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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枭-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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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沙王给宋阳等人解释了几句。

班大人是草原通,但他了解的部分仅限于军事、民风,对此间的‘生存规则’却一窍不通……不久前沙民遇到了大群黄羊,这是桩喜事,不过在大大的幸运背后,有时也会隐藏着危险。

秋季黄羊迁徙,在它们身后往往会有狼群跟随,狼子的速度远远比不得黄羊,但胜在耐力持久,不惜跋涉千里牢牢跟随。

不是羊群身后必有狼群,但前阵沙民遭遇的那支黄羊大军规模罕见,惊动狼群的可能大增,当时班大人留意到沙王留下一队精兵不参与劳作,还道他们是为了捉拿宋阳,其实沙王留下这队人最主要的目的就是防备狼群。

随后几天里,针对羊群来临的方向,白音探马不知探索了多少次,始终没能发觉狼群的踪迹。这样一大群黄羊背后居然没有狼,情形很有些反常,不过沙王也没多想什么,只道是没事了。

但刚才听宋阳提到了一小群野狼,沙王心中又大吃了一惊。

宋阳落在了沙民手中,心中早就想开了,有什么想问的也不会遮遮掩掩,笑问道:“几万人的队伍,还会怕狼群么?”

瓷娃娃也开口发问,问题和宋阳差不多,但角度相反,夫君问的是人,娘子想的是狼:“我听说狼性狡猾欺软怕硬,见到你们这么庞大的队伍,它们也敢袭击?”

沙王正色应道:“秋天里狼群要添膘储食准备过冬,是一年中最凶猛、最贪婪的时候。正是因为它们狡猾,所以能明白,前面过去的那群黄羊,它们已经吃不到了。”

狼群追逐黄羊群,并不是要把黄羊一网打尽,它们速度不够快,没有这个能力。之所以紧追于身后是因为迁徙途中黄羊中会不停有老弱病残掉队,这些黄羊就会成为它们的美餐。

但是羊群遭遇沙民,整整半天的围捕,对沙民而言是一场大丰收;对羊群来说则是一次清洗、淘汰,体弱的大部分都被擒获,体健的才能飞奔逃过。经此一役,以后的羊群掉队者会大大减少,狼群再追下去已经没有了意义。

换个角度去看,差不多就是沙民抢了狼群的口粮。

“再说狼群,见了大队人马也不一定就会散去,主要看头狼的性子了,若是谨慎些的,多半会转身离开;可要是贪婪凶残之辈……”沙王说到这里,班大人忽然‘嗤’地一笑:“还‘贪婪凶残之辈’,王驾汉话说得端端正正,比老夫这个汉人还更好,佩服万分。”

老头子这口气就一直没顺过来。沙王还真是个好脾气,一笑了之,全不和他计较什么。

宋阳则继续问道:“要真是‘贪婪凶残之辈’,它们会怎样?”

“会做两件事,一是召集同类,草原上的狼群各有领地,平时互不冒犯、鲜有越境,但是如果猎物足够丰足,不同的狼群之间也会有协作;再就是远远跟随,等待时机,这些畜生的耐心比着人要更好。而且,即便戒备得再怎么森严,有一件事也是我们控制不了的,狼群很可能会得到一个机会。”

草原深处的狼有预知暴风雪的本能,而且相比于沙民或者牧民,在暴雪中它们的行动更灵活,今冬的第一场暴风雪,就是它们的机会。

即便沙民世代生活在荒原,对这里的天气无比熟悉,也没法判断出今年的第一场暴风雪究竟何时降临,按照沙王的估计,在入冬之前,他们一定能够抵达新的营地,可是第一场暴雪未必就一定会在入冬后降临,它很有可能提前的。

若暴风雪提前到来,行途中的沙民势必混乱,狼群趁机偷袭,后果难以估量。

另外,沙王之所以对宋阳遇到的那一小队狼群如此重视,是因为按照沙民经验,真正的小股狼群,即便再怎么饥饿贪婪,也绝不会靠近大队行人……狗有灵性,遇到喜欢吃狗肉或者经常杀狗之人,它们会远远地避开。而狗的这份灵性,完全是从它们的狼祖处继承来的。沙民视狼为恶魔,见之必杀,小群的狼如果发现大队沙民,只会闻风而逃。

敢于在沙民营地附近出没的,绝不会是孤狼,身后一定聚集了庞大的狼群,它们是狼王派出的探子。

对狼牧民美化沙民丑化,不过不论美化或丑化,狼在草原人的心中,都有些被神话了,可是这种东西也的确不好对付,想要避免损失,就必须先发制人,提前把它们打散、重创。

宋阳发现了小队的‘狼探子’,由此沙王笃定有大群的饿狼正悄悄跟随沙民的大队,这才派出小队四处搜索,拼着耽误行程,也一定要把狼群打掉,否则后患无穷。

沙王说过狼群,对宋阳打了个手势,示意他接着把自己的经历讲完。

有关追逐巨蜥、营救婴儿的经过,宋阳不隐瞒,但如果不去描述那些艰难和危险,只是论及事情本身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充其量两三句话的事情。至于其他,花海恶战前的事情宋阳一点都不记得,如何死而复生他自己更是莫名其妙,潜入营中偷偷探望谢孜濯也没什么要紧。

沙王大概问了几句,见没有重点也就不再追问了,闭口沉思了一阵,重新抬头对宋阳道:“死而复生的事情好办,但你在花海真真正正杀了我们几十个人,于白音有罪。”

不等宋阳有所反应,瓷娃娃就目现惊讶:“死而复生的事情好办?”话问出口,不用沙王来回答,她便恍然大悟,笑着对沙王道:“他患有嗜睡怪病,被误当做尸体埋葬了。”

敌人‘死而复生’,在沙民眼中是神罚之兆,现在宋阳到了沙民营地,白音上下尽知他已回来,沙王就算再把他杀掉也没用了。但又不能让族人恐慌,所以沙王不会承认宋阳是‘死而复生’,以前班大人胡编的那个‘因嗜睡症被误埋’的借口,就派上用场了。

果然,沙王也笑着点点头:“我就是这么和族人解释的。”

刚才白音众多长老奉召来到王帐,除了讨论狼群,沙王还把这个解释交代了下去,要长老们回到各部去和族人说清楚。

解开了第一个问题,又冒出了第二个问题,这次是班大人开口:“何必如此麻烦,在蜥蜴巢穴里你直接杀了他灭口不就是了,就像杀桑普祭祀那样。”沙王亲自率领勇士追入蜥蜴巢穴,追随在他身边的都是最最忠心之人,那个时候沙王杀了宋阳,全不虞泄密,事情也就会被永远捂住,比起现在还要编借口哄骗族人,省事得多也高明得多。

“先说桑普,他并非死于我手,他是自杀。”沙王解释了一句:“再就是,我一直都想抓住宋阳,这一重没错,但我从没想过杀他,抓他是怕他落在沙主手中。”

说着,沙王摇了摇头,语气里没有因被误会而显出不悦,继续道:“白音和其他沙民、和汉人都不一样,有些事情不是我们不懂,只是我们不愿做。白音脱离大部独立出来,也是一样的原因……若今天我杀他灭口,当年我们又何必历尽辛苦,独自迁徙到远方?”

沙王的话里牵扯到白音与其他沙民的纠葛往事,具体的没有多讲,但他的意思帐中其他几人都能明白。

“再说我,”沙王指了下自己:“我的老师是汉人,否则我也不会讲汉话,他临终前曾对我说过,如果遇到汉人一定要小心警惕;可如果他们真的是落难之人,能帮就帮一把。能明白?沙民对汉人没有恶感,而我对汉人,另外还会多一份亲切。”

“最后再说你,”沙王望向了宋阳:“你为了不相干的白音小娃甘冒奇险,我若还想杀你灭口,那也太……”说到这里,他皱起了眉头,看样子是汉语不熟,让他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干脆用蛮话接着说了下去,说完他看向班大人,盼着老头子能帮他翻译下。不料老头子全不买账,冷哼道:“少看我,我不管。你不是会说汉话么,自己说啊。”

沙王干笑了几声,对宋阳无奈道:“反正大概是那么个意思,你能明白就好。”

宋阳点点头,沙王又换过了话题:“你救下了一个娃娃,还发现狼群的线索,这些都是大大的功劳;不过,你也货真价实杀了白音几十位勇士,犯下了大罪。和汉人不同的,白音族内从没有‘功过相抵’一说,立功之人当享受全族爱戴,可犯了罪也非得接受惩罚可不,这是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规矩,我是族长但也不能更改。”

班大人翻起眼睛,语气不善:“什么意思,直接说就是了。”

沙王平静应道:“你们继续跟随大队,所有人都会把你们当做贵宾,直到大雨降临、天水洗罪。宋阳若能脱罪,以后要继续留下来做贵宾还是离开白音重返家园,你们自己决定,若是前者就不必说了,若要回家又怕路途艰险的话,白音会奉上勇士沿途护送。”

瓷娃娃见识过沙民的天水洗罪,当即就摇头道:“不行。”

沙王的回答却更加坚决:“不行也得行,这已经是宋阳最好的结果了。”跟着他声音稍缓,又补充道:“也不用太担心,下次天水洗罪,我会选一场真正大雨,不会中土停歇的。”

天水洗罪分作前后两个部分,最要命的是前一步,在沙漏计时的时候大雨不能停歇,否则全部问斩,这个过程干脆就是听天由命;至于后一步,四人搏杀幸存者脱罪,对宋阳倒没什么难度,凭着他现在的身手,杀死三个沙民没太多问题。

沙王的决定也是沙民的传统,全无更改和讨价还价的余地,三个人也不再多说什么,就此返回住处,不过刚回到他们自己的帐篷,班大人好像想起了什么,又急匆匆地去返回王帐,不知和沙王去说什么。

过不多久班大人回来,在他身后还带了四个白音青壮,几个人一起动手,很快就帮他建起了一座新帐。班大人指着新帐篷对两位同伴道:“我自己住这里,晚上没事别来打搅我。”

瓷娃娃有些窘,宋阳觉得这样也不是个事,笑道:“还是住一起吧,好多事情我还都不明白,得要您老指点。”

“屋里有男人,我睡不着。”班大人冷哂:“再说我没什么可指点你的,有什么事情你问她去,少来烦我。”

这个时候有沙民来访,一对年轻夫妇带着宋阳救下的那个娃娃,来拜谢他的救命之恩。

班大人还对沙王会汉话耿耿于怀,甩了句:“沙民都会说汉话,不用我做通译!”溜达着返回自己帐篷了。

剩下的人没办法,只能用手比划着费力沟通了……

小娃的父母已经在蜥蜴偷袭的时候丧生,现在的年轻夫妇是他的叔叔婶婶,以后会抚养小娃长大成人。沙民不擅言辞,尤其那个‘叔叔’,对宋阳的感激深重,但翻来覆去也只有那几句谢词,随后一定要让宋阳给小娃起个名字。沙民习俗特殊,族中小娃要满两岁才能有正式的名字,现在这个小娃还没名字。

宋阳想也不想:“阿斗。”

年轻夫妇致谢后,口中反复念叨着‘阿斗,阿肘、阿狗’离去了,谢孜濯问宋阳:“阿斗……古怪的很,有什么出处么?”

宋阳搔了搔脑袋:“出处肯定是有,就是现在还想不起来。”

自从怪蜥袭击营地,沙民就暂停了行程,一直在原地扎营,而且最近几天也还会继续住下去,等打掉狼群再启程。

宋阳被蜥蜴打得浑身是伤,且体力消耗巨大,此刻终于安定下来,进帐后好歹吃了些东西,甚至连话都没能再说几句,就再也坚持不住,倒头沉睡了过去……

昏天黑地的一场大睡,过去不知多久,直到外面传来震天动地的呼喊声,打碎了宋阳的好梦。

第四卷 朔时月 第六十三章 马鞍

宋阳一惊而醒,耳听外面乱成了一团,迷迷糊糊地还道出事了,腰腹用力一跃而起,结果牵动全身上下好几十个伤口,惨叫了半声又跌回到毯子上。

正守在他身旁的谢孜濯吓了一跳,忙不迭安慰道:“没事,莫惊慌,太平的很。”

刚才的动作太莽撞,宋阳疼得眼角直跳,不过因疼痛刺激,脑筋随之清醒了不少,由此分辨出外面虽然吵闹不堪,但沙民的呼喊里饱含喜悦,大人孩子都在欢呼。

宋阳奇道:“怎么回事?”

谢孜濯应道:“还真有狼。沙民的斥候找到了狼群,正如沙王猜测的样子,戈壁上许多狼群都合到一起了,规模空前,而且还在有狼群加入……前天一早斥候回报,沙王带了大军赶去,这才刚刚回来,听说是打了大胜仗,偌大一个狼群被他们彻底打散了。”

宋阳有些疑惑,并非打狼而是时间:“探子回报、前天出兵、现在回来?我睡了多久。”

谢孜濯竖起了四个手指头:“快四天的样子,你还真争气,现在别说沙王、沙民,就连我都有点相信,你有嗜睡怪病了。”

宋阳诧异不已:“睡了四天?”说完,又摇头笑道:“幸亏被吵醒了,要是再睡下去渴也渴死了。”话说完又觉得有点不对劲,醒来后他只觉得腹中饥饿难耐,但却一点也不口渴。

瓷娃娃笑:“不会渴死,差不多每天都会坐起来一两次,眼睛都不睁开就跟我要水喝,喝饱了后又躺下继续睡。看来这一觉睡得足够实在,把中间喝水的事情都忘记了。”

宋阳先是点点头,可是在仔细回忆过自己的睡梦后,他又摇起了头:“前面应该睡得很好,完全不记得什么,不过最后这一段,脑子里乱哄哄的……好像做了无数怪梦,偏偏现在又想不起梦到了什么。”说着,自己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瓷娃娃想来扶他,但宋阳看了看她的小身板,生怕自己一个站不稳再把她压折了,没敢用她帮忙,起身后又继续道:“我自己觉得乱梦不是坏事,应该是记忆复苏的征兆。”

这个时候,刚刚返回营地的沙王亲自登门……白音出动大军,把一支已经规模空前、仍未完全集结完毕的狼群彻底击溃,不过真说到‘杀’,沙民打死的狼并不算太多,全加到一起不过千余头。

但死在他们手中的狼,用沙王的话讲是‘无一等闲之辈’,要么是狼王,要么是群族中有威望的强壮大狼,沙民打掉了狼群的首领,余众溃散而去,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能够察觉狼群宋阳功不可没,沙王是来送谢礼的,他带着宋阳等人来到营中一片空地上,刚一靠近就闻到刺鼻的血腥味,这次出征获胜后,所有剥下来的生狼皮都堆放在此,有沙民正在忙碌着,按照狼皮的成色分作三堆,第一堆毛色驳杂,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第二堆略好些,但也还算普通;第三堆则不一样了,这里的狼皮色泽单纯、皮毛光亮饱满,或雪白或乌黑或通红如火,每张皮子都难找到一根杂毛,放到中土任意地方都是最上乘的皮货。

沙王指着这堆狼皮,笑着问宋阳:“送你三十张够不够,具体看上哪些自己去挑。”

最后一堆上品狼皮,全加起来也不过五六十张,沙王一下子给宋阳三十张,出手足够大方了。宋阳也不客气,笑呵呵地点头谢过,伸手指向其中一条皮子:“其他的无所谓,就是要有这张。”

沙王随他手指方向望去,笑道:“果然有眼光。”

宋阳也笑着回应:“那么显眼,想看不到都难。”上品狼皮不外黑、白、红三种颜色,唯独他‘点名’的这条通体金黄。

说话的时候宋阳走上前去把那条狼皮掀了出来,铺在地上,随即咋舌道:“这么大,比得上小一号的牯牛了。”

沙王点头道:“是头老狼,快成精了!”

老狼以前应该是条黄狼,不知在荒原上活了几十年,其他那些狼王都以它惟命是从,按照沙王的估计,要是没有它,大大小小那么多狼群也未必能聚拢到一起。沙民打到它的时候,发现它牙齿都快掉光了,爪子也凋朽不全,但一身皮毛丰润无比,色泽金灿耀眼。

选好了狼皮,也不是立刻就带走的,现在狼皮还尚未经过炮制,根本没法长久保存,只是让宋阳先挑出来,剩下的事情就不用他操心了,沙民弄好后会再给她送过来。

其他的狼皮都好办,唯独那张金色狼皮,沙王不好做主,多问了宋阳一句:“这张是要制成毯子还是皮袍?”

宋阳转目望向身边的班大人和谢孜濯:“你们想要什么?”

老头子做了一辈子的大官,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根本不在意:“不用问我,我不要,问小丫头吧。”

谢孜濯看看狼皮又看看宋阳:“真能由我做主?能不能制成马鞍?”

宋阳纳闷,沙王愕然,班大人若有所思面带微笑……谢孜濯的话还没说完:“把它缝制成马鞍,其它都无所谓的,但狼头一定要留下,甩在鞍后或顶在鞍头。”

沙民不善骑战,但也经常骑马代步,沙王皱眉道:“做出来是没问题,可带着个狼头骑马时很碍事,那样的马鞍干脆就是个摆设。”

谢孜濯摇头道:“没关系的,摆设就摆设,狼头一定要有。”

宋阳更纳闷了:“做成马鞍,什么意思?”

谢孜濯对宋阳露出一个微笑:“这是件礼物,不久以后要拿出来送人的。”

宋阳已经平安归来,以前要做的事情以后还要继续做下去,回鹘盟友不可丢,等他们离开荒原后的第一站应该就是回鹘,这是谢孜濯给宋阳义兄准备的礼物。

犬戎以狼为图腾,大单于自封狼主,麾下雄兵自称狼卒,若是‘日出东方’把一头‘金狼王’骑在胯下、天天用屁股坐着,其中寓意不言自明,这份礼物算是送到了大可汗的心坎上。

宋阳连自己还有个义兄都忘记了,更毋论送礼,班大人却能明白谢孜濯的意思,所以面露笑容。

此刻天将黄昏,沙王打掉狼群凯旋,千余头饿狼尸体都被带了回来,营地晚饭时自然少不了一场热烈庆祝。

狼肉被架上篝火,营地中欢歌笑语,又是一番大大的热闹,唯一美中不足的,狼肉熏烤出来的味道很有些古怪,香气中还夹杂着些酸涩,闻上去让人不怎么舒服,比着烤黄羊差远了。

而沙民对待宋阳,也正像沙王保证过的那样,把他当做尊贵客人,恭敬有加热情和善。

功过不能相抵,但仇恨早已散去,对宋阳曾把数十名白音族人碎尸万段的事情,沙民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怨恨,会如此估计也和沙民信仰灵魂将永生有关,至于罪责和惩罚,都交给神灵去决断,在天水降临之前,宋阳是他们的贵客、是他们的恩人。

所以宋阳等三个汉人,都分到了大块的狼肉,据说是来自那头金色老狼……狼肉粗糙、难咬,味道发酸且腥很重,不过宋阳睡了几天没吃饭,现在饿得连生肉都吃得下去,又哪会计较那么多,等他吃饱了,才抹了抹嘴巴上的油腻,小声对同伴道:“真不怎么好吃。”

班大人被他气笑了:“不好吃你还找沙民加了三次肉?”

宋阳也笑:“这不是饿了嘛。”

吃饱喝足,三个人暂坐于篝火旁,看着沙民欢歌乱舞,过不多久瓷娃娃凑到宋阳耳边,轻声问:“你能帮我个忙么?”后者自然点头,瓷娃娃却不说要他帮忙做什么,而是让他稍等,她自己则欢欢喜喜地跳起来,找到几个相处较多还算熟稔的沙民女人一起,忙忙碌碌不知做什么去了。

等瓷娃娃回来的时候,沙民的庆祝已接近尾声,大多数族人休息去了,只剩下些新婚不久的青年男女,还坐在篝火旁窃窃私语,偶尔传来几声胖媳妇的娇笑……谢孜濯的额头上顶了片细密汗珠,眸子亮晶晶的,也没解释什么,挽了宋阳的手一起回‘家’。

进帐后宋阳才发现,帐篷中央多出一支注满水的硕大木桶,热气氤氲弥漫,伸手一碰水温正好。

宋阳已经数不清多少天没洗澡了,现在见到大浴桶,只觉得从头皮到脚跟无一处不在发痒,恨不得双腿一蹬立刻就跳进去,可咬牙又咬牙,最终还是忍住了,摇头叹气:“身上外伤太多,现在还碰不得水。”

瓷娃娃抿着嘴巴笑了:“知道你现在洗不得澡,本来这桶水也不是给你预备的。”说着,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想请你帮忙……帮我在外面守一阵,我想洗个澡……自从被俘就一直不曾洗澡,不是沙民不让,是我自己不放心、不敢洗。”沙民不会虐待俘虏,何况在他们眼中,瓷娃娃和班大人也不是俘虏,而是他们的同族,但沙民再怎么友好,谢孜濯也不可能真就放开胸怀融入其中。

直到宋阳归来,她才觉得自己安全了……瓷娃娃呼出了一口闷气,淡淡道:“两个月,再不洗澡我就活不下去了,我快死了。”

明明是一句赖皮话,却被她幽幽怨怨地说出来,听得宋阳心里痒痒的,笑道:“放心,死不了,我这就给你站岗放哨去,我鼻子长眼睛尖耳朵大,是天字第一号的哨兵,你安心洗,鸟都别想飞过来一只。”

说着宋阳退到帐外,席地而坐守在门口。没想到刚坐下,对面不远的帐篷,班大人伸出头:“怎么被轰出来了?”

宋阳摇头:“不是被轰出来,是……”说了半句,他觉出不对劲了:“不是,我这才一出来,你就知道了?你晚上不睡觉,光盯着我们这干啥?”

班大人眨了眨眼睛,想不到该怎么回答,脑袋一缩,回帐篷里不搭理他了。

如此良久,直至深夜,宋阳枯坐着无聊,听着帐内哗哗的水响就觉得更无聊……终于,水声停歇,又过一阵,身后帐帘掀开了一道缝隙,一只手臂探出来,不等宋阳回头就抓住他的袍子,把他拉回到帐篷。

梳洗过后的瓷娃娃,不见神采飞扬,只剩瑟瑟发抖,小脸煞白嘴唇都有些青了,打着哆嗦说道:“外面冷,冻、冻坏了吧?”

宋阳啼笑皆非,学着她的口气:“我没事,倒是你现在,冻、冻坏了吧?”

“越洗越贪心,水都冷了……冻、冻死了。”瓷娃娃想笑,但脸颊都僵硬了,笑纹根本就打不开。

宋阳心说‘冷你倒是多穿点啊’,瓷娃娃只着一袭内衬白衫,并未罩上外袍,莫说刚洗过澡,就只荒原半夜的寒冷,凭着她现在这身穿戴也得冻个半死。不过谢孜濯早有准备,地上扑了两张厚厚的毯子,相关铺盖也都摆放妥当,两张距离极近的‘单人床’

冻得说不出话来干脆暂时闭口,谢孜濯哆哆嗦嗦地钻进自己的被窝,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起来,片刻后缓和过来,舒服惬意地说:“水桶不用管了,明天早上再说,帮忙吹熄灯火。”

随着‘呼’地一声轻响,火烛熄灭,帐中一片漆黑,宋阳躺在了自己的铺盖里,他能看得到,瓷娃娃并未睡去,黑暗中眸子更显得晶亮,正静静望着自己。宋阳饱睡四天刚醒不久,精神健旺全无困意,翻身侧卧和瓷娃娃四目相对:“说说我的事情吧。”上次见面匆匆,具体事情都未谈及。

瓷娃娃沉默了一会儿:“你是个要做、在做大事的人,很大的事情。”所答非所问,答案空洞无味,甚至还有些云山雾罩的意思,可她的语气很认真。

听说自己是个‘做大事的人’,宋阳挺高兴的:“我在做什么事情?到底有多大?”

“天下。”两个字,瓷娃娃咬得很重。

宋阳情不自禁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我要当皇帝?我在争天下?”

谢孜濯摇了摇头:“是不是想当皇帝,以前你没说过,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不是很想的,你以前做的事情也不是要争天下,而是祸乱天下,你就盼着有朝一日能天下大乱。”

宋阳更惊讶了,同时又觉得有些好笑:“听你的话,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个魔头似的。”

瓷娃娃笑了:“魔头这两个字,辱没你的身份了,你比着魔头还要更高些,你是天上下凡、坠入人间的天煞妖星。”

宋阳越听越糊涂,想接着问下去却又不知该从哪里开始说起,而瓷娃娃也不等他再开口就继续道:“你的事情我大都知道,可麻烦的是……”

稍稍措辞片刻,谢孜濯说道:“若你是个开油盐铺子的,那事情就简单了,我告诉你油在哪排架子、酱在哪个格子就成了、就万事大吉。但你不是,你认识的人很多,大都根基深厚、关系错综复杂;你做过的事情很多,其中不乏惊人之举,涉及到天下最神秘的门宗、中土最强大的势力、世上最古怪的高人。所有和你有关的人或事,都有深重背景,不是一两句话能解释清楚的。即便我能给你说清楚,你也没法尽数明白,因为……因为你丢了记忆。”

“你丢了记忆,忘掉的不止是人和事,更要紧的是你记不得以前的‘感觉’了,比如曾经有个人对你很好、对你很重要,你可以为他赴汤蹈火,此刻我就算告诉你他是你的亲人,你却想不起他到底有多疼爱你、你对他到底有多敬重,也是没用的。能明白么?”

瓷娃娃平时话不多,但绝不是笨嘴拙腮之人,不过有些事情本身就模糊,想要把道理解释清楚绝非易事,她绞尽脑汁也没把话说得顺畅易懂,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仔细想过的,现在你什么都做不了,以前的事情我给你讲太多也没有用处,只是徒增困扰罢了,不如你静下心来自己慢慢回忆,有朝一日记忆尽启,你自然回到从前。”

或许是怕宋阳还不明白,瓷娃娃举了个例子:“就说我吧,你我还在襁褓中就订下了亲事,不论是你是死是活,谢孜濯都是付弥人的妻子。可是你记不得我了,又没了父母的约束,以后你若不喜欢我,也照样不会娶我的,不是么?”说着,她浅浅叹了口气:“其实你以前也不喜欢我的。”

这个例子举得实在不怎么样,和她之前说的道理几乎全无相干之处。

瓷娃娃自嘲一笑,转回正题:“总之我的意思是……先不用我多说什么,你先自己想一想,这样会更好些,可以么?”

宋阳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但暂时也不再追问往事了。瓷娃娃则岔开了话题,很有些莫名其妙地问道:“你有没有被人扔飞过?飞得很高,如果没人接住,掉在地上会摔死的那么高。”

宋阳摇了摇头:“不记得……应该没有吧。”

“我飞过,你扔的。”

宋阳吓了一跳,不知该说点啥好,瓷娃娃笑了起来,声音却显得有些飘渺了:“开始是我自己任性,想着飞上天去一定很畅快,可我没想到你能抛我到那么高,那时心里忽然有些害怕了,我不怕死,但我却怕你会接不住我,很古怪的感觉。待过落下的时候,你稳稳就把我接住了。我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下来,从未这么踏实过的,由此……感觉就更古怪了。”

说话中,悉悉索索的轻响传来,谢孜濯掀开了自己的毯子,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挤进宋阳的毯子里、把自己挤进宋阳的怀里,很不讲理地抻过他的一条胳膊,把头枕了上去,跟着惬意地深深一吸、一呼:“睡觉!”

随即闭上了眼睛,瓷娃娃开始睡觉。

第四卷 朔时月 第六十四章 打滚

谢孜濯睡了一个好觉。

真正的踏实、安稳,心无杂念,转眼就沉沉入睡,一觉几个时辰,直到天色大亮……很久没有这样的好睡过了,她甚至记不起,上一次睡得这么沉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自从付家倒坍、谢孜濯落难之后,她就养成了一个坏习惯,每每躺到床上,心里总是忍不住地胡思乱想,思索着该如何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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