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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鸟不知春晓-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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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阮珊愣了一下。
“把鞋脱掉,我帮你看看脚。”邵然又重复了一遍。
“不要。”阮珊拒绝得飞快,大脑飞快地转动着找借口,“我,我怕你不会看,把我的脚给看坏了。”
邵然笑了笑:“我在美国的时候选修了一年多的基本医疗知识,崴着脚这种事交给我绝对没问题的。”
阮珊后来还是把脚上的雪地靴脱掉,然后红着脸脱掉了里面的棉袜,还好崴得不是太严重,有一点点肿,还没有出现瘀血的状况。邵然低下头看了看,然后把阮珊的脚抬起来放到自己的膝盖上。
“怎么这么凉?”他的眉头皱了皱。
“体质的原因吧,”阮珊脸红红地说道,“我体质偏寒,除了夏季之外,其他时候都是手脚冰凉。”
“可以喝点中药调理一下。”邵然话音刚落,那只握着阮珊的右脚的手猛然一用劲,阮珊顿时在车里大声号叫了一声。
“疼死啦。”她的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
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是,在这一下剧烈的疼痛之后,脚部的感觉确实异常舒服,她把脚从邵然的腿上拿下来,自己转动了一下:“咦,一点都不疼了,好了哎。”
邵然笑了笑:“这下相信我的医术了吧。”
“相信了相信了,以后叫你邵一手哈哈,妙手回春。”阮珊一面低着头穿袜子鞋子,一面打趣道。
——是在后来与他的相处中,才知道他有着中度洁癖,从来不扶公众场合的栏杆,洗手一定要洗三遍,不喜欢别人碰到自己,工作上规定的事情必须完成,时间观念极强——再回想起这一次他抓起她崴着的脚帮她治疗,想必是用了极强的意志来克服自己的洁癖。
重新把袜子鞋子穿好后,阮珊从包里拿出一张湿巾递到邵然的手里:“擦擦手吧,今天过来干什么?”
“上午来这个区办事了,正好回去的时候路过你学校,就给你发了条信息,等会儿一起吃饭吧。”
“好啊,”阮珊指着学校门口的一家烧烤店,“吃烧烤怎么样?”
邵然笑着点点头,拧开钥匙启动了车子,掉了个头把车子开到了马路对面。
其实说实话,邵然六岁之后,好像就没有吃过烧烤。父母的生意做大之后,自然也对生活质量有了各种要求,不吃烧烤类腌制类食物便是其中的一条规定,邵然记得少年时期读过一本书,书中写道:人生最幸福的二十件事,其中有一件就是在海边吃着烧烤喝着啤酒,微醺地回家。
他笑着和阮珊说这些,阮珊一边往嘴里塞着一块烤熟的鸡翅,一边冲他笑:“简单简单,夏天的时候我们去海边,随便找一家海鲜摊,点上个一桌子,再喝上十来瓶啤酒。”
两个人这顿饭其实只开了一瓶啤酒,邵然没想到一开始时还声称要在夏天的海滨喝上十来瓶啤酒的阮珊,原来酒量这么差,一玻璃杯啤酒喝下去就已经脸色绯红,眼神也迷蒙起来。
好在已经吃得差不多了,邵然起身出去,阮珊就跟在他的身后,伸出一只手来扯住他大衣的下摆。醉酒之后的阮珊话特别多,在邵然的背后叽叽喳喳,一边说一边咧着嘴笑——“邵然,你最喜欢吃什么呀?”“邵然,你穿这件大衣真好看。”“邵然,我今天真开心。”“邵然,你喜不喜欢我啊?”
在前面走着的邵然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他转过身看向阮珊,阮珊也停住了脚步,眨巴着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月光的清辉下,她微红的脸格外好看。
邵然看进她的眼睛里:“你刚才问我什么?”
“刚才?”他不知道阮珊是装不记得了还是真的不记得了,她做出一副回想的样子,五秒钟之后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噢,我知道了,我刚才在问你最喜欢吃什么?”
“不是这个。”邵然摇摇头。
“啊?不是这个啊。”阮珊吸了吸鼻子,“那,那是不是我问你最喜欢什么颜色啊……”
“不是,”邵然说出这两个字之后转回身子,“看来你是不记得了,走,我送你回宿舍。”
——倘若当时的阮珊知道这一次她与他相见之后,便是一场时代的灾难,便是有可能生死相别的坎坷,那么她或许会借着微醺的醉意鼓起勇气表白,或许不会有着“我们来日方长”这样的想法。
第三章 情不知所起
1
2012年阮珊与谭北坐在后海咖啡馆里聊天的那个春末,也聊到了九年前北京的春末。
2003年的北京春天,原本有太多让人怀念的理由,那时候大街上的交通还没有现在这么拥堵。上班挤地铁也远不如现在这么艰难,街道宽阔,杨柳飞絮。那时候邵然主要的工作地在这座城市,与阮珊尚未处于恋爱的关系,但却开始越来越频繁地联系,每晚都要打电话或者发短信。
然而仿佛是忽然之间,邵然所处的北京这座城市,完完全全地被“非典”两个字所覆盖了。人们关于2003年北京的记忆,都逃不了口罩、隔离、戴红袖章的大妈,空荡荡的长安街和无人乘坐的地铁。
当然,还有和私人有关的记忆,张爱玲的故事里一个城市的沦陷成全了白流苏和范柳原的爱情,是为倾城之恋。对阮珊来说,她与邵然的爱情,是北京的这场疫情成全的。
春天的时候,阮珊大二下学期的生涯刚刚开始没多久便被打断,疫情爆发,学校准备放假。北京的情况是阮珊从电视里看到的,整座城市已经开始隔离,群众陷入了极大的恐慌之中,她也跟着恐慌,每天给邵然打电话,唯恐他在那边出什么问题。
“没事的,没事的,”邵然在电话里安慰她,“我爸现在也在这边,我手头还有个项目,暂时走不了,等我忙完这阵子就回去。”
阮珊在学校也是心烦意乱,正好清明节快要到了,索性买了票回去,十来个小时的火车之后还要坐一个小时的大巴,阮珊到达县城的车站的时候,整个小城都沉浸在薄薄的暮色里。
妈妈裹着一件厚外套站在车站的出口处,阮珊刚拎着东西下车她就看到了,两只手插在口袋里走过来,一边从阮珊的手里接过行李一边皱着眉头:“怎么穿这么少?不知道家里冷要多穿点吗……”
“好啦好啦,”阮珊搂住妈妈的肩膀往前推搡着,“走啦,是不是做好饭等着我啦?”
“你爱吃的都有,糖醋排骨、土豆鸡块、红烧茄子、家常豆腐,外加西红柿牛腩汤,四菜一汤,个个都是你的心头好。”
“果然还是老妈了解我。”阮珊笑嘻嘻地接了一句,回到家之后便匆忙从行李箱里把带回来的板蓝根、口罩之类的东西拿出来,“还是要预防一下的。”
到家的那天是三月的最后一天,几天后便是清明,阮珊按照每年的传统,和妈妈一起去了郊外墓园。
清明时节雨纷纷。每一年的清明,莫不是杨柳飘飘,细雨霏霏。
爸爸去世已经有五年,五年里的每一次清明,阮珊站在这一方小小的墓碑前,莫不是怀着无尽绵延的思念和悔恨。
妈妈和她在墓碑前站了一会儿,放下鲜花,洒上几杯酒,之后,因为学校里还有事情,妈妈便匆匆折回,阮珊便举着黑伞一个人在细雨里静静地站立着。
带来的有一壶清酒,阮珊后来坐下来摆开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絮絮叨叨地跟爸爸说着话。
爸爸去世是在她十四岁那年,最最幼稚无知和叛逆残酷的少女时期,出事的前一天她刚与爸爸大吵了一架,把少女时期所有的小情绪都聚集在一起发泄在他的身上,嘶吼着喊出了很多伤人的话。她甚至抱怨起他的工作,抱怨他只是一个公司里的小会计,不像某某的爸爸一样,不能满足她买一条昂贵的花裙子或者是有一趟远行的梦想。
车祸发生在他下班回来的路上,阮珊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一片狼藉,爸爸正被救护人员往担架上抬,警察处理着满是血迹的现场,有一个年轻的警察走过来递给她一个袋子,是从商场里买来的新裙子,她从来没有穿过的价值不菲的牌子。
袋子的外面都是血迹和泥土,然而那条被包裹在里面的裙子却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灰尘。
阮珊的情绪当时便完全崩溃,抓着那条裙子号啕大哭,跌跌撞撞地跟上了那辆救护车。
可上天并未给她一个可以弥补自己过错的机会,甚至没有给她一个跟爸爸说声“对不起”说声“再见”的机会,在去医院的路上他便因抢救无效过世了。阮珊亦在那一场号啕痛哭里告别了少女时期的无知傲慢,而后谦逊安静地成长为如今的模样。
每一年清明节扫墓,她总会穿上爸爸留下的那条裙子,从十四岁到十九岁,倒也一直合身。
傍晚时分,阮珊从墓园出来,郊区鲜少有出租车,等了好久才等来一辆。她坐上后座,整个人意兴阑珊地看向窗外,被刚才那杯清酒发酵了的情绪促使她拿出手机拨打了邵然的电话。那边待机声响了好久,却一直都没有人接起,阮珊等了好一会儿只得挂了电话。
出租车里一遍遍循环着张国荣的《风继续吹》,三十多岁的出租车司机似乎很喜欢这首歌,也跟着一遍遍地哼唱:“我已令你快乐,你也让我痴痴醉,你已在我心别问我再记着谁……”
“这两天到处都在放张国荣的歌。”阮珊说了一句。
“嗯,”出租车司机叹了口气,“小姑娘你还不知道吧,他前几天自杀了。”
坐在后座的阮珊怔了怔神,而后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回到家之后妈妈还没有回来,阮珊就张罗着做晚饭,简单地烧了两个菜,又把米淘干净之后放到锅里煮,等水开的期间又给邵然打了两个电话,但都是无人接听。
妈妈回来之后就一起吃晚饭,正赶上七点钟的《新闻联播》,电视里播报的依旧是SARS疫情的情况,在提到北京的感染人数依旧在上升,有大量疑似病人被隔离的时候,阮珊握着筷子的手忽然抖了一下,一根筷子便跌落在地上。
她顾不上去捡,立即起身跑到自己的房间开始收拾东西,十几分钟之后便把带回来的衣物书本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塞了进去,也顾不得跟妈妈多解释:“妈,我要赶最后一班去市里的车,有急事,对,要走,今天就要走……不用送了,妈,你不用送我,你自己注意身体,我暑假再回来看你……”
春季的夜晚还有着阵阵凉意,妈妈跟上去往阮珊的身上套了一件外套:“行,妈也不拦你,你自己也要多保重。”
阮珊点点头,推开院子里的门,踩着星光和月色一路小跑,跑到车站的时候最后一班车正缓缓驶出车站门,阮珊提着背包飞快地赶了上去。
到达市里的火车站是九点钟,阮珊伸着头向工作人员报出自己的地点的时候,工作人员眉头皱了一下:“北京现在是灾区你不知道啊?北京人都争着往外面跑,你倒好,要往北京跑……”
阮珊顾不得答话,抓起窗口的票看了看上面的时间便飞快地往进站口的方向跑。
一夜的火车,整个过程中阮珊都在不停地拨打着邵然的电话,可那边却依旧是令人担忧的无人接听。
她的手心和额头上都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努力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给宋斐斐打了个电话:“斐斐,邵然不知道出什么事了,我现在在火车上。对,去北京的火车上……你别急,没有,我没疯,我有事要你帮忙,你帮我查一下邵然在北京公司的地址,我把公司名字给你……”
宋斐斐当时正和吕川在一起,她急着上网百度公司地址的时候,吕川正好从客厅走了过来,看到电脑屏幕上的公司名字之后微微蹙眉:“斐斐,你查这个干什么?”
“阮珊让我帮她查的,她喜欢的那个男人是这个公司的,现在联系不上,怕他在北京有什么事。”宋斐斐一边打开网页,一边说道。
“我和这家公司挺熟的,她要找谁?”
“邵然。”
“邵然?”吕川愣了愣,“邵然联系不上?”
“对啊,阮珊说他的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听,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宋斐斐这边已经查到了地址,正准备给阮珊打过去,吕川阻止了她:“等一下。”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在电话本上翻了一下,找到了“邵广生”的名字,正准备打过去的时候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十二点:“现在给老邵打估计也关机了,我只能明天早上帮你问问情况了,等会儿你打通之后把电话给我,公司地址和邵然在北京的住处我都知道。这个小姑娘,怎么就这么跑过去了……”
2
火车到达北京站的时间是凌晨四五点钟,北方城市的初春此时还带着寒意,从火车站出来的阮珊把脖子往衣领里面缩了缩。
外面几乎什么人都没有,天上只有几颗星星寂寥地闪烁着,等了半天也未见出租车过来,阮珊便摸索着去坐地铁。
手机上是宋斐斐发过来的邵然公司的地址,离火车站并不远,坐在地铁上的阮珊还是一个劲地拨打着邵然的电话,那边传来的依旧是关机的声音。
她在邵然公司门口的肯德基里啃着汉堡,不时地瞥手机屏幕看着上面时间的变化,期待着快一点到八点,让她可以冲到那栋办公大楼里去,就算见不到邵然,至少也能打听到他的消息。
手机铃声大作的时候阮珊慌忙抓起来去接,定睛一看是宋斐斐打来的才松了一口气,往嘴里送了一口可乐,没精打采地问道:“怎么了,斐斐?”
“阮珊,你现在在哪儿呢?”宋斐斐在电话那头很是焦急。
“我到北京了,在邵然公司门口的肯德基里坐着呢,打算等八点公司上班去问问。”
“你不用在那儿等他了,老吕刚才联系上了他爸爸了,邵然在医院里……”
阮珊一下子站了起来,声音也提高了几度:“医院里?哪家医院?怎么了?”
“我不清楚,好像说是疑似病例需要检查,在协和医院……”
那边宋斐斐的话还没有说完,这边阮珊已经挂断电话拎着自己的东西大步往外走。
那天她看到邵然的时候,已经快九点钟了,在走廊上抓着好几个医生问疑似病例的病人的隔离区时都被赶走:“往这里跑干什么?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添乱,好好在家待着!”
最后是一个手头暂时没事的护士姐姐帮她查了一下入院记录,然后把邵然的病房号告诉了阮珊。
护士姐姐笑了笑安慰她:“是男朋友吗?我看记录上已经转移到了普通病房,应该只是普通的发烧,你不用太担心的。”
阮珊的心这才微微放下来,瞥了一眼护士工作台旁边的玻璃,差点被玻璃上映出来的自己吓了一跳。整个人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不说,头发也乱糟糟的,再加上是直接从家里过来的,身上穿的还是一件早就过时的衣服,整个人看起来极其不宜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
“算了算了,丑就丑吧,只要能见到邵然就好。”阮珊胡乱拨弄了几下头发,在心里思忖着,跟护士姐姐道谢之后便向拐角的楼梯处走去。
爸爸去世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阮珊对医院都有着一种莫名的恐惧,总觉得那是一个改变人生的地方。有的生命在这里终结,有的生命从这里诞生,有的人承受着失去,有的人感恩着新生。
更何况是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间段里,医院更是笼罩着一种肃穆的气氛。阮珊走到护士指定的楼层之后,深吸了一口气向前走。
邵然的房间就在拐角处,房门上写着“503”的那间,阮珊每向前走一步,似乎都听得见自己胸膛里的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
她踮起脚从房门上的玻璃看进去,在病床上半躺着的正是邵然,他看起来还是有些憔悴,脸色有些苍白,身上穿着的是医院里蓝白相间的条纹病服,右手正在输液。
阮珊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流了出来。一夜的疲惫、担忧、焦躁都在看到他的这一刻化为乌有,她现在只想立即推开门进去,扑到他的怀里。
当然,阮珊并没有这样做,她只是推开门去,站在清晨阳光斑驳的光影里轻轻喊了喊他的名字。
“邵然。”
正出神地看向窗外的邵然缓缓地回过头来。
他看向她的眼神里有惊讶也有惊喜,三秒钟后才反应过来,慌忙从床上坐起身:“阮珊,你怎么来了?”
他这样一问,刚才阮珊那差点流出来的眼泪一下子汹涌而出,她的心亦在那一刻变得柔软而委屈,又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他面前:“我打你的电话一直关机,好害怕你出什么事,所以就过来……”
这原本应当成为一个浪漫爱情故事的开端,然而阮珊的声音却被一个温柔的女声给打断。
“阿邵,好了,汤热好了。”
阮珊愣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回过头去看那个女生。
那个女生也是一脸疑惑,一副没搞清楚眼前状况的样子,她往前走了几步,把手里的饭盒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伸出手去一边把病床上的枕头垫高一点,一边笑着问他:“阿邵,是你的朋友吗?”
事后阮珊对宋斐斐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合适的词语来描述当时心里的感觉,而身体上的感觉,只有一个字——冷。
觉得冷,觉得手和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我走错病房了。”阮珊没等邵然说话就飞快地答道,而后转过身去走了几步去提脚边的行李。
“阮珊,”邵然喊着她的名字,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阮珊,你听我说……”
——她当然没有心情听他说,她只想迈着步子跑开,只想从这个令她觉得窘迫的环境中跑开。
下楼梯的时候趔趄了一下,整个人差点摔倒,她吸了吸鼻子继续跑,脑海中一遍遍回放的是刚才那个女生推门进来喊他“阿邵”的一瞬间。
那女孩穿着一袭黑色的礼服裙,鬈发垂在胸前,尽管只是匆匆一瞥,阮珊也知道她的五官是让自己都惊艳的精致。脸上一丝粉黛都没有,却明艳动人,和她比起来,阮珊隔了一夜又大哭一场花猫般的脸简直就像个笑话。
最最重要的不是这些,是她那句“阿邵”,是她扶起他时两人看上去的般配与和谐。
跑出医院后的阮珊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好在身旁便是站牌,也正好有一辆公交车缓缓停靠,阮珊不假思索地便上了车。
一夜没睡,她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着乱七八糟的鼻涕眼泪,外面是空荡荡的变幻的街景,她听着一个个对她来说极其陌生的站名,那条线路大概开了一个多小时,她最后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下的车。
手机一个劲地响着,是她不认识的号码,她想都没想就挂断,随后将手机关了机。
她拖着行李箱走着走着,竟然就走到了北海公园。初春的湖光山色极其美丽,稍稍抚慰了阮珊的心,她找了一条长椅坐下,盯着眼前的湖面发呆。
她与邵然已认识数月,她喜欢他,亦在心里以为他也是喜欢自己的,亦在心里以为他们在一起只是时间的问题。
这是第一次,她认真去想他们之间的差距。
六岁大概不会成为一份感情的真正阻碍,成为阻碍的或许是他们如今所处的境地。她尚是当时年少春衫薄的年纪,在校园里过着懵懂不知人间愁苦的日子,而他已在商界打拼,家底殷厚,翩翩君子,鲜衣怒马碧玉刀。
阮珊从少女时期就不爱看韩剧,也不相信什么灰姑娘的童话故事,所以这样一想,让她稍微平复下来的心境又黯然起来。
3
阮珊在北海公园的长椅上坐了整整一个下午,后来掏出手机开机看了看时间,也不理会上面有许多个未接来电的提醒,提起行李箱就准备到火车站买票返校。
出租车上播放的依旧是张国荣的歌,给这原本就落寞黯然的城市更增添了几分伤感的味道。到达火车站之后,阮珊从出租车上下去,走到旁边的一家超市想先买包纸巾,付完钱走出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行李箱已经不见了,然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抓住手腕,朝与售票处相反的方向大步走着。
“啊,好疼,放手。”阮珊眉头紧皱,试图甩开拉住自己手腕的手。然而那是一个属于男人的有力的手,阮珊这么一甩,他反而握得更用劲,阮珊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好乖乖地跟在后面走。
他拉着她走到路边的一辆车前,车门打开之后一句话也不说就把她按到了副驾驶座上,阮珊瞥了一眼,发现自己的行李箱已经躺在了车的后座上。
他也坐进车里,从车前面的烟盒里拿出一支烟放在嘴边,刚要点燃的时候,阮珊伸过手去抢了下来:“别抽了,你还在生病呢。”
她瞥了瞥车前面的烟灰缸,里面已经有一小堆烟蒂了。
“安全带。”邵然面色铁青,也不去看她,声音低沉地说道。
阮珊原本就觉得委屈的是自己,再被邵然这样一凶,脾气也上来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两人僵持了足有两分钟的时间,最后阮珊听到邵然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去帮她系安全带。
他的手臂环绕在她的腰间的时候,她似乎听到了自己胸膛里的心脏发出的怦怦的跳动声。
北京城里已是万家灯火的夜色,还穿着医院病号服的邵然漫无目的地在夜色中开着车,两个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很诡异的气氛,没有人愿意先开口说话打破沉默。
最后打破沉默的是阮珊咕咕作响的肚子,在沉默的车厢里显得格外响亮。阮珊的脸红了红,看邵然还是一副一本正经好像没有听到的样子,便也立即释然。
谁知两分钟后邵然就把车停在了一家便利店门口,也不和阮珊说话就自己下车走了进去。不一会儿把一大包东西撂到阮珊面前:“我穿成这样现在没法带你去餐厅,怕被别人当成神经病,你先吃点东西。”
“哪有这么帅的神经病。”阮珊低着头打开塑料袋,从里面巴拉出一袋巧克力派低声嘟囔着。
低头的时候看到了邵然放在方向盘上的手,瘦削的右手上还能看得见针眼,还有些微微肿起,想必输了不少液。
阮珊有些心疼,抬起头来轻轻喊了一声他的名字:“邵然。”
邵然也正看向她,目光里是她看不穿的、各种复杂的情绪,而后阮珊就扔掉了手里的那袋巧克力派,整个人扑到他的怀里。
她趴在他的肩膀上哭:“我打你的电话一直都是关机,联系不上你,我担心死了,我担心死了你知不知道,我怕你有什么事……”
“不哭了,小阮,不哭了,”邵然冷峻的脸色温柔起来,“都是我不好,都怪我,我住院前手机丢了,想着出来之后再联系你的,但没想到你会过来,不哭了,乖。”
她在他的怀里如同一只找到了主人的流浪猫,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长发。
她还是止不住哭泣,直到邵然轻声问“小阮,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的时候,她的抽泣才戛然而止,怔怔地抬起头来问他:“啊?你说什么?”
“没听到就算了。”邵然又恢复了刚才高贵冷艳的气势,“终于不哭了,看,我的衣服都被你沾上鼻涕了。”
他伸手拿车前面的纸巾去擦,阮珊一下子拉住了他的手:“邵然,刚才医院里的那个女孩不是你的女朋友吗?”
“当然不是啊,我在后面喊着让你听我解释,你什么都不听拔腿就跑,我拔掉针头追出去的时候你早已不见了踪影,我怕你会买票回去,就一直在火车站门口等着……”
“我愿意,”她好像生怕他反悔似的,“邵然,我愿意。”
“愿意什么啊?”被她孩子气的模样逗乐,邵然故意装傻。
“你讨厌。”阮珊把他的手推开,板起了脸,“我坐了一夜的火车,你还要这样欺负我。”
邵然笑了笑,把手伸进袋子里拿出一个沙琪玛,他给她撕开包装袋,从里面取出来递到她嘴边:“吃东西。”
阮珊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他的嘴唇还是有些干,上面起了一层白皮,她乖乖地张开嘴巴咬住了那个沙琪玛,而后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曼秀雷敦的唇膏,拧开来在他的嘴唇上涂抹。
“干吗干吗?”邵然皱眉头,“我又不是小姑娘。”
“不许动,你的嘴唇都干死了!”
“我舔一下就好了,不用涂唇膏的。”
“越舔会越干的,不许舔!”
“那你亲我一下就好了。”
……
“臭流氓!”
“哈哈哈。”
“不许动啦,马上就涂好了。”
后来夜色更深,邵然开着车行驶在长安街上。长安街上空荡荡的,灯光打在长街上好似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场景。后来很多年后的某次,阮珊出差去台湾,突发少女心和女友一同去听了一场当红乐团的演唱会。
悲怆的唱腔“one night in北京,你可别喝太多酒,走在地安门外,没有人不动真情……”的音乐声中,她的眼前又浮现出十九岁时的北京街道,她青春爱恋伊始的地方。
邵然的车后来开到了他在北京的临时住所楼下,准备上去换身衣服再带阮珊找酒店住下,他从车里走出来往电梯走,走到电梯前的时候回过头去,看到阮珊正把脑袋从车窗里探出来,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他伸手去按电梯按钮的手收了回来,折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回来,拉开车门对阮珊说道:“下车。”
“啊?”阮珊有些不解。
“下车,你好长时间没休息,这么晚了,我不想再带你颠簸了,今晚你就住在我家吧。”邵然吸了吸鼻子说道。
阮珊笑嘻嘻地下了车。
从电梯出来朝房门走去,邵然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开门的时候,阮珊顺势挽住了他的胳膊。他的手里还提着那一袋刚从便利店买回的零食,两个人就好似从超市闲逛回来的小夫妻。
站在十八楼的阳台上向下看去,看得见这个城市的万家灯火。
那是个极其祥和平静的夜晚,洗完澡之后的阮珊换上了从家里带来的睡衣出来之后,看到邵然正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他端着煎蛋和牛奶出来:“冰箱里只有这些了,凑合着吃一点。”
邵然有轻微的洁癖,吃过之后把桌子擦拭得可以当镜子用。然后他把主卧让给了阮珊,阮珊在他关上灯要走出去的时候喊他:“喂,男朋友。”
他在黑暗中笑了笑又把灯打开:“怎么了?要男朋友留下来陪你睡吗?”
“至少也要给一个晚安吻呀。”阮珊躺在床上说道。
邵然走过来,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4
从北京回校,是宋斐斐到火车站接的阮珊。
邵然在北京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答应阮珊处理完之后会立即离京去找她。把阮珊送上了火车后,阮珊在火车上冲他招手:“邵然,你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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