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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枭-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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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旨明言,命弟子将舍利骨以青塔封印,沉入镜儿岗溶洞冰水潭,有朝一日优波额黎尊者还会再入轮回重返人间,届时他会取回自己的舍利。
弟子遵从师尊法旨,请南理无数高僧共鉴,将舍利置入小塔内,再将青空舍利塔沉入镜儿岗寒潭。
最关键的是,这个传说细节丰满,有关青色塔、顶舍利的描述详细异常,根本无法被仿造,有心人想造个假的出来,也无法鱼目混珠、瞒天过海……
当时阿狗一见青色塔就大吃一惊,从缸中取出青塔,返回地面后将其打开,果然,其中安放着一枚顶骨舍利,光洁圆润、如明珠璀璨。
无论是塔还是舍利珠,都与传说中一般无二。
听到这里宋阳茅塞顿开,而三百年前的阿狗也恍然大悟。
瓶陀或许真是位高僧,但他那些口吐莲花、尊者转世的故事,完完全全都是被人编造出来的。重要的不是瓶陀这个人,而是传说中的:谁能从寒潭中取出青空舍利塔,谁就是佛祖座下优波额黎尊者转世。
至于瓶陀传说的编造者,便是阿猫的师门了。
或许是前辈高僧早有预见,后世里的南理佛门会有纷争乱世;或许是担心,将来佛门中会横生妖孽,蛊惑信徒去做邪魔勾当。所以阿猫的师门前辈,编织传说,设下了这样一个骗局,并世代相传下去,真有一天佛门内乱,他家弟子只需先到池塘中取出青空舍利塔,再广邀高僧作证,藏好宝贝进入深潭潜泳一圈,等他再上岸,便是转世尊者了。
尊者重返人间,南理佛徒归心,不管当时有什么样的纷争都能被他轻易解决,自然风平浪静。
为了这件事,阿猫的师门前辈花费的苦心根本无法计算。炮制一个传说不难,但想要让这个飘渺传说变成南理佛徒心中一个根深蒂固‘印象’,就绝不是件容易事,非得积年累月的去传讲、一代一代不停去宣扬才有可能成功;把舍利塔养在镜儿岗水脉下,也同样是一份良苦用心,传说中的舍利塔藏于寒潭,经历无数年头,从青塔到舍利都浸润水色饱蕴寒意,非得如此,将来取用时才不会引来怀疑。
看着手中的青空舍利塔,阿狗忽然笑了,不是开心得意,而是自嘲……在与阿猫相斗时,他还曾多次动过心思,想要利用这个传说,找出或者伪造这件宝贝来拉拢信徒,不过都因难度太高不得不放弃,他可当真没想到,舍利塔竟然一直都在阿猫手中。
再反过来想,阿猫如果肯动用青空舍利塔,阿狗早就一败涂地了,哪还会有几十年的纠缠苦斗……他始终没动用宝贝的原因已经不得而知,可能是阿猫觉得眼前局面不值得浪费这件宝物;可能是为了一己之私辜负师门苦心,让他心中有愧;也可能阿猫不求胜只好斗,棋逢对手的感觉让他欲罢不能,既不想靠借助外力也不愿结束‘棋局’吧。
阿狗自己更倾向于最后一个说法。几十年中,他时时刻刻都在求胜,为了对付劲敌绞尽脑汁,直到阿猫老死了,他得胜,但毫无开心而言,当然也没有太多难过,不喜不怒,只是觉得天地一下子广阔了,而自己却变得渺小了……空落落,无所依,谈不到寂寞,却稍有孤单。
这盘棋下完了。
阿猫没作弊,但却实实在在的让了阿狗。
阿狗设身处地,如果他是阿猫,应该也会这么做吧。
舍不得结束的棋局终于还是结束了,没了对手,雄心壮志似乎也失去了着落,眼前空有一座世界,可阿狗却再提不起兴趣做什么……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阿猫死前仍对他喃喃咒骂、他宁愿阿猫死前没去过他的菩提禅院。
所以他改了庙名,菩提禅院易名别来禅院。
阿狗把青空舍利塔又放置回原位,就此返回禅院,放下所有事情,静静坐于佛堂,三年之后老僧面带笑容,没和任何人交代一声,起身离开禅院,再不知所踪。
阿猫阿狗的事情讲完了,宋阳眸子锃亮,紧紧盯住师太:“别来禅院?”
无鱼一笑:“不错,别来禅院。阿狗是我师祖。”
宋阳的神情变得有些紧张了:“那个青空舍利塔……”
无鱼点头,笑容不变:“我知道它在何处,我还知道有关尊者转世的传说,如今仍在南理佛徒中流传着,分量很重……如非如此,你觉得燕顶为何会找上我?青木为何一直舍不得杀我?就凭无鱼那点薄名,冒充过来能有多大用处?归根结底,还不是为了那座青空舍利塔。”
师太稍加停顿,又继续道:“还有禅院地宫,气路远远地修出去,因为地宫本来是做‘避难地’,阿狗当初怕阿猫会杀上门来,就给自己捡了个地宫,但是出入机关被青木改动了,这才变成后来的样子。”
宋阳才不去关心地宫,追着上个话题说道:“您老知道宝贝舍利塔的下落,是绝密之事,燕顶又如何知晓?”
无鱼缓缓摇头:“我不知道他从何处了解到的,不过不重要的……要紧的是他想夺这座塔、想要南理佛徒尽数为他所用,我岂能让他如愿。佛门弟子慈悲为怀,与世无争,但邪魔横生时,除魔卫道也是我辈本色。这也是阿猫师门前辈做这个局的本意吧。”
宋阳闻言兴致陡增:“师太这是要……要动用那件宝贝了?”
“燕顶以我佛之名行邪魔之事,当为天下佛徒之敌。而邪魔势大,南理的佛门弟子不过一盘散沙,若不能齐心协力,又如何护法除魔,青空舍利塔沉寂千年,该是唤醒它的时候了。”无鱼坐直了身体:“用不了多久,转世尊者就会重新世间,妙香吉祥地便是他的修行之处,我选你的封邑是因为,你和燕顶有深仇大恨。”
第三卷 山中侯 第三十八章 脏水
宋阳喜上眉梢,之前有关‘师太要建南理大雷音台’的顾虑一扫而空,有了那座宝贝塔,尊者转世信徒归心,师太立刻就会有个‘局面’,就算朝廷不帮忙,妙香吉祥地也会成为南理的佛家圣地,不过宋阳贪心,忍不住还有些小小遗憾:“可惜,要是燕国的僧人也信这个传说就好了……”
“尊者传说在大燕,不如南理的影响那么深,但也并非全无影响的,”师太声音清淡,语气里带少少的一点笑意:“真要追究到古时,南理礼佛还在燕国之前,现在燕国不少古刹大寺,追溯渊源还是我西南僧侣赴北传教时建立的,千百年里两地僧侣往来也从未间断,等尊者转世的消息散播出去,未必没有燕国高僧前来朝拜。”
宋阳哈哈大笑,除了开心还是开心,在没啥可说的了,对着无鱼师太长身而揖:“末学后辈,拜见优、优……梨尊者。”
“优波额黎尊者,”无鱼失笑,继而摇头道:“这个尊者……除非万不得已,我不想自己来做的。佛说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倒是不分男女的,不过佛前尊者转世成一个老尼姑,终归还是会让人觉得有些古怪。”
“再就是托青木的福,让老尼姑有了份不错的名声,除了平叛还能用来做些其他事情,比如……转世尊者总不能自己去拉拢信徒吧,但我可以帮他;再比如,凭着我现在这点薄名,若率先认可转世尊者,多少能让事情更顺利些……至于尊者有谁来做,我也有个上好人选。”
宋阳当然知道这个人选是谁:“施萧晓?”
“白衣无艳生俱妙相,精通佛法少年扬名,转世尊者非他莫属。”无鱼早已盘算好了一切:“在地牢时我和他说过此事了,他已经答应下来。”
漂亮和尚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接人待物都随和得很,真有被人骂了打了他多半也不会计较的,但是心里认定了什么想法,怕是九个大宗师也拉不回来,他‘贪恋红尘’还俗了,宋阳本来还有些担心,怕他不肯再踏入佛门,没想到无鱼已经把他说服了,当即大笑:“您老把什么都安排好了……”
笑着半截,宋阳开始眨眼睛,琥珀说让施萧晓帮‘儿子’三年,他答应了;无鱼要施萧晓再次出家,他也答应了……宋阳心里琢磨着:漂亮和尚喜欢听老太太的话么?
无鱼哪知道宋阳的胡思乱想,继续说道:“有关琉璃塔、尊者转世,老尼姑只是提前和你打个招呼,眼下的要紧事是如何平息叛乱,需要我做什么,还要你多动心思。”
宋阳立刻点头,拿下靖王帮老丈人扳回局面才是当务之急。
……
别来禅院三天法事,地宫中隐藏的同伴、俘虏分批撤离,宋阳也曾离开过几次,地牢中有两个人他不放心,一个是国师弟子青木,她由施萧晓负责看守,本来不用旁人操心,可她身上还牵扯出了阿泰,宋阳生怕漂亮和尚受不住蛊惑,会一时心软放了她。
也是因为阿泰的关系,宋阳打消了对付青木的念头,但也仅仅是不逼供、不虐待,要就此放了她是万万不可能的,特殊时期,若青木得脱自由汇合了靖王,立刻就有灭顶之灾降下。为此宋阳反复叮嘱施萧晓,直到施萧晓以佛祖之名应承下来:绝不自作主张释放青木。
宋阳担心的另一个人自然是重伤在身的罗冠。亲自护送罗冠离开,在红波卫的接应下,宋阳把大宗师送到安全之处,又静下心给他完成医治,最后留下药方,对负责照顾罗冠的红波卫仔细叮嘱用法、用量等注意事项,这才放心离开。
罗冠这次伤得不轻,换成旁人早就死了,好在他本身修为了得,又有宋阳及时医治,此刻已经真正稳定下来,只要调养得当,过一段时间便能恢复如初。
地牢中的事情处理妥当,宋阳又在慕容家的帮助下,约见了左丞相和刑部尚书,商讨对策。
左丞相府内外都被靖王派人监视,靖王身边当然也有胡大人的眼线,不过能探到的有用消息并不算多,其中比较重要的一条,是青木曾与靖王商定,近期会再做一场为南理求福请平安的法事,届时将祈愿仙佛,得出‘靖王当立’的预示。
听胡大人说完,宋阳直想笑:“这也用打听?咱俩上次就猜到过吧?您老真派探子了?”
胡大人咳了一声,摆手笑道:“少贫。我问你,无鱼知道什么时候做法事、知道青木和靖王商量的法事具体细节是什么吗?这些若都不知道……不怕再见靖王时他会怀疑么?”
宋阳立刻不笑了:“这些也探来了?时间、细节,快说来听。”
“不知道。”老头子回答得理所当然,宋阳气得攥拳头。
左丞相笑得更开心了:“不光老夫不知道,靖王也不知道。青木只是说尽快做法事,没说具体时间,至于其中的细节,双方也尚未确定……照我估计,靖王快等不及了。”
地牢被困四天、禅院法事三天,宋阳一下子就耽搁了七天功夫,据说镇西王已经得到消息,从西关急返京师。边关重地,兵马都为防御外敌而设,王爷启程时并未领兵。
不过南理国偏西部分都算是王爷的势力范围,边关之后仍有大队军马效忠,王爷未从边关领兵回来,不代表他抵达凤凰城时身后没有大军。虽然现在的探报是镇西王身边不过数百卫兵,但西边已经开始有了兵马调动的迹象。
所以京师中的叛贼、平叛两方,现在都着急上火……靖王一定要赶在镇西王返京之前定下大统完成登基,这才能名正言顺地对付镇西王;左丞相、杜大人等人不愿南理内乱,镇西王一回来很可能就会东西开战,他们都希望能在王爷返京之前扳倒靖王任瑭。
对于双方来讲,时间都紧张得很。
……
凤凰城中寺庙无数,当然不止一位师太,无鱼的性子与施萧晓有几分相似,心中有佛而修持随意,做事不拘小节;孤石则正相反,她是京师之内,最最刻板的老尼姑。
孤石人如法号,孤僻保守,几乎没人见她露出过笑容,她主持的莲宗庵不许男子踏入半步,对女子也有诸多规矩,妓、伶不准入,名声不佳不准入,嬉笑不敬不准入,甚至改嫁者也不准入,莲宗庵在她掌管下,不像来者不拒有缘则度的寺庙,倒更像一座贞洁祠;她对待门徒也异常苛刻,近乎自苦的修持,诸般功课不得丝毫耽误,否则必遭严惩。
别来禅院的法事过后,无鱼师太就暂时住进孤石的莲宗庵。
即便无鱼名望极高,孤石对她也不假颜色。无鱼师太来时,正值晚课时间,孤石冷冰冰道:“师兄入驻莲宗庵,就当遵从此间规矩,无论辈分身份,身为我佛弟子,不得耽误修持,你尽快收拾一下,随我上殿……”
她的话还没说完,无鱼就摇头道:“晚课不急。”
孤石眉头大皱,正想再说什么,不料无鱼忽然显出了一副警惕神情,闪身到门口,向外张望。孤石不悦道:“你这是做什么?莲宗庵严谨修持,没人敢来这里捣乱,更不会有宵小夜探。”
“事关重大,不敢不防。”说着,无鱼关上房门转回身,对孤石双掌合十,认真道:“无鱼有事,求师兄相助。”
孤石天生是个生冷性情,所以对无鱼没什么好态度,但她冷着脸孔,不代表也冷着心思,孤石是虔诚佛徒,对无鱼的所作所为她和旁人一样,都是打从心底钦佩的。
听无鱼这样说,孤石愣了愣,明白对方一定是有大事要说,她不善言辞,不会说客气话,只是点头应道:“你讲。”
“几天之前,宫中出榜,诏告四方百姓中秋巡游惨祸,师兄见过榜文了吧?”无鱼开门见山,待对方点头之后,她又继续道:“榜文所说属实,我亲自查过万岁尸身,确是邪魔附体……可是有一点很不对头。”
中土佛法中,本来就有除妖降魔的功课,不过这门功课不是谁都能学到的,孤石也没有这个资格,对此只是一知半解,虽然能听懂无鱼所言,但脑筋里却转不出什么念头,孤石目光有些茫然:“哪里不对头?”
无鱼拉着老尼姑一起坐了下来:“丰隆正值盛年,年轻力壮,行事也算端正,既无劣迹也不存邪念,不是那么容易被侵欺的;何况他住的地方……皇宫内院,每年都会请高僧祈福,又有供奉开光佛祖,邪魔避犹不及,怎么会跑去那里作祟?”
孤石更糊涂了,说话也不讲究措辞,毫不客气:“先前说皇帝中邪的是你,现在说皇帝不会中邪的也是你,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
“皇帝中邪,这一点绝不会错;但他为何会中邪,才是疑窦所在。”无鱼耐心得很:“我在皇宫检查丰隆尸体的时候,在附近也大概查探了下,几样辟邪法器都有移动过的痕迹……最要紧的,寝宫一棵盘龙柱下的跟脚处,残留了些朱砂印记,盘龙柱是红色,朱砂颜色相近,不易察觉,算得上隐秘。印记便如这样……”说着无鱼取过纸笔,刷刷点点,画出了些奇怪符号。
孤石接过图画,看了一阵茫然摇头,显然不认得这些画符。无鱼认真给她讲解道:“师兄请想,寝宫是什么地方,岂容旁人随便涂画符篆?有人处心积虑做贼,事成后一定还要设法毁灭痕迹,只不过我发现的地方没能被完全清理干净,所以……我画出来的印记是半个法篆。”
一边说着,无鱼伸手,轻轻按在印记旁的空白处。
经她提醒,孤石又再仔细端详,神色终于一变:“这是乜罗咒字?”
无鱼沉稳点头:“不错,应该能肯定的,宫中有妖人施展了乜罗邪术。”
‘乜罗’是个人名,吐蕃人士,曾拜入高原上一位活佛门下,修行密宗法度。十几年后不知为何离开高原来到中土修习禅宗佛法,到中年时再度叛出师门,去了西南巫蛊山乡隐居。又过几年乜罗重新入世,那时此人已经走火入魔,先自创邪术,再自立邪教,搞出了不少风雨,最后被官家剿灭,这是二百多年前的事情了。乜罗邪教被连根拔除,但他的邪术在民间仍有流传,从来都被官家和佛徒视为异端,一旦发现立刻铲除。
乜罗秘术融合密宗、禅宗和巫蛊法门,其中最有名的一项便是‘走鬼上身’的邪法。
这种通幽引冥的邪术,到底灵不灵验谁也不知道,不过中土世界上,从高原到沿海、自冰原到莽林,百姓全都信奉鬼神之说,当年乜罗邪教势力颇大,他的邪术自然也不乏信徒。
说到现在,孤石哪还能不明白无鱼的意思,皱眉道:“师兄的意思……是有人施展邪术,加害了丰隆万岁?会是谁?”
宋阳救出无鱼,成功翻盘的机会大增,但具体做事的时候,也多出了一个小小的麻烦:无鱼的威望。
之前青木搞风搞雨,把无鱼师太的名声打得无比响亮,脱困后真无鱼坐享其成。而完成平叛,还有一件‘尊者轮回’的大事要去做,届时还要用到无鱼的盛名,所以在平叛时,无鱼也好、宋阳也罢,都要保住这份好名声。
真相当然不能公布,若南理百姓得知神佛般的无鱼自己被人家关在地牢里七年、名头被人冒充去了做忤逆恶事,无鱼又哪还会再有声望。
前后两次调包都不能为外人所知,现在的无鱼也不能推翻以前假无鱼说过的话,只有将计就计,顺势而为。
“具体是哪个,之前我说不好,只能肯定是宫中有人搞鬼。”无鱼声音低沉:“所以之前那份榜文里,只说了其然,未说其所以然。不止榜文,怀疑有人施展邪术这件事,只在我心里盘算,还不曾告诉任何人,师兄是第一人。”
孤石与有荣焉,但也只是心里暖和,脸上仍是冷冰冰的,继续正题:“不难猜的,丰隆遇害,谁最可能登基,谁便是凶手了吧。”
对此无鱼不置可否,又另起话题:“别来禅院的惨事,也有不寻常之处……师兄当知,靖王为护我安全,给我指派了一队宫中侍卫吧。”
孤石的脸色更加阴沉了:“是那些侍卫要杀你?”
无鱼摇了摇头:“侍卫个个忠勇,舍命护佑于我,最终以身殉法。”说着,师太面露悲悯之色,双手合十低声诵经。孤石也随她一起唱起咒文。
片刻之后,无鱼再度开口:“闯入禅院的凶徒来历不明,但训练有素,单靠侍卫远远抵挡不住,所幸,因非常时期,白塔寺天祛师兄率门下武僧提前进驻禅院,有了他们相助,才让凶徒未能得逞。激斗之中,一位宫中侍卫首领打掉凶徒护面,他认出了对方……靖王门下禁卫。”
铺垫得差不多了,无鱼开始直接给靖王泼脏水,孤石却糊涂了:“派侍卫护你的是靖王,派凶徒杀你的也是靖王?”
无鱼编出的这些事情,其实思路清晰得很,不过对平日里只知吃斋念佛的老尼姑孤石来说,还是稍稍有些复杂,好在孤石的脑筋并不混沌,略作思索就想通其中‘关键’:“宫中侍卫不是靖王的自己人,杀你的事情不能交给他们做……护你是真的,杀你更是真的……凶徒实力远超侍卫,你必死无疑……派自家好手杀你是为了要你死;派宫中侍卫保护你是为了洗脱他自己的嫌疑。”
无鱼颔首:“当如师兄所言。蒙佛祖庇佑,我逃过追杀与大火,也逃过了下一劫。”
孤石不解:“下一劫?”
“大火熄灭后,靖王亲自带人搜索废墟……”无鱼起了个头,孤石就恍然大悟:“果然险得很!”
无鱼继续道:“所幸,诸位师兄不弃,就守在不远处,我于火中幸存的消息被泄露出去,靖王找到我也没法再动手了。”靖王要是能知道自己‘与民同乐’的大好心思被无鱼篡改成‘无法动手’,怕是当真会破口大骂了。
孤石思路也变得更清晰了:“你在宫中检查丰隆尸体,特别是怀疑有人利用邪术陷害万岁的时候,露出过什么破绽没有?”
“真相骇人十足,突然想到时,显出过一阵惊愕……”
孤石冷笑了一声,老尼姑明白得很:“你怀疑有人引鬼陷害丰隆,靖王看出你的怀疑,所以才派人杀你,这是灭口。”
无鱼叹气:“出家人青灯古佛为伴,总也见不过人间的欺诈……可说到底,还是我禅定之心不够,遇事时不够从容,若是师兄在场,便不会有后面的麻烦了。”
这句话孤石深以为然,老尼姑成天板着脸来着,没别的表情,自然不会泄露心事……她口中还算厚道:“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瞎话说完了,无鱼把话锋一转:“靖王包藏祸心,趁着禅院三天法事时,我仔细想过了,有一个办法,但凭我一人之力……”
话说半截,孤石就打断道:“除魔卫道义不容辞;庇佑百姓义不容辞;同门援手义不容辞,直接说你想到的办法吧,孤石自当竭尽全力。”
“很快我会再办一场法事,为南理祈福……”无鱼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与孤石密谈。孤石时疑惑、时点头、偶尔还会插口问上几句,两个人足足说了小半个时辰,孤石终于长吁了一口气,点头道:“明白了。”
无鱼的神情又复轻松,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亲手沏一杯茶奉到孤石面前:“多谢师兄。”
孤石摆手,又是几句‘义不容辞’之言,把茶杯接到手中,轻轻喝了一口,甜滋滋的……这个时候,外面忽然有小尼姑来传报,庵外来了一位公公,说是来请无鱼入宫。
第三卷 山中侯 第三十九章 邪魔
今天禅院法事结束的时候,靖王就派人来请无鱼了,当时无鱼找个理由推脱了,约好这个时候入宫见面。
孤石神情警惕,问无鱼:“入宫会不会有危险?”
无鱼微笑摇头:“宫中反倒安全,众目睽睽下靖王不敢如何,否则他又何必等我返回禅院再动手。无妨的。”说完,见孤石一下子放松下来,无鱼心里暗叹一声‘师兄愚钝’,又不着痕迹地补充道:“就算靖王要再对付我,也不会在宫中……”
孤石总算想到了什么:“去皇宫的路上不安全,我送你过去。”说完,当即传令,集结庵中所有弟子,随同无鱼一起赶赴皇宫。
莲宗庵周围有禁军的严密部署,随太监同行的也有大群侍卫,靖王又哪会知道无鱼已经从帮他统摄南理的活菩萨变成了要拿他老命的真阎王,仍尽心尽力地保护师太,不敢有丝毫大意。
公公、侍卫们见阖庵女尼全都随行,先是略显惊讶,但转念一想就释然了,无鱼师太的地位摆在那里,佛门弟子远送高迎也算正常。
一行人才刚出门,从莲宗庵邻间民房中,宋阳闪身而出,侍卫们反应奇快,若非无鱼及时喝止,一片劲弩就射出去了。
等宋阳来到火光下,有禁军、侍卫认出他是无鱼的‘远房师弟’,自然允他与无鱼同行。
禅院法事的时候,孤石也曾到场,不过那时宋阳不在,是以老尼姑不识得宋阳,无鱼代为介绍,把宋阳的身份讲清楚,示意孤石他是自己人。
宋阳上前见礼,小捕给他易容了一副‘不要脸’的脸,孤石看他就不顺眼,不还礼,语气生冷:“只在外面守候就好,若有事找无鱼师兄,记得由知客通报,莲宗庵不容男子踏入。”宋阳不计较,笑着答应,站直身体的时候,和无鱼交换了一个眼色,后者轻轻一点头。
来接师太法驾的侍卫队伍带了车辇过来,或许是夜色清凉无鱼不愿登辇,执意步行前往,大队人马就此启程。
无鱼身处护卫中央,脚步不急不缓,孤石神情冰冷紧随其后,默默而行……
从莲宗庵到皇宫,刑部、大理寺、肃政台三司衙门是必经之处,三司毗邻而建,坐落于同一条大街。而这附近的几条街,不论白天戒严或者夜中宵禁,都不是京中禁军掌管,而是由刑部差官负责。
中秋过后,有关京师防务诸事都被靖王把持,杜大人不曾稍有微词,但刑部周边却是他的底线,不容碰触。
时局未稳之际,靖王也不和他计较那区区几条街,有什么事情都等自己登基之后再说。
在走入刑部势力范围后,随行侍卫明显紧张了些,这是‘别人的地盘’,而且虽然没有真凭实据,但侍卫中不少人都怀疑别来禅院的大火与刑部有关,毕竟,当时禁军赶去救援的时候,遇到了刑捕官员的阻挠。
这个时候无鱼忽然低低地‘咦’了一声,孤石立刻抢步上前,问道:“怎了?”
无鱼的脸色异常古怪:“师兄有没……有没有觉得冷?”
孤石茫然:“冷?不曾觉得。”
无鱼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是又不敢确定的样子,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继续前行。
但是再走不久,老尼姑孤石突然觉得,一股阴冷之意就那么毫无征兆地出现,自内而外,从自己的四肢百骸向外散出,激得她全身毛孔都是一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伴随阴冷,还有莫名的心慌、烦躁,老尼姑孤石吃惊不小,这是急病之兆,但她一生修持,虽然过得是清苦日子,不过作息严格饮食清淡,身体从来都健康得很,又哪会说病就病。
孤石咬牙,只盼坚持一阵就能好转,可事与愿违,越往前走,体内寒意与胸中烦闷就越甚,耳朵里开始轰轰乱响,脑子一片混沌,只觉得一阵阵的眩晕,老尼姑再也撑不住,伸手抓住无鱼,想要她暂时停步,不料无鱼师太的手腕竟冰冷异常……
无鱼的脸色也很不好看,额头上密密麻麻都是冷汗,眼神也不再清透,变得浑浊散乱,孤石一看她,也大概能明白自己现在的样子。
无鱼声音很低,如临大敌:“师兄也察觉到了?”
孤石不明白她的意思,察觉到什么?她只是觉得冷,冷得要死……
两个老尼姑同时停步、出现异状,沿途护送的侍卫、尼姑全都紧张起来,队伍停步,在长官号令下摆出防御阵势,引路太监满脸焦急赶过来询问:“两位师太怎么了?”
宋阳也凑上来,目光里既有关心也有警惕,他不理孤石只看无鱼,伸手抓起师太手腕想要给她掌脉,但双手才一相触,他就骇然脱口:“这么冷!”跟着又皱眉问:“会不会是中毒?”
即便身体痛苦,孤石闻言还是忍不住冷哼一声……无鱼刚刚一直呆在庵中,她要是中毒,难道是我下的毒么?何况,就算我要下毒,会连自己一起毒了么。
而无鱼也摇了摇头,翻腕卸开了宋阳的手,摇头道:“不用担心,不是毒也不是病,而是……”说到这里,她突然住口,转过头对侍卫们说道:“收起武器,都到我身后来。”
侍卫们莫名其妙,他们护卫师太职责在身,可是听无鱼的意思,好像是要保护他们似的。
宋阳也是一脸迷茫,开口问道:“到底怎么……”
不等他说完,无鱼就摇头打断,声音少有的严厉:“他们不懂,你怎会还不明白?!”
宋阳一愣之后,恍悟与惊惧两种表情同时涌上脸庞:“莫不是……是那个……”
无鱼不耐烦,显然没有心思去解释,只是厉声催促:“速速退后,到我身后来。”
侍卫首领还想再说什么,宋阳靠上前去,语气坚定:“听师太吩咐!”随即又放低声音,说道:“咱们对付不来,非得师太亲自出手不可。”说着,伸手拉起愕然中的侍卫首领,站到了师太身后。
主官一动,其他侍卫也都随其退后,无鱼声音凝重:“不论看到什么,都不得出一声,更不能抽刀动武,否则连我在内,谁也活不成。”
稍作停顿,她转目望向侍卫首领:“有劳将军,待会儿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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