环用惯了的两个长随。三位师爷没有辞幕,但要等到正月后才会动身。
想起临行前的那一幕,贾环至今还会觉得太阳穴抽得疼。他两个自然都是知礼的大家闺秀公侯子孙,不会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然而两人相对默然,一个神情沉郁,一个含情凝睇,好似祝英台遇上梁山伯,只这流转无声的沉默,便足够人脑补出无数故事了。
他紧闭着嘴,把两片嘴唇闭得像蚌壳一样紧,坐在船舱里,听见黛玉说:“宝玉,你多珍重。”多少难诉的情意。
他突然就难过起来,也不知是为了谁。
这些天,他尽量避免和黛玉相处,就是为了理开这一团乱麻似的心绪。但黛玉身子较弱,船行不几日,就发了嗽疾。船上颠簸,湿气又重,他们只好弃舟登岸,又遇上发大雨,就被困在了这间小小的驿舍里。
或许是雨天本身就容易引发人的思考,也许是这种无害的困境提供了他决断的信心,他决定,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要和黛玉谈谈,求一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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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默默地靠在床上,藕荷色寝衣上一点儿花纹俱无,越发衬得她神色憔悴,娇弱堪怜。
眼前烛光跳动,是温暖的金色。驿馆里供给的蜡烛自然不如贾府的好,烟气略重,所以叫紫鹃远远的放着了。
小几上放着燕窝羹,尽管出门在外,这一项是不断的。床脚处搁着一只金兽香炉,已经燃了好一阵子安神香。
这香炉原是没有的,还是滞留于此后,特意打发人去买的,因为她夜里睡不安稳。
房里的摆设,忙碌的紫鹃,一切还是旧日模样,似乎随时会有人进来,禀告说:“老太太那里叫姑娘过去。”
与做姑娘时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头上绾起了妇人髻,不再是姑娘家的发式。
她就这样默默地垂眸,盯着锦被旁火光跃动的影子,全然没有注意到有人在看她。
看她的人是贾环。
他抄着手站在门外,心情有些复杂,一时竟不敢迈步。他们新婚后的几天,她有些抗拒他的亲近,他也不敢唐突了她,自那以后,两人是连手也没碰过的。
一方面,他深悔自己的孟浪,不敢再亵渎了她,另一方面,他也不想再与她亲近。他们是近亲结婚,生出来的孩子很有可能是残疾。
但是,无论是什么,姐弟或者夫妻,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都是很不正常的。
他的心突的窜了一下。强压着情绪,他露出好弟弟式的笑容,叫道:“玉姐姐。”
黛玉一个激灵,抬头见是他,往里让了让,低声道:“你来了。”
“是。”他走到黛玉的床边,却只是在杌子上坐了下来,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大而有力,虎口处有一层厚厚的茧子,传递出来的,是一种粗糙的温暖。黛玉挣了挣,没有挣开,局促地低下头去。
“我小时候,只是家里的一个庶子,太太视我如无物,老爷有时一月也见不了一面,一母同胞的三姐姐一心想贴上太太,姨娘眼光短浅,只会抱怨。我看见宝玉众星捧月,穿着大红衣裳跑来跑去,顽皮捣蛋,可所有人都对他笑,没有人生气。我觉得不平,后来大了,我就知道,没有什么东西天生就该是你的。像我这样的庶子,想要什么,只能自己去争,去拿。”贾环就这么握着她的手,一边回忆,一边说。
黛玉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他们是一起长大的表姐弟,贾环小时候境况如何,黛玉并不是全不知道。他远远比不得宝玉,如果说宝玉是贾家的凤凰,那他就是贾家的野鸡。只是他心眼多些,会读书,才得了舅舅的另眼相看。很可怜没错,但她都知道。现在他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贾环安抚地冲她笑笑,手指摩挲她细腻柔软的掌心,“我一直是一个人。姨娘、三姐姐,她们各有各的打算,不卖了我已经是好的。宝玉虽纯善,但他是个没心肝的,和我不是一路人。我本以为,我就是孤孤单单的了,可后来又来了姐姐。我视姐姐为知己,姐姐高兴的时候,我就高兴,姐姐哭,我就生气。我看重姐姐,姐姐也看重我。那时候咱们多好啊,连宝玉也不能比。是不是?”
他忽而抬头,兴冲冲地问。黛玉想了想,也被勾起了回忆,嘴角露出一个小小的梨涡,整个人都放松了些,点头称是。
“可后来我去上学了,没时间陪姐姐。姐姐又开始和宝玉玩,和他最好。我其实很不高兴,觉得很委屈。我知道自己没什么理由觉得委屈,所以谁也没说。”他回忆起这一路的心路历程,不由弯了弯眼睛,“你们都大了,待彼此越发不同。因为有老太太,我也以为你们是要长长久久在一块儿的,再想不到,最后是薛大姐姐和他,你和我。”
手心处有汗,也不知是谁的,只觉黏腻腻的。贾环毫无所觉,他更加握紧了她的手,笑道:“你看,咱们又在一块儿了,可见是缘分。以后,咱们就好好在一块儿,好不好?”
黛玉迎着他亮闪闪的眼睛,抿了抿嘴。
第84章 84
初春时节; 柳叶新发。
泽阳府府城江夏,府衙中门大开; 官员和胥吏出入不绝。后院停下一辆垂着锦帘的马车,两边车门拉开; 先是出来一个齐整女子,打起帘子,笑道:“奶奶,咱们到了。”
院中候着的女人们忍不住互相看看,心里都提了起来。
看这姑娘的模样; 生得秀丽不说; 单说身上穿得; 竟比城里东头财主刘家的老婆还体面。丫头都这样不凡了; 不知那知府夫人又是个什么样儿神仙人品呢。
她们可都打听了; 这新府台年纪很轻; 还不到二十; 出身又是大家,府台奶奶当然更是才貌双全的小姐了。原来这些女人俱是市井人家的出身; 无甚见识; 只把戏文里的小姐模样套在这据说是大家闺秀的府台奶□□上了。
一院子的眼睛盯着车门; 把那丫头都盯得有些招架不住了。
才下过雨; 土地还是微润的; 一缕小风卷过来,像车内伸出的那只玉手一般醉人。众人都看得呆了,直愣愣的看着那车内下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媳妇; 披着一件海棠红缎子披风,头上绾着她们认不出名目的髻,那头发黑得发青,鬓边带着一只凤衔珠步摇,珠子又圆又大,模样更不用说了,比花月还娇,比霜雪还洁,一双眼睛轻轻一转,活似湖心映了两点星星。
哄的一声,众人心里都要爆炸了,怯手怯脚的不敢上前。见这仙女似的府台夫人看过来,才有一个中年妇人出来,插烛似的拜道:“奴是朱家的下人,家里奶奶知道奶奶今儿来到,特遣奴送上四色礼物,等奶奶安置好了,我们奶奶还要亲来府上给奶奶请安。”
有了这妇人打头,余下的女人一面在心里懊恼,怎么就让她抢了先儿,一面争先恐后的说起来,这个说是王家的,那个说是李家的,总不过是这江夏城内各乡绅官吏家的下人。
这府台夫人自然是林氏黛玉,那一身锦缎的丫头就是紫鹃。她扶着黛玉退了几步,不知如何是好。还是黛玉有主意,微微点头笑道:“太客气了。我们这里新到,还理不出头绪呢,待诸事妥当了,我再回访众乡邻。”
便有一个胖大女人笑道:“奶奶只管吩咐,我们都是来为奶奶效力的,只怕奶奶嫌我们这些人粗鲁,不肯多和我们说话。”
她形容不雅,衣着却还整齐干净,行事也带着股子规矩劲儿,不像小门小户使出来的。黛玉打量着她,问道:“你是谁家的?”
“劳奶奶动问,我是林同知家的。”那女人满脸堆笑,胖肉挤得眼缝儿都没了。
“倒和我们奶奶是个本家。”紫鹃一旁听着,此时出声说道。
那女人惊喜得脸都亮了:“竟是奶奶也姓林不成?我还想着,奶奶这个品格儿,不知姓什么才配得上呢!竟是姓林。”
满院子的人都笑起来。说话间,众人拥着黛玉进了门,只见房屋早已打扫得干净,只是没甚家具,空荡荡的,雪洞儿一般。
有个女人就笑道:“好叫奶奶知道,前边儿袁府台上任时只带了个小妾,偏偏不到一年就生病死了,袁府台伤心,轻易不往这院子来,空荒了好有三年了。”
黛玉点头,一一和这些女人说话。贾环如今是这泽阳府的一把手,黛玉就是官眷里的头一号人物。面对顶头上司的夫人,谁家不想留下个好印象?因此众人都是竭力奉承,足足说了大半日还意犹未尽。直到把那些奉承话儿都说尽了,自忖也该叫这夫人满意了,这才告辞离去。
强撑着笑脸送了众人出去,一转脸,紫鹃的笑脸就垮了下来,直道:“奶奶快多买几个丫头罢,不然要应酬这么些人,实在要累死了我。真难为二奶奶那样周全。”
黛玉默不作声,只是背过身去收拾起东西来。紫鹃这才明白过来,自悔失言。二奶奶,琏二奶奶是二奶奶,宝二奶奶也是二奶奶。好容易姑娘和三爷和好了,不再想着宝玉了,她自然不应该挑起这个话头才是。
宝二爷虽好,奈何与姑娘无缘。如今两人各自嫁娶,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她已经决定,再也不在姑娘面前提起都中,好的和坏的,令人留恋的和让她伤心的,都留在过去吧。
她重新扬起笑来,上前说道:“奶奶,这些粗活,就放着我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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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朱家,屋子里铺着波斯地毯,软榻上堆放着柔软的毛皮枕头,六折花鸟屏风是用上好的绫罗制成,屏风脚下一只极精致的莲花纹盖香炉,清烟袅袅,珍珠做帘,鲛纱做帐,富贵之气简直能透帘而出。
先前去知府官邸办事的女人低着头进门,在地毯上跪下来,回道:“奶奶,事儿办完了。”
屏风后隐隐有个人影儿,那人穿着茜色的绸裙子,雪青对襟褂子,正躺在榻上倚着软枕,吃这个时候千金难买的葡萄。
伺候的丫头递过一只鎏金小碗,她吐出葡萄籽,嚼了几下果肉,咽下去,才说:“进来回话。”
听见这一声,这女人忙进去。依着他们家朱老爷定的规矩,奴仆在两位主子屋子里得跪着回事,主子不叫不能起来。奶奶一开始不习惯,劝了老爷两回,后来渐渐也不提了。
膝行过屏风,就能看见榻上的人了。这朱大奶奶竟也是出奇的年轻,不知有没有十六岁,皮子白净,五官清秀,那褂子也没系扣,露出里头胭脂红的肚兜,那小小的一块布料将将遮住高耸,还能看见一片雪白的胸脯。这妇人的相貌原没什么出奇之处,只有一双眼睛又黑又大,显出几分机灵,更兼身段妖娆,体格风骚,五分颜色也变作了八分。
说起来,她也是这城里一个传奇人物。她姓张,小名纤娘,是城南豆腐店张家的女儿,爹娘死得早,是哥哥嫂子把她带大。十三岁上许给了有名的光棍万大做老婆,万大三十五,是个无赖,好赌成性,对她也不好。成亲不过半年,就欠下了朱老爷的赌债。朱老爷是谁?他原是本地头一个精明厉害人,万大哪里敢欠他的债!可手里又没钱,就把老婆卖给了朱家当奴婢。
朱老爷名善,为人却一点儿都不良善。他们家原是富户,五代单传,祖父辈上中过举的,到了他父亲辈上,做的好大生意,珠宝药材,都插了手去。他父亲四十岁上养下他来,聪明伶俐,能说会道,三教九流都交往得,除了不喜读书,再没一样不好的。十八·九岁上死了爹,次年又死了娘,自此好大的家业都归了他一人。他这人有本事,倒也没败了家业,不好的只是一桩,就是好色,屋子里弄了七八个绝色还不够,还是行院里的常客,花魁们的恩主。
他眼光颇高,那张纤娘刚来朱家时瘦瘦小小的,看人带着三分怯,他本来没什么兴趣,还是有一回酒醉了,拉着她上了炕。
张纤娘原是个烈性女子,出了这事儿后,想不开上了吊。朱家也没当回事,就要一卷席子把她扔了乱葬岗去。不料没半日工夫,她又活过来了,自此就像开了窍,勾搭上了朱善,先是做贴身丫头,后来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然叫朱善明媒正娶了她。
这妇人在朱家做活时,张纤娘还没出生呢,因此前情往事,知道得清清楚楚。
有时她也不得不感叹人生际遇无常,谁能想到,那个刚到朱家时面黄肌瘦的毛丫头,能变成今天这个精明强势的朱大奶奶呢!
她低着头,听见张纤娘问道:“你见着府台夫人了没有?”忙答道:“回奶奶的话,见到了。府台奶奶说谢过奶奶的礼物,奶奶客气了,还说等安置完了,要回访乡邻呢。”
张纤娘冷笑道:“什么回访,人家不过是说句客气话儿,你倒当了真,还认真当句要紧的话儿来回!你也不想想,她是什么人,她用奉承谁?再这么不机灵,我可要罚你了。”
说得这妇人深深的埋下头,才摆一摆手,懒懒地道:“这府台夫人是什么样儿?她是什么来历,你可打听出来了?”
“这位府台奶奶,不用说,俊得跟月里嫦娥似的,不过十七八岁年纪,生得那个模样儿,我都没法说,那通身的气度,哎哟哟,不愧是京里来的小姐……”这女人提起精神,连说带比划起来。
她说话拉拉杂杂的,很难提取重点。好在如今张纤娘已经习惯了这些人的说话方式,也不打断,只是用心的听。
“……披着件儿海棠红的披风,那颜色,再正也没有了……那珠子有我指头这么粗,真真是一颗好珍珠,太阳一照,啧,发彩光哩……姓林……是府台嫡亲的表姐……”
她猛地爬起来,叫道:“她叫什么?是知府的表姐?你确定?”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她整个人都愣住了,脑袋里闹哄哄的。
她早便知道,新知府姓贾讳环,她之前还为这个名字捶桌大笑,谁知竟然不是巧合。
贾环、姓林、表姐,要是她还不知道这表姐小名叫黛玉,她就是傻了!
第85章 85
贾环还不知道; 这世上又多出了一个他的“同乡”。就是知道,他也不会有什么反应。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 前世种种,似乎还清晰; 其实只是陈年旧梦罢了。
经过天水县令任上的磨砺,他如今懂事了许多,客客气气的按例打点了上下诸事,待诸人散了,才提步往后衙来。
知府的官邸自然比县令大得多; 院内植了许多花木; 品种虽不名贵; 修剪得却很整齐; 一套大屋; 两套小跨院; 厢房、耳房、抱厦等一应俱全; 只是泽阳府并不算富裕,这官邸修得也不甚奢华; 远比不上平安州知州的官邸。
前任知府是个清官; 真正清如水廉如镜; 官声极佳; 如今已高升去做监察御史去了。这院子里还留有他开垦的菜地; 围起来的栅栏。贾环顺着小路绕过菜畦,踌躇了一下。
那晚在驿站中,他向黛玉吐露心声; 说的话其实也是半真半假。在成婚之前,他从未想过要娶她,也没有想过要娶任何人,因为他自己的心理就是扭曲的,他是男人,生理上是,但在内心深处,那个名叫王婧的小姑娘其实从来没有离开过,至多是随着年岁的增长,她藏得更深了,可以让他骗自己说,她已经离开了。但那天贾政告诉他要为他聘黛玉为妻,他的第一反应不是为她担心,也不是高兴,而是荒唐。从那时候起,他就意识到了,她还在。她没有离开。
有时候,他也会很恨,为什么自己不是个完全的女人,或者完全的男人,但事实就是如此,他的壳子和芯子并不匹配,像是老天爷给他开的一个黑色玩笑。
王婧不是那种纯情的雏儿,她曾有过男朋友,瘦、高、帅,笑起来乖乖的,虽然后来分手了,那仍是她记忆中很好的一个人。如果他还是女孩子,徒兴绝对是他的理想型。可惜他不是,当徒兴对他表白时,属于贾环的部分漠然以对,属于王婧的部分却在拼命尖叫。
他当然不会放纵王婧去完全破坏贾环努力经营的一切,但他再也不能当她不存在了。夜深人静时,躺在床上,仿佛世上只有自己一个人,那时,心灵的回响会清晰地传入脑中,让他不得不思考。他是谁?王婧、贾环,不过是个代号,如果他高兴,他可以改名叫乌龟,叫山豹,这没什么大不了。重点是,主导他思想的是谁,是甜美女孩王婧,还是隐忍的贾府庶子贾环?他以为他们是对立的,但有时候,他们又会连起手来冲他喊叫,说他们可以团结合作。当他真的相信了他们,两人又开始针锋相对。
新婚夜,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新房内只有一对床上的新人,黛玉沉沉睡去,脸上犹挂着泪痕。透过照进帐子里的烛光,他支起身来,仔细端详她娇美的脸庞。他一时摩挲她的皮肤,觉得心满意足,柔情万缕缠绕上心头,那是属于贾环的情绪,也许他早就暗中倾慕这位才貌双全的表姐;一时又怔怔看着自己的指尖,不敢相信那个像餍足的野兽一样的人是自己,对着身边柔弱的少女,心中却只有对姐姐的濡慕亲近,那是属于王婧的情绪,她有些接受不了。
那一刻,他蓦地明了了自己的卑劣。作为一个士大夫,他需要一个妻子,好让人发现不了自己的异常。但他厌烦亲近女人,除了黛玉。只有这个身世堪怜的表姐,他对她有爱、有怜、有敬,绝不会拒绝她的要求。如果他不能娶她,那么无论娶了谁,他都不可能像一个正常的丈夫那样和她相处。只有面对她,他才能压制住内心的杂声,勉强扮演一个正常丈夫的角色。当然,这种平衡很脆弱,随时可能崩溃,但总好过一天也装不出来。他并没有反对父亲的决定,而是顺水推舟的娶了她,毫不犹豫的占有了她。这都是为了他自己的私欲。
可黛玉对这一切都茫然不知,她并不因为自己对宝玉的感情而感到羞愧,但她诚心诚意的因自己的感情而对他愧疚。
当他问完“以后咱们就好好在一块儿,好不好”时,黛玉回答说她一时不能忘情于宝玉,虽知以二人如今之名分,此种感情是悖逆人伦,但二人相识在先,应属情理之中。
贾环又说,就算不论夫妻之义,两人也是血脉相连的姑表姊弟,向来感情厚密,如今结合,虽份属父母之命,到底应该与那婚前从未见过面的夫妻不同些。黛玉低头不能答。贾环知她性子坚决,拿定的主意轻易不动摇的,也知当初唐突了她,虽于情理无碍,她心里实是不愿意的,总要施以怀柔之策,慢慢笼络她,待时日久了,自然回转,便仍在她床前搭了小榻,做足了守礼君子状。
现在心内踌躇,也是拿不准到底黛玉心意如何。若仍是不可转圜,自是不能强的,可万一她已软化了,女儿家面皮薄,自家又不能体贴她的意思,岂不是自家不知趣了?
他正站在门外徘徊,可巧紫鹃在屋内隔着窗子瞧见了,便假借倒水,提了水盆出来,往庭前一泼,叫道:“三爷回来了?怎么不进来?”
贾环干笑一声,走进屋里,一眼看见黛玉正叠衣裳,腰身弯成一个柔婉的弧度。他心里一热,过去握了她的手,愧疚道:“在家时,何曾用你做这些粗活。你跟着我,实在受苦了。”
黛玉偏头笑道:“这不值什么。难道我是琉璃灯儿,碰碰就碎的?我也听人说了,前任知府的夫人还养鸡养鸭,所得的鸡蛋鸭蛋足够一家人吃呢。我想着,咱们也修整修整篱笆,养上些鸡鸭鹅,岂不有趣儿?”
说话间,她的一缕头发滑下来,贾环忙给她拢上去,手顺势就滑到她腰上,揽着她坐下,笑道:“你说好就好。以后咱们躬耕垄亩,也是效仿先贤安贫乐道了。”
黛玉瞪了他一眼,被他厚着脸皮无视了。
见此情状,紫鹃捂着嘴直笑。黛玉有些羞恼,骂她道:“只顾着笑什么?这样晚了,还不去置办饭食?饿坏了你家三爷,看你以后笑谁去。”
贾环忙道:“咱们初来乍到,厨下大概空得很罢?不如使两个钱,叫一桌酒席家来吃就是了。”
“爷多虑了,厨下食材多得是,凡是城里体面人家,其家中内眷都派人送了东西来,肉鱼蛋菜米面都是新鲜的,还有几盒子精细点心。”紫鹃笑回道。
“谁做呢?三爷我不会做,你奶奶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寄英做的只好喂猪。”贾环笑道。
“爷看,我如何?我妈有一手好庖厨,调味是一绝,我虽比不上我妈,也能整治几样儿家常小菜。”紫鹃道。
贾环还要犹豫,黛玉断然道:“就这样罢。叫酒席家来吃当然好,可要花多少钱呢?你手里有多少,禁得住这样花?”
紫鹃笑吟吟得道:“爷放心,我听张家的女人说,这江夏有几样地方风味,与众不同,虽然不如家里的好,给爷吃个新鲜罢了。”
说完,见贾环点头允了,出去半日,果然端来几样小菜,都是京中没见过的,又温了半壶黄酒,取出两只冻蕉叶玉石杯,一人斟了一杯,倒也不为饮酒,只为驱寒。
一时两人吃毕饭,撤下饭桌,点起一支五枝灯架,排开一张黄花梨木方桌。
两人相对而坐,贾环找出两卷账本子,递与黛玉,说道:“这就是我所有的家底了,以后就是咱们俩的,你看看,也有个数。”
“什么账本子这样厚。”黛玉接过来,从头翻开。她本来看书就快,此次又只是粗翻,不过盏茶工夫,已合上了账册,笑道:“都风传说你是个财主,我还不信,今儿才算是知道了。这么些钱,你是哪儿弄来的?”
贾环答道:“我本钱不多,先是做了个书坊,卖些传奇话本等物,后来攒了一笔,认识了薛大哥哥,就和薛大哥哥一道合伙做生意,他门路广,面子大,赚钱容易,我放在他那里的钱只是等着吃息罢了。账面上的钱轻易动不得,这会子还不知道流到谁手里去了。值钱些的不过是在扬州修的宅子,房产田产并不多。”
黛玉凝神听着,心里默默地记下。
“你如今是知府夫人了,泽阳的女眷要交际往来,怎么也不敢绕过你去。我知道你不喜欢太热闹,以后我也不管你,只是如今咱们刚来,还是要摆几桌酒,请一请诸位官吏的女眷和各乡贤之妻才好。也是叫他们安心的意思。”贾环又道。
“我省得,”黛玉点了点头,又发愁道,“只是这客人名单怎么列呢?”
“这个不用担心,”贾环笑了笑,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本薄册子,“凡是泽阳的重要人物,江夏的有名之家,都在这上头了。”
“那就好了。”黛玉笑道。
夫妻二人头对头研究了半日,才敲定了几日后宴请宾客的名单。因为夜深了,屋内也没有第二套寝具,两人便同衾而眠,一夜到天亮。
第86章 86
“啊啊啊……”贾环把手里的账本子扔到小方桌上; 使劲儿抓了抓头发,把原本梳理得整齐的头发抓得乱糟糟。
黛玉正坐在对面比对一个单子; 被他惊了一下,头也没抬; 没好气地道:“鬼叫什么?”
“这个泽阳府,真的好穷。我知道它穷,没想到它这么穷。”贾环重新坐好,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小牛角梳,一边梳头; 一边答道。
“那你待如何?”黛玉放下单子; 抬起头来; 冲他招手道; “你哪里会梳头; 过来; 我给你抿抿。”
他乖乖的交上梳子; 把头伸过去,轻描淡写地道:“这边的风俗与京中大不相同; 竟是不禁女子抛头露面的; 等闲了; 我带你出去游玩可好?”
黛玉犹豫了一下; 笑道:“那敢情好。你这一家之主有命; 敢不遵从呢?只是不知道这泽阳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你与我细细说来。”
“何必非要名山大川才肯涉足,不知名的荒山溪流才有意思呢。姐姐素来何等通达,何故这会子反说出这样的话呢?”贾环回道。
“是我错了。我原是个俗人; 原不及你雅人深致。”黛玉笑微微地道。
“罢了,罢了,我原是个最俗的人,这个‘雅’字当不起,”贾环摆摆手,笑道,“到时候我给你削一根手杖拄着,咱们也不要人扶,慢慢的走上去。”
黛玉举拳要打他,他就一头滚在她怀里,“唉哟唉哟”的叫唤,黛玉就笑了,用力推他。
两人打闹了一会儿,贾环心头的阴翳稍散,凑过来看她放在一边的单子,笑道:“这是什么?”只见单子上列着许多物事,从摆设食馔到食材应有尽有。
“后日要宴请各位官家太太,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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