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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大名捕战天王-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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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三斤、陈风听了,也不敢多问。须知梁师成日夕处于帝位之侧,偷窃权柄,囊政于朝,势大位高,且一向以权谋私,卖官售爵,贪财纳贿,肆行聚敛,连王黼这种不可一世、穷极富贵的大人物也得事之为父,权势可想而知。梁师成掌管皇帝向外发布之政令文件,凡皇帝御书,号令皆出其手,他更趁此之便,与宰相蔡京勾结,时肆意窜改诏书,名以己意,无法无天,可见一斑。
  龙舌兰却大快人心的道:“孙青霞这混魔连梁师成、王黼这些人都招惹上了,只怕难有好收场了!”她居然敢直呼梁、王等人名号而无讳。
  铁手平实地道:“据我所知,孙青霞也没有招惹过这两人。他们深居简出,扈从如云,要惹他们,还不容易。不过,孙青霞却吃定了江南朱勔,是他请动梁师成和王将明来对付孙一剑的。”
  朱勔,苏州人,与其父勾结为奸,盘踞东南,为朝中梁师成、蔡京、王黼等人作呼应,相济为恶。以献奇花异石于皇帝赵佶为名,总领花石纲事,倚仗权势,横行乡曲,凡运所过,州县莫敢谁何,殆尽劫掠,遂为大患。朱氏父子兄弟,则竟竭泽而肥,鱼肉乡民,城内民无所归,嗟哭于途,悲声冲天。
  朱勔结怨于东南,但上倚势贪横,凌轹州县,无人敢惹。孙青霞寻找朱勔一家人的麻烦,朱勔对付不了,便转而请王黼,以情面请动了龙舌兰;更请梁师成,下圣诏要诸葛先生请出了铁游夏,结伴联袂过来收拾孙青霞。
  以朱家财雄势大,请得的人还真不少,铁手、龙舌兰亦不过其二而已。
  朱勔已恨孙青霞入骨入心,务必除之而后快,杀之始能安枕。
  陈风倒吸了一口气才道:“我原先以为是诸葛先生自行指派铁二捕头来诛灭捉拿孙青霞这等人魔,原来不是。”
  铁手坦然道:“这原是太尉梁师成的主意,但梁太尉显然是因江南朱勔提出要求,才面奏圣上,下诏世叔派我来查此案。这儿的人:陈老大、麻三哥、我、还有龙女侠,其实莫不是朱勔父子转折请托下才出面对付孙青霞的。”他口中的“世叔”,便是一手抚养培育“四大名捕”的诸葛先生。由于诸葛先生足智多谋,武功高强,进退有度,多年来在历次宫廷、朝廷斗争中,保住了不少忠良之士,也保住了宋室一点正气与元气。
  麻三斤却说道:“那么说,铁二捕头本来是任由那淫魔逍遥自在的了?”
  铁手即道:“当然不是。孙青霞种种恶行,我也素有所闻。我也早想查明此事,一旦有了真凭实据,确是他所为,就算无人下令请托,我都一定指令他归案。”
  麻三斤笑了一笑,他笑的时候,就像条大肥虫儿搐了一搐、蠕了一蠕。
  “我听说孙青霞武功高绝,他还有一种凭感觉出剑的招法,迄今至此,普天之下,更无招可破,无人可敌。”
  铁手闷哼一声,不说话了。
  只看着手。
  他放在桌上的一双手。
  一双粗,大、厚,朴实的手背。
  忽听龙舌兰尖锐的道:“根本不必查了,还查来作甚!?孙青霞根本就是淫魔狗盗,我非将之挫骨扬灰决不甘心。”
  听她语音激愤激动,麻三斤和陈风都大感意外。
  铁手忙平和地道:“是这样的:龙姑娘有位好友,姓苏,原本跟孙青霞是一对恋人,却不知怎的,孙青霞却看上了苏姑娘的母亲铁氏,迫奸不从,竟杀死了铁氏,这事令龙姑娘一直气愤难平……”
  陈风皱了皱眉,眉心又立即呈现了一道刀纹:“这事我也听说过:‘狂菊’苏眉也是在武林女英雄中非常出色的一位,武功才貌皆十分出众,她母亲还是‘更衣帮’的现任女帮主‘大红狼’铁秀男,她跟铁二爷好像还……”
  铁手对眼前这位陈风的记性记心和广识博闻不禁暗下叹服:“是的。铁秀男是我的一位远亲,不过已多年没往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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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龙舌兰厉声道:“就是因为这样,我觉得光是为了这个关系,他也该来把那淫贼大卸八块!”
  麻三斤当然听出龙舌兰语气中的许多不满,便道:“铁二爷现在可不是来了!他来了,那姓孙的狗崽子还有活的日子吗?”
  龙舌兰不忿地道:“这下他来了,还不是诸葛先生一声令下,他才不情不愿起了程:我早先就要他走这一趟的!要不是江南这一带头面我不大熟,我早就跟他分道扬镳,先一步过来,他这下抽脚拔腿的赶来也只能收孙青霞的尸了!”
  麻三斤、陈风都知龙舌兰凶,都涎着笑脸各自讨好地道:
  “龙姑娘和铁二捕头一并儿来也好,虽然龙女侠武功高强,群小胆丧,但加上个铁二爷,路上总有个照应啊!”
  “其实龙姑娘也不必担忧,这事也不急在一时,那淫魔近日倒销声匿了迹,一时也搜他不着!但东南江浙一带,过去虽少见龙姑娘侠踪,但龙姑娘侠名,早已名震遐迩,你要去哪儿到哪里,做什么要什么,只要开一开口,吩咐一句,哥儿们无有不从,岂有不依的。”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听了这几番话,龙舌兰也显然气平了一些,噘着红唇道,“我恨死那贼子了,岂能再容让他活上一天半天!苏眉是我好友,是他女友,他居然连女友之母也敢摧残杀害!你们没见过苏眉多痛苦,日日以泪洗脸,做梦也呼他名字!你们没听过苏眉说的那一幕:她居然看到那淫贼自她母亲房门步出,还提着个血淋淋的人头,她定睛一看,居然是她娘亲的首级!她娘还死不瞑目,在那姓孙的手里,发给揪着往上直竖,但眼还看着她女儿,好像还要开口叫她报仇哩……”
  陈风和麻三斤虽也历过大场面、大阵仗,但一时仍为龙舌兰说的那相当凄厉之一幕而有些悚然起来。
  龙舌兰说得正气愤难平:“苏眉的爹原是“更衣帮’帮主,跟孙青霞那贼子本有过节,但苏眉的爹苏世尼死后,苏眉不念旧恶,还情愫暗种,一颗心尽系孙青霞身上,却没料这姓孙的王八狼子野心;骗了她身心,还害了她母亲!她本就是他仇家的女儿,凭啥信他?这世上的男人真都是没心没肝没个好东西的,人家待他好,千依百顺的,他就当泥一般踩;人家不瞅不睬,别有居心另有所属的,他就一头撞去缠绵个不死不休,真犯践!真不是路!”
  龙舌兰这一轮骂下来,好像是骂孙青霞,但听到头来,也不知她在骂谁了,反正天下男人,全给她骂进去了。
  麻三斤和陈风见风头火势,连铁手也噤了声,两人便忙着另起话题:
  “龙姑娘真是侠义心肠,替天行道!有龙女侠见过那姓孙的就好了,咱们不是抓不到这泥鳅,而是还活着的,没几个见过他样儿,见过的也不敢再惹这个人,连认都认不出来,那就更不好下手了。”
  龙舌兰听了,却肃起了粉脸,瞅了陈风一眼,又瞄了麻三斤一下,忽然凑近铁手颊边,细细声的说了两句话。
  铁手也低声说了几句话。
  麻三斤和陈风自然都莫名所以。他们既不知龙舌兰和铁手说了什么话,只思疑起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之后,龙舌兰嫣然一笑,先喝了口酒之后,居然向二人一敛衽,道:“对不起,刚才我要骂的是孙青霞那种淫魔狗贼,一不小心,把你们男人都统统骂了,真不好意思。”
  麻三斤忙陪笑道;“龙姑娘说的可是大道理呢!男人更是吃了五谷又想六味,野花总比家花香,该骂,活该受骂的!”
  陈风拿细得又窄又狭的一对眼睛,从缝里看看铁手,又望望龙看兰,才说:“龙女侠确是女中豪杰!像孙青霞这种案子,不知有多少良家女子毁在他手里了,连‘三丈红’殷色可殷女侠,在三年前要追捕这个淫魔,结果反给他制伏了,脱光了衣服绑在树干上,三天后给解了下来,殷姑娘也疯掉了一半。年前还有位‘天之骄女’朱丽丽朱女侠,名震大江南北,要对付姓孙的,结果不知怎的,只听说有人见她自一家客栈掩面冲了出来,悲泣不已,连声音也给毒哑了,从今便不再在江湖上行走了──这些,不知龙女侠可都听说过?”
  龙舌兰喝了杯酒,眼波一转,反问道:“自然都听说过了。你提起这些是什么意思?”
  陈风一笑,笑刀子又插得满脸纵横,“没什么意思,只是提醒女侠:孙青霞是个难惹的魔头,而且还是个不世淫魔!”
  龙舌兰嘿声道:“就是因为他难惹,不好惹,我才偏要惹这个人、抓这个人,要不然,别的小案小事,还用得着我龙舌兰千里迢迢的赶来办他不成!?”
  “是是是,”陈风的笑刀仍一脸都是,“了不起。龙姑娘这种虽千万人吾往矣,舍我其谁的精神气概,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世间少有!”
  麻三斤也涎笑道:“可不止呢,这还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哪!我就说了,除了京里来的紫衣女神捕龙舌兰龙姑娘有这份过人侠义心肠之外,只怕就只有铁手铁二哥有这样的胆色豪气了!要是别人,一听孙青霞,早吓得避风缩头不见了!这种胆气,有机会倒要跟龙姑娘多多请教!”
  这一番赞语,龙舌兰听了,倒十分受落,连喝三大口酒、豪情迸发、英气飒飒的说:“那也没什么。我是个女子,自然要为受害的女子、受屈的女人出气!孙青霞算啥?就算查叫天我也不怕!”说着把一双筷子往桌上“啪”地重重一拍。
  麻三斤听了就很感叹的道:“好!龙姑娘真是快人快语斗志昂盛!”然后他放嗓子大喊:
  “咱再来三斤‘崩大碗’!”
  铁手微笑道:“怎么前三斤未喝完,后三斤又到?”
  麻三斤笑道:“前三斤是咱们相聚趁兴喝的,这三斤是为龙姑娘的盛情壮志而痛饮!”
  龙舌兰更是意气风发,俟麻三斤把酒倒满了她身前的海碗,她一手端喝了,说:
  “我没什么不得了、了不得的!只不过,仗三尺剑,管不了事;凭三支箭,绝不怕事。一个女子,最忌就是安居乐业,贤良淑德,早早找个好婆家嫁出去算了!那贤良给谁看?淑德给谁享?到头来事事都靠夫婿,样样看人脸色,那女人活下来还是不是人来着?我可不管,我走我路,我行我素,我非但要自己找自己钟意、合意的伴侣才嫁,还要找最强最恶的仇敌来对付!”


  这未了一句,陈风和麻三斤可不解了,也解不了。
  他们习惯了对望一眼,这才由麻三斤开口问:“龙姑娘如此出色的人材,自择配偶,理所当然,怕是怕入得了姑娘青睐的世间有几?但找最强的仇敌作对……这,不大自讨那个什么的了吗?”
  “自讨苦吃?真没志气!一个人若不是找比自己强的人来对着干,老是找比自己弱小的人来欺侮,那实在是太不长志气,太瞧不起自己了!”龙舌兰嗤笑得粉脸转绯,绯颜渐红,“千金易得,一将难求!朋友易获,强敌难寻!有好的、强大的、了不起的仇敌,这才能激发你的雄心斗志和实力武功,咱们江湖上闯的男女,岂可连这种斗志都没有!仇人万岁,乃因为他能令我发奋图强!敌人可贵,正因为他们,我才不致苟且偷安!”
  麻三斤和陈风正听得目瞪口呆,龙舌兰却打了一个平空大酒嗝,说道:
  “咦?这酒可真冲的,喝的时候像团火,喝下去之后像胃里生吞了一记拳头。”
  她媚眼向铁手,昵声道:
  “还是你的拳头。”
  铁手见她又想拿一大碗酒要喝,忙用手按住,道:
  “你喝急了。慢慢品尝闲着聊,不更好么?”
  又向麻、陈二人解说:“龙姑娘出身甚好,家世显赫,祖上曾任中书省中县令,其父叔又任职三司使,世胄计相,她又是家里宠爱,加上天资过人,聪敏伶俐,手段高明,所以一入刑部,就办下不少铁案,事业一帆风顺。她今晚灌冲了半肚子酒,话说大了,语落狠了,皆因不胜酒力之故,两位还请多加包涵,不要介意。”
  陈风、麻三斤早知龙舌兰“来路”,都说:“哪里,哪里,还请龙姑娘对咱多加包涵、提点才是。”
  龙舌兰确已给酒力冲得有点发晕,只觉暮色里的瀑布一下子变成一尊弥勒佛,一下子变作一朵花;耳里的水声,一时变作蝉声,一时变为人声,一下子又变成念经的声音了,但她却没真的醉,只扯了扯铁手的臂膀说:
  “你胡说什么?我可没醉。”
  铁手温声道:“你当然没醉,但喝这种酒,不宜太急。”
  龙舌兰一听,更要喝酒,大叫:“小二,小二,却死到哪儿去了!这儿酒不够了,快上酒来!”
  又向陈风、麻三斤道:“你们别听这木笃铁人胡说。我龙舌兰闯江湖、扬名儿、立万儿、入刑部、破案子、办大事,从没抖过我的身世背景,从未靠过我官场亲戚,我,我是靠自己本领、仗自己本事──呃,这酒真像一拳辣椒……”
  话未说完,只听“蓬”的一声,一罐子酒已给大力掷放于桌上,震得连泥封都裂了,还渗出些酒水来。
  众人一怔,只见重重地把罐子掷落的人,竟是这店里的年轻伙计。
  一个神色冷傲,脸有郁色的年青人!
  稿于一九九四年二月十日(大年初一):大吉大利;自成一派诸子游花市;朋友工作室食于大得利比;写稿玩游戏斗智力斗功夫;介绍孙友“扭纹”神州史及唱社歌。
  校于一九九四年二月十一日(大年初二开年)至十六日(人日):对倩绝情已死心;各路各地“老兄弟”入电拜年;终收到“江苏文艺”正版“朝天一棍”上集了;武侠世界将连载“棍”;三鹰翔嗥于我窗外一下午;自方处辗转得知有慧之讯息,已感安慰。
  纵横 … 第四章 杀手涧
  第一回 大脾气的小伙计
  第二回 寒与傲
  第三回 冷和冰
  第四回 冰冻的火
  第五回 愉快的小火
  纵横 … 第一回 大脾气的小伙计
  只见那年轻人衣着灰暗,脸有不平之色,但眼色却非常冷和傲。
  这时,龙舌兰已带点醉,一看见他,第一个感觉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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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很傲。
  ──但郁甚于傲。
  只听麻三斤叱道:“这算什么!小欠,你这回欠揍啦!”
  陈风也嘎声喝道:“小欠,咱又不是喝了不付账的,你犯得着这样粗暴么!”
  那年轻人只冷笑一声,不即答。
  铁手知道眼前的人便是陈风、麻三斤口中说的那个“崩大碗”店里新来的火爆脾气的小伙计,便道:“小哥儿,是有事不服气吧?可愿说来听听?”
  那年轻人本要转身走开,听了这话,便停了一停。但只停了一停,顿了一顿,又寒着脸拔步便走。
  铁手吟道:“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然后扬声道:“小哥儿知道这首诗吧?知道这诗的意思吧?”
  那伙计淡褐色的毡帽一垂,一张脸更看不清楚,只听他低沉地道:
  “我不识字,不通文墨,我只是个臭脾气的小伙计,我可没文人雅兴闲情。”
  铁手笑了:“你骗不过我。”
  伙计眉目一震,“我骗你什么?”
  铁手道:“你不识字,便不会在我念到第一句时就蔑笑了一下,第二句时右眉一扬,第三句时已变作冷笑。你的谈吐也不像不识字,不识字的人通常不说他们不通文墨,也不说这雅兴闲情。”
  他肯定地道:“小哥儿是识字的,而且还大有学问。”
  伙计淡淡一笑:“随你怎么说。”
  铁手却追问下去:“既然小哥是有学识的人,为何我吟那诗的时候,阁下神情又如此不甘呢?”
  伙计没好气的说,“我没有不甘。”
  铁手在等他说下去。
  伙计顿了顿,只好道,“那是兄台吟的诗:十年磨剑,霜刃未试──可见何等自负!那是兄台自诩,与我无关。”
  铁手、陈风、麻三斤眼神俱为一亮。
  麻三斤哈哈笑道:“铁二哥果是好眼力,我来这儿好几十趟,还不知这个小哥儿倒大有学问得很哩。”
  陈风也仰首喝了一杯崩大碗,只道,“我也走眼了。那几句诗,我最多听懂三五成,陈小哥儿却连诗眼、诗意、诗义都全给刨了出来了。”
  铁手温和地笑道:“不是我眼尖,是小哥儿的气派迫人,不比寻常。窝在这里,却可惜了。我那诗是为小哥吟的,不是自譬,而是托喻小哥自有鸿鹄之志。”
  伙计冷笑道:“我只是一名食肆酒场的小伙计,要鸿鹄之志干啥?一飞冲天我不愿,一鸣惊人我嫌吵。我手边没剑,心中亦无不平,兄台白吟白念,白白浪费一首好诗了。”
  铁手讶道:“小哥儿这般年龄,顶多二十出头吧?却尽说这种丧气话!”
  伙计反唇相讥道,“现在的年轻人尽说大话、胡吹大气,这点人各有志,我倒不愿胡诌一份凑无聊!”
  铁手立起,拱手恭声问:“敢问小哥儿大号?”
  伙计没料铁手如此礼重于他,退了一步,犹豫片刻,也拱手还礼道:
  “得先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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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手道:“我姓铁,我是大宋平民,大好神州的一名小老百姓而已。”
  陈风接道:“我是知道他姓陈。”
  麻三斤道:“我们都叫他‘小欠’,不知他欠了人的,还是人欠了他的。”
  铁手不温不怒的道:“我已说了我的,还请小哥赐告真名实号。”
  伙计这次再也不回避,道:“我姓陈,叫心欠,人叫我小欠,人欠我的,我欠人的,天欠我的,我欠天的,总是欠。大抵能欠的不一定能还,能还的不一定要欠。我是欠人不还也还不了的。还是还不了,心还是欠着。”
  铁手笑着说:“你看,这番话可有学问呢,小哥儿刚才说不识字,没学问,可真没把我们当朋友呢!”
  小欠这次往有烛光照明的地方一站,但因暮色深了,只觉其人脸上轮廓俊美,但仍看不分明:
  “铁二爷现在却也没把小欠当朋友看。你明明就是名动八表、名震天下的铁手神捕铁游夏铁二爷,却说自己是个小老百姓,不也拿人当宵小提防吗!”
  铁手朗然笑道:“小哥儿说的好。我说我姓铁,可没说我不是铁手、铁游夏!朗朗神州,莫非王土,你和我不都是这大好江山中的一名小百姓吗?我是说实话,可没诳你。”
  小欠目光如刀,映着寒潭像为新月初起切下一记白糖糕:
  “可你是名捕、神捕,是天子御前晋封的侍卫红人,身怀可以先斩后奏的“平乱玦’,你却一句都没说明,我这小伙计拿什么与你相交?”
  铁手也正色道:“小兄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朋友相交,交的是人,不是身份,也不是家世,更不是名位。你不是罪犯,我为啥要亮出捕快身份?你没犯罪,我也不问你过去未来,我交的是你这个朋友,别的我不理,也不须知道。交朋友要先查根问底,这可不是在对亲家么?你比我年轻几岁吧?这我可训你一句:你这样交朋友,三拒四疑一拖二推的,鬼才跟你交朋友!”
  然后一向正经八百的铁手,居然促狭地道:“我知道你为何叫陈心欠了,你这样疑神疑鬼、进一退三的,不如改个名字叫‘陈心魔’好了!”
  小欠突然静了下来。
  他一沉静下来,仿佛连流水声都一下子响亮了起来,哗啦哗啦的像要决堤泛滥、汹涌而至。
  只是毡帽里一双锐得切心抵肺的明目,冷逾寒泽、锐如刀锋的直盯铁手。
  铁手安然不动。
  忽然,小欠大步走前,直趋铁手。
  铁手纹风不动。
  陈风、麻三斤都不由有点儿紧张起来。
  只见小欠一手抄起他们桌上一碗盛满了的酒,一仰脖子一口气咕嘟咕嘟的喝个清光,还“崩”地一声,用门齿咬破了碗边一个拳眼大的缺口,还在嘴里喀啼喀哧喀喇喇的咬嚼了入口,才“呸”地吐于地上,叱道:
  “好,我就交你这个朋友!他日不管生死成败,仇深义重,你都是我的朋友!”
  纵横 … 第二回 寒与傲
  却听“哎哟”一声,原来是龙舌兰叫了起来。
  大惊小怪、甚至有点少见多怪似的叫了一声,以致铁游夏、陈风尘、麻三斤都一齐向龙舌兰这边扭望过来。
  只听龙舌兰叫了一声之后,就像发现了个前朝皇帝在眼前晃过般的说:
  “哈!我刚刚开始看你时,你是忧郁多于骄傲,但而今看清楚了,却是骄傲大于阴郁。是傲多于郁,不是郁大于傲。”
  她还得意洋洋的补充道:“还好。我喜欢男的还是傲一点的比较好,虽然那也没啥了不起,但男人太忧郁就不好,像个婆婆妈妈三姑六婶之类的,忧愁一点点就够了,完全没有,一张俊脸就嫌浅薄不经看了。像他就是少了一点点什么的。”
  说着她居然还指了指铁手,援以为例。铁手心平气和,一点也不以为忤。
  然后她点点头,像评选什么似的下了定论:“你,还好,还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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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评头品足之后的她,这才把话头告一段落,旁若无人的向铁手笑问:
  “刚才他还站在暗处,毡帽低垂,背向大家,只令人心里发毛,你是怎么独选他交这个朋友的?”
  铁手便说:“我看人看气派。一个人无论身处于寒微、艰难、凶险、困厄之境,只要气派还在,这人就一定能出人头地、东山再起。这小兄弟不论面对、背向,都自有他的气派,我便肯定这是个人物。”
  龙舌兰伸伸舌头说,“我可不懂什么气派,开始觉得他郁大于傲,现在只觉他傲大于郁。”
  铁手道:“他其实是令你心里发寒,不是发毛。寒的是他的傲气,傲如剑寒似冰,当是混在一起的。”
  龙舌兰笑笑,还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边的酒味,道:“哦?那就不是傲气大于郁色,而是傲大于寒了?却没想到这人喝酒还咬崩了个大碗!”
  小欠忽然问道:“你们知道我刚才为啥要甩酒坛子?”
  陈风轻描淡写的道:“你本来脾气就大。”
  麻三斤调侃道:“因为你嫌温老头每月少给了你,你做的不高兴,就把客人都给甩走掉!”
  小欠尽管已压低了语音,但语调依然高拔尖锐:
  “错了。”
  他戟指龙舌兰道:“我是生气她这样喝‘崩大碗’!那是糟塌了好酒!”大家都觉得这小厮可真放肆:三分颜色上大红,这小伙子敢情以为高攀了铁名捕的交情就可以放肆了吗?但龙舌兰可是娇恣骄纵得出了名的!
  只见龙舌兰脸上在暮色掩映中,也红一阵白一阵的看得分明,却还听小欠不屑地道:
  “‘崩大碗’是这样喝的么?要喝,得仰脖子一气干足,再咬一块碗,嚼烂吐了,这样酒味才够呛、够冲、够炸!”
  他还加了一句:“不会喝却要显威风,喝‘女儿红’、‘眼儿媚’、‘铃霖雨’去吧,别碰我的‘崩大碗’!”
  龙舌兰听得倏然伸手,抓住了桌上一个满盛了酒的大碗。
  陈风和麻三斤都暗忖:陈心欠这回能发不能收,只怕要糟了!
  只听铁手率先道:“难怪这儿的碗大都多崩缺。”
  却听龙舌兰道:“原来是这样喝‘崩大碗’的。”
  说着站了起来,玉颈一仰,手腕一抬,酒就从喉里直灌下去。
  只见有小量的酒,沿着龙舌兰的脖子直泻入衣领胸衣里去。
  尽管暮色深浓,但却更显得龙舌兰的头胸轮廊是那么匀美,那么白皙,这仰首灌酒的姿势形成了一种惊心的媚,连久经阵仗的陈风和圆滑世故的麻三斤瞥见了,一是目光一时移不开来,二是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尤其是见到龙舌兰的胸襟渐渐深黛了一大片,大概是从里面沾了酒倒染湿了出来之故吧,大家着实是连心跳都像一下下敲在鼓面上。
  没料小欠仍不放过,冷峻的说:“这次‘崩大碗’是喝对了,但酒却不是这样喝法!”
  要知道这京师第一紫衣女神捕龙舌兰,一出道就连破三数十起大案,家世又好,人又出落得漂亮,在京城里、武林中对她起君子好逑之心的,不知凡几,什么甜言蜜语、奉迎阿谀语都听遍,在情在理、论公论私、以文以武,大家对她莫不千依百顺,诸般迁就,而今这一名小伙计,却像在要找她的碴,这岂不是自讨苦吃吗?
  但听龙舌兰道:“哦?不是这样喝酒的?那倒要请教了。”
  说的话居然还跟铁手的语调一般心气平和。
  小欠居然也“当仁不让”,拿着酒坛子就作示范:
  “许多人为显自己海量能喝酒,抓住坛子、碗杯什么的,就往嘴里直灌,结果,八成的酒都是流泻了,只不到一成入嘴里。这叫饮酒吗?不,这叫倒酒、以酒冲凉、浪费了酒,那是不懂得珍惜酒的人才干的荒唐事!这叫海量么?不,只是牛饮、以酒当水、侮辱了酒,那只是好逞威风却不知自量的人才做的鸟事!”
  他说完后,又把酒坛子往桌上重重一放,似乎还意犹未尽,很有点悻悻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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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会儿,大家扭头望望这小欠,又转首过去看看龙舌兰:
  看这娇纵惯了的小姑娘这回怎么说。
  看那骄傲非凡的女神捕怎么个反应。
  纵横 … 第三回 冷和冰
  只听“骨”的一声,龙舌兰好像不知把什么东西吞落到肚子里去了,居然还温婉地笑道:“好啊,小欠,你这回倒教会我什么才是真正的喝酒,我可欠了你一个情了。”
  由于她很少温婉待人,然而她还是个天性温婉的女子,而今温婉起来,映着夕照余晖一照,美得竟似没有一句形容语言是溢美之辞,也不会有一句赞美的话会言过其实。虽然在场的谁都没去赞她。
  陈风、麻三斤两人阅人眼丰,什么美人没见过,但此际看在那里,竟都似痴住了。
  这次连小欠也不例外。
  而且这回教陈风和麻三斤也在羡艳之余,也心里震惊,私下交换了几句话:
  “原来这女子是不简单,连这口气都能忍得下来,不愧能当女神捕。”
  “倒看不出来:她看来好大喜功、自大轻慢,原来是因人而异的。要忍气时,却能忍人之所不能忍。”
  “只不过,对小欠这么一个小伙计,需用得着铁二捕头平辈相交,龙女神捕拜服么?”
  “我看……他们可能认出这小厮来路可疑,别有居心,可能,凭了他可以对付孙青霞。”
  “这个大脾气的小伙计有那么厉害?嘿!不过,铁二捕头跟龙女捕头心里头都有密谋,这点倒是真的。刚才跟咱们聊着半天不到,他俩人儿已耳际鬓边厮磨一阵,敢情是另有隐衷。秘而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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