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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传]后宫琳妃传-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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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唇角漫过一丝浅浅的笑意,贤妃苗连芷、德妃甘思,从你们入宫那一刻开始,你们就应该明白,身为摄政王的棋子,这只会是你们一生一世抹不去的污点。而摄政王的死,便是你们通往死亡之路的倒计时。
  更何况,倒戈相向,虽然明智,但永远不会真正赢得别人的信任。
  我徐徐举起手中青花缠枝的茶盏,那青花是清雨润过天际后的那抹纯净色泽,顺着藤蔓蔓延而开,仿佛要开满整个颐宁宫:“贤妃,德妃,哀家不能亲自送你们一程,便在这里遥祝你们,后世再寻一个好人家,千万,千万,不要再遇到哀家这样阴鸷的婆婆。”
  玄凌对贤妃与德妃恨之入骨,接到我的口谕之后,再也不留给她们任何辩解之机,当夜便赐三尺白绫。
  正当娴贵妃奔波于处置麟趾宫与永华宫的宫人,斩除贤妃与德妃在紫奥城残存的势力之时。我斜斜倚靠在蓝缎地绣万凤朝凰的靠枕上,阖目深思,一点一点梳理四年前的事件。
  珠帘上浑圆的珍珠轻轻颤着,竹语不安的声音贯耳而入:“太后娘娘,如妃娘娘正跪在昭阳殿外,恳求皇帝见她一面。”
  我霍然睁开双目:“皇帝见她了么?”
  “没有,皇上吩咐了,要彻夜陪着皇后娘娘,任何人等不许打扰,李长也被赶出了昭阳殿,如妃娘娘如何能够见到皇上。”
  “如妃是什么神情?”
  “如妃娘娘面容冰冷,兀自跪在大雨之中。”
  鱼死网破,如妃是在下最后一场豪赌。
  “不管用什么办法,即刻将如妃带到颐宁宫,另外,告诉娴贵妃,不管她现在斩草除根有多少事要做,都必须来哀家这里。”
  “奴婢明白。”
  我静静看着面前的如妃,她穿着我的金丝织锦鸾鸟穿牡丹的凤尾百褶长裙,如云高髻上,那支双凤衔珠金步摇横逸而出,垂下的朵朵金串珠纹丝不动,如堂皇富丽的牡丹,然而,她原本光滑如壁的精致面容在华贵艳丽的装扮中却显得有几分灰败,如鸦翅的纤密睫毛微微颤动着,更泄露了她忐忑不安的心绪。
  是了,面对自己被人握于掌中、不知往何处而去的命运,自然会如此惊惶。只不过,她能依旧保持着如此镇定的面色,已经算极难得了。
  如妃万明昱,不过还是二十一岁的年纪,假以时日,在紫奥城中如鱼得水、呼风唤雨,必定不成问题。
  我微微含笑,端起案上的一盏小龙团微微啜饮:“如妃,哀家这件行头是彼时为琳妃、摄六宫事之时最喜欢的,嫔妃们都说哀家看起来不怒自威、雍容华贵,但是,到了你身上,怎么就如此别扭?”
  如妃微微一颤,旋即平和道:“嫔妾万万不敢跟太后娘娘满月光华相较,嫔妾,就是太后娘娘身边的黯淡星辰罢了。”
  “哀家看,倒是未必。”我搁下青花缠枝的茶盏,覆手于膝,仪态娴静,“到底是因为痛失爱子,还是目睹了摄政王的悲惨下场,让如妃你有了这样大的心胸,敢觊觎凤座?”
  我的语调平和不起波澜,然而,话音里的阴森寒意却昭然若现,如妃的眉心剧烈的一跳,看着我的目光中充盈了震惊与惶恐:“太后娘娘!嫔妾如何敢奢求皇后之位?”
  “哀家不管后宫琐事近两年了,但是大事,心里还是明镜似的清楚。娴贵妃与闵琼萝对皇后做了什么,除了哀家,应该是你最清楚。如若不然,你为何执意跪在昭阳殿外,要见皇帝一面?”
  乌檀木雕嵌寿字镜心屏风后,猛地传来一声清脆的瓷盘碎裂声,如妃狐疑地看我一眼,却是竹息袖着手出来,面露歉色:“太后娘娘息怒,奴婢真是笨手笨脚。”
  我徐徐抬一抬手,示意竹息下去,方移目于如妃姣好的面庞:“除了皇后与德妃,你的容貌与端妃不分上下,但是你的心思,却远远比端妃跟德妃要多。你心知肚明,娴贵妃恨毒了皇后,你亦心中有数,娴贵妃用何种手段来害得皇后母子俱亡。但你一声不吭,暗暗搜集证据,就是为着皇后死后,先让贤妃与德妃枉担了罪名被赐死,再在皇帝面前谏言。一旦你成功了,娴贵妃必定死无葬身之地,试问,那个时候,紫奥城里,还有谁能与你为敌?皇后的位子,迟早会落到你手里。”
  我骤然起身,宽大的云袖一扬,袖口上以银线密密绣着的精致繁复的雪莲划过多道晶亮的弧线,我一把捏住如妃柔和的下颚,冷笑连连:“好一个一箭三雕之计!坐看皇后母子一尸两命,任凭娴贵妃举报贤德二妃,最后再打得娴贵妃永世不得翻身!哀家当真是小看了你!”
  如妃挣扎不过,狠狠瞪向我:“当初嫔妾以李修容的孩子为赌注扳倒礼嫔,太后娘娘已经心生感叹,您说过,‘是应该庆幸你的长进,还是担忧你的狠心’。那么,太后娘娘既然睿智如斯,难道您不知道娴贵妃对皇后动的心思?您放任娴贵妃谋害皇后,您也是帮凶!”
  我冷冷松开如妃,转身回座,居高临下俯视如妃掩饰不住怨愤与痛恨的目光:“哀家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娴贵妃害死皇后,如妃你难道不清楚么?”
  如妃一怔,旋即明白过来,紧紧握着手中的蹙金撒松花帕子,水葱般的指甲竟生生在掌心折断。
  “如妃,从你的神情,哀家已经猜到了十之**。当年,哀家小产,怀疑有人暗中对哀家下手,而嫌疑最大的,除了皇后,便是娴贵妃,哀家要你查清事实,你却在哀家面前和稀泥。但是,最后你供出的人是谁?”我徐徐摘下手指上的镂金镶东珠护甲,竭力忍住欲上前掌掴如妃的冲动,一字一顿似从沉闷的胸腔里迸出,“你供出的,是皇后。”
  话音未落,如妃全部的气力似被抽走,她膝下一软,跌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扣住身下的织锦红绒地毯。
  一道惨白的电光闪过,照得整个紫奥城亮如白昼。
  我的眸光在浓黑如墨的夜色中分外雪亮:“如妃,你错得很了!当初让你入宫,是因为娴贵妃有孕,皇后柔弱,哀家担心贤妃与德妃会借机把持后宫。所以,你应该知道,只要贤妃与德妃在,你就还有用途,一旦贤妃与德妃死了,你又不安分,你的时日也就彻底到了头。但是,哀家万万没有想到,你居然有同时扳倒皇后与娴贵妃的野心,既然如此,哀家断断容不得你。”
  如妃听到最后一句,眸中骤然迸发出幽蓝色的光芒,如鬼火幽灵一般:“太后娘娘!您要赐死嫔妾?嫔妾手里有您的亲笔承诺!”
  我闻言失笑,眼角尽是嘲弄:“贤妃与德妃也有哀家的承诺,但是依旧是死了。怎么,如妃你一向聪慧狡黠,竟也有看不清的时候。你的野心太大,手段太狠,哀家是朱氏一族的女儿,皇后的位子,无论如何,也得由朱氏一族的女子来坐,根本轮不到你。”
  如妃一句句听下去,愈发黯淡的目光却如利剑倏地一亮:“太后娘娘!时至今日,嫔妾才真真正正看清您的面目!您这般狠辣,这般无情,不但将先帝的嫔妃玩弄于鼓掌之间,更将自己的一众儿媳视若玩物!您有无想过,您也是女人,是否这世间所有的女子都是您棋盘上的棋子?您要用谁、要弃了谁,都是您一言堂。”
  我抿一抿唇,轻轻拨开她剧烈地颤抖着指向我的手指:“如妃太高看哀家了,哀家不喜欢唱戏、也不喜欢下棋,不过人在戏中、不得不唱,人在棋中,不得不走罢了。”我微微一顿,“摄政王死后,哀家固然可以用厌胜之术扳倒贤妃与德妃,但是哀家另外想过,倒不如借如妃你的手,哀家曾安排过人,有意透露于你,是贤妃与德妃害你小产,但为何你并无出手?”
  如妃眸光微垂,念及小产的孩子,眼底深深游弋过一丝恨色与凄凉:“当年,我放出梦见腹中子变为乌鸦、会在害我小产之人的宫殿上方盘旋的风声,更让人装神弄鬼,引得六宫人心惶惶,就是为着看清是谁心里有鬼,偷偷在宫室中焚烧鱼腥草,结果,却是章德宫走水,我闻出鱼腥草的气味,更兼之知晓娴贵妃的种种下作手段在先,才会坚信是她害死我的孩子。我深恨娴贵妃,但又不能贸然出手,只能咬碎了牙等待时机。孰知,后来却得知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贤妃与德妃。我心中想,正是因为我势弱,才会被人害倒如斯地步,唯有一步一步爬得更高,等到我可以只手遮天,才能保护好我想保护的人。”
  我怅然一叹,目光漫过殿外的深深浅浅、或急或缓的雨幕:“所以,你按兵不动,一是坚信哀家迟早会除去贤妃与德妃,省得自己出手会成为别人的把柄,二是在等待时机,能将皇后与娴贵妃一同扳倒。那么,哀家再问你,予泽的死,是否跟你有关。”
  如妃摇一摇头:“稚子无辜,我不忍下手。”
  良久的沉默如潮汐蔓延。
  四年的时光在颐宁宫逸逸沉沉的檀香里隐隐浮现,从性情收敛、置身是非之外的如嫔,到意气风发、拥圣宠而志得意满的如贵嫔,再到心肠狠辣、心比天高的如妃。万明昱,她的今时今日,亦是我一手造成。
  是我毁了她原本清亮如泉的青春年华。如今,我又要在手中添上一条人命么?
  竹息上前一步,婉转而言:“如妃娘娘,太后娘娘不想难为您,但也想保住您的颜面,紫奥城,您肯定是呆不下去了,最双全的法子,便是您为皇后娘娘殉葬。”
  如妃眸光一跳,下意识看向我。
  我淡淡看着她:“明,是日月同辉,昱,是日色当头,你的名字太过刚硬,就如同你这个人一样。你殉葬之后,哀家会追尊你为贵妃,厚待你的家人,让你得享哀荣,你所有的罪孽,都会随着贤德二妃而去,再无人知。”
  如妃沉默片刻:“皇后娘娘母子俱亡,我是帮凶同谋。太后娘娘要我殉葬,我心甘情愿。但是,我还有最后两个请求。”
  “你说。”
  如妃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几个字:“第一,善待容妃。第二,玉牒除名。”
  我一惊:“玉牒除名?”
  “太后娘娘,我这一生最最后悔,便是在您亲往慎行司审问凌薇的时候,在您面前逞强。太后娘娘的懿旨到了万府的那一日,嫔妾跪在一片祥和的日光下,阳关那样刺眼,嫔妾看不清懿旨上的字,更看不清嫔妾要走的路。但是,从那刻起,嫔妾便知道,自己一辈子都出不了紫奥城这个牢笼。”
  如妃再三叩首,伴随着两行清泪的,是她恳切的乞求:“那么,请太后娘娘还给嫔妾自由的魂魄。一旦追尊嫔妾为贵妃,进了妃陵、设了牌位、尊了谥号,嫔妾,就再也出不去了。”
  我沉默良久,终是惘然叹息:“时至今日,哀家终是明白了,你要的是碧海蓝天的自由。”
  无限的悲凉,似一望无尽的湖水泛波,哪怕是一缕薄薄的涟漪,都蕴了历历数不尽的哀伤。再多的天家富贵,再多的金堆玉砌,不过是华丽粲然的金丝鸟笼,难以掩饰夜半辗转难眠的哀凉以及对红墙之外真情实感的自由生活的向往。
  既然无法企及,那就索性不再想,拼尽一身气力,来追求至高无上的权力,用那生杀予夺的快感来慰藉一颗无处安放的心。
  如妃极力忍住眼角欲夺眶而出的汹涌泪意,贝齿紧紧咬住殷红如血的下唇:“自由?自从嫔妾的孩子没了,嫔妾就再也不敢奢望这样遥遥不可及的东西。请恕嫔妾不敬,跟后位相比,自由实在是太难了。娴贵妃也曾告诉我,生在这京城,钟鸣鼎盛之家,锦衣玉食之人,一早便拿了自由做交换,根本没得选择。”
  “那哀家答应你,把这份自由还给你。”我疲倦地挥一挥手,“你比哀家要幸运。哀家生是紫奥城的人,死是紫奥城的鬼,一生一世,都禁断在朱墙深锁中了。”
  如妃拭净面上的潸然泪水,恢复了如常淡然镇静的神色,再度叩拜:“嫔妾拜别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寿考维祺、以介景福。”
  如妃绯红色的裙裾逐渐消失在殿门外,怔忪失神间,我仿佛又看到那个初入宫闱的如嫔,她的笑意柔缓却又成竹在胸:“厚积薄发,既然入了宫,总得分辨清楚旁的女子,若是一开始就陷入争宠,只怕要得不偿失。”
  是么?今时今日,贤妃与德妃已经死了,李修容与恂贵嫔只怕是生不如死的,如妃,你的结局算不算是得不偿失呢?
  我的目光,徐徐凝在乌檀木雕嵌寿字镜心屏风上,薄淡的语调再无一丝感情:“娴贵妃,你出来罢。”
  注:寿考维祺、以介景福,语出《诗经?大雅?生民之什》,现多用于祝寿。
  第三章  和璧如初人彷徨(3)
  第三章
  和璧如初人彷徨(3)
  朱宜修勉力掩饰着和静容色下的慌乱,但她微微颤抖的戴着鎏金嵌鸽血红宝石护甲的小手指已然出卖了她。
  我接过竹息奉上的续好热茶的青花缠枝的茶盏,神色冰冷,若千年不化的坚冰道:“你,很好。一直以来,原是哀家看错了你,哀家小产是你,成嫔小产是你,李修容小产也是你,如今,你手上又添了阿柔母子的性命,如妃与贤妃在你面前,分明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罢了。”
  这一声“阿柔”让朱宜修微微一震,她抬眸望向我,唇心轻轻颤着,如海面漂泊不定的浮萍。
  “哀家与你同为朱门庶出,正是这个缘故,哀家才比喜欢阿柔更喜欢你。哀家一早的考虑,便是让你做大周的皇后。阿柔横刀插进来,让哀家与皇帝几成反目,哀家没办法阻止皇帝对阿柔过分热切的心,哀家欠你,但也只能给你副后的待遇与太子的位子。后宫诸人,谁不知道哀家冷落阿柔,却格外疼惜娴贵妃你?你竟然狠得下心来打落哀家的胎儿?”
  朱宜修深深吸一口气,直直迎上我满是哀恸的目光:“母后,当时的情势,您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一旦您诞下摄政王的孩子,您敢担保,摄政王不会反了皇上?您敢担保,皇上不会知道。您是知道皇上的性子的,您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是要眼睁睁看着母子二人拔刀相向么?”
  “住口!”我怒不可遏,重重一拍梨花木桌案,长长的碧玺流苏耳环打在脖颈上,有清润的寒凉,“娴贵妃,你既然有这样大的道理,为什么不跟哀家说,为什么还要设计成是阿柔做的?”
  “母后是怎样的人物,废后、玉厄夫人、祝修仪,哪一个是您的对手?儿臣怎敢硬生生打落您的孩儿,再去您的面前痛陈厉害?儿臣恨皇后,让皇后担着这个罪名,自然最好。母后啊,对皇后心怀怨恨的何止儿臣一人?如若不然,为何如妃当初要诬陷皇后?”
  我冷冷一哼:“如妃殉葬,你可知道是为什么?如果不是因为你出身朱氏,如果不是对你还有那一点怜惜,哀家会除掉这样一个对你威胁颇大的宠妃?你无用!如妃已经掌握了你全部的罪证送到昭阳殿门外,你居然还在对贤妃与德妃的残余势力斩草除根!”
  朱宜修闻言,却是不露声色地松了一口气。
  我沉默片刻,逐渐缓和了呼吸,淡淡道:“闵琼萝知道得太多,不适合留在紫奥城了,送出宫吧最新章节。”
  “儿臣明白。”
  我的眸光在朱宜修玲珑如蝉翼一般的发鬓轻轻一转,淡淡道:“阿柔死与不死,你都失了得尽丈夫欢心的可能。自然,你要是委屈自己,降低一切姿态去博取皇帝的怜悯,甚至不惜做阿柔的影子,凭着皇帝对阿柔的眷恋,你倒还有几分得宠的希望。现在,你自己想清楚,是要宠妃的里子,还是皇后的面子?”
  朱宜修深深地吸一口气,平视着我:“朱府没有其他可以为皇后的女子,千斤重担,母后担着的,儿臣也愿意一起担着。”
  是了,即便我再如何怨恨朱宜修,我都不得不将一切真相掩藏,朱氏的男子都不中用,朱氏一族的担子,唯有女子才挑得起。
  我静静看着朱宜修沉静若水的容颜:“记住你今日所言,不要妄想二者兼得。那样,你才能过得很好。”
  我徐徐起身,只觉得这样累,血浓于水的亲情,尚且掺杂了这样多的算计,紫奥城内,真真是冷漠如斯。
  最后留给朱宜修的,是一句耐人寻味的话:“哀家没有看错,你果然是皇后最适合的人选。”
  阿柔的死,迅速卷走了皇帝平日里欢悦的神色,也带去了紫奥城往日里的勃勃生机。所有的人,不论是嫔妃还是宫人,都小心翼翼、步履蹑蹑,生怕惊动了皇帝沉痛的哀思。
  两年后,乾元七年,在我的支持下,朱宜修终于如愿以偿,坐上了暌违七年的皇后宝座。而我,并未出席盛大的宫宴,不过让竹息送去了一份贺礼而已。
  其实,自从阿柔死后,我对朱宜修的态度便日复一日地冷下去,宫人们只知道我时时怀念已故的纯元皇后,却对继后愈发的不喜欢。
  而作为继后,朱宜修不得不被时常被拿来与阿柔相比较,而每一次比较,人们都会摇头,继后,的确不如阿柔美,不如阿柔温婉,不如阿柔母仪天下。选择了皇后的面子,朱宜修必须面对这一切。
  在余下的嫔妃中,终究是容妃更胜一筹,即便后来生子封妃的悫妃汤静言,也不及她受宠。
  容妃,似是费劲了心思投皇帝所好,她着一袭胜雪白衣,她水葱般的指甲上不染一物,她喜爱梅花,擅跳惊鸿舞。
  有数次,我都能看到,容妃陪伴在皇帝身侧,笑靥如花。
  我静静想着,或许,如妃拜托我善待容妃,是多此一举了。
  然而,不过短短一年的光阴,盛极一时的容妃,却在太液池跳惊鸿舞时失足坠落湖中,皇帝悲痛万分,却一反常态,并未追封,甚至将其玉牒除名,秘密送回漠北安葬。
  里头的事,我无从得知,但我隐隐感觉,跟朱宜修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一日,朱宜修坐在我面前,一袭明黄朱紫色皇后凤衣克尽尊贵,举手投足,尽显一国之母的高华风范,我淡淡含笑:“容妃也没了,悫妃唯你是从,端妃即便有些爱宠,也断断争不过你,更不用谈陆昭仪与李修容。”我纤长的手指缓缓拂过身侧一株开得蓬勃的玉玺映月,衔着一缕意味深长的笑意,“这花金灿灿的,颜色又正,开得又劲道,冬去春来,也算是熬出来了。”
  朱宜修浅浅一笑,眸光深深从我面上划过:“那是母后您一手指点,儿臣自然以母后为榜样,处处效仿。”
  我微微一嗤:“哀家未必比得过你。”
  “是么?”朱宜修的笑意越发甜蜜,“连枕边之人都能下手,单凭这一点,儿臣就远远落于下风。”
  我惊怒交加,嘴唇微微发白,旋即,又平静下来:“不骄不躁,是皇后的本分,没了容妃,还会有旁人,她们,会更像纯元皇后。”
  我说对了一点,但也说错了一点。
  后来入宫的女子中,慕容世兰,那样明艳的女子,几乎以压倒之势夺取了皇帝的宠爱,燕舞笙歌,只在她的宓秀宫停留。即便,她并不像纯元皇后,但是,她烈火般的性格与无可匹敌的艳丽如盛放芍药的容貌,无法不让皇帝专宠于她。一干妃嫔无人敢掖其锋芒,连朱宜修也不得不避开她愈来愈盛的权势。
  朱宜修开始为之前对我的不敬而后悔,即便她有太多太多的理由对我口出不逊,但她不得不来到颐宁宫,告诉我对于慕容世兰的担心。
  “母后,汝南王与慕容一族权势如日中天,母后难道不担心,摄政王旧事重演?”
  我含着得体的笑意看向她,保持着冷漠与客气:“哀家不过是一颗心悬在佛法上的老婆子,你是皇后,这些事情,自然由你来操心。”
  再后来,孕中的慕容世兰小产,端妃枉担虚名,被灌下红花。
  皇帝,为了安抚日日垂泪的慕容世兰,封其为华妃,更赐下只准其一人使用的欢宜香。
  一斧两损,一箭双雕,朱宜修,用她惯于调弄香料的手拨弄着一众嫔妃,她做得那样好,那样娴熟。她的确是皇后的最佳人选。
  所以,我深切地相信,即便她年华日渐老去,即便有再多再娇艳的嫔妃,都无法动摇她的根基,不论是慕容世兰也好,甄也好,胡蕴蓉也好,都无法做到。
  乾元朝的后宫,年复一年的热闹着,嫔妃的数目也远远超过了隆庆一朝。
  我的儿子,成了风流天子,他如在百花群中嬉戏的花蝴蝶一般,乐此不疲地穿梭于姹紫嫣红的一众妃嫔之中。
  我明白,阿柔在她最美好的时候逝去,已经成为皇帝心里永不凋谢、永不老去的定格,这也注定皇帝永远不会再爱上旁的女人,而失去了一颗拥有爱的心,他只能用另一种方式来排遣经年不去的遗憾与伤痛。
  但是,甄嬛,以另一种方式走进了皇帝的心。
  我的目光渐渐不那么锐利了,我无法判断,皇帝对甄嬛的心思。但我仍然嗅出她的野心,从她诞下双生子成为乾元朝第一位正一品淑妃,从她的侍女成为清河王玄清的侧妃,从她的小妹成为平阳王玄汾的正妃,从她的兄长成为我外孙女承懿翁主的丈夫。
  甄氏一族,以惊人的速度崛起,直逼朱氏一族。
  但是,我已无力去管了。
  我唯一可以做的,是在朱宜修毒害纯元皇后事发之后,以阿柔临死前的那句话,打消了皇帝废后的念头。
  朱门不可出废后。
  朱宜修,保住了后位,却终其一身被困在凤仪宫,皇帝更留下“死生不复相见”。
  那一晚,颐宁宫注定无眠,我怔怔望着殿外清冷如霜的月色,想起了临终前的阿柔,我忽然觉得,自己这一生,都是错的。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花开花落,我终于走到了生命尽头。
  我沉沉地躺在沉香木雕花大床上,疲倦得不想睁开眼睛,我已经六十一岁了,已是形容枯槁、满头华发。
  空旷的殿中,唯有竹息一人。
  我勉力张开微干的嘴唇:“竹息,扶我坐起来。”
  我半倚半靠在竹息肩头,艰难地挪到银杏木妆台前歪歪坐下,那只嵌蝉玉妆盒被我封在抽屉最深处,竹息费了一番功夫才能取了出来。
  我颤着手取出那支眉笔。
  二十二年没有用过了,竹息一遍又一遍蘸着温润的玫瑰汁子水,才能化开眉笔的尖,为我细细描眉。
  我静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我松弛的肌肤似乎慢慢变得紧致,眼角漾开的深深的皱纹也渐渐消弭,无神黯淡的眼眸也晶亮起来,仿佛,年华,又重新倒流。
  我迟疑地抚上脸颊,细腻的紫葵粉如一匹光滑的丝绸。
  我喃喃问道:“我看上去,好看么?”
  竹息早已泪眼朦胧:“小姐永远是朱府里最美的。”
  我忽而有一抹迟疑:“奕渮……他可还认得我?”
  “王爷心中,永远只有小姐一人。”
  宽阔的云袖一扬,褪出了一小截,我枯弱的手腕上是一对碧玉莲花镯子,光色粲然中,我顿觉浑身轻盈起来,我的步伐从未这样轻快过。
  殿外的阳光那样暖,那样好,就像四十七年前的万宝阁,然而,我却在殿门口停住了,我看到,奕渮静静站在殿外,着一袭月白长衣,浴着一片华光粲然的如金日色。他还是从前那般,玉面倜傥、倾倒众生。
  我低低地笑了。
  你来了。
  你再也不许走。
  乾元二十五年五月二十七日,昭成太后崩于颐宁宫。
  第四章  宁作鸳鸯不羡仙
  第四章
  宁作鸳鸯不羡仙
  正章元年。
  “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我抬眸望向面前的妇人,她便是明懿皇太后甄嬛了,不过着一袭云紫色织金锦琵琶襟长衣,如云高髻只以象牙透雕梅兰竹菊扁方松松挽住,再添几枚镶玉银质珠花而已。然而,这样洗尽铅华的装扮却衬得她越发雍容,堪当一国太后。
  甄嬛含笑扶起我:“大长公主何必如此拘礼,我备了上好的狮峰龙井,坐下吧。”
  颐宁宫,一如往日母后在的时候,布置大气静雅,不论是那青花缠枝凤纹梅瓶、玉浮雕龙凤纹如意,还是黄杨木雕喜鹊登梅填漆案几上那只青花釉里红转心鼻烟壶,每一样都是名家之宝,是真真正正的天家富贵。
  我低低一叹,从前是昭宪太后夏氏,之后是昭成太后朱氏,如今是明懿太后甄氏。紫奥城的巅峰之权,如流水一般,过了这家,便是那家,虽然残酷,但却是现实。
  甄嬛抬手端起案上的汝窑茶盏,微微啜饮:“大长公主气色不错。”
  我含笑欠身:“承蒙太后娘娘关怀,臣妾与陈舜还算康健,但到底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有的时候,想做一做针线,都看不清针眼了。”
  甄嬛微微怅然,旋即宁和道:“大长公主保养得宜,望之如三十许人,许是漠北风光安然,气候宜人,不似哀家在紫奥城里呆久了、更容易衰老,晨起梳妆的时候,看到鬓边的斑白华发,真真是感慨万千。”
  我一时间有些沉默,转眸却见槿汐握着一柄南阳玉锤为甄嬛轻轻敲着膝盖,不由想起母后。其实,甄嬛的境遇,比起母后要好一些,同为幼子即位,母后不得不提防摄政王日渐盛大的权欲与野心,而当朝辅政王玄汾却是甄嬛幼妹甄玉娆的丈夫,素来谨慎低调、忠心不二。而甄嬛,也并未想过以甄氏女子正位中宫,能如此看开,实属难得。
  良久,我只轻轻叹息:“太后娘娘凤姿高华。”
  “母后曾有遗愿,含章宫的布置一切如旧,大长公主不妨前去看一看。”甄嬛轻轻拍一拍我的手,“承懿翁主继诞下致远后,此番再度有孕,不宜舟马劳顿,哥哥在吉州陪着也是对的。”
  我微微屈膝:“多谢太后娘娘。”
  含章宫,如隆庆年间一般,隐在一片花木扶疏之中,我徐步入殿,过了花苑,穿过长廊,左侧的惠宁堂,右侧的玉芙轩,正中的德阳殿,一切如旧。
  庭院中桐树繁茂如斯,风吹过,一阵阵的飒飒声送入耳,那些逝去的过往如书页的翻动,一页一页在面前呈现。
  这么多年了,父皇离开了,母后离开了,皇弟也离开了。
  一时间,我感到眼周微微发酸,却有一双臂膀环我入怀。
  “陈舜。”我低低唤道。
  他的呼吸声如轻轻浅浅的风,微微拂在我的耳畔:“仪柔。”
  在我很小的时候,那时,母后还是父皇的琳贵嫔。
  她握着我的手,一笔一划在四尺丹宣纸上写下:周仪柔。
  我歪着头看着:“母妃很少唤我‘仪柔’呢。”
  母后微微愣住,转瞬间便抿去眼眸深处的忧伤,抿一抿唇道:“真宁,是先帝为你拟的封号,仪柔,是父皇为你起的小字。先帝是你父皇的父亲,是英明神武的太宗皇帝,所以,不论是你父皇、母后,还是母妃,或者是旁的嫔妃、宫人,都喊你真宁。”
  我似懂非懂:“那么,有谁会喊我仪柔呢?”
  母后笑意轻扬,面庞的弧度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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