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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重生之代玉-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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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初生小鱼儿
不是所有人都像林代这样对皇家权势看得开。尤五姨娘生产一事,就完全被疏忽了。大家忙公主的事都来不及,谁顾得上她一个姨娘?更何况大夫都说她生的是女儿而已嘛!
她生这个女儿,生了一个夜晚,连一个上午,二老爷没来、老太爷没来、老太太更没来。只是一个姨娘生产罢了!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二太太还算客气点,早晨来看了尤五姨娘,接生的女人们劝阻:“里头肮脏,太太外头等罢?”
二太太听了听屋里尤五姨娘一声递一声的惨叫,道:“也好。”
她走出一扇门,又走出一扇门,直到离尤五姨娘屋子半个院落之外的“外头”,正巧大太太也来探望了,带了些表礼,二太太替尤五姨娘接了,陪大太太坐着说话儿,议论些妯娌之间的小话题,少不得又有些暗地里舌锋交战不提。
尤五姨娘一个人在屋里——不不,屋中还有那么多接生的婆娘们,送热水的、递剪子的、帮她掰腿的、揉她胸口劝她深呼吸的,那么多那么多人。
可她觉着是一个人。
她是一个人在疼痛的海洋上颠簸,呼一下子,掀到浪尖上,哗一下子,又落到谷底,沉沉沉沉的往下跌,没有底,一直要跌到死亡里,被漩涡嚼一圈,又再吐上来,抛到浪尖上的某一刻,疼痛很轻了,几乎可以消失了,她受的罪好像可以到头了,结果又被拉回来,腹中这团血块还没掉出去,她还要疼。这次疼比上次还有力,把她笔直又拉进黑暗的波涛底。这次要死了,她想,一定要死了,可还是没死,轻了些,放过她。回过头卷土重来。从二更到鸡鸣,从黎明到日上三竿,重复又重复。她想自己是一定会死,没得幸免了,可死亡怎么来得这样挣扎拖延?
最深的一次谷底,海洋翻转了过来。扣在她头上,整个世界把她吐了出去。她想:“到头了。死了。”
“啪”一巴掌。“呱呱”儿啼,接生婆恭喜:“姨奶奶哟,这是位小姐。”
她不敢置信的喘着气。原来不是世界把她吐出来,而是她把那血块终于推了出去。她生完了。活过来了?原该轻松的,却旋即更大的悲哀涌来:一位小姐。一个姑娘。五姨娘生的十姑娘,抵什么用呢?无非多一个人受罪罢了。添个弟弟或者会好些?但她自认。不敢再经这么大一次痛苦,生第二个娃了。再说。她就算想,二老爷未必给她。生过娃的女人,二老爷就嫌弃,不太肯亲近了。她以后的日子大约也就跟这女儿相依为命了。一辈子的熬苦……二太太手下,不是那么好熬的。
尤五姨娘睡了过去。她太累了,体力透支到虚脱的边缘。她需要好好休息,左右新生的十小姐自有乳娘照顾呢!
可二太太、大太太来看她了,几位姨娘、少姨娘、甚至小姐们都来了。这当然是为了十小姐面子,来看十小姐的,而尤五姨娘到底是十小姐的亲娘,那么多主子来,她躲着睡觉,太得罪人了。
林代也在探望团中,顿时有点尴尬。她想把东西悄悄的放下,跟那没生产受罪过的孩子的父亲说些话,就离去,等辛苦的母亲缓过来一些,再说话。可惜谢府里的事情从来由不得她说了算。好心的婆子把尤五姨娘推醒,叫她给宾客们道谢。
尤五姨娘便支持着,一个个的人道谢。一件件表礼,名义上是给她女儿的,珍珠、胭脂盒、檀香骨小扇子、小金耳环、心字旃檀香,镀金铜手镜,一件礼道一声谢,道谢时要笑着,这是喜事,极大的欢喜,大家都笑着,她差不丁点没死过去,也得笑着。
笑着笑着她也真心的喜悦起来,想看看那个折腾她至深的小东西,到底长成什么样子。该生出来时婆子拎着拍打婴儿的背,让婴儿啼哭,顺便叫尤五姨娘看过一眼,可惜她没看清,就那么红红一团,真是个血块儿,倒有头有四肢,脸皱得像个老人。她生的女儿一点都不可爱,是看岔了吧?其实是可爱的吧?她没有信心的瞅着乳娘怀里的襁褓,婴儿贪婪的把整张脸都挤在那丰满的粮仓上,应该在吮吸,可她听不到吞咽的声音。这小东西还活着吗?不会脸堵在*上窒息而死了吧?看那乳娘一脸蠢相呵……尤五姨娘想提醒她注意一下婴儿的鼻子,想问她奶够吗,想从她手里接过婴儿自己看看、自己抱抱,想把自己的胸口解开给这孩子。
可惜这些举动都太骄矜了。
哪怕把自己胸口解给孩子,这想法都太骄矜了,必然随之一连串的质问:“你怕乳娘没奶吗?”“你自己就有奶吗?”“你姑娘最娇贵是怎么着?人家都吃乳娘的奶,你吃不得?”“谢府请的乳娘不配奶你尤姨娘的姑娘?”“这还只是个姑娘哪!若是个小子,得喝龙奶了?”——就算今儿明着不说,回头,披着笑、搡了刀,还是要说出来的。她战战兢兢这么多年,太过了解。这无非是一屋子鬼怪罢了。鬼怪还要维持颜面上的和蔼!格外累。
谢二老爷也来了,作主给娃娃取个名字,不知为何觉得小人儿像一条红通通的小鱼,便说先叫小鱼儿罢,是小名,等百日后再取个大名,好入宗谱。他给闺女也带了份礼物来,是黑珊瑚珠子镶的小金手钏,贵重也算贵重,没什么特别的心思在里头,不过是下人替他准备的。尤五姨娘想想他追求她的那几个月,送的东西也不少了,金珠宝玉,也是下人准备的吧?贵重、妥当,没有一丝真心。她当时年纪小,不懂事,看着那些东西,做得精致总是精致的,便把匠人的心当成了他的心。她娘,懂事是懂事,太过世故了,把肯花钱就当作肯用心,说这男人可嫁。再给她一次选择机会的话,她是不会依他的。当时想要她的,又不止他一个人!家里稍穷些也不妨,只要够吃够穿,肯亲手给她做个小礼物,哪怕柳条编的个小筐子、木头削的小狗呢?也是个心意。过一辈子,对方肯用多少心意,真的是顶顶重要的。女人或者还会越相处、越滋生出温情来,男人的温情,却只有越相处越往下磨灭的份儿。若连一开始都不为女人花力气,到后来,就更别提了。
林代想着云柯偷带过来的两个姨娘,再看看尤五姨娘,颇为心酸。再看尤五姨娘宠爱着小婴孩、眼珠子都不敢错的样子,更加鼻酸。
天下也有这么宠爱孩子的母亲。即使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也是这样深爱着。林代没有得到这种母亲,只能说是她的命罢了。L
☆、第三十九章 雪宜公主鉴王府
时间过得真快。距七王爷的任命,已有两个半月。锦城这里的王爷府,大殿草成,漆可以开刷,门窗可以往上安,家什也可以搬进去了。过了三个月,坐落在那儿的基本上是个现成的大殿了。细作又加工了一个月,可以向京城复命:工程如期进行,明春可恭请王爷入住。
七王爷没来,雪宜公主却先到了。
这雪宜公主,是先皇之女、当今皇上的三妹,并非当今太后的亲生女儿,但其母在世时与太后甚相得。故今上即位后,太后作主,第一个加封的就是雪宜公主。至于雪宜公主的母亲,追谥为慈真太妃,遗骸移葬皇陵侧,近奉先帝,算是尽享哀荣了。
雪宜公主到如今,凤龄四十有三,当年种种原因,误了嫁期,如今也不嫁了,一门心思照顾幼弟七王爷。太后对七王爷疼爱归疼爱,是作大事的女人,心性疏朗,许多小节关注不着,七王爷自幼倒是在雪宜公主膝边挨延的时候多。
这会儿七王爷要指封锦城,雪宜公主先替他踏看。凤驾来处,阖城跪迎,太守战战兢兢,有了七王爷前车之鉴,以为公主更难伺候。不料公主倒还好,一路并没教训什么,见到王爷府正殿,还叹一句:“难为你们,这样短时间赶出来。”竟不是着侍女传话,乃是亲自赐音,毕竟中年了,其音略低哑,不似青春少女清脆,但仍有种悠然安详的美。
太守为首的锦城一干人等忙道:“为皇家尽忠,是下官等应尽的本份!”
雪宜公主脸隐在凤帷里,略发出个鼻音,似乎是笑了笑。又道:“漆味还是大了些。”
太守连忙道:“臣死罪!”
雪宜公主不语,她的侍女提点道:“王爷行卧之处想必在其他地方罢?”
太守恍然道:“是是!”那处原是太守自己的旧楼阁改的,沉着清爽,又新添了许多贵重摆设,料想配个王爷也配得过的,便请雪宜公主去看。
一行人,前呼后拥。服侍雪宜公主走条花砖雨道。两边都是时鲜花草,姿态各妍。雨道依着假山石势绕过两个弯,通到垂花门前。进去是个滴水楼阁,两步台阶、半尺高的红漆门槛子,可见当堂摆着两列四把香楠加官椅,四壁都是名人字画。太守要卖弄。且不从堂前走,转过墙脚。一路花木更见精巧,芳径幽微,拐了几道方到腰门前,推开。壁上黄缎重幔,家什黑漆点金,架龛宝器玲珑。踏着暗红地毯沿一溜胡梯向上去。廊边雕花木板作工都极精致,不是太守旧物。又不知是多少人家里拆了来。雪宜公主见这些繁华陈设,倒也罢了,独在拐角处,见不按寻常规制开了扇落地的窗,容外头老槐树和花木的影子像水墨画一样印至窗台上来,立了一立,暗赞他匠心独运。
这却是当年谢云剑亲自给太守设计的。唐太守还嫌他古怪,不肯用,唐静轩也喜欢,这才实行了下来。
当下雪宜公主看过了此地,还算满意,就把行驾设于此,命太守留下一打丫头、一打仆妇、一打小厮、一打仆役,在内听用,外头更留几百余名壮丁,随时备驱使。
雪宜公主住了十余天,十余天中这一打丫头一打仆妇一打小厮一打仆役和几百名壮丁,跑来跑去就没停过,小至一个琴囊上的穗子颜色不对、大至一堵墙要敲掉,丁丁当当,未有停歇。太守等人这才知道雪宜公主的“还算满意”,不是满意这个楼可以住人,而是满意这楼“至少有可供修改的余地”!
只有花园里一些地方没改。那没改的,全是云舟的手笔。雪宜公主特意问了句,这些是谁做的?不像寻常工匠心思。得知是谢府的姑娘,她就问:“可是谢贵人的姐妹?”得到回答:“正是谢学士第四位孙小姐。”雪宜公主赞了句:“难怪了。”
从此谢府面上有光。云舟更受长辈喜爱了。
这十余天中,春闱的消息也传了回来,云剑虽未中头名,却也有了第七名,盖过这一批所有锦城子弟,报喜的先回锦城报喜,云剑同其他子弟们慢慢回来,谢家自与其他有喜的家门同贺不提。
十余天之后,雪宜公主出关,说这楼已“略可住住”,便说要开宴,宴请所有锦城有头有脸的女眷,又说不敢请老人来看自己,所以谢老太太那样年纪的都不与会了,有幸接她帖的,只是未出阁的小姐和青、中年的夫人们。还要有声望的。皇家认可的“声望”,不是靠旁门左道能获得。林代自然榜上无名,云舟却高居宾客单首,张绮儿也忙着赴会,连福珞等小姑娘都忙忙的准备起来。一时锦城及周边的名门女眷,人人喜旺、个个谈说。只可怜唐太守等人又忙坏了。还亏雪宜公主自己带来的宫娥、公公们帮忙张罗,谢家也帮衬,连云舟都带着老太太亲放出来的碧玉、明珠,帮着狠忙了三五天,也算搞出了个勉强有宫宴样子的宴会。那时候已是十一月头上,菊花都经了霜,正可赏鉴,便定名为“菊花会”。
林代听了这个名字,暗暗失笑。这现代社会里被毁了的花名……她不好说得!
谢小横倒主动来问她:“想不想去?”
林代客客气气道:“玉儿只有尽人事听天命。没有资格与会,就不去了也罢。”
“想想办法嘛!”谢小横出奇的热心,“不信你想不出办法来!”
一个八十岁的老爷子,像个八岁的孩童般无赖!
林代失笑,也拿他没办法,就试道:“不如我扮个道姑,外公带我进去?”
谢小横摇头道:“哪有个道姑送去公主宴会上的道理?请的又都是女眷,我都不得去,你更带不进去了。”
“哦?”林代又随口道,“那我扮个侍女去?”
“公主的宴呢!哪那么容易就捏造出一个侍女进去。”谢小横摇头。
“那就不知道啦。”林代摊手。
“噫,怎的这样没斗志。”谢小横失望。L
☆、第四十章 耳鬓厮磨新研粉
要说没斗志的历史人物,赫赫有名是扶不起的阿斗。
但阿斗本人是享福的。
林代正在享清福。
“阿憨大”左右已经上了轨道。易澧在书塾也越来越习惯了。几个嬷嬷、丫头、掌柜,都各自可以独挡一面,林代乐得与蝶笑花周旋。他一生所长,除了台上施展魅力,就是台下与人耳鬓厮磨。这功力高深到什么地步?旁人不晓得,英姑却操心不已。易澧有时听到英姑叹气,去问,英姑却又不说什么。易澧是被移过盆的小苗,根系受过伤,格外敏感,明着不再纠缠英姑,暗里却担心起来,干脆对林代道:“姐姐,我们的钱够我读完书吗?”
林代失笑道:“当然够!怎么问这个?”
“说是爹的财产破了。”易澧已经记得要管林汝海叫爹,但对“破产”两字还不甚了然,只晓得国破家亡,家破人亡,东西破了总归是坏事。
林代抚着他的头:“不打紧的。只是不能再住以前那么大的屋子……”
“不用大。有床睡就好了。”易澧立刻道,“反正大了也是别人睡。”
“别人?”
“太太、哥哥、宛留、芋大婶……”易澧数落。
呵,大宅大院,白不过住了勾心斗角的主子与下人们。广厦万间,于我何加焉?
林代笑道:“也买不到很贵的玉碗金带子了。”
“碗里有饭就好。衣服不冷就好了。”易澧立刻又道。
林代亲亲他:“真是个好孩子!”
易澧又陷进他迷恋的香气里,却有些惶恐:这气味,不太一样了。
姐姐脸上的笑容,也不一样了。
大概是好的变化吧?像一场盛大的春光。但这场春光不是为易澧而设。他似一只才孵出壳的小虫子,什么都不懂。不得不惶恐了。
“怎么了?”林代发现他的不对劲。
“姐姐,味道……脸上……”易澧说不清。他快哭了。
“哦!”林代恍然大悟,指尖在脸颊划一划,笑了,“新做的粉。怎么,你不喜欢?”
还是为了公主的菊花会,收到请柬的太太小姐们早早就隆重的打扮起来。尝试各种服饰搭配与化妆技巧。权作演习。顿时市面兴隆,各行各业都受到良性刺激,“阿憨大”也搭了顺风车。林代躲在幕后。有幸见到张家母女的妆容,回来学给蝶笑花看:“——似面粉做了个壳子套脸上!”
“要多少钱?”蝶笑花道。
林代比个手势。
“这样贵!”蝶笑花作叹为观止状。
林代划着脸羞他:“咦!蝶老板台上一站,台下恨不能扔钱把你埋起来!你嫌人家的东西贵!”
蝶笑花笑容淡淡的:“我赚钱,是刀锋舐血呢。”
呵他是卖艺又卖笑。若非周旋得当,拿了那钱。是拿身子去抵呢!这样的危机是怎样应付过来的?林代不知道。
林代当然也不会劝他“少赚点”什么的。人在江湖,飘蓬一样被风吹着跑。能干些的,能趁着风势掌握航道。但要说顶着风硬停下来,怎么办得到?何况蝶笑花这样的姿色。就算他不肯做,闭门躲着,别人说不定还谋划上门来。把他欺负得更惨。竟不如踩在刀口,说不定还混得开些!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他……乘风到如今。总要有收篷的一日。那时若掌不住,青云里跌下来,不知受什么折磨。
林代心里难受,手按着他的手,道:“喂,大不了躲起来。我养你。”
“你怎么养我?”蝶笑花玩笑般的问她,指尖与她的指尖合在一起,额头贴近额头,似小猫小狗儿玩闹,鼻息吹动面颊的绒毛。
林代刹那间真有冲动,要把“阿憨大”等等一切都告诉他,叫他也上她的贼船,生死与共。
——毕竟不是时机。
她忍耐住吐露秘密的冲动,对他道:“你能吃多少?我总养你就是。”
她的眼睛离他这么近,似可溺在他的眼波里。他的眼睛朦朦的看不透,月明珠有泪,何故玉生烟。
“你怎么养得起。”他道。
声音这样远,眼眸这样近。她觉得自己靠在他心边上,差一点点,可以点透了,但不是靠语言。语言漾成一场大雾,把他们两个遮蔽在里边。反复是,疑无路。
“我把你的脸毁了。”林代终于还是用玩笑来掩饰了一切,“再也没有人对你想入非非,我就好把你藏起来了。”
“那我也把你毁了。”蝶笑花作势欲扑。
林代先下手为强,手往前伸——咦,似乎是第一次,手真的碰触到他的脸。
一个轮回的时间,在一记心跳的声音中,倏忽即逝。
“喂,不要弄花我千金难买的粉。”蝶笑花往后一躲,护着脸,作势欲怒。
林代笑得打跌。
“不过你真不用搽粉。”她赞美蝶笑花,“你本来的肤色最好看。涂得白了,反而可惜——你上台为什么要搽粉呢?”真心困惑。
“人说粉墨登台。面具总是要的。”蝶笑花倒随和起来,“左右可再往粉上拍胭脂,这便有了血色了嘛!”
“把自然颜色都遮去,偏调些铅朱涂上,”林代叹道,“总是可惜。”猛想起一句话,偏着头笑:“却嫌脂粉污颜色。”
“我却没这样的贵人命。”蝶笑花道。
林代要驳嘴,蝶笑花却打量着她,道:“你涂这样的粉,却可惜了。”
原来林代也只不过打个隔离之类的了事,到这里,小姐们都要红红白白的涂起来,才叫体面。林代也只有入乡随俗。能有办法免去戴这层面具么?林代恭聆他高论。
蝶笑花一副妇女之友的好架式,捋起袖子与她参详。原来这时候上好的粉,都是用铅粉,粉质雪白,遮瑕能力强,乃是铅料、米粉、香料调和而来。次于铅粉的,是花粉,乃是米粉、香料调和而来。再次的,就是纯米粉了,大米中选洁白者,蒸晒后磨粉,又几蒸几晒,成极细的粉,可以抹在脸上,但没有香味,附着力不强,稍抹得厚些,便会掉下来,只能很淡的扫一层,几乎达不到什么遮瑕效果。再要次一等的,就是石粉了,即以白石研出粉末,敷在脸上比铅粉还不自然,真正是个面具。L
☆、第四十一章 真话似作戏
“不如用米粉!”蝶笑花以拳击掌。
“喂!”林代抗议,“你拿下等的东西给我?”
“此言差矣。”蝶笑花摇着他纤丽的手指。
林代自动脑补杨律的“”。咦,杨律做来那么有腔调,蝶笑花做来怎么就这么俏,叫林代想一口咬下去。
蝶笑花指指点点,跟她纵论天下英雄……不不,还是米粉。
说米粉下等?那是遮瑕能力差!但林代不需要遮瑕呀!她只要适度的滋养、提亮,这样就好了。
于是淡扫米粉,真衬这二月春花初绽的脸,蝶笑花又嫌不够贴合。现成有贴合度大的铅粉,那是加了脂油的,蝶笑花又嫌太沉滞。
林代只管笑,一切由他作主。
他便取了养花用的雾洒来,轻轻给林代喷润。
这本是润兰花用的。
兰花喜润泽、但又怕湿,原是山中雾气浓重的地方才长得好,根下要是太湿呢,又会烂根了,水份很难控制,所以挖得一苗好兰难,移回圃中要养得好,就更难了。恪思阁有一种极细极细的花洒,喷出来不是水珠,而是水雾,专给兰花润一润叶,却不至伤了根土。林代曾在云舟那里见过,听说是谢小横送的。
蝶笑花着两个僮儿洗净了雾洒,装进隔年留的雪水、点一小滴蔷薇露,亲手给林代喷。
林代闭上眼睛,仰起脸。
姿势似等待一个吻。
千万滴细密雾珠落上她的双眉、面颊、唇角。蝶笑花想起一句话:润物细无声。还有一句:“春风风人,细雨雨人。”这是形容教师对学生灵魂的雕琢工夫。
蝶笑花正是谢小横点选的教师,如今调教着林代,于细无声之中。他知道这将是他今生最优秀的一个学生。无论资质。还是互动的气氛,都不可能有更好的了。
这是天意,要崔珩不情愿倾国、也要倾了国。
只要他把计划进行按部就班的下去……
今天这一课,叫这女孩子情根深种。种得越深,日后转移到崔珩身上的伤害也就越大。
她闭着双眼,一无所见。仰起的脸,专心致志等待着一个亲吻。
蝶笑花却停了手。
林代恰也在此时。低下了头。拧开了脖子。
他把雾洒递给她,说:“你自己来吧。”林代也同时伸出手,说:“我自己来吧。”
她自己喷了雾。蝶笑花将丝绵再抿了一层粉。递给她。这样往脸上压,不至把粉粘下来,脸上也拍匀了,倒粘得牢。且比铅粉果然清透。
林代匀粉,蝶笑花就絮絮与她说些胭脂香粉的事。
譬如花露。是把鲜花放进瓯中,密封稳蒸,即以丝丝缕缕细蒸气、缓缓鼓至瓯中,把花朵都蒸出花汗。花汗通过管子排出来。遇冷,凝成露滴,也有人叫成花油。取它浓如油之意。一大瓯子,蒸出一滴。花魂全凝在里头,如此最大限度的浓缩花之精华。蒸得一滴花露之后,里头的花已经不能用了,又要开瓯全换过,费料既多、耗时且巨,故花露精贵难得。
又说米粉,以精选白米,至少要蒸个大半日,才能透透,还要几晾几碾,至少好几天,才能得到成品细粉。
又有调脂的,先是用脂油化作基,然后视加蜡不同,可调软硬,讲究些还调进酒、香料、白芷等配料,工具有小灯小炉、小斗小碗,不一而足。摆出来可有一桌子。
又添颜色,可用色浓的植物的花卉、叶片或者根茎磨碎了淘漉出颜色汁来、也有用矿物磨、贝壳之类磨出颜色粉的。
蝶笑花这样娓娓道来,林代听得出神。蝶笑花微微一笑:“你怎么不嫌我?”
林代问:“嫌你什么?”
“嫌我说这些女孩子气的事,太失男儿本色。”
她望着他,这次轮到他看不透她的眼睛。
说他要教她怎么变得更迷人?其实是他自己在她面前已经改变得太多。他笑时已经不再用技巧,不再用所谓迷人的小动作。多少年没有这样了?或者说……他曾经有过这样自然吗?
林代拍拍他的手:“你很好。以前我都不爱听这些,你说出来,我就爱听。”
也算是真心话,却有太多不能形诸于言辞的话,再也没能说出来。
两个人都太善于揣测别人、隐藏自己。以至于真话都成了新的面具。
“要是能帮到你就好了。”他对她道,“也许你能做出新的胭脂水粉?卖起来一定很赚。”
“一定是。”她道,“不过肯定已经有很多商人做这个了吧?我不太懂。回去问问英姑,能开出新商号那最好了,爹娘在天有灵也会高兴。”
她告辞之后,他拈起她用过的那片丝绵。这一次他放任自己,用指尖碰触她在丝绵上留下的印迹。
她走过外头的小径,那儿有一片竹子正好被截断了,原是为了云剑,无非属于演技的一种,好叫有钱少爷就算走远了,心里也惦念着他,能长久存着一份人情。
人情长了,竹子就短了,而今还没有养回来。林代经过那里,一回眸,正见蝶笑花掂起丝绵,满眼的情意,溢如深海。
“呀,”林毓笙在心涛中叫林代,“他真的爱你!”
“他是戏子。”林代说罢这句话,又觉得对他不公平,换个方式,“他善于演戏。”话题又转回来,“我们谁又不是呢?”
林毓笙立刻举手:“我不是。”
林代嗤笑:“谁跟你‘我们’?”
林毓笙气结!——咦,以前她一生气,郁结于胸,至少要难受个好几天。就算邱嬷嬷这样待她好,一年也有几次触了她的逆鳞,害她伤心难过。这林代好像也没有任何迁就她,该气她的时候从来没退让。但她气着气着怎么就觉得……气通了呢?
胸口也没那么闷了,整个儿感觉都没那么郁结了,竟然有心思关心这个那个、有的没的了。奇哉怪也!
她在那儿疑惑,林代已经抬步了。
在蝶笑花抬起眼睛之前,林代悄然离去。
路上有贵人的轿子经过,衙役负责清街。林代被阻了阻。远处有隐隐的乐声传来。
公主的宴会,已经开始了。L
☆、第四十二章 天家威严多苛求
林代在街上能听到的音乐,并不是公主宴会上音乐。只是最外头凑趣儿的奏乐罢了。真正公主欣赏的细乐,岂能声达于外?
雪宜公主作为当今皇家最具份量的公主,排场自然与众不同。
这王爷府,自太守围起来翻修,还没一位女眷见识过,今日来看,门楼高耸,屋宇轩昂。洞户相通,花木久缀庭中;连檐重阁,桌椅摆列堂上。一条雨道花砖砌,三尺高阶琢石成。风亭月栅,水阁下临清涧;杏坞桃溪,云檐上倚碧空。朱槛雕栏畔打叠生云怪石,绿柳密锁寻芳路;塘曲岸边堆漫奇花艳蕊,翠荷低笼老鱼窠。果然比往日不同,听说里头有公主心血,才能点铁成金,更是啧啧称赞。公主还未露面,她的四个近侍宫娥出来招呼女客们,但凡脑袋灵活一点的女客,都围定了这四位宫娥,千般献媚、百种讨好,在礼数允许的范畴内,小巧腾挪扎圈结党排挤外人,都是全挂子的武艺,身手差点、身体弱点的,根本挤不进去!
云舟倒没打算挤进去。
她知道雪宜公主以大气稳重著称,身边人也一定有分寸,绝不是挤到眼前献个媚就能搞定的。
云舟只是从容守在她该待的位置上,有人打招呼时,和气应对。又有侍女就某一细务来向她咨询,只因王爷府修葺时,她领着明珠、碧玉全程帮忙,许多事务出自她的主张。如今侍女来请教她的意思,应该是敬她。她也只客气退让道:“今日尊长们都在,岂有我说话的份。”
雪宜公主没有出场、那四个宫娥没有多看云舟一眼,更没有什么人派任何人给云舟递什么话。但云舟安之若素。她很知道什么时候该表现、什么时候可以安份守己。
很快天已向晚,宴席也正式要开了。宫娥、公公们鱼贯传令。戏台上的锣鼓可以咚咚呛打起来了,菜可以上了,先上的是冷盘,松棚果罩、苏糕鲍螺、素馅包子、凤鸡牛舌、南小菜老腌菜,并酱醋等物,不一而足。戏台上头一出,又是孙猴子的“安天会”。美猴王醉一场。小毛猴满台跑跳,逗得人笑声一片。
云舟也笑,但笑得很有分寸。
当年云诗入宫之前。曾有段时间不住在明绍坊中,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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