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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枭-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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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各执一词,宋阳不得罪人,笑呵呵地传令下去,现在想走的都可以离开,由顾昭君带队;想要‘身临其境’的就继续留下来。

大家只顾着说话,谁都没留意到身边的刘厚。

刘太守都快急死了。

除了‘随时能逃生’之外他又隐隐约约地抓住了另一个重点:要出大事了。可偏偏又听不明白,简直百爪挠心,让他说不出的难受,直接去问侯爷好像有些不太合适,太守目光转了两圈,从人群中把齐尚给摘出来了。

齐尚和巴夏正呲牙咧嘴地互相给对方敷药,哥俩都受伤了,而且都是在脸上,齐尚的脸颊挨了一刀、巴夏的额头被流矢扫中连皮带肉被戗下去一大片。

巴夏手脚麻利,很快就把黑乎乎的药膏给齐尚敷好:“等过几天让宋阳给你配服药,他手段好,不会留疤。”

齐尚撇嘴:“不用,脸上多道疤瘌更显得威风,倒是你,非得请宋阳给你把伤疤除了去不可。”

巴夏冷哂:“你这副白相公的脸都不怕落疤,我更无所谓。”

“不成,你和我不一样,你长得太丑,脑门子再烂掉就没法看了。”齐尚振振有词,边说边笑结果裂动伤口,又一个劲地倒吸凉气。

刘厚也不嫌尴尬,硬是凑上前去,先假惺惺地慰问伤势,跟着就把心中的疑问倒了出来:“我刚听侯爷提到……好像咱们还有、还有什么厉害的手段……”

不等他说完齐尚就笑了起来,不过他脸上有伤,不敢动表情时笑声也显得僵硬诡异:“太守大人还不知道,咱们这座燕子坪封邑,干脆就是另一座青阳城——番子投绳刚歇、遍地火油、随时都会翻起一蓬烧天大火时的青阳城。”

齐尚语气略显激动、话说的有些拗口,加之脸上破了个大口子撒气漏风吐字难免含混,于刘太守一时间没能完全领会:“燕子坪、青阳城?”

听不懂更好,还能多说几句,齐尚没有不耐烦反倒多出几分喜色,摆出了长篇大论的架势:“太守大人可能不清楚,侯爷的封邑中有几位元老人物,早在封邑兴建之初、甚至侯爷还未入驻的时候,他们就先到了这里,”齐尚伸手一直仍是颤抖不停的侏儒老道和他身边的瞎子:“火真人和鬼谷前辈两位,便是元老。”

“这两位奇人的本领么……”齐尚拼着疼痛,硬是在脸上挤出个莫测高深的笑容:“具体的我不方便多讲,就这么说吧,只要他俩愿意,烧出前阵子青阳遭受的那样的大火,不过是举手之劳吧。两位前辈可用不着几十万人帮忙扔火油,他们凭借的是真正火神爷爷的仙家手段!”

“两位前辈元老,在抵达封邑后不久,就从常春侯那里领下了一道命令:在这封邑中设计一把火。有了侯爷的鼎力支持,又有着大把时间慢慢准备,两位前辈不负所托,施展毕生绝学设下火点无数……只要侯爷一个心思,现在这燕子坪封邑立刻就会翻起烧天烈焰。”

前些年朝廷选贤闹得轰轰烈烈,侏儒老道精通火术是南理世界上下皆知的事情,刘厚自然也有所了解,可他毕竟没见过睛城的两场大火、更不知道那两场火都是出自火道人和鬼谷的设计,是以对两个奇士放火的威力还有所怀疑,试探着问道:“那这把火……到底会有如何?”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算小,只要别离得太远都能听的一清二楚,这次还不等齐尚说话,一直在难受发抖的火老道忽然开口接下了话题,面皮抽搐着、咬牙切齿道:“五十里的长常春封邑,便是五十里的烈火炼狱!万物化灰荡然无存,莫说凡人的一副皮囊,就是天上的神将、地府的阴兵,只要起火时他们在封邑之内,就只剩被我炼得魂飞魄散、神形俱灭这一个下场!”

第四卷 朔时月 第一二三章 丧钟

刘太守和葛司马对望了一眼,两个人都一样,表情木讷目光呆滞。听过了齐尚的介绍和火道人的嘶吼,再想一想眼前的战事情形,两位青阳长官又怎么可能还想不到将要发生什么?只是这件事实在太大了,如果真能成功,那便不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不再是一次战斗或者战役的胜负,而是这整场战争的翻盘和逆转!

两位大人脑子里嗡嗡直响,完完全全地被惊呆了。

他们俩还依稀记得,吐蕃主力到来之前番子先锋曾分兵绕城去攻击封邑,宋阳派出蝉夜叉去截击敌人,当时宋阳在和太守、司马讨论此事时候说过一句‘封邑一定会毁在番子手中,不过大好地方,就被三万多败兵给糟蹋了我不甘心’。

当时听来莫名其妙的话,现在回想起来却再清楚不过了,封邑随时可以变成一座烈火炼狱,宋阳早就打算用封邑的布置来对付番子,但方圆五十里的可怕火窟就用来烧死那三万多绕城而过的前锋骑兵,宋阳觉得不划算。

也是那次,蝉夜叉奉命去狙击敌人,为了歼灭番子骑兵,不惜把夜叉眷属调动出来充当诱饵、炮灰,当蝉夜叉凯旋回到青阳,宋阳感慨于‘夜叉’的决绝,曾单独找到郑纪说过:其实不必如此,真让番子攻入封邑也无妨。

宋阳的意思很明白,那些番骑攻进封邑、大不了一把火烧掉算了,对宋阳等人来说就是少赚了些,没必要让蝉夜叉把自己的军属也牵连进来。

而郑纪的回答很简单:的确不是非此不可,但很值得……用几千人的代价阻止少量番兵的入侵,保住了这座火窟,也就等若保住了让封邑发挥更大威力、歼灭更多敌军的希望。

只是为了一个‘希望’,哪怕损失的几千人都是自家军队的眷属,郑纪仍是觉得值得!

一旦进入战场,蝉夜叉不把敌人当人、不把亲眷当人、更不把自己当人,一切都只是数字、一切都只是用来追求胜利的筹码和本钱……大洪朝遗落在世间的战争机器,蝉夜叉。

事实也真就如郑纪所愿,他牺牲了几千族人,保留住的是足以焚烧数十万敌人的大火。

其实从封邑出兵抗番、增援青阳开始,‘封邑火窟’就在宋阳、郑纪、金马等首领将军的算计之中,但具体这场大火能换取什么样的战果,是谁都说不好的事情。不过人之常情,之前吃亏越多,后面的报复就回来得更猛烈,想要番军轰轰烈烈地杀来封邑,前面就非得把他们打疼,疼得他们咬牙切齿、疼得他们憋屈郁闷、疼得他们暴跳如雷、疼得他们一定得在破掉青阳后想办法彰显威风找回面子。

所以有关青阳城的抗战,自宋阳之下所有封邑武装,都是拼出性命去打的,否则又何以如此惨烈、如此伤亡惨重……

齐尚的话还没说完呢,只是暂时收声,等两位青阳长官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又继续道:“这场火的威力,你们就不用担心了,火真人和鬼谷子布置的可不单只一场火,而且还是一座大阵!”

封邑和睛城不一样,睛城中的皇宫是死的,它跑不了;但封邑中的敌人都是活的,他们会逃生会突围。

所以一把火起来,光烧得旺远远不够,还得起势奇快、封堵全境让敌人无处可逃,单只靠火道人自己力有未逮,但是有鬼谷配合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瞎子把自己奇门遁甲的本事融入纵火的设计中,两下里相辅相成,单以心思和设计而论,远胜他们哥俩在睛城的布置。

齐尚说了半晌,脸蛋子上生疼,情不自禁看了巴夏一眼,目光里满满地羡慕……不久之前他还笑话巴夏的伤口看上去比他的夸张多了,可人家脑门秃皮了不耽误说话,自己嘴巴一动颊上的口子就被扯动。

不过条件再怎么艰苦,也挡不住齐老大说话的决心的:“这场火是用来烧贼的,可是烈火无情只知道焚烧万物不懂得分辨敌友,等火势一起来要是连咱们一起给烤了,那滋味估计不怎么好受。要是光惦记挖坑,却忘了给自己留绳梯,那不成了傻瓜了?咱家常春侯可做不出这种事,另在封邑中修了一条地路,直通大山深处。”

听到这里刘太守哪还能猜不到,接口问道:“地路入口就在这里?”

齐尚面皮僵硬地笑着、点头:“不错,就在妙香吉祥地!”

最初封邑中修建的逃生地路入口在燕子坪小镇中,但后来妙香吉祥地兴建,宋阳又把原来的入口堵死、改到了圣地之中,这是大伙商量出来的主意,会如此原因很简单:

用到地路逃生的时候,一定是强敌入侵、大火将起之际,这其中就要有两个关键了,一是密道所在要易守难攻,大伙逃命也需要时间,封邑中其他地方无论是侯府、南威还是销金窝都不足以稳守,就只吉祥地有大阵守护;另一个关键在于,最后的逃生地点,在敌人眼中应该是个‘南理人理所当然要死守之处’,封邑中最最重要的地方莫过于这片佛家圣地了,常春侯率兵‘死守’此处不会引起怀疑,要是敌兵杀到封邑中人一窝蜂地往无关紧要的小镇上跑,对方当然会起疑心。

所有的设计都是花了心思的。

“封邑中隐藏了大大小小火点无数,每一处都有精心伪装,轻易不会被发现,就算发现了也无妨,其中存放的引火药物都是火道人独门配置,外人见了也不识得是些什么东西,难以联想到放火。”齐尚又把话题从逃生转回到放火上:“火点虽然多,但要纵火的话只需同时点燃五十一个关键处就可以了,这些关键地方都修建了隐秘地室,平时没人待,但这个时候已经有人进驻其间,时刻准备着。”

“那他们……起火之后会怎样?”刘太守语气踌躇。

“五十一位南理最最虔诚佛徒,舍身无忌只求降魔卫道。”齐老大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挥手道:“便是如此了,封邑中的火窟,是道家玄门和我佛弟子联手施为,神火由地起、神意却从天降,是无量真火也是红莲业火,大火过时定让番子片甲不留!”

大好话题终于说完了,齐老大只觉得神清气爽,脸蛋子都不疼了。

而刘大人听得心惊肉跳之余,也猛然间想通了一件事:“那城门……”

从青阳突围之际,宋阳传令撤去四门的支撑与保护。若只为逃跑,打开一座城门就足够了,又何必把所有城门的支撑全部卸掉?除非宋阳还另有打算。

果然,齐尚点这头笑道:“就是为了让番子把四座城门都毁掉!用不了多久咱们还会再杀回青阳去,到时候由守转攻,有大门挡着不方便,干脆提前毁掉吧!”

一直没吭声的巴夏也忍不住怪笑了一声:“番子的主力都在这里变成了烤猪,就凭留守在青阳城中的人,能挡得住咱们?青阳还是咱们的,宋阳既然带着大伙去增援青阳,就不会把他留在番子手中。”

刘太守和葛司马的眼睛同时亮了起来:还是要回去的……还是要回去的!

这个时候躲入吉祥地的各部武装已经汇总了意见,有人想走有人要留,倒不是说想走的怕死、留下的勇敢,而是大家对即将到来的大火‘欣赏角度’不同,蛮子们大都喜欢去山里、高处看,蝉夜叉则要继续留下来,至少在大火烧起前,他们还要留守吉祥地,以防番子动疑。

施萧晓和宋阳两人联手,搬开一座大殿中的金身佛祖,露出地路入口,想走的人在顾昭君的率领下就此离开。刘二打着呼哨一马当先,率领着自己的刘家军浩浩荡荡,先钻进地路中去了。就算别人都不走这伙凶猛畜生也得先离开,否则一会儿大火烧起来惊吓到它们谁可都受不了。

地路修建的足够高大,脚下平坦、石壁上设有照明,众人行动迅速陆续撤离,不久之后一名精壮僧侣健步跑来,只看他的步伐就知道此人武功不凡,稳稳踏入上品武士的修为,此人法号‘青空’,是虔诚佛徒、施萧晓的得力手下,负责于吉祥地中最高的佛塔上瞭望敌情。

青空呈秉:视线尽头尘嚣土扬,番军主力现身,正向封邑赶来。

对此宋阳的回应只有‘哈’的一声笑,笑声响亮、神采飞扬。

……

吐蕃大军抵达、进入封邑后元帅先汇合力和拔部,听了他的呈报后元帅难免小小地吃惊一下子,他早就得到过先锋军团的回报,知道敌人手上有一支鬼面军堪称精锐,可他哪想象到鬼面军竟会强悍到这种程度,连缚日罗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过不重要了,大军已经杀到,即便吉祥地中的阵法再如何奇妙,毕竟地方有限,这就和打狼的夹子对大象没有丝毫用处一个道理,只要大军一发动,小小的妙香吉祥地很快就会被夷为平地。

根本不用修整,元帅一声令下番军立刻发动突袭,开始猛攻吉祥地,毫无意外的,他们立刻就遭到了蝉夜叉的凶猛狙击,阵阵号角传彻四方,喊杀声惊动天地,佛家修持的清静之地转眼变作了血肉屠坊!

常春侯没撤走,所有刘太守和葛司马也留了下来,眼看着恶战又复开始,太守有些着急,想问却又不敢开口……该放火了吧?还要再等么?

“还要再等等,”施萧晓看得出太守的焦急,漂亮和尚的笑容一如既往、美艳无双:“吐蕃队伍庞大,前面的攻伐开始,但后面的队伍还没进入封邑,现在点火的话烧得不全。”

即便得了力和拔的呈报,吉祥地大阵的玄妙和铁面军的凶猛还是稍稍超出了吐蕃元帅的意料,猛攻刚开始的时候战事并不算太顺利,可人数的绝对优势还是渐渐显现了,番军稳稳占住了上风,层层推进、一步一步攻入吉祥地之内。

下午时分开始的战斗,到黄昏时分时吉祥地被占去了大半,不用想也知道,鬼面军迂回的空间越来越小,距离被全部歼灭也越来越近,就在这个时候大帅接到传报,大军尽数进入封邑,正在积极运动按照事先部署进入战斗位置……呈报军情的亲兵刚把事情说完,忽然一阵阵钟声从吉祥地的中央响起。响亮、悠扬且不失庄严,缓缓飘散四方。

元帅觉得有些可笑,随口对身边的将领笑道:“这个时候他们还顾得上敲钟?怎么这么不专心呢?”

力和拔为伯父凑趣,呵呵笑道:“他们专心也没用,只剩死路一条,趁着手脚还长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赶紧去敲几下大钟,他们敲的是丧钟。”

而话音刚落,几乎在同一个瞬间里,从四面八方都猛地传出了一声炸雷般的闷响!

火蛇翻卷而起,本已垂暮、暗淡的天空又被照亮,番军看得见失火,但完全无法理解这火怎么可能烧得这么快;明明只是几处火苗为何转眼便冲天而起,为何又在几个呼吸间就勾连成片,变成了火墙、焰山,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与士兵们一样的,当火焰刚起时,吐蕃元帅与麾下将领并未惊慌,打仗时烧出几把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多半是些漏网、隐藏在暗处的南蛮纵火想要扰乱视听……可还不等灭火的命令传下去,仿佛真的就是才眨了眨眼睛,远处的小小火苗竟就变成了眼前的烧天怒焰!

番军不乏良将,元帅本人也熟读兵法作战经验丰富,敢率领大军长驱直入自然也想过中伏的可能,可是南理现在的天气潮湿、燕子坪地貌坦荡,这样的天时和地势想要烧出一场能够伤害到军队的大火,除非宋阳能像元帅烧青阳那样、能调运数十万人和数百万罐子火油,很明显的,这不可能。

何况番子不是刚刚才来的,力和拔率领着四万儿郎已经在封邑中扫荡了好几天了,就算有埋伏也早就该被他们触动了。

不是元帅轻敌,只因他想不到这天底下竟还真有个疯子,硬是把自己的老巢布置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窟;只因他理解不了,这天下竟然还有火道人、鬼谷子这等奇人,凭着玄奇的设计和几年的准备就真的能把疯子的想法变成现实……说穿了吧,这是一场超出元帅认知之外的大火,他根本就没得防,在他做出发兵燕子坪、横扫吉祥地的决定之刻,他的一只脚就稳稳当当地踩进了鬼门关。

这一战前前后后折腾了许久,可是所有一切设计所围绕的真正关键、或者说是诱敌成功的真正关键就在于此:这场火是不可能有的,但它确确实实藏在封邑中。

眼前只有刺眼火光,模糊了所有一切,却掩盖不住麾下士兵仓皇奔逃的身影;耳中的燃烧声轰轰烈烈,隐约地夹杂着儿郎们嘶声裂肺的惨嚎,元帅愕立于当堂,完全地懵掉了,大火来得太突兀也凶猛,以至他在恍惚中都无法分辨清楚:火焰究竟是来自常春侯的阴谋诡计,还是来自仙佛震怒而降下的神罚?

火光冲天,高温灼人,元帅的身体被烤得火烫,心中却冰凉一片,冷得让他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力和拔拖住伯父拼命向后退,口中声声地怪叫,不知在喊着什么,元帅也终于一惊而醒,深深吸了一口烫喉的热气,努力让自己镇静再镇静,一把抓过身旁的亲兵:“传号,询问各部状况。”

元帅不能乱,若他也惊慌了大军这就完了。眼前形势危殆,当务之急就是了解火情,可大家都在火中,谁也没办法看清楚全局。不过元帅对自己手下所有部队的部署、驻扎之处都了若指掌,他要以军号来往信息,等了解到各个部队所处环境后再加以汇总,他就能对火势的整体状况做出判断、就能知道燕子坪封邑中哪里大火可怕、何处火势微弱,进而确定逃生的方向和突围的策略。

惶急之中元帅能想到这个办法已经不错了,可惜,他不够时间了。大火延展得太快,比着意料之外还要更快更凶得多,还不等各部的回报号角传回来,大火就翻腾着卷入中军重地。

力和拔与巴拓一左一右,搀扶起元帅拔腿就跑,而巴拓手一边逃一边呜呜吹响手中号角,他在吹集结号……缚日罗的主官,本身也是铁血战士,到了现在再没有其他办法,他就只有一个念头:救护元帅离开险地。大火难解、难破,所以他要召集人手,哪怕是用人命去拼、用儿郎们的尸体去铺,也要为元帅铺出一条骸骨大路,让他逃出生天!

中军附近只要还能赶到的番兵全都集结过来,密密扎扎数千人拥在一起,把元帅护在中央,一窝蜂似的向外跑。

可是元帅却又失神了……他听到了远处的号角,方向不同、远近不同,不用想也知道,这是他麾下的各个部队在回应他之前的号令,向他回报自己部队的状况,但是无一例外的,所有的号角都是同样的节奏、同样的频率,同样的意思:求救。

所有的部队,全都在以号角求救!

有的号声在吹响到半途时戛然而止;更多的号角则是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昔日里饱蕴杀伐、铿锵响亮的军号,此刻听在元帅耳中,只剩无边凄厉。

第四卷 朔时月 第一二四章 一跪

到处都是烈火,正熊熊燃烧。

不知为什么,元帅眼中的火光渐渐变得暗淡了,暗淡的只是光芒,但色彩却更加艳丽起来,这是一种很古怪的感觉,眼睁睁地‘看’着,无尽的大火一点一点蜕变,最终竟变成了淋漓血红;还有耳中,燃烧、号角、呼喊、惨叫等等所有这些嘈杂响动,慢慢相溶彼此包裹,不知不觉里,它们融汇成了另外一种声音:哗哗的脆响,仿佛正置身纳木错圣湖水畔在倾听的浪花涌动。

是幻觉吧,元帅并没糊涂,他甩不脱眼睛的幻视、耳朵的幻听,但心中还是清明的,甚至他还有一个解释和一重疑惑……

对自己会产生幻觉的解释:

进入封邑的队伍都在求救,他们是谁?是我麾下的儿郎,奉我号令、浴血苦战、虽死却无憾,却全都被我带上了死路。

他们是什么?是来自高原之国、攻袭南理的所有军队的主力!他们完了,什么都完了,这不是战争输赢的问题,而是全军覆灭。

足足几十万人,这样规模的一支大军尽毁于自己手中,就算我活着还有什么用?回国后会被治罪、庞大的家族就此陨落、儿女子孙尽为吐蕃罪人之后代代蒙羞。这些还远远不算,入侵南理战争背后还牵扯着吐蕃的安定,如今非但没能平复内忧,反倒还添出了外患——高原本就比着大燕、回鹘人口少,一下子数十万的大军葬送在南理,这绝不是吐蕃能够承受得起的损失!

随着这支雄兵毁灭而引发的后果,从自己到家族再到国家,无论哪一样都不是我能够承担的,所以眼中会迸现污浊的鲜血颜色,所以耳中会响起圣洁的水浪声音,天堂与地狱同时在向我招手,唯独人间再没有了我的位置了。

至于心底的那重疑惑:这么大的火,怎么还能逃、而且逃了这么久,为何我还没被烧死?

能逃这么久,得益于巴拓和队伍中的缚日罗,越是危殆时刻,就越突显精兵的能力,到处都是熊熊烈焰,烤焦胡须头发的同时也勾起心火,让人心烦意乱暴躁不已,唯独缚日罗依旧还能保持冷静,对周围的环境作出准确判断。虽然同样都是火,但若仔细观察,还是能够发觉其间的差别——有的方向上火焰颜色略带幽蓝,这表示火焰有着药物的支持,绝对不能碰不能突,一旦被沾染在身就无法熄灭了;有的地方火焰左右摇曳的幅度较大,这说明它周围可供燃烧的东西不多,看上去饱满实际却有空隙可供逃生……就这样仔细分辨、一次次地选择、不停地冒险前进。镇静的心思和敏锐的观察,带着元帅越走越远,也让火窟中的生机变得越来越明显。

‘还没死’是一个事实,也是个希望:若我能逃生,其他人也能逃出来吧?损失难免,但也未必就如想象的那么可怕。念及此元帅渐渐振作了些。

见到元帅眼中又有了生气,巴拓大喜,元帅既是家族长辈、是部队首领也是所有人的主心骨,他的恢复会让大家心中踏实下来,由此队伍的行动也更加迅速了,巴拓与缚日罗更抖擞精神,按照之前摸索的规律,加快脚步带着大家逃离火场。

可是又再三拐两绕、咬牙冲过一道火墙阻隔之后,巴拓忽然愣住了,脸色于瞬间里变得晦涩、目光里再没了一丝光彩——没路了。

真正没有路了,四周里的火焰都透出诡异幽蓝,火势的变化也异常规律:差不多每个呼吸功夫,火焰就会拔高一截、同时向前蔓延一段距离!

是蔓延,不是跳动,后面的旧焰不灭,前面又添出新火,四面八方煌煌霍霍,众多番子眼前的情形仿佛立足于孤岛、四周彻底被海水包围,正在涨潮的、即将湮灭孤岛的……火海!

再没有可供突破的空隙,来路也被新焰完全阻隔。此地已死。

巴拓木立,口中喃喃、重复着:不可能,不可能的……大火烧起后他们这一路逃亡,此刻再做回想,简直像极了一场‘诱敌’。

除非这火是活的、有灵智,否则它怎么可能懂得诱敌,懂得坑人?

没什么不可能的,火因侏儒道人而来,势却由鬼谷瞎子所布,燕子坪封邑中正在熊熊燃烧的并不是一把单纯的大火,它是一座正全面发动的神火大阵。

所有人呆立当堂,再没什么能做的了,最后的一点时间,就只剩下亲眼看着烈焰扑来。元帅忽然笑了一声,拍了怕巴拓的肩膀,说了声:“已经很好了。”跟着又转头望向力和拔:“我记得……大火开始前的片刻,吉祥地鸣钟,你说那是丧钟……真的是丧钟啊。”

说着,他抽刀、架上了自己的脖颈。

虽然大家都死定了,力和拔还是赶忙伸手夹住伯父的手,颤声道:“元帅不可!”

“被火烧死是‘牺牲’,是‘殉国’,你觉得我配么?”元帅惨然一笑:“趁着胳膊还在自己身上,自裁谢罪吧。”话音落处,抖手震开力和拔的阻挡,利刃入喉鲜血喷涌,元帅直挺挺地摔倒在地。

空气抽离、血液流失,死前刹那元帅眼中只有浩荡军威,出兵时检阅大军的记忆;耳中则是无尽欢呼,东出雄关时高原百姓的夹道欢呼,梵唱祝福……那时真的没想到呵,神武大帅,万丈荣光,到头来我不过是个客死异乡的孤魂野鬼。

……

妙香吉祥地也起火了,不过这里的火点设计花费了火道人格外多的精力,所以不同于封邑其他地方,看似汹涌的火势中暗藏生路,容正在抗敌的蝉夜叉从容撤退,而地路所在方圆二里之内一片平静,火势无法蔓延过来……只是暂时没能蔓延过来,此间也并非生地,只是‘死’得慢一些,留给大家时间潜入地路逃生。

封邑中的混乱场景完全无法用言辞形容,蝉夜叉的逃生之路也充满凶险,免不了有所伤亡的,有的小队被浓烟干扰未能找到对的路径;有些战士被敌人死死缠住难以脱身……但最终队伍主力与宋阳等众人成功遁入地路,地路中也藏了鬼谷子设置的机关,待众人都下来后发动机括、入口就此坍塌,阻隔了地面上的烈火,也把整座封邑彻底陷于死境之中,没能进入地路的人,就只有葬身火海这一个下场。

地路蜿蜒而漫长,待众人逃到出口重见天空的时候,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不知不觉一夜过去了。

封邑仍在熊熊燃烧着,不是东一处西一簇的‘火堆’,整整方圆五十里,完全变成了一座烈火之地,所有地方都被大火覆盖。

地路出口在山区内一座山腰中,是一方面积宽广的平台,撤出来的人虽多,却丝毫不觉得拥挤,而高高的地势正适合来眺望封邑。

即便距离遥远也挡不住来自封邑的阵阵热浪催面,所有人都在遥望着火场,大家面容各异,蛮子们兴高采烈、手舞足蹈;蝉夜叉目光沉稳不见喜怒;金马、齐尚、阿伊果这些性格奔放之人哈哈大笑;顾昭君只是应个景似的微微而笑;施萧晓和身边的佛徒则难免动了慈悲心肠,面带不忍眼帘低垂,口中轻念着超度亡魂的法咒。

忽然,一阵嘶哑的大哭声从人群中响起。

侏儒老道匍匐在地放声痛哭。

涕泪横流中夹杂着嘶哑嚎啕……报应!你们烧青阳的报应……和我比火你们配么?你们也敢……你们逼我……你们逼我!你们若不来便不存这场杀孽,若不来便什么事情都没有……你们若再来便还会有无尽烈焰……你们……逼我!

语无伦次的哭号,深藏苦楚的哭号。

火道人是南理人,豺狼来了当然要杀之而后快;可火道人也是修行之人,对他而言‘天有好生之德’并不是一句空话,佛门也好道家也罢,都对生命足够重视、足够珍惜的。

老道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甚至可以说,在今天之前、中土百年历史中最轰动的一场大火就出自他的手笔:火蛇乱睛城、烈焰焚燕宫。只是睛城和封邑这两场大火,在老道眼中是不一样的。

睛城纵火的目的是燕皇宫,对物不对人,当时火势虽然凶猛但它是‘活火’,在逼近皇宫之前有的是空隙可供逃脱,只要反应别太慢、运气别太差,逃生的机会还是很大的;可封邑中的烈火,从设计之初就是为了杀人、就只为了杀人,如何能让火势阻挡生路、如何让敌人逃无可逃只能被活活烧死,想的是魔鬼心思、用的是魔鬼手段。

另外,九月八一品擂,睛城死伤无数,不过人命损伤大都是由骚乱、镇压、兵祸而来,真正死于大火的并不多;但是眼前这场火呢?没人比火道人更了解它,番子跑不掉的,至少绝大多数人都会葬身于此,熊熊恶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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