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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传]后宫琳妃传-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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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明昱的唇角勾起一丝浅笑,徐徐展开紧握着的手掌心,却是一枚精致的鎏金长命锁,在烛光里有细腻的光泽一转,紧紧抓住了殿中诸人的眸光。
  朱成璧微露疑惑之色:“这是什么?”
  万明昱衔着一缕诡秘的笑意:“这是什么,自然是要由礼嫔来说,方能触痛心肠、声泪俱下。”
  朱成璧徐徐摩挲着手中的琥珀鼻烟壶,戴着金镶玉嵌祖母绿的护甲的小指在鼻烟壶上轻轻划过:“哀家不想跟你打哑谜,你就原原本本告诉哀家,当日畅音阁私通一案,到底还有什么是哀家不知道的?”
  万明昱轻轻含笑:“太后娘娘且不闻汉武帝的王美人么?”
  待到万明昱出殿,朱成璧起身推开朱漆雕凤纹长窗,窗外的修竹在凄楚的夜色朦胧里有浓烈的瑟瑟声摇曳,仿佛是从旷远的天际飘散而来,倒是越发显得颐宁宫宁静如深海一般,连铜漏清浅的滴水声都那样清晰。
  “方才已经查实了,承明宫的那盒点心并无问题。”竹息觑一眼朱成璧的神色,低低问道:“太后娘娘觉得,李修容小产,会是谁做的?”
  “贤妃与德妃刚刚被哀家警告,是不会再做出这样的事情的。”朱成璧缓缓摇一摇头,沉声道,“太医局是在谁的掌心中?承明宫一片混乱中又是谁最有可能动手?竹息,你来说。”
  竹息一惊,嗫嚅道:“奴婢……”
  朱成璧深深吸一口气,几乎要恨铁不成钢了:“予泽七灾八难的,若多一个皇子在手里不好么?怎的如此沉不住气!趁着李修容演戏顺水推舟,她到底要嫁祸给谁?”
  竹息微一沉吟,忖度着道:“奴婢得知,下午,礼嫔与娴贵妃娘娘不曾碰过面。也就是说,娴贵妃并不知道礼嫔准备暗算万昭仪,那么,她如此明目张胆地下手,若不是为了浑水摸鱼、等到得手之后再栽赃嫁祸,就是笃定太后娘娘会保她此回。毕竟,承明宫嚷嚷着腹痛不止,娴贵妃娘娘遣了太医去看顾,若说是彼时便已无力回天,也是落不着错处的。修容娘娘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朱成璧眸光微垂,步摇上嵌着的冰晶玉髓似逸出阵阵寒凉,如潮水一般弥漫:“礼嫔,当真是留不得了。不论娴贵妃到底是出于何种考虑,都得给她一个警告,哀家能容她一回,不见得次次都能纵容她!”
  竹息闻言一凛,握着羊脂玉锤为朱成璧敲着膝盖的手只一滞,又恢复如初:“那么,太后娘娘预备如何做?”
  朱成璧幽深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凌厉与绝然,紧紧握着手中的长命锁:“先传礼嫔来,有些话,哀家还是得私下里问过她。”
  第一百零五章  窗含新雨夏日凉(3)
  第一百零五章
  窗含新雨夏日凉(3)
  亥时一刻,颐宁宫正殿灯火通明,朱成璧端坐于正中央的凤座,帝后二人位于右侧,朱宜修与万明昱位于左侧。
  朱成璧前方,礼嫔跪伏在地,只着一袭暗沉的宫装,一匹青丝以素净无纹饰的银簪子挽住,面上是蜿蜒的泪痕,如冬日里冻僵的蛇,未加掩饰地伏着。
  玄凌话音里的厌弃显而易见:“以灼雀诅咒皇后,以有毒的糕点陷害李修容小产,还有畅音阁与卓武私通,都是你么!”
  礼嫔瘦弱的肩胛一颤,迅疾地扫一眼朱成璧端肃的面色,咬牙道:“是……”
  玄凌勃然大怒,紧紧攒着双手,有条条骇人的青筋爆出:“你说!为何要诅咒皇后!”
  礼嫔不敢抬首,死死咬住下唇,唇上几乎要沁出殷红的血来:“皇后娘娘独占盛宠……”
  万明昱掩唇一笑,端了一盏雪顶含翠在手,徐徐吹着浮着的茶末,淡淡道:“皇后娘娘就是皇后娘娘,你又是什么身份?”
  礼嫔见万明昱发话,面上闪过一丝厌恶的神色,却闻得朱成璧低低咳嗽一声,忙敛了容色哭泣道:“嫔妾有罪,但嫔妾若非在意皇上,心中存着皇上,又怎敢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万明昱摇一摇头,眸光深深剜向礼嫔,要把她心中残余的一丝生存的执念打压下去:“爱会生怨,怨会生恨,礼嫔你纵然对皇上有情,但也要分清是非分寸!”
  礼嫔猛然仰首,目光生生凿在万明昱沉静的面上,她厉声喝问道:“万昭仪!凭什么你能这样得意!凭什么我就要背负所有的罪行!你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
  朱成璧眸光一沉,淡淡吩咐道:“竹息。”
  竹息会意,一步上前,响亮地攉在礼嫔面上。
  礼嫔被打得发愣,怔忪的瞬间,朱成璧冰冷的声音沉沉贯入耳中:“你再攀诬旁人,哀家连全尸都不会留给你。”
  礼嫔浑身剧烈地颤抖,喘息着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都是我!万昭仪!娴贵妃!太后!你们难道就不用遭到惩戒?是不是老天爷没了眼睛!为什么就只有我该死!”
  玄凌冷眼看着礼嫔几欲疯癫的情状,淡淡吩咐李长道:“礼嫔安柔荑,诅咒皇后,残害皇嗣,私通侍卫,着降为从八品更衣,褫夺封号,打入冷宫,择日赐死。”
  朱成璧眸光透过紫金朱雀灯熹微的烛光,裹挟着无法抗拒的寒意迎面扑来:“在紫奥城,哀家算计过别人,别人也算计过哀家,但你安柔荑犯下的罪孽,不是一生一世跪在通明殿可以赎清的。你生过女儿,却有胆量入紫奥城,哀家佩服你的胆魄与决断,但你生性愚蠢,又不知收敛,暗自生杀,实在是天人不容。”
  安氏失魂落魄地看着面前的朱成璧,待到触及她手中徐徐把玩着的长命锁,骤然失去了所有的气力,软软瘫倒在地,喃喃道:“是我错了么?我错了么?当年博陵侯死了,为什么偏偏追查到我的家人?我公公到底犯过什么错?为何无辜被冤?为何会入狱?”
  玄凌摇一摇头,不理会安氏的自言自语,紧紧握住朱柔则的手:“把安氏拖下去。”
  朱柔则悲悯地看着安氏摇摇欲坠的身影,低低劝道:“皇上,打入冷宫就足够了,又何必赐死呢?”
  万明昱耳尖,迅疾转身,正色道:“安氏非处子之身入宫,万死难赎,传出去只怕要让皇室蒙羞,皇后娘娘太过仁善了。”
  朱成璧按一按眉心,目光向朱宜修身上微微一转,竹息会意,上前扶住她的手,转身屈一屈膝道:“太后娘娘乏了,皇上、皇后娘娘与昭仪娘娘还是先回吧。”竹息微微一顿,又道,“太后娘娘还有几句话要嘱咐娴贵妃娘娘。”
  待到殿中复又平静下来,朱成璧却只静静看着面前忐忑不安的朱宜修,忽而伸手出去,迅疾如电光的一记耳光叫朱宜修根本招架不住,清脆的声响如惊雷一般,连侍立一侧的竹息与竹语都微微怔住。
  朱宜修慌忙跪下叩首:“母后……”
  “哀家从未打过你,这一记耳光是要你记住,这一回,是安柔荑替你背了黑锅,下一回,或许就是你自己去仪元殿向皇帝请罪。”朱成璧居高临下,冷冷迫视朱宜修微微颤抖的双肩,淡淡道,“这个时候,紫奥城决不能节外生枝。”
  朱宜修极力按住指尖的微微颤动,再三叩首:“儿臣明白了。”
  “哀家知道你险中出手是打的何种算盘。为了朱氏一族,哀家是不会动你,但这并不意味着,哀家允许你肆意残害皇嗣!你当初让出后位,哀家一直觉得亏欠了你,对你的疼爱远远比皇后要多,但哀家不希望,你成为一个鹗心鹂舌的人。你若一直走在自己心里那条怨怼的路上,把所有的人都视为敌人与障碍,只会离良心善念越来越远,这样的人,不可能坐稳贵妃的位子,更坐不稳圣母皇太后的位子,你明白了么?”
  朱宜修微微一凛,低低道:“是,儿臣明白了。”
  朱成璧疲倦地挥一挥手:“哀家乏了,你回去吧。”
  永巷的尽头,破败毁损的冷宫赫然映入眼帘,因是深夜,月色凄迷,冷宫显得分外可怖,连若有若无的倒影都显得张牙舞爪如孤魂野鬼一般,不时还有一阵子霉味混着不知名的腥臭之味在风中裹挟着扑来,让人避之不及。
  万明昱扶着采容的手徐步而入,却闻得殿内凄厉的呼号声:“叫那个贱人过来!叫她过来!”
  万明昱皱一皱眉,却见李长执着拂尘出殿,脸上似乎还挨了一掌,颇为狼狈。
  “李公公,安氏难不成还不肯就范么?”
  李长见是万明昱,忙行一行礼,苦笑道:“昭仪娘娘,奴才真是没办法了,安更衣在里头闹得沸反盈天,奴才都靠近不得。说句让娘娘发笑的话,奴才还是第一次办这种差事,那安更衣又是闹得癫狂,奴才只能去问过皇上的意思。”
  万明昱淡淡一笑,描得细长的柳叶眉微微一挑:“不必麻烦,她要见的人是本宫吧?那么,本宫与她说几句话,或许,她肯安然受死。”
  李长为难道:“奴才害怕,安更衣会伤了娘娘。”
  “无妨,本宫与采容进去,你们留在殿外,有什么风声就进来好了。”
  李长细细一想,忙点头哈腰道:“那么,就劳烦娘娘了!”
  待到入殿,安氏衣衫破烂、披头散发,见万明昱进来,目次欲裂,几乎要纵身扑过来。
  万明昱淡淡含笑,并不畏惧,倒似在观赏一件积年的古董佳品:“灼雀一案,李修容小产,还有非处子之身进宫,皇上已经厌极了你,娴贵妃为了撇清关系,自然也不肯再来看你。本宫有心送你一程,不求安柔荑你感恩戴德,至少也不应该这样瞪着本宫才是。”
  安氏的眸中尽是狠烈的怒火,她伸手指向万明昱,咬牙切齿道:“我居然扳不倒你!居然扳不倒你!”
  “知道自己输人一招就要认乖收手,知道自己黔驴技穷技穷就得认命服输!”万明昱握着绢子掩一掩口鼻,目光中尽是鄙夷之色,“偏你这样愚蠢,几次三番要设计本宫,本宫焉能留你?”
  安氏面色狰狞,厉声道:“是你害死了卓武,就算我会被千刀万剐,也万万容不得你在紫奥城里这般得意!”
  “是么?”万明昱笑意清冷,如月下的薄霜,“那么,在那之前,你那些不入流的伎俩又算什么?若非你三番五次惹恼于我,本宫会痛下杀心么?”
  “身在后宫,跟红顶白、落井下石就是常道!如果娴贵妃曾设计害你,你是否也会追杀到底?”
  万明昱冷冷道:“拜高踩低也得分得清楚,被你踩在脚底的人是否有本事翻身复起,是否有能耐翻转格局!一时的快意终究要你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目光短浅,你实在很不上算!”
  万明昱徐步上前,紧紧盯着安氏恼恨的目光:“你入宫本就是冒了十万的风险,更应该循规蹈矩、谨言慎行,而非看谁失宠就去落井下石,看谁妨碍了你,就挖空心思去打击陷害!更何况,你的恩宠并不算多,手段也不高明,昔日连成嫔都能骑在你头上,你却根本不知道收敛!一意图强是好的,但到了你这里,只会是自寻死路!凭你也想做王娡?只怕你连栗姬都比不过!”
  安氏听到最后,原本失魂落魄的眉宇间骤然添了一抹恨色,她揉身扑上来,却被眼疾手快的采容一把推到地上。
  安氏起不了身,犹自怒骂不住:“贱人!贱人!你今时今日赢了,就来教训我么?你也配?你不过就是太后的一枚棋子,棋子终有一日会变成弃子的!”
  “你若有脑子,就好好想一想,这次败得这么惨,是为什么?”万明昱的面上浮起痛快而不可遏制的笑意,“你在食盒里放了夹竹桃的花粉不错,但是那只食盒在承明宫外被本宫的人掉了包,送进承明宫的糕点并无问题。”
  安氏一怔:“那么,李修容怎么会?”
  “是有人推波助澜,要让假戏真做,而这一位,就是你的好主子。”
  “娴贵妃?”安氏的脸色青白交加,她难以置信,“是她?”
  “所以,你也该明白,并非是本宫斗垮了你,而是太后要你死,一来,你承担了灼雀一案与李修容小产的所有罪过,也算对皇上有个交代;二来,太后是给娴贵妃一个警告,让她不敢再出手害人,你明白了么?”万明昱悠然转身,伸手拂去一两片落于衣袖上的尘埃,“棋子再差,总也好过替罪羊,总也强过背黑锅,安柔荑,你早点上路吧,卓武还在奈何桥上苦苦等你。”
  “万明昱!”安氏颤抖着起身,她双腿瑟缩,几乎支撑不住,然而,声线却森然凄厉如夜枭的哀嚎一般,她厉声喝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万明昱再不看她一眼,径直出殿,李长迅速带着几名力大的内监涌入,最后传来的,是安氏不甘的怒骂与凄绝的狂笑,绕梁不绝。
  随着安柔荑的死,紫奥城平静了许多,由于玄凌对以灼雀诅咒皇后的安柔荑深恶痛绝,遂下令宫中人不得再提及安氏的名字。而失了腹中子的李修容自此身居宫中,再也不愿出来,连玄凌为数不多的几次探视都婉拒了。
  念及此事,万明昱幽然叹息,对容贵嫔道:“灼雀与失子,皇上更关心的是前者,对于李修容,自然是伤心欲绝了。”
  容贵嫔未置可否,只徐徐拨弄着鬓边的一支碧玉棠梨珠花:“皇上心里只有皇后一人,李修容是不自量力,亦是自寻烦恼。”
  万昭仪有意无意瞥了容贵嫔一眼,淡淡道:“她爱上一个终究不会爱上自己的人,本就是错的。”
  容贵嫔手势微微一滞,转瞬间恢复如常,只噙着薄淡的笑意望向远处:“宫里的人与事,都是错的,若要我来说,漠北的风光与人情才是最真的。如若不然,真宁长公主也不会抛弃京城里的好日子不过,跑到吉州那样偏远的地方。”
  万昭仪的目光有几许迷离,仿佛望穿了眼前的叠叠重重的宫阙楼宇,看到了烟雨迷蒙的江南,似是感慨唏嘘,又似是喃喃自语:“我们,即便是穷尽了一生一世,可还出得去么?即便是死了,也是紫奥城的鬼魂,挣不开的枷锁,逃不得的牢笼罢了。”
  容贵嫔眸色微怔,心底一瞬间涌起的酸楚苦涩又辛辣,几乎要闷住心肺、无法呼吸,她紧紧握住双拳,终究是沉默下去,不再出声了。
  然而,紫奥城的岁月,根本不会永远这样平静下去。七月中旬,秋意渐起的时候,有两件事激起了新的议论,掀起了京城里诡谲的风云。
  第一桩事,是摄政王与汝南王的轿撵在神武门起了冲突,那一日早朝,原是汝南王先到了神武门,然而,后到的摄政王却要求汝南王撤回去,让自己先进去,汝南王自然是不肯,扣着自己的功臣身份与摄政王起了争执,一直闹到昭成太后出面才罢休。
  然而,昭成太后也不过轻描淡写地责备了汝南王一句:“摄政王身为汝之皇叔,乃为长辈,不可不尊。”
  风轻云淡不过十七个字,倒让一众朝臣议论纷纷,认为昭成太后偏袒汝南王,故而只以辈分有别论事,而非以权力轻重判别。摄政王也十分不满这样的说辞,遂称病不上朝达数日之久。
  第二桩事,是端谨太妃病重。端谨太妃于隆庆三年入宫,曾经颇得恩宠,却因为秦贵人与皇七子之死失宠,卧病在床三年之久。后来,是因为彼时为琳妃的昭成太后几句相劝,才让她得以封为贵嫔,从冷宫一般的长杨宫里出来。端谨太妃感念琳妃的恩德,之后便暗中投靠琳妃,她的父亲苏遂信也成为琳妃的心腹。
  从福寿宫出来,朱成璧黯然摇一摇头:“端谨太妃的身子,从先帝驾崩之后就不大好了,也是可怜,三十岁还不到,就已经缠绵病榻了。”
  竹息低低一叹,柔声劝道:“太后娘娘,说到底,端谨太妃娘娘的病根,也是废后与玉厄夫人一手促就的。”
  朱成璧眸光一凝,摇一摇头:“说起废后,哀家不免又要想起掀风作浪的安氏。前头,因为安氏的事情,哀家对前朝少了些看顾,仿佛摄政王又有些不安份了。”
  竹息轻轻道:“是呢,自从汝南王回京,不少官员对汝南王与慕容迥有所示好,自然会让摄政王坐立不安的。”
  朱成璧伸手攀过身侧的一丛开得极盛的石榴花,冷冷道:“大权在握多时,如今有人要分去一杯羹,他自然满心的不情愿,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江承宇死了,苗从哲与甘循也成了哀家的人,摄政王究竟还能翻出多少花样来呢?”
  第一百零六章  锁衔金兽连环冷(1)
  第一百零六章
  锁衔金兽连环冷(1)
  颐宁宫,竹息进了一盅莲花纹寿字盏上来,笑容和静:“太后娘娘,这是闵尚食特意做的,拿了新鲜的荔枝蜜兑了丹参汤,再将虾仁去头去肠线,用少许的白酒腌渍了,塞入去皮去核的荔枝中,裹着荔枝蜜于沸水上烹煮,再淋上刚刚榨取的新鲜橙汁。这荔枝晶莹剔透跟白玉似的,再配上这金灿灿的汤羹,可是极好的了。”
  朱成璧握着一柄水墨素纱的团扇轻轻扇着,望一眼那莲花纹寿字盏,有些意兴阑珊:“先搁着。”
  竹息眸光微沉,取过竹息执着的一柄尺把长的翠绿蕉叶扇,缓缓为朱成璧扇着:“这到了七月底了,虽然眼瞅着秋意起来了,但到底还是热的。”
  朱成璧轻轻按一按眉心:“今年的夏日似乎格外漫长一些,这便也罢了,紫奥城的朱墙也似乎更鲜妍了,日头下跟汪着一潮一潮的丹粉胭脂似的,让人厌腻。”
  竹息不知如何接口,只能徐徐叹息:“紫奥城的朱色,比起外头的,自然要更烈、更浓了。”
  朱成璧眉心微蹙,似是想起了什么,沉吟着问道:“如今,闵琼萝似乎跟章德宫走得近了些?”
  竹息无声地一笑:“闵尚食跟简尚宫是有着旧里的怨恨在的,自从畅音阁一案之后……虽然如今证实了是安氏与人私通,但是关于简尚宫的传言并未完全消弭,闵琼萝自然是得意的,更何况,闵琼萝一直追随太后娘娘左右,自然会与章德宫亲近一些。”
  朱成璧淡淡哦了一声,只转首望着窗台上细碎的金色日光,仿若碎裂的明镜,那边缘锐利,几欲割裂窗外一浪一浪的暑气:“哀家不太管着后宫的事情,皇后虽是摄六宫之事,但很多事情,都是娴贵妃在拿主意,若要再度争取尚宫一位,到底还是寻一个新的靠山更好。哀家虽然一力扶持闵琼萝到了尚食之位,但究竟没能帮她坐上尚宫的位子。”
  竹息轻轻叹息:“六尚之间尚且如此,六宫之中,是非可就更多了。”
  朱成璧默然不语,片刻只道:“皇帝即位以来闹出过不少事情,旁的且不论,光是皇嗣,就折损了三个,皇长子又终日里恹恹的,哀家心里也难受,可见是哀家昔年做过不少阴鸷的事情,如今老天要报应到哀家的皇孙身上,这样的苦与痛,比在哀家心头上扎针还要难受。”
  竹息微露不忍之色,望一眼身侧那只紫铜雕琢、遍体鎏金的仙鹤,柔声劝道:“太后娘娘,嫔妃之间有损阴德的争宠手段,您又何必都怪罪到自己身上呢?如今,贤妃与德妃已经领了教训、不敢兴风作浪,娴贵妃也敛住了性子,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情了。”
  朱成璧阖目深思,徐徐道:“后宫是暂时平静了,前朝却不太平了。前几日傅宛汀飞鸽送来书信,仿佛摄政王暗地里在筹划着什么,哀家也嘱咐了汝南王与慕容迥万事当心。只是,这心里,总归是不踏实。连傅宛汀都掌握不到的事情,只怕会是让人惊恐的大事了。”
  竹息忙低低劝道:“太后娘娘无谓想得太多……”
  “如今是不能了。”朱成璧淡淡截断,伸手要拢腕上的镯子,却摸到一只金镶玉龙戏珠纹镯子,心里不知是凄凉还是怅惘,索性摘下来搁到案上,“自从汝南王回京以来,摄政王一日比一日不安。就好比是一盘围棋,最激烈的时候,往往是旗鼓相当、互不相让之时,这个时候,若不是一招制胜,那便是满盘皆输。”
  摄政王府,书房,奕渮抬眸凝视墙上的洛神图,自从二十五年前从万宝阁买下这幅洛神图,便存着一丝希望,能够有一日,与朱成璧一起欣赏这幅画。只可惜,画到了自己手中,人,却如风筝一般,愈飞愈远了。
  奕渮合一合目,仿佛看到了二十五年前,朱成璧立在画前,她那样专注地看着画中的洛神,但她是否知道,从自己看见她的那一刻,她就永远地成为了自己心中的洛神了。
  手中的碧玉莲花镯子,忽而似洇生出绵绵的暖意,奕渮微一怔忪,似看到朱成璧与自己并肩而立,他微微伸出手去,却又凝滞在半空中,成一个不完整的弧度。
  二十五年过去了,该变的,都变了,连不该变的,也变了。
  有低沉的声音在书房外响起:“微臣成豫求见摄政王。”
  奕渮面色一冷,眸光似透过千年寒冰挥发的冰雾一般,有森然的冷寒逸出:“进来。”
  朝堂肃穆,文武百官执象笏而列,寂寂无声,朱成璧静静坐在珠帘之后,竹息握着一柄象牙骨的泥金团扇,轻轻扇着,紫金翟凤珠冠垂下的金丝珠珞微微晃动,漾开一圈又一圈的金辉,让酸涩的眼角有几许迷离。
  “苏尚书,摄政王怎么还没有来?苗丞相与甘尚书怎的也迟了这样久?”玄凌耐不住性子,出声质问道。
  苏遂信亦是疑惑,虽然心中不明,也只能执着象笏出列,拱手道:“微臣不知。”
  玄凌愈见腻烦神色,正要说话,却听得一阵整齐划一的甲片刮擦的声音响起,愈来愈近,竟如刀剑铿鸣,仿佛是战场男儿的行军之声。
  朱成璧迟疑的瞬间,却见几十名身着铠甲的兵卒握着刀剑涌入朝堂,文武大臣惊恐不已,大骇之余,纷纷向两侧退开。
  待到兵卒列序完毕,奕渮按着腰间佩着的一柄沥泉三龙宝剑,稳步入内,目光是彻骨的寒,直直迫在朱成璧惊疑的面上。
  玄凌遽然起身,伸手指向奕渮,斥道:“皇叔父摄政王!你这是做什么?你竟敢带兵擅闯朝堂!你竟敢佩剑!”
  奕渮微微一嗤,眸光漫不经心地拂过玄凌青白交加的面庞,冷冷道:“那又如何?”
  玄凌勃然大怒,额上有青筋耸起,如蛇游走一般:“太祖皇帝与太宗皇帝定下的规矩,你可是浑忘了?”
  奕渮不以为意,只“刷”的抽出沥泉三龙宝剑,锋锐的剑芒划过一道晶亮的弧度,有强烈的杀机。一众官员具是神色惊惶,早有胆小的两股战战、匍匐于地。
  奕渮沉声道:“这柄宝剑是太宗皇帝赐予本王的,本王带上朝堂,也算不得十分僭越。更何况,不合规矩的事情,本王做得多了,也不在乎多这一件!”
  朱成璧豁然掀开珠帘,厉声呵斥:“周奕渮,你究竟要做什么?当日你在太庙起誓,你都忘了?太祖皇帝、太宗皇帝与高宗皇帝高高在上,朝堂是什么地方?怎容你胡作非为?难不成你今日要举兵谋逆?”
  奕渮目光灼灼,他几步上前,仰首望着朱成璧沉静若寒冰的面容,看穿她竭力掩饰着的震惊与惶恐,一字一顿道:“苗从哲与甘循,是不是已经倒戈向你?”
  朱成璧不意奕渮早已洞晓此事,大惊之余,却稳稳站住脚跟,连声斥责:“为帝王臣子者,一颗赤心忠胆只能向着皇帝一人,不论是何党派,也不论出身高低,这样的道理,摄政王不会明白?”
  汝南王见机出声道:“摄政王!你以下犯上!我大周开国近百年,从未有过被臣属兵困朝堂的情状,敢问来日你面对太祖皇帝与太宗皇帝,如何自圆其说!”
  奕渮唇角一勾,却有一柄锋利的剑牢牢架在汝南王脖颈之上,正是金羽卫统领成豫。
  朱成璧怒道:“摄政王,你放肆!”
  奕渮微微含笑,目光却如逐月之利箭向不敢妄动的汝南王射去:“汝南王即便享有规格高于一般亲王的待遇,也需牢记,在你面前,我是皇叔父摄政王!于公于私,本王与太后说话,你都不可插嘴!”
  奕渮瞥一眼朱成璧且惊且惧的容色,扫一眼殿中瑟瑟发抖的文武官员,在兵卒搬来的一张沉香木雕江崖海水的椅子上坐定,慢条斯理道:“太后娘娘,苗从哲与甘循实为小人,本王已经拘禁在朝月胡同,是要他们记住,朝阳初升,万物虽能复醒,但却也是月落之时。今日本王此举,便是要帮助太后娘娘擦亮眼睛,满朝官员都向着何人。这可不是太后娘娘一点雕虫伎俩可以扭转的。”
  奕渮噙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语调里却逼出一抹不容忽视的森严与压迫:“来人,扶着太后与皇帝好好坐着。”
  朱成璧云袖一挥,精致繁复的袖口上,密密绣出的龙凤图样似要飞出一般,晃得人眼眸生疼,她极力压住内心里的怒气:“不必,摄政王要排一出好戏,哀家自然只有好好看戏的份。皇帝,你也坐下。”
  玄凌不甘心地坐定,恨恨看着面前的奕渮。
  奕渮闲闲接过一卷明黄稠面的名册,淡淡道:“正二品工部尚书苏遂信。”
  苏遂信浑身一颤,咬着牙垂首出列。
  奕渮嗤的一笑,以手支颐,慢慢忖度着道:“你是老臣了,先帝也很信任你,做什么腿抖得这样厉害?你很怕本王么?”
  苏遂信的声线有显而易见的惶恐:“微臣……摄政王您是为大周江山鞠躬尽瘁之人,微臣不是怕,是景仰。”
  奕渮欠一欠身:“这么说,你是向着本王的?”
  苏遂信微一犹疑,目光迅疾掠过朱成璧,旋即颔首道:“是。”
  奕渮挥一挥手:“那好,你出去吧。”
  苏遂信沉沉松一口气,刚一转身,却猛然怔住,朱漆鎏金的殿门前,立着十二名兵卒,皆举着明晃晃的刀枪,组成刀林,在日色下泛着骇人的寒,不觉战战兢兢:“摄政王何意?”
  奕渮道:“你既然对本王忠心,又何惧刀枪?稳稳走过去便是,不要撞到枪眼上也便罢了。”
  朱成璧双手微颤,不得不用宽大的云袖遮住,她看着苏遂信一步步艰难地出了朝堂,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正二品礼部尚书万贞毓。”
  “正二品刑部尚书刘汝吉。”
  “正二品吏部尚书孙国程。”
  ……
  “正三品慎行司郎中高珩。”
  高珩从容出列,却只桀骜地站着。
  奕渮衔着薄淡的笑意道:“高珩,你仿佛很有一番话要说。”
  高珩冷冷道:“微臣与摄政王同为皇上的臣属,微臣并不需要向摄政王表忠心,苍天在上,皇土可鉴,摄政王你这样做,天理不容!”
  奕渮微微含笑,也不欲费舌:“来人,赐廷杖之刑,用心打!”
  朱成璧面色一变,廷杖之刑异常残酷,原是太祖皇帝用来震慑意欲谋反的异姓王,近百年来只有太祖一朝用的较多,凡二十五例,太宗一朝与高宗一朝加起来不过十二例,而乾元朝以来,则从未有过。
  廷杖一般是由栗木制成,击人的一端削成槌状,且包有铁皮,铁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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