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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周郎周郎-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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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挑一挑眉毛,她走到军案前,随手拿茶盏道出一小滩水,蘸着水在案上飞快地列了个二元二次方程,解题出答案:“权并未读过九章,更不敢自诩擅算,不过是知道些偏门算法罢了。先生此题,人数为八,物价五十三。”
  徐庶脸色微微一变。九章开篇确实是这道题,只不过他将题中的数字稍作改动,若李睦只是读书而不是真正识算,换而言之,若她为众人所知的擅算都只是遵书而行,那她所得的成就,究竟是出于己力,还是背后另有人指点,就有待深究了。
  不想李睦根本就没看过九章,一个他完全看不懂的方程式,算得快准狠。唯独想不明白,莫非这“从天而降”的徐庶是来和她“切磋算术”的?
  李睦刚报出答案,一念未绝,徐庶衣袖轻拂,又道:“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有几何?”
  “哈?”李睦眨眨眼,突然抚掌而笑,“元直先生原来与月英是旧识!当时解法我俱都给她送去了,先生既知题,怎又要问其答?”
  语声顿一顿,再眨一眨眼,笑问:“莫不是她故意为难先生?”
  她与黄月英通信许久,除军械设计,建筑构造之外,更常常论及算术。其中有一次便是李睦突然想起了这道后世经典的鸡兔同笼,问了周瑜此时世间“题库”中还并没有此题后,就随手写了题干和解法给黄月英送去消遣。
  这题中的数字都是她根据答案倒推反编出来的,只有她与黄月英知晓,就连周瑜也是只听她说了一句雉兔同笼,数头数脚而不知具体数量,如今徐庶能说出来,不是从黄月英那里知晓的还能是从何处?
  听她提起黄月英,徐庶抿了抿唇,脸色微微有点不自然:“雉二十三而兔一十二,我自有解法,只愿听乌程侯高见。”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催促李睦。
  黄月英出此题时,看着他摆出一地算筹,便莞尔轻笑,只在他得出答案时说了一句:“元直可论擅算,却是算得无趣。”
  听得他全不知其意,只能亲来领教一番,何为“有趣”的算法。
  在徐庶坚持的目光下,李睦笑着摸了摸鼻梁,将自己写给黄月英那个近乎玩笑,纯属逗乐的算法说了出来:“有一日,笼中雉兔一同从军,军令森严,违令者斩,一声鼓响则举起一足。如此这般,两声鼓响之后,足去七十而剩二十四,雉皆坐于地上,余下兔子个个双足而立,平分二十四即得十二头兔之解。”
  还以为是天上掉下个徐元直,原来还是知交靠谱。下回再见到黄月英,定要好好谢她,送这么一员高才谋士来。
  她盘算起到了江夏之后或许还能有机会亲见黄月英,而徐庶却是愣在当场,一身松姿鹤骨之态荡然无存。
  雉兔从军,还军令森严?何其荒唐!
  便在这时,门外忽又有人来报:“赵云将军遣使求见。”
  李睦以为自己听错了:“谁遣使?”
  “赵云,赵子龙赵将军。”帐外兵士口齿清晰。
  李睦扫了徐庶一眼,立即转身掀开帐幕:“快请。”
  算一算时间,刘备比她早走数日,她又携军故意慢行,这个时候,刘备应该差不多到荆州了才是,赵云与刘备同行,怎会在这个时候遣使来找她?
  赵云不是得寸进尺,不知进退之辈,又深知她不待见刘备,除非像上次徐州那样被曹操兵临城下,兵败得无处可逃,十万火急,亦或是像这次借船一样双方各有所图,等闲不会再因刘备的事来找她。
  更何况,刘备到了荆州就有刘表这个同族庇护,就算有什么险处,赵云也不至于再找到她这里来。
  总而言之,实在蹊跷。
  再看向徐庶,只见他已不复方才吃惊难言,又哭笑不得的不自然神色,清朗的眉目徐徐展开,似有成竹在胸。
  不及细问,帐外亲兵就带进来一个人,李睦一见其人,心里就一咯噔。
  这次随刘备去荆州的人手都是周瑜全力安排的,不似往日她又是巡营又是与兵士闲聊家常,故而这一拨人里,她连脸熟的也没几个,此人便是其中之一。
  一年多前甘宁与周瑜破江夏,她入城巡营时甘宁为原在黄祖军中的苏飞求情,当时与苏飞一同前来相谢的亲卫就是此人。
  李睦本来倒也没刻意去记,是周瑜与她送刘备那天提起,才又想起来。
  “许立许子驻?”李睦从记忆里找出这个名字,朝正要向她告辞的徐庶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回避,目光落在面前这个样貌朴素的兵士身上,“尔等离开吴郡时,公瑾便有军令在前,不得军令而擅归,其罪为何?”
  身材略矮,体格健壮的兵士单膝点地朝她行礼,闻言复拜:“禀权公子,非我有违军令,实赵将军以公子佩剑为令,令我昼夜兼程赶回公子帐下,不得稍停。”
  战乱时代,上位者常常以亲授佩剑,表示权力下放,以剑为令,取有违者直接斩杀之意。李睦离开吴郡时孙绍当着众将士授古锭刀也正是这个表示。而将青釭剑赠给赵云,她纵然是有这个意思在里面,希望有朝一日,赵云离开刘备投东吴效力时,能凭此剑过关入境,又或是传来书信,以最快的方式让她知晓。
  但她心里却也清楚,青釭剑在赵云手里,多半也真的只是宝剑配英雄而已。要他以剑为令,哪怕他日真的投入江东军中为将,也断不会轻易行此事。
  不料他才出江东地界,就立刻用到了!
  “离开吴郡时都督交代,他不在军中,不能及时知悉战情,故若遇军令有违权公子号令,全以公子之令为先!”见李睦沉吟不语,许立连忙又补充一句。也正是因为如此,当赵云拿出青釭剑要他速归时,他才会遵令而行。
  周瑜这是将后背全都交到她手里了!
  李睦动容。虽说自从遇到周瑜之后,行军布阵,临阵调兵,她都学了不少,理论与实战结合,又是师从千古名将,也能算得上学有所成。但说到底,她终究是半途出家的半吊子。
  便是如此,周瑜将自己的后路,以及他此行成败得失之后军中的应对,全部都交给她。
  性命相托。
  想起周瑜,李睦用力抿了抿唇,眼眶微热,唇角又忍不住勾出一丝笑意。接下来说出来的话也带了几分柔和:“那赵将军有何言要你转告?”
  “赵将军……”许立忽然语塞,敦厚的面容浮现出为难忐忑之色,纠结了片刻,才支吾道:“赵将军没有话转告公子,也没有书信……”
  李睦一愣,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她理解赵云不便以书信相托的难处,但若是连句话都没有,又何必动用青釭剑矫令将人遣回来?还挑个她认识的人。
  李睦是直来直去的性子,素来不喜欢玩这种猜猜猜的游戏。还没猜完徐庶的来意,现在就连赵云都给她出哑谜,不禁有些焦躁。
  
  ☆、第一百二十八章
  
  赵云与徐庶不同,老实人玩花样,就该是不得已而为之。而赵云的不得已之处,也只有刘备一人而已。
  李睦压住不耐,心思电转。将重点集中到刘备身上之后便又问许立:“你动身回程时,刘备行到何处?”
  自许立进来后,徐庶就自坐于一旁举盏饮茶,一派悠然闲适,一面还在看她把鼻梁摸得通红之后,又将目光朝他这里扫过来时,饶有兴致地朝她点一点头,眉色不动。直到听到刘备的名字,才隐隐露出些别的神色来。
  “当时船行在沙羡停留一晚,刘备欲访甘将军而不得见,设下酒宴,与诸人同饮。赵将军便趁酒中,令我速归,只言忠义两难,他不能多言,公子见我,便自会明了他的意思。”
  李睦正观察徐庶的神色,闻言忽地眉心一跳,隐约有些明白赵云的意思了。
  快步走到帐口扬声道:“快请程老将军来。”外面的亲兵应声而去,她又折返回来,继续问许立,“自沙羡出江夏,最近之处有几座城池隘口,分别又有何人把守?”
  许立久从苏飞麾下,对荆州的人事都还算熟悉,听她一问,只略一思索就答道:“沙羡沿水,南有长沙郡下隽县,刘表任从事韩玄为令,西面是南郡竟陵县,因地势险要,故一贯由大将文聘重兵驻守,还有州陵县的霍峻,同为南郡之界……”
  “最近一城距离此处多远?”
  “州陵距此不足四百里,快马两日可达……”
  李睦猛然色变。韩玄和霍峻这两个名字她没听说过,但对文聘却是有点印象的。她的历史根基远没有数理扎实,又加上各种这样那样的野史传闻影响,因而她对任何留有印象的人物都不敢小觑。
  赵云动用青釭剑传令将许立遣来,却又无书无言,只一句忠义两难。刘备拜访甘宁不成,反而设酒摆宴。沙羡距离文聘驻守的竟陵不远,而竟陵又与州陵同为南郡边界,州陵距离她只有两日的路程……
  这一桩桩加在一起,若她还想不到其中的险处,也枉在军中待了这些时日了。
  正在这时,程普在门口掀帘站定。李睦刚刚想到凶险处,心口疾跳,不等程普询问帐中另外两人是谁,便立刻道:“请老将军速带两千兵马去粮道接应,州陵霍峻要截粮了。”
  兵事之中,粮草为先,程普闻言也是一惊,顾不得再问旁人,声气一提:“公子何处来的消息,可信否?”
  李睦都快急死了,州陵与沙羡相近,如果刘备那一场酒宴请的是州陵霍峻,劝说其出兵,给她来一场迎面狙击,那赵云匆匆遣许立前来,就一切都说得通了。
  也唯有如此,他才会忠义两难,故意遣了她熟识之人回来,却又无一字一言。
  许立从沙羡赶来已经到了,那霍峻估计也快到了。她此行是打着迎亲的幌子,行军缓慢,全无战意,即便防范,也防的是荆州军抄了周瑜的后路,就连派出去的斥候也多往北地巡探消息。如此有心算无心,若霍峻点一支轻骑截她后路粮道……李睦实在不知道她能有几成胜算。
  徐庶目光一闪,终于露出了一丝讶异之色。
  他之前所言的“存亡”确实是说的是李睦的驻军之地距离州陵太近,全军又以迎亲为名,无备战之态,极易被人突袭,尤其是后背粮道。
  但他全程在场,亲眼所见李睦由茫然不知情到处处通透,偏那传讯回来的兵士没有带来只字片语,他实在看不出她究竟凭何敢出此断言。
  偏偏还说对了。
  辕门处瞭望的高台上响起了一声悠长的号角声,仿似将人的心也一下子吊了起来。
  李睦冲出帐外,不顾程普的呼声,一路奔到高台下,正有一名兵士下了高台前来报讯:“彭泽的方向起了黑烟,似有火光。”
  彭泽……便是她此番出兵运粮路线中的必经之途。
  “令各军结守寨门,全军戒备。点斥候五十,速往彭泽探查。程老将军领两千兵马出营,往寻阳求援。我记得寻阳城里新铸烽火台可与江夏西陵隔江而见,老将军速去点燃烽火,向甘将军示警。”
  寻阳城里的烽火台是周瑜特意下令建造的,当初便是隔了茫茫江水,两岸传讯不及,孙策在寻阳城里出事,只隔了小半日水路的距离,他竟全不知晓。如今正好让李睦用来示警。
  徐庶跟在程普身后也走出来,只见李睦一条条军令清晰地传下去,语速极快,声音朗朗。唇角紧抿,清致明澈的双眸仿似罩了一层寒霜,眉梢不自觉地挑起,不怒自威,与之前那个笑言“月英”的模样判若两人。
  随着传令兵来回奔梭,隔不多时,方才还准备埋锅造饭的军营里就传来的金刃铿锵之音,一股肃杀凛冽之气顿时弥漫开来。
  一把花白须发的程普也反应过来,却不赞同自己领走近半数兵马,朝李睦躬身抱拳:“虽是州陵离此处近,但竟陵守将文聘素有将才,不可不防。公子不妨待斥候回报后再做决定,若只是敌军疑兵之计,我两千兵马一离开,岂非反置公子于险地?”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两名浑身是血的兵士跌跌撞撞地冲到近前,不等亲卫阻拦,远远就伏倒在地。
  彭泽粮道遇袭,送粮的将领反应不及,手下兵士被冲散,结阵不成又失了突围先机,无奈之下为护粮草不为敌军劫走,放火将数万斛粮草付之一炬,然后冲入敌军之中,力竭战死。
  已不需斥候了。
  李睦长长吐出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转身问徐庶:“先生方才所言存亡之危,说得是否就是此事?”
  是与不是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这个不修边幅的男子是当世难得的谋士之才,更有可能成为刘备的谋主,从而引起曹操的注意。
  如同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李睦又怎么可能放过。
  徐庶目光一闪:“正事。”
  “元直先生既早知此事,定也有了应对之法,还望先生不吝赐教。”李睦向他躬身一揖,行了个大礼,一句“早知此事”,令在场诸人一同朝徐庶看去。
  徐庶脸色微变:“乌程侯此言差矣,徐某只是途中无意间听闻有州陵兵马行过,思量着君驻军于此,故来相告而已。山野之人,哪里懂什么应对。”
  被当面拒绝,李睦却不恼反笑:“先生身在我军营之中,岂不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这营寨被人攻破之后,先生是准备凭昔日手刃仇敌的本事从乱军之中冲杀出去呢,还是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在刘表面前解释一下为何荆州名士会在江东的军营之中?”
  “你……”徐庶万想不到李睦竟能无赖如此。要么将他仍在乱军里自生自灭,要么就将他交给稍后来袭营的荆州军……她这与威胁何异!
  “元直无恼!”李睦两手一摊,笑吟吟地朝前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你在我军中却任我为人所败而袖手旁观,纵然今天能全身而退,他日又有何面目再去见月英?”
  长眉轻挑,目若寒星,似笑非笑,一下子就将眼前男子的那点从未道与人知的心思扒了个通透。
  徐庶一下子愣住,松姿鹤骨,飘然潇洒之态一瞬间全部褪去,俊面飞红,目光躲闪,千般辩才俱化为乌有,就连原来还想再为难一下李睦的打算一时之间也变成了一片空白。
  他们几个相互交好,同在荆州避难求学的寒门学子因庞德公的关系,常至黄承彦的茅庐的小聚。久而久之,也便都识得其女。
  黄月英的容貌并不出众,但才华高绝,知史事,明大局,弹得一手好琴,更又精通算术,言谈活泼致趣,见解犀利坦诚,一身气度,若为男儿,便是经世济国的大才。
  徐庶原还不觉自己的目光在黄月英的身上停留得越来越久,直到年前黄月英孤身出游,被扣留于寻阳久久不归,他这才惊觉心似残月,情不知起于何时。
  后来,无意中得知黄月英时与李睦有书信往来时,他只当是这两人早彼此有意。更注意到她刨木制弓,兴致高昂,而他们几个人论及天下战局,诸侯林立,每每只要谈起江东孙权,她就会饶有兴致地听,偶尔说一言,言辞之中也是极为推崇,双目发亮,更是一派仰慕钦佩之色,令他心生黯然。
  天下局势如今虽还算不得太清晰,但以他的眼界,荆吴之间,就好比袁绍与曹操,迟早有一战而不能共存于世。
  江东虽相对地狭人稀,近年又经历了小霸王孙策辞世这般危局,但这位年不及冠的乌程侯却极有气魄,辅兄独子为继,清风霁月,义气深重,为此一举,就为当时蠢蠢欲乱,随时可能分崩离析的江东六郡争得一息安稳。再后来的开盐之举,江东商市繁荣,贡献了大量的税赋钱粮,民税降低,自然民力大增。
  相比之下,这两家一旦开战,刘表坐拥十万带甲,胜算却未必能高过江东。
  李睦与黄月英相互有意,一个是江东地位尊崇的权臣,一个则是荆州大族的女儿,正是门当户对,而他却出身寒门……
  所以当孙曹联姻的消息传来时,他还不敢置信。纵弃刀从学多年,但少年时的游侠秉性却终是改不了,不忿之下,他一人一骑,一口气赶了十来天的路,来看看这个与黄月英“门当户对”却又要联姻他娶的江东权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但李睦方才那句话的口气,似乎她与黄月英之间,竟又全不是他之前想的那么回事。
  然而,徐庶来不及深想这一点,就又被李睦话中的另一层意思惊住。
  他对黄月英的那一点心思,自问从未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过任何端倪,李睦又是从何知晓?
  李睦与黄月英互通书信,她知晓了,那黄月英是否也早已经知晓?若是如此,那她看他平日里的相交,是否不胜烦扰?
  心口跳得一阵快一阵慢,惴惴发毛,忐忑不安,徐庶少年任侠,兴之所至,孝义为先,经历多少险困危局,唯有那次杀人后失手被擒,唯恐牵累家中老母时,才有过如此惶惶之态。
  
  ☆、第一百二十九章
  
  垂在身侧的宽袖袖沿也连同着被他无意识间抓出一层层褶来,徐庶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地变幻不定,但却不能否认李睦说得有理——他怀里还有黄月英托他带给李睦的书信锦囊,又岂能真的袖手不管?
  却偏偏方寸皆乱。
  “州陵守将霍峻素识军机,他袭粮道得手,虽也会来袭营,但多半只是试探贵军深浅,一战即退。乌程侯若能设下伏兵,将他困在营中超过半天,其后军就会以为江东军早有准备,心存顾虑,不及速战。公也便有了喘息之机。只不过……”他语声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路,又徐徐摇头,“又要突围求援的兵马,又要应战困敌之众,还要对峙阵前,震慑敌军的阵势……乌程侯此行仅有五千兵马……”
  他来时思虑再三,若部署得当,可保中军不失,但若说要反败为胜……却是几乎不可能的。
  只不知为何,现在面对李睦,他莫名地就是起了争胜之心。却是心神不稳,思之无果。
  “困住霍峻的兵马……”李睦沉吟片刻,忽地目光一亮,抚掌而笑,往后退开一步,转而向程普道,“劳烦老将军立刻升帐点兵,率两千兵马赶赴寻阳点起烽火,向甘兴霸示警。若依先生之言,只要霍峻入我营门,我只要五百人,便能令他有来无回!剩余两千余兵力,如何摆个威慑人的对峙阵型,便交由元直先生了。”
  霍峻带了一千骑兵,间行轻进,虽然慢了一步,那万斛粮草被付之一炬实在可惜,但偷袭彭泽粮道得手,却是莫大之功。
  不去追赶四面溃散的江东兵,他当机立断,立刻引军朝前方的驻军大营直扑而去。
  粮道的方向火光冲天,江东军营之中势必会派人出来查探,军中消息不明,营门开合之际,最是容易露出防守漏洞。他以此为隙,趁势冲入营中厮杀一阵,待身后接应的军马到来之时,再掉头里应外合,纵不能立破江东军,也能彻底杀灭对方的士气。
  其实这想法并没错。李睦此行只有五千兵马,要分兵求援,留守的兵力必然不足。他杀个门口混乱的打算,就与当初周瑜设计夺下邳如出一辙,可行性极高。
  只不过周瑜面对的是尚无立意,又经主帅之丧的张辽,而霍峻遇上的却是李睦。
  军营门口的抵抗如他所料,但就在他奋力拼杀,终于冲入营中时,却发现辕门之后,整座大营空荡荡的,好似一个大布袋,抖着口,正等着他们到来。
  寻常的营寨,辕门距离议事帐一百五十步,往后再是各军各部的将士大帐。而他们仅冲进辕门百步,前后左右,就已经都是层层叠叠的营帐——这五千人的营寨,怎纵深如此狭窄?
  搭建营帐的深色粗布仿佛浸透了水,湿漉漉的在阳光下折射出一层幽幽的光芒,他们一路冲杀,身上带了浓重的血腥气,方才驰马时还不觉得,现在一停下来,这血气之下,似乎还有另一种刺鼻的气味在空中弥漫缭绕。
  霍峻见机极快,见状就知此中定然有异,一声厉喝,勒马回转,长刀指处,战马急嘶:“快退,快退!冲出去!”
  一千兵马前赴后继,正往营中疾奔飞驰,一个个都急忙喝令驻马。奈何纵然人能及时反应过来,高速奔跑中的战马却不是每一匹都能及时收住脚的。于是人喝马嘶,乱成一片,霍峻心中大惊,连声高呼,收束骑军防敌趁机突袭,不得自乱阵脚。
  这时,方才还拼死拦在他们面前守卫营门的江东军兵士纷纷转过身来,解下背上的强弓,羽箭上弦,朝着营中的方向就射了过来。
  霍峻大喝一声:“全军散开!”然而话音未落,他就立刻察觉不对来。
  军营门口仅数百兵士,只有最前一排,也就是放在一直被护在最后面的数十人搭弓射箭,哪怕个个都是神射手,他这里有一千骑兵,一轮箭雨,又能射下几个人?
  而且……这箭头星星点点的发光……竟是带着火星!
  一念不及转完,这一轮飞箭已经飞掠而来,却不是朝着他们,而是朝着他们身侧一座又一座的营帐狠狠扎了过去。
  手下的骑兵之中爆发出轰然笑声,嘲笑江东兵马竟连箭都射不准。但下一刻,身边的营帐上腾起的火苗立刻就把他们的笑声淹没在一片惊呼声里。
  粗布虽然也容易着火,但却绝不可能像这样一沾火星子就好像点燃了一大盆引火膏油,一道道火舌沿着营帐上湿漉漉的“水迹”盘旋着飞速四面散开来,如同无数火龙盘踞其上,只眨眼之间,整座营帐就被熊熊大火吞没。
  而与此同时,还有几支似乎是射偏了箭矢落到地上,紧接着平地生火,火龙仿佛是从地下钻出来的活物,顷刻间就将他们团团围住。霍峻这才发现,整座营寨的地面上都分布着条条道道,也不知是血迹还是水渍的湿痕,火势就沿着这些湿痕在泥地上飞快地蔓延开来。
  战马惧火,好不容易再次收拢结成阵势的骑军在一阵接着一阵的嘶鸣声中又一次溃散。
  浓烟滚滚,遮蔽视线,火光灼热,又令人睁不开眼。这浓烟大火都好像是平地而起,从天而降一般全然超出人力所能及,霍峻尚能面前保持一线清明,而他军中已有半数兵士心胆俱裂,在马背上坐骑不稳,坠落下来,跌进火中,哀呼惨嚎。
  霍峻强压住马颈,双膝扣住马肋,辨明了方向正欲强行从浓烟中冲出去。然而才行几步,马蹄不知踩到了什么,耳畔轰然一声巨响,一股巨大的气浪自下往上冲起,战马急嘶,人立而起,两股力道合在一处,将他狠狠从马背上掀了下去。
  文聘亲领一军,从竟陵出发,日夜疾行,由于竟陵比州陵稍远,故而为后军向江东军奔杀而来,与霍峻成前后夹击的犄角之势。
  他在路上遇江东老将程普拦路,这两人都是征战多年的沙场骁将,遇敌经验丰富。文聘为人谨慎,一开始只是出兵试探,待看出程普虽然来势汹汹但却只是想将他拖住的用意之后,就知道霍峻这里定是出事了,立刻果断突围。
  但他一举压上兵力之后,程普又立刻收缩阵势,直接后撤了。文聘心中生疑,不敢下令全军疾行,以免阵型拉长,为程普趁机从中拦腰突袭,故而到得反而更慢了一步。
  当他远远看到冲天的火光遮蔽了青天白日,还有隆隆巨响如惊雷滚滚,初还以为是阵前战鼓,只当是霍峻偷袭失败,被人设伏合围,连忙下令军行加快,速往相救。却没想到绕过最后一处山坳,就看到火势成海,灼烫的热浪迎面直扑而来,惊得军中马匹纷纷后退,脸上也是被熏得一阵火烫,一时惊愣在当场。
  江南乃是水乡,靠长江水势莽莽,支流遍布,纵横交错,几时见过这般场面!明亮的火光裹着黑烟翻翻涌涌,夹杂着声嘶力竭的惨呼声,令人心惊动魄,几如置身地狱。
  李睦站在不远处的高岗上,默然看着下方气势宏大的火场。石漆过滤蒸馏之后制成的初步石油原油,她此番出兵带了整整一车,原也没想好要用在哪里,纯属有备无患,哪知真就用上了。
  初时火势还没那么大时,还能看到一蓬蓬土堆炸开,飞溅的土屑如同遍地开花。
  五百兵士守住营寨大门为饵,引霍峻全力拼杀,只求突破入营,而一旦他冲入营中,则立刻射出火箭,点燃事先浇过石油的营帐,火势蔓延之中,再引爆浅埋于地下的火药。
  仅用五百人,就将霍峻所领的敌军前锋兵马彻底困死在一座空营之中——如她向徐庶所言。
  借着要研究孙策辞世的缘由,李睦在匠所外的郊地划出了专门一处地方光明正大的研制火药,然而历经一年,却半点成效也没见进展。
  左慈能用火药开墙裂土,而她却只能在这里把火药埋在土里,借着石油引火,用作最拙劣地雷,吓吓马。
  如此现代的武器却反而不如一个古人,李睦实在是郁闷。
  因而,当程普兴高采烈,徐庶满面震惊的时候,她却唯有苦笑。
  程普是知道内情的,他也知道李睦自孙策辞世之后就一心要研制这“天降惊雷”,却不知才短短一年,就有如此成就。见李睦面上郁郁,只当她想起孙策,不由出言宽慰。
  徐庶却忽而笑了一声:“乌程侯纵能引天火,想要攻打荆州,光知道刘表刘景升,而不知其州郡城池,守将何人,即便能胜这一场,也未能尽如意。毕竟这州郡城池,不是刘表亲守。”
  再震惊于李睦的手段,但想到她耍无赖的胁迫还是气闷,终究还是要刺她一句。嘲讽的正是李睦之前连江夏边城州陵及竟陵的守将是何人都不知晓。
  程普听他出言不逊,正要发作,李睦却朝他摆了摆手,轻描淡写:“以先生看来,若是刘表一死,这城池的守将是谁,还重要么?”
  见徐庶皱眉,并不认同,她便干脆将话挑明了:“先生自荆州来,自该知道刘表欲以幼子刘琮为继。但长子刘琦并无失德之处,废长立幼,君不见,袁绍之败局么?哪怕他有生之年能得天下九州,子孙后代谁来继承却又能撕扯一段时间。各城守将各站阵营,各自攻歼,出身姓名,又有何要紧!”
  荆州有才之士极多,看出刘表碌碌的也大有其人,但对于曹袁之争,却还各执一词。有论兵力的,有论名望的,还从未有人从子嗣这个角度,论证两人的高下。
  徐庶心中震惊,沉默下来,山岗下的火势也在几人说话的功夫里渐渐减小。
  这半吊子的“火药”杀伤力其实并不大,除了惊马吓人之外,连马腿都没炸断一条,然而与这漫天大火加在一起,其对人心的震慑力却是巨大的。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讲,土里爆炸,和根本就不是人力能操控的这一场大火一样,都像是从天而降,对自然力量的畏惧敬畏,别说在火里走投无路,心生绝望的霍峻,就连眼睁睁看着己方兵马被火光逐渐吞噬的文聘,征战多年,也头一次生出了斗志全无的无力感。
  
  ☆、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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