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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传]后宫琳妃传-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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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隆庆十二年十月初八了,黄道吉日,沐浴在晨曦微光与靡丽朝霞中的紫奥城,有无比神圣而庄严肃穆的气势。
钦仁太妃紧了紧精致的衣领,握着那串碧玺佛珠,轻轻道:“今日,可是那位朱府二小姐入宫么?”
庄和太妃眼波微转,向远处恢弘的凤仪宫望去:“是呢,听闻太后给了她妃位,赐号‘娴’,未来的皇后,注定是这一位了。”
顺陈太妃淡淡一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炙手可热的第一外戚,从前是夏氏,如今已是朱氏了。”
马车缓缓在毓祥门前停住,帘幔的流苏在风里曼曼而动,剪秋掀开帘子,朱宜修踩着垫木缓缓而出,拢一拢发鬓的细碎软发,端然而立,有朝霞的幻紫金光投照,镀上一层迷蒙的金色光晕。
汉白玉大道的两侧,早有殷勤的内监、宫女候着,此刻纷纷跪倒,唱诺声耸入云霄:“朱府二小姐进宫!”
第十二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2)
第十二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2)
“朕惟乾行翼赞,必资内职之良坤教弼成,式重淑媛之选,爰彰彝典特沛隆恩。咨尔朱氏宜修、齐氏月宾,敏慧夙成,谦恭有度,椒涂敷秀,弘昭四德之修、兰殿承芬,允佐二南之化。兹仰承皇太后慈谕,立朱氏为娴妃、齐氏为端妃。锡之册宝。其尚只勤夙夜,衍庆家邦,雍和钟麟趾之祥,贞肃助鸡鸣之理。钦哉。”
李长的尾音拖得很长,缠梁绕栋,直至融入云霄。
朱宜修与齐月宾接过那明黄绸缎的圣旨,低头三拜,恭谨而答:“臣妾谢皇上隆恩!”
玄凌伸手挽起朱宜修与齐月宾道:“娴妃,端妃,从今往后,你们便是朕最信赖的妃嫔,母后的意思是,这执掌六宫的大权,暂且由娴妃管理。”
朱宜修盈盈屈膝:“臣妾必定不负皇上与太后所托。”
齐月宾亦噙了温暖的笑意:“有姐姐在,一定万事顺遂。”
玄凌暖如春风的眼波在齐月宾身上轻轻一荡:“朕要去上书房,你们且先去颐宁宫请安吧。”
徐步出了太庙,却是奕渮站在那里,玄凌奇道:“摄政王,你在这里做什么?”
奕渮淡淡施了一礼:“是太后的意思,让本王陪着皇上同去上书房,看看皇上近来的功课如何?”
玄凌微微一笑,不咸不淡道:“母后费心,不过摄政王无需操劳,听闻朕的师傅彭安之日日会向摄政王回禀朕的功课进度,摄政王应该不用亲赴上书房才是。”
奕渮眯起眼细细打量玄凌,唇角似覆上若有如无的浅淡笑意,却是一把温婉的女声响起:“摄政王关心皇上的功课,自然是为皇上亲政做好准备,只是摄政王政事繁忙,彭安之不应该事无巨细,叨扰了摄政王,让摄政王分心。”
朱宜修缓步上前,神色端肃,吩咐李长道:“李长,即刻去上书房,告诉彭安之,过犹不及,让他好好斟酌着办事。”
李长尚有几分犹疑,朱宜修的话又直追耳边:“本宫听闻,彭安之是翰林院掌院学士,一代鸿儒,如果缓急轻重不分,实在难当大任,皇上的讲学师傅,怎可交由此人担当!”
玄凌心底一喜,面上却不露出分毫,只淡淡道:“李长!没听到娴妃的旨意吗?娴妃执掌六宫,更是紫奥城未来的女主人,还不快去!”
朱宜修心中一动,目光所及,有淡淡朦胧的烟雨交织缠绵,对上玄凌温柔旖旎的目光,似有两相缱绻的情怀满满溢出,周遭皆是情意绵绵、温情款款。
这一望,不知怎的,让人心安。
奕渮打量朱宜修两眼,唇角扬起一缕淡薄的笑意:“原来这一位便是娴妃娘娘,百闻不如一见,果然堪为皇上的贤内助。”
朱宜修微微一福,轻启朱唇,声线清润:“摄政王见笑了,天下万民皆为皇上的臣子,身为天子妃嫔,自然应当为皇上分忧,摄政王身为百官之首,自然也不例外。”
奕渮长袖一甩:“娴妃果然是伶牙俐齿,本王佩服,皇上且去上书房吧,本王还有政务处理,先走一步。”
见奕渮大步离去,玄凌冷哼一声道:“他如今越发倨傲了!”
朱宜修轻轻劝道:“王爷摄政,皇上也需忍耐。”
玄凌此刻方凝眸于朱宜修姣好的面庞:“母后赐给你章德宫,自然认为你德容兼备,彰显于后宫,朕也属意于你。”玄凌压低了声音耳语道,“今晚,朕便去你宫里,听闻瑶光殿中,雕梁画栋,皆以夜光石镶嵌,于深夜莹然有光,似璀璨星子于夜幕摇曳,最是夺目。”
朱宜修微露一分娇羞之色,最是我见犹怜:“皇上,月宾妹妹还在旁边呢。”
玄凌望一眼齐月宾恭谨的神色,朗朗笑道:“所谓齐人之福,朕今日也算得享了。”语毕,带着李长离去。
齐月宾上前一步,微微屈膝:“恭喜姐姐了。”
朱宜修略略回礼,温然笑道:“何喜之有?”
齐月宾诚恳道:“皇上为姐姐整修章德宫,亲力亲为,是仿着关雎宫布局的,自然寓意着姐姐在皇上的心目中,无人可以取代。”
朱宜修怡然笑道:“妹妹国色天姿,亦得皇上心意,太后娘娘赏下了一些绸缎,旁的便也罢了,那两匹苏锦最是难得,稍后我便让人给妹妹送去。”
齐月宾忙道:“太后娘娘的赏赐是给姐姐的,月宾担当不起。”
朱宜修掩唇轻笑:“看来必是入不得妹妹的眼了,也罢,我这个做姐姐的,虽是虚长妹妹两岁,但到底是妹妹先入的宫,妹妹且宽容姐姐两日,姐姐必定命织造局裁制好了衣裳,再送给妹妹便是。”
齐月宾见推脱不得,只得福身谢道:“姐姐抬爱,月宾却之不恭。”
待回了章德宫,剪秋笑着奉过一盏鹿苑毛尖道:“小姐,是皇上刚刚遣了李长送来的,最是芬芳馥郁,滋味醇厚呢!”
朱宜修却不接过那细瓷茶盏,只横一眼剪秋,斥道:“本宫说的话,你可是浑忘了?”
剪秋一惊,忙跪下道:“娘娘恕罪!”
“既已经入了宫,本宫的身份就是天子妃嫔,朱府二小姐已是过去的事了,你明白么。”朱宜修的话虽是波澜不惊,但那机锋却昭然若现,剪秋不敢轻慢,颔首称是。
“本宫让你查的事,可是查清了?”
剪秋不敢含糊,忙道:“回娘娘,那回皇上在御花园里遇到端妃娘娘,见端妃娘娘的裙子上绣着玉兰,误以为是真宁长帝姬,就蒙住了她的眼睛与她玩笑……”
朱宜修心里一刺,淡淡道:“拣要紧的说。”
剪秋忙道:“是,皇上问端妃娘娘为何喜欢玉兰,端妃娘娘说‘如此高花白于雪,年年偏是斗风开’,才得了皇上的留意。”
“池烟径柳温黄埃,苦为辛夷酹一杯。如此高花白于雪,年年偏是斗风开。”朱宜修冷冷一笑,“端妃,可真是文采斐然呢!”
剪秋又道:“听闻端妃还用那桂花做茶,叫‘素娥雪’,也是皇上喜爱的。”
“玉兰花,桂花……”朱宜修沉吟着,忽而凌厉地一笑,“本宫记得,那苏锦里有一匹,上面绣着芍药?”
“娘娘的意思是?”
朱宜修拨弄着金镶玉嵌祖母绿的护甲,笑意深深:“玉兰跟桂花都是‘同禀清秋在一时’,只可惜,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端妃得宠,不过是那玉兰花恰巧入了皇上的眼缘,若是那‘庭前芍药妖无格’开到了她身上,皇上又该作何想法呢?”
剪秋蹙眉道:“娘娘圣明,只是,若端妃娘娘不肯穿那衣裳呢?”
“苏锦是太后赏的,她不穿,便是打了太后的脸面,也是堂而皇之跟本宫宣战,本宫倒要看看,这齐月宾,是避世不争呢,还是想跟本宫斗个你死我活?”朱宜修随手自青花撞边盘中拈了一颗樱桃吃了,樱桃的甜腻让她的笑靥越发如那春花一般灿烂,“本宫若是齐月宾,自然能分出轻重,得罪了太后跟未来的皇后,只怕在这紫奥城,真个是无容身之处了。”
到了黄昏,夜幕低垂,剪秋正奉了一盏唐三彩鸿雁衔鱼灯到案上,转首却见竹息进殿,笑着向朱宜修请安道:“娴妃娘娘万安!”
朱宜修忙道:“姑姑快请起,剪秋,赐座。”
竹息笑若春风:“娘娘这样客气,今晚是娴妃娘娘的大好日子,本是不该来叨扰娘娘的,只是太后嘱咐了内务府,用心择选了三名宫女,拨给娘娘伺候,原本是上午就该送来的,只是太后不放心,让奴婢训导了一天,其实她们又何须奴婢训导,娘娘慧心,自然能让她们服服帖帖。”
语毕,竹息拍一拍手,扬声道:“都进来罢。”
却是三名低眉顺眼的宫装女子进殿,叩拜行礼,声线婉转:“娴妃娘娘万安!”
朱宜修笑道:“姑姑亲自训导,想必是极为妥帖的,只是不知唤作何名呢?”
竹息笑吟吟道:“太后的意思是,请娘娘亲自赐名。”
朱宜修望一望剪秋,眸光微沉,心中瞬间有了计较:“绘春,绣夏,染冬,便是这三个名字了,姑姑觉着如何?”
竹息微一沉吟,已然明白:“四季皆在娘娘宫中,奴婢便祝愿娘娘君恩长驻!”
绘春,绣夏与染冬倒是乖觉,叩首谢恩道:“多谢娘娘赐名,奴婢不胜欣喜!”
一旁的剪秋忙奉上十两金子,笑道:“小小意思,是姑姑的茶钱,还请姑姑笑纳。”
竹息慨然接过那钱,复又福了一福,方满面春风地出去了。
殿中重归平静,朱宜修取了案上的茶抿了几口,打量着面前静静跪着的三名宫女,片刻过后,方施施然道:“在章德宫当差,聪慧伶俐不是必需的,最要紧的是忠心,听闻太后娘娘曾经赏了背主求荣的宫婢板著之刑,本宫身为正二品娴妃,又是太后娘娘的嫡亲侄女,自当效仿太后,若你们生了腌心思,本宫绝不手软,明白了吗?”
绘春,绣夏与染冬神色一凛,忙道:“奴婢明白。”
注:
1、册立董鄂妃为皇贵妃赐之册宝册文曰:【朕惟乾行翼赞。必资内职之良坤教弼成。式重淑媛之选。爰彰彝典特沛隆恩。咨尔董鄂氏、敏慧夙成。谦恭有度。椒涂敷秀。弘昭四德之修。兰殿承芬。允佐二南之化。兹仰承懿命立尔为皇贵妃。锡之册宝。其尚只勤夙夜。衍庆家邦。雍和钟麟趾之祥。贞肃助鸡鸣之理。钦哉。】
2、“池烟径柳温黄埃,苦为辛夷酹一杯。如此高花白于雪,年年偏是斗风开。”为清朝赵执信的《大风惜兰花》。诗中的玉兰是迎着早春的寒冷和大风,仍然无惧地怒放,雪白的花朵被风摧折,诗人在怜惜花朵的同时,也佩服此花的坚韧不拔。
第十三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3)
第十三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3)
永巷两侧,一溜低悬着的镂空错银雁回香薰中,有丝缕绵绵的香雾飘逸,缠绕着、绵连着铺散开,放眼望去,如大朵大朵的绒花绽放,如瑶台仙境一般。细细一嗅,似有桂子清香的气息弥漫,一点一点,沁人心脾
那琉璃宫灯则尽皆洇没在淡淡的光晕中,连那描摹精细的鸾凤图样都迷离起来,仿若凤鸾和鸣、倾心交欢,隔着锦幔珠帘明丽的光芒,连微凉的空气里都满是**的味道。
凤鸾春恩车缓缓行驶,车两侧的鎏金铃铛、青玉风铃发出悦耳的声响,如若有如无的丝竹,一下又一下,撩拨着那颗不安而期盼的心。
朱宜修缓缓掀起红玮,新月当空,洒落朦胧而清浅的月华,繁星满天,似璀璨的钻子一般耀眼。
隆庆十二年十月初八,这里的一切都那样美好,金瓦朱墙都是那般的甜蜜。
“今晚,朕便去你宫里,听闻瑶光殿中,雕梁画栋,皆以夜光石镶嵌,于深夜莹然有光,似璀璨星子于夜幕摇曳,最是夺目。”
朱宜修低低一笑,历来嫔妃初次侍寝,总是在仪元殿,玄凌却选在了瑶光殿,这是对自己的重视,亦是对外宣称,朱氏一族的地位已是无可撼动。
光摇朱户金铺地、雪照琼窗玉做宫。
瑶光殿,这样旖旎而情意绵绵的名字,象征了触手可得的富贵荣华与帝王恩宠。古往今来,后宫多少女子为之艳羡妒忌、为之争心斗角的荣宠,于自己,却来得那样容易。
夜色无边,栋梁玉宇的章德宫已在眼前。
朱宜修拾阶而上,缓步入殿,两边一溜的珐琅彩鸳鸯香薰中有甜腻的香雾弥散,那是怎样缱绻的香意,连薄薄的衣衫上都浸满了如水的柔情。
鎏金朱漆大门缓缓打开,殿中莹然闪烁着夜光石的光泽,如星子坠落凡尘,二十四扇通天落地的鲛纱帷帐以錾金九爪玉钩挽起,银丝线描摹的精致的“和合二仙”纹饰映着荧荧华烛闪过,似粼粼波光的湖面,一层一层的帷帐掀起,一层一层的帷帐翩翩而坠,叠叠重重,远远深深,若春风扑面,弱柳依依。
宽阔的凤榻外,香雾绵绵,新湃的瓜果有甜香弥漫,那是灵宝大枣与泉州桂圆,如红玛瑙与黄玉珠一般,在片金红烛的灯火辉映中闪着妖艳的光泽。
玄凌负手而立,须臾,只静静道:“你来了。”
朱宜修紧紧握住有些微颤的手指,平静道:“我来了。”
玄凌徐徐转身,俊逸温和的面庞上,是清澈而柔和的笑意,仿若初晨那沾上一点莹润露珠的五瓣竹叶,有清雅的香。
玄凌缓缓上前,握着一对碧澄澄的玉镯戴到朱宜修的手腕上,那玉镯想必是被握着许久,不是那种沁入肌理的寒凉,而是暖意融融,触及肌理,如置身于午后的暖阳。
玄的动作那样柔缓,如对待举世无双的珍宝,他执过朱宜修因为紧张和忐忑而微有潮湿的手,柔声在她耳边轻轻道:“朕身边没有亲近的人,有你来,朕便多了一重亲近和信任。小宜,朕与你,愿如此环,朝夕相见。”
“小宜,朕与你,愿如此环,朝夕相见。”
朱宜修不由望向玄凌情意深深的眸光,在那如墨丸一般的眼眸,照见了自己娇柔而明艳的容颜,那一瞬间,彻底沦陷。
身在朱府,见惯了冷眼与忽视,长至于十五岁的女儿家心肠,谁曾这样温柔待我?谁曾这样,亲昵而温柔地唤我一声“小宜”,这样温情而珍惜的称呼,连母亲都未曾唤过。
朱宜修的笑意如阳春三月的太液池水,表面是波澜不惊,内里却已是暖流融融。
床幔垂地,明黄色宫绦长穗委落于地,牡丹花千般袅娜,万般风仪,摇曳着坠落。
一室春光,说不尽那软玉温香,道不清那娇柔旖旎。
“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朱成璧笑意吟吟,伸手挽起朱宜修道:“好孩子,昨日你刚刚侍寝,怎的今天一大早就过来颐宁宫了呢?”
提起侍寝,朱宜修不免有几分含娇带羞,只是垂首道:“臣妾能有今日,都是太后娘娘扶持,所以,无论如何,臣妾都不会忘了太后娘娘的恩德。何况按照规矩,妃嫔侍寝次日要向皇后初次问安,行三跪九叩大礼,如今中宫不在,理应向太后娘娘行礼。”语毕,朱宜修端肃敛衣,行礼如仪。
朱成璧赞许地点一点头,微微抚过朱宜修绵软的发梢:“你虽然还是娴妃,但哀家早已属意你为皇后,在哀家面前,自称‘儿臣’便可,你跟端妃是不一样的。”
朱宜修喜不自胜,再度拜服:“儿臣明白,多谢母后!”
朱成璧点点头,让朱宜修坐下,方端过竹息奉上的金骏眉细细品着,片刻方道:“方才端妃来给哀家请过安了。”
此语似是随意,朱宜修听着却是心里一紧,忙道:“是儿臣来迟了,儿臣不好。”
“哀家看重的不是请安次序的先后,亲疏摆在那里,即便端妃在这颐宁宫日日侍奉,到底也不如你更贴心贴意。”
朱宜修闻言方放宽了心,又道一声不敢。
朱成璧笑道:“哀家跟端妃闲聊几句,听端妃说起,你待她极为客气,视若亲妹,更是命织造局赠送了一件苏锦的衣裳?”
朱宜修心里一动,微笑合度:“是呢,只不过那匹苏锦是昨日才命了剪秋送去的织造局,眼下恐怕还未曾裁制缝好。”
朱成璧淡淡望了朱宜修一眼:“哀家赏你的两匹苏锦,一匹是芍药的底样,另一匹是玉兰花的底样,不知宜修你择了哪一匹呢?”
朱宜修一怔,顿时感觉似有一股寒意迎面笼着,唬得身上的汗毛根根都竖立起来,竭力平静着道:“是芍药底的。”
朱成璧静静望着朱宜修,面容如波澜不生的湖面,让人辨不清她的神情,良久,只觉得偌大的颐宁宫宁谧而安静,只闻得朱宜修发鬓的凤穿牡丹鎏金步摇垂下的细密的璎珞微微触碰,有安沉的声音逸出。
“你既然与端妃亲密,哀家便也放心了。”
朱宜修闻言一滞,只觉得大片大片的清新空气从鼻腔涌入,一颗被死死摁住的心方又跳动起来,她略显苍白的面上透出一丝丝的红润,盈盈道:“儿臣与端妃妹妹同是天子妃嫔,自当和睦共处。”
朱成璧微微一哂,只是颔首道:“和睦是好的,皇上还未亲政,理应潜心于政史经文,总不能分太多的心在后宫。”语毕,朱成璧似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朱宜修一眼,“母后属意你,自有母后的道理,只是万事皆有度,这紫奥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好好把握。”
朱宜修勉力站起,深深一福:“母后教训的是,是儿臣疏忽了,儿臣稍后便会把那一匹玉兰底样的苏锦送去织造局,裁制好了衣裳,一并给披香殿送去。”
朱成璧淡淡一笑,仪态娴静:“罢了,那玉兰底样的,你自己留着吧。”
朱宜修心底一喜,到底面上也不敢流露出来,福了一福便出去了。
竹息一直默默侍立在朱成璧一旁,见朱宜修出殿,方缓缓道:“太后……”
“想说什么便直说。”朱成璧悠然起身,折了一枝水竹兀自逗弄那青花大缸里的皇冠金鱼,那金鱼周身是鲜红色,腹部滚圆似圆润的珍珠,四开大尾如逶迤而开的绸羽扇子,见朱成璧伸了水竹进来,嬉闹着簇拥上去,红艳艳地争抢着,分外热闹。
竹息忖度着道:“娴妃娘娘送了那芍药底的苏锦给端妃娘娘,奴婢觉着颇有深意。”
“不过是衣裳罢了,苏锦不比蜀锦,也算不得十分名贵,能有什么深意?”朱成璧呵气如兰,只专心逗弄着那撒欢的金鱼,似是不以为意。
“就因为只是衣裳,偏偏第二天端妃娘娘就巴巴地跑来告诉太后,像是炫耀似的,而娴妃娘娘听闻此事,又仿佛有些不甚自然……”
朱成璧嗤的一笑,随手抛过那水竹,有几滴莹润的水珠溅开,摔到地上,破碎着洇在寸许厚的织锦簇花的红绒地毯中。
朱成璧接过竹语递来的软罗帕子揩了揩手,方缓缓道:“难怪你今日一言不发,原来这眼珠子,都围着宜修打转了。”
竹息忙笑道:“万事都瞒不过太后您的慧眼。”
朱成璧徐徐落座:“竹息,你可知寿康宫、寿祺宫的太妃、太嫔,为何都喜欢养金鱼、养乌龟呢?”
竹息不解其意,只摇一摇头。
“在这紫奥城,有两处地方,住着的都是最尊贵的女人,但心境,都是截然不同的罢了。凤仪宫、章德宫、披香殿、畅安宫,万花锦簇,金堆玉砌,是皇后与妃嫔们的住处,而这颐宁宫、寿康宫、宁寿宫、寿祺宫,是断了的念想、消弭尽了的指望,一日一日对着那四方方的蓝天碧宇,握着佛珠祈祷,住着的,虽然还是奢华尊贵的宫宇,心里头,却是死灰燃尽,枯等来世了。”
竹息一愣,忙劝慰道:“太后……”
“所以,哀家养了金鱼,钦仁太妃养着乌龟,庄和太妃还年轻些,也不过养了只鹦哥,只是打发着日子罢了,而皇帝的嫔妃,又怎会养着这些静物,伺弄猫儿、逗弄狗儿,那才是鲜活饱满的日子,才是如花似玉的天子妃嫔。”
朱成璧缓缓转眸:“所以,身为妃嫔,争风吃醋是常有的事,不会有谁能真真正正按下了心思,做到无欲无求。哀家能按的住这次,却防不了下回,端妃跟哀家提起衣裳,不过是想把哀家一同拉下水。若哀家默许了宜修的意思,端妃迟早会失宠,若哀家阻拦了宜修这回,端妃兴许还有几日的喘息。宜修的手段,说不上高明,但也干净利落,何人知道她对当日皇帝与端妃相遇一事了若指掌?要撇清关系,自然能撇得干干净净。但端妃把哀家拖了进来,这件事就复杂多了。”
竹息闻言,不由愠怒道:“端妃胆子倒大。”
“不是她胆子大,若她一句也不提,方是懂得避其锋芒,那才真叫哀家害怕,恐怕宜修也不是她的对手,既然她沉不住气,这才是好的兆头。”朱成璧拨弄着水葱般的指甲,有笑意缓缓扬起,“天子的恩宠,她这般豆蔻年华,正是锦绣前程,谁肯轻易舍了去?她不愿失宠,又不敢得罪宜修,才来求哀家,求哀家不要让她陷入那死灰一般的失宠里头。”
“但太后已经默许了娴妃娘娘。”
“默许了她,同时也警告了她,万事皆有度,若她够狠,恐怕会趁着端妃沉寂,二度下手,哀家让她张弛自知,也是给端妃留下一条性命,兴许还有转圜的时机。只是即便哀家、宜修或是端妃再怎么算计,‘恩宠’两个字,最后还是握在皇帝的手里,哀家此番也是叫端妃明白,有些事,即便求到了哀家头上,也未必管用。”
第十四章 歌嫌珠贯曲犹长(1)
第十四章
歌嫌珠贯曲犹长(1)
朱宜修的专房之宠,便从侍寝之夜开始,而齐月宾的失宠,也渐渐显山露水出来,即便原先,在朱宜修进宫之前,帝王的宠爱在披香殿日日笙歌,之后,却是冷殿衣袖,风雨凄迷。
深宫之中,此消彼长,即便见惯恩宠倾斜的一众太妃、太嫔,也不免生出几许感叹。
进入十一月,各宫都烧起了地龙,暖暖地洋溢着不属于冬日的气息。
颐宁宫,济济一堂,众位太妃、太嫔正簇拥着朱成璧说话,笑语晏晏,好不热闹。
庄和太妃从那斗彩凤纹的盘中取了一瓣溪蜜柚吃了,不觉赞道:“闽中诸果,若荔枝为美人,福桔为名士,溪蜜柚则侠客也,香味真当是绝胜。”
顺陈太妃掩袖一笑:“还不是托了钦仁太妃的福分,听闻岐山王的侧妃便是来自福建,岐山王可是年年岁岁都变着法子来孝敬您呢!闽中的那些时鲜瓜果,甭管是什么,还不是刚采到手上就八百里加急巴巴地送到京城来?”
钦仁太妃笑着啐道:“顺陈太妃越发地能说会道了,我这老婆子不过是占了儿媳的光罢了,再说了……”钦仁太妃笑吟吟望着朱成璧道,“管他什么好东西,能得太后娘娘的喜欢,这才是他的福气。”
朱成璧笑着捧起鹧鸪斑茶盏:“罢了,罢了,你们自说你们的,把哀家也拖下来做什么?”
一旁的芙蕖太嫔温婉笑道:“也有许久,各位姐姐都没有如此跟太后娘娘聚一聚,好好叙一叙话,一来是怕扰了太后娘娘处理朝政,二来也是端谨太妃身子不好的缘故,如今太后娘娘召了咱们来颐宁宫说话,端谨太妃也好了不少,自然是喜气洋洋的。”
朱成璧笑着望一眼芙蕖太嫔,见那支白玉簪稳稳地簪在发鬓上,玉润温和,不由含了笑意道:“先帝在时,最喜欢你们姐妹俩在身边,一个弹奏箜篌,一个弹奏琵琶,珠联璧合,最能怡神静心呢。”
芙蕖太嫔忙道:“能得先帝喜爱,也是嫔妾与宛涵难得的福气。”
朱成璧笑着望一眼静静侍立在芙蕖太嫔身后的傅宛涵,忖度着道:“傅宛涵与你乃是双生姐妹,如今已过了双十年华了……”
芙蕖太嫔心底一喜,忙拉着傅宛涵一同跪下,道:“嫔妾不敢叨扰了太后娘娘,当年宛涵得先帝喜欢,如此才留在了宫中,只是如今也有了一年多,嫔妾想着,不如给她指一门婚事,也好了却了嫔妾的心愿。”
朱成璧微微一笑,伸手抚着紫檀桌上那一对镂金嵌珍珠玉如意,缓缓道:“难为你这个做姐姐的,你们姐妹俩,一个沉静,一个活泼,哀家也很喜欢,大周的女儿家,虽不崇尚早婚,但大多也是在十六七岁许配了人家,大户的女儿,愿意放一放的,到十**岁也可以,傅宛涵如今已有二十二了,再拖下去也是不好。”
钦仁太妃颔首称然,温然一笑:“太后娘娘不若今日给傅宛涵指一门亲事如何?”
朱成璧摇一摇头:“倒不是哀家不肯,而是不想乱点了鸳鸯谱,芙蕖太嫔可有什么中意的人选?若是傅宛涵不反对,哀家便准了你的意思。”
芙蕖太嫔喜不自胜,叩首道:“多谢太后娘娘,嫔妾觉得那骁骑营统领孙传宗很不错呢!”
此言一出,朱成璧已是微微变了脸色,还没能反应过来,傅宛涵却“呼”地一下子站起,道:“我不要。”
芙蕖太嫔吓得面无人色,狠狠一巴掌便扇了过去:“放肆!太后面前,怎可失了礼数!”
自从新帝登基,朱成璧临位太后,大权在握,紫奥城内,无人敢掖其锋芒,更兼之之前与其对抗的废后、玉厄夫人、祝修仪、刘采女等人皆下场凄惨,连曾被朱成璧尊奉有加的舒贵妃都被赶去了安栖观修行,一众太妃、太嫔不免有些心生畏惧,轻易不肯来颐宁宫叨扰,朱成璧说什么也从来不敢反对,今日傅宛涵不仅失礼,更在朱成璧未发表意见的情况下公然顶撞,岂非让朱成璧颜面尽失?
此时,傅宛涵早已被芙蕖太嫔拖着一同跪下,芙蕖太嫔战战兢兢地伏在地上,不敢多言,饶是地龙烧得暖洋洋的,一股寒意,依旧是在周身弥漫,顺着发肤肌理,一直凉到了心里。
见朱成璧脸色有几分不豫,顺陈太妃忙小心翼翼地劝道:“太后娘娘,傅宛涵到底还是孩子心性,况且闺阁小姐,遇着这样的事情,总也会害羞……”
闻言,朱成璧一个怔忪,恍惚间,仿佛是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对着父亲据理力争,想要挣脱魏王府的婚事,良久,有轻微的叹息幽深而低回,渺远地几乎不属于自己,朱成璧缓缓道:“罢了,何必强求她。”
芙蕖太嫔双臂一软,心里悬着的石头方落了地,忙不迭叩首道:“谢太后娘娘不罪。”
朱成璧点一点头,吩咐了竹息将芙蕖太嫔与傅宛涵扶起,方悠悠问道:“傅宛涵,既然你不喜欢孙传宗,可是有了心上人?”
傅宛涵颊边鲜红的手指印犹自分明,却也不敢捂着,只垂了眸子道:“太后娘娘明鉴,奴婢只是想在姐姐身边伺候几年。”
“姐妹之情固然感人,但你也不要因此而误失良缘,到时候,可不是后悔能管用的了。”朱成璧挥一挥手,似有无限疲倦,“哀家乏了,都跪安吧。”
待到一众太妃、太嫔散了,竹息方轻轻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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