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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周郎周郎-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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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世野史杂史太多,即使是正史,也未必全是真实,李睦纵然知道一二,却未必能记得清楚。可那些人物的言行与事态的因果之间总有迹可循,从一件件或真或假的记载之中,看一个人的大致性格及行事风格,小人物或许还会有所偏差,可如袁术者,总不会相差太多。
“是不是胡言,你心中该比我清楚。”
祖郎当然清楚。
事实上,袁术非但没有兑现原先许给祖郎的酬劳,还责怪他没有将孙策斩杀当场,令他不得不最终将千余精锐孙氏部众尽数交还。甚至就连这次搅乱宣城,也是以此为借口,要祖郎牵制住孙策的腹地,才肯兑现三年前许诺的钱粮。
祖郎就像是被套进了仙人跳里,若不答应,三年前的死伤和这几年来断断续续为袁术出的力就付诸东流。
然而他能在丹阳要地纵横多年,到底不是一无所知的莽汉。袁术若非四世三公的袁氏嫡子,他又岂会受其差遣?只是他原只是以为袁术只是要降服孙策桀骜,全没想到,袁术竟是意在传国玉玺!
当年十八路诸侯讨董卓,最后只有孙坚一支孤军攻破洛阳都城,之后就一直有传国玉玺落于他手的传言。只是孙坚本人事后不久阵亡于江夏,孙策投于袁术帐下,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如今听到传国玉玺,再结合前事后情,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图谋传国玉玺,岂不等于是公然谋反?
想到这一层,祖郎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他只是个山匪,仗一身武勇义气博个功名富贵而已。
☆、第十章
李睦或许对封建时代皇权的意义尚且还没有很清晰的概念。但她却知道曹操权倾一世,却至死未触帝号,而袁术骤然称帝,则引来四方征伐,短短数年就兵败而亡。可见这个时候要篡位,实在不是什么顺应民心的选择。
从粮草到玉玺,从眼前的利益到谋反的大帽子,若话都说成这样了祖郎还是一心要跟着袁术卖命,那她也没办法了。
“传国玉玺之事,事关机密,袁术又怎会容你知道?”
李睦看了祖郎一眼,满脸的络腮胡子能将他脸上的表情挡得严严实实,然而火光却将他黝黑粗糙的手背上暴起的筋络照得根根分明,指节发白,异常刺眼。
目光扫过,李睦的唇角渐渐扬了起来,不答反问:“若无传国玉玺为抵,以袁术的为人,又肯将吃下去的孙氏旧部再吐出来?”
一句话,叫祖郎立刻听出端倪,骤然失色:“尔等是孙氏旧部?”
李睦垂目看了周瑜一眼,慢慢吸了口气,随即眉峰一展,双手交叠至额,一揖为礼:“吴郡孙权,勇不及父兄,亦无战功在身,当不起宗帅‘旧部’二字。”
“你是孙权?”虽是问句,可祖郎的语气里唯有惊异,却没有半分怀疑。
有传国玉玺铺垫在前,李睦冒认孙权,并非全无把握。
无论是当年孙坚私藏传国玉玺,还是如今孙策以玉玺换兵马,都是天下大不韪的僭越之举,若非是孙氏嫡系,又怎么可能知道得那么清楚?更何况,孙权不像孙策,他常年长在吴夫人身边,不曾征战,极少露面,在这个人脸识别靠画像的年代,祖郎能认出她不是孙权的可能性极低。
所以,就算祖郎最终还是不买账,大不了她以孙权的身份再被送回袁术那里,有传国玉玺和孙策这两座大靠山,总归是性命无忧。
只是到底还是免不了紧张!
夜风瑟瑟,李睦不自觉地挺直脊背,语速也显得略快。然而在祖郎看来,未及冠的少年郎,身量尚且不足,能有此胆识,已是异事。况且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孙氏儿郎的一身硬骨头。当年他以十倍之兵围袭孙策,几千之众,数次已经冲到了孙策面前,却硬是被杀出一条血路来,虽然最终是他胜,可那一场仗,孙氏旧部,尽数以身殉战,无一投降求饶。其中的惨烈,令他时隔三年,犹自心惊。
所以李睦这个看起来欲盖弥彰的动作,落在他眼里,倒反而像足了一副倔骨的孙氏儿郎。
再加上这个时代,注重家族传承,哪怕杀人犯案,潜逃他方的也只是改名不换姓。盗用身份,承他人祖宗之名根本就是不可想象。因而祖郎对李睦的身份竟是没有丝毫怀疑。
李睦笑了一笑,方才借着一揖的动作,她自然而然地往后退了半步,避开火把上缭绕的烟雾,呼吸顿时畅快了许多。她心思转得飞快,语速却放慢了下来:“你若是觉得是袁术能够长久,不妨拿了我去投袁术,便是大功一件。若是认为我兄可以成事,就去……”
她话没说完,祖郎忽地冷笑:“你要某投孙策?”
李睦眉峰一扬:“潘临可投,你为何不可?”
“潘临?”祖郎突然想起来潘临将为他们二人出十车粮草为酬,不禁脱口道,“不可能!”
“因为当年你围攻我兄时,他也在其中?”李睦轻然一笑,“男儿沙场征伐,九死一生本是寻常。我兄自少年起领兵征战,不知历经几番生死,麾下又不知有几多降兵敌将,他皆一视同仁,待人以诚,是何等心胸?既然那些人他都敢用,你还怕什么?怕死不如回家种地抱孩子,要功名利禄,又要安全无忧,不如到宫城之中做个近侍。”
李睦的声音突然提高,清清朗朗,如利箭破空,惊醒了几个原该巡夜却蜷在岸侧打盹的山匪,抹着脸就从地上跳起来。
他们旁的没有听到,最后那句“去宫城里做个近侍”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大好男儿,哪里经得起这句话!
“你……”祖郎也是骤然大怒,横手一刀虚劈而出。锐利的刀锋割破空气,带出一声短促而刺耳的金石呼啸,自李睦的身侧掠过,激得她衣角飞扬,猎猎作声。
“你可知道,只要你不说,某便不会知晓你就是孙策之弟。而如今,若某将你交给袁术,袁术提出以你为筹,要孙策交出江东会稽与吴地两郡,孙策又将如何?”
李睦挑一挑眉,目光落到周瑜身上,又徐徐呼出一口气:“周公瑾与我兄有总角之好,手足之义,我敬他为兄,有何不妥?”
微风掠过发间,跳跃的火光将她的发丝都照得隐隐泛光,明晃晃的长刀几乎就贴着她的肩膀,李睦恍若未见,“这世间事,有所为有所不为,他为我重伤在身是有所为,我如今用自己做筹码,要换你为他延医也是有所为,又有何不妥?”
冒认孙权更是有所为!
莫说周瑜现在名声未现,当年祖郎追杀的是孙策,那一战中死的也是孙氏旧部,这一节,自然要由孙氏子弟来揭过去。她与孙权年岁相仿,又是一身男装,再从寿春狼狈而出,被袁术派兵一路追杀,冒认孙权,再代兄招揽,自然也就说得过去了。
而既然历史上祖郎最后真投了孙策,那就说明无论孙策心里对这段“过节”介意与否,至少表面上他都愿意揭过去。
“而若你真把我交给袁术,横竖他不至于蠢到立即杀我,因此而付给你的酬劳,就当你救公瑾一命,我还你个人情好了。”
这是句真话。李睦确实是在赌祖郎的最后决定,可何尝又不是在逼祖郎的最后决定。
说到底,她这是空手套白狼,祖郎愿降孙策,自然会找人医治周瑜,并将他们好端端地送到江东,那是皆大欢喜。而就算是祖郎真将他们送到袁术那里,没有找到传国玉玺,又有孙策在外,袁术自然也不会杀他们。
只是,所谓的用她做筹码,孙策肯定不会理会就对了,当然袁术若是信了她就是孙权,必然会对孙策的反应估计失误,倒时候再失先机,她总还有机会趁战脱身。
至于祖郎,怕是就连历史上默默一生的机会都没有了。
“好一个有所为有所不为!”
占山为王,本就不是长久之计。若非与孙策早已解下仇怨,孙策烈火般的性子和刚毅果断的用兵之风更合祖郎的心思。他依附在袁术帐下,听命于丹阳腹地牵制孙策。可袁术自恃出身,为人高傲,薄信寡恩,之前答应的酬劳不曾付出,就又要他在丹阳生事。而孙策之勇,祖郎虽然胜过一次,可那是以地形优势,十倍之兵,侥幸之极。这次孙策有意平定丹阳,山越之众却多得是如同潘临那般只看眼前利益,蛇鼠两端之徒,实难心向一处,有所作为。既然宣城之袭已经走露了风声,那此去更是凶吉难料。
“某可以为他延医,但某至江东,要孙策亲自来迎!”
祖郎不可谓不谨慎。要孙策来迎,等于是要孙策将接纳之意昭告所有人。若是他事后算旧账,落在旁人眼中,只怕今后再无人来投。
当然,这种承诺,若是李睦真的是孙权,才做得了数。
所以,李睦爽快地伸掌与他当空一击:“好。”
答应得毫无心理负担。
作者有话要说: 李睦:怕死不如回家抱孩子!
周郎:瑜不怕死也要回家抱孩子!
☆、第十一章
李睦对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其实并没有多大信心。故而祖郎说延医的时候,她其实也只不过想着能有个安稳的地方让周瑜歇两天。
能上马打仗,执刀开弓的人,体质总不会太差。若能及时处理伤口,再歇一歇,没有舟车劳顿,没准就能抗过去。
所以,当她跟着祖郎一行人折返朝北又走了两天之后,弃舟登岸,换上牛车,又继续北行,李睦几乎以为祖郎阳奉阴违地还是决定把她送给袁术。
只是该说的她都说了,能做的也都做了,到了这份上,她若是再多问多说,无异于露怯。
在这期间,周瑜身上的热度时褪时回,一直昏昏沉沉的不见清醒。李睦拿水喂他,十次里只两三次能张了口喝一点,再要么就是拿肉干泡软了放到他嘴里,倒也能咽下去少许。
终于在第四天的清晨,祖郎将人马都就聚集在一处缓坡山头上,只带两个山匪手下扶着牛车,和李睦一同进了城。
说是城,其实也就是个小县的规模。城墙破旧低矮,斑驳的墙面露出一截截干裂的土层,坑坑洼洼的表面甚至还能看到修建时有废弃的断木混杂在其中。城头没有李睦想象当中这个时代应该有的望楼角塔,城门前也不像寿春城前那样站了足足两排守门的兵士。没有护城河,没有铁索桥,只光秃秃的一个方形门洞,顶上一个笔画复杂得李睦连猜带蒙也没看出来是什么的古体字,似纂似隶,似乎还风化磨损了半边。
更令李睦心里疑惑的是,城里的民众心理素质极好。周瑜一身血衣,生死不知地躺在牛车上,就这么招摇过市地往前走。四下里的人或晒粮,或编篾,或追鸡打狗,顶多在他们经过时抬头看一眼,便立刻又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没有半点惊讶恐慌,甚至连好奇之心都没有,就好像早就见惯了这种场面似的。
走到后来,更是还有人冲着领头的祖郎一面拱手一面指引:“往此处,前行再左拐,见了一排老树后的茅草屋就是。”
凶神恶煞的山越匪头子一反常态,客客气气地拱手道谢,然后沿着对方所说的方向而行。
李睦坐在牛车上,只见那为他们指路的人一身短打,背后背一顶竹篾敞帽,肩上搭着一条布巾,分明就是个刚下地回来的普通百姓,侧身让牛车通过时,看向周瑜的神色之中只有些许同情,毫无半点恶意,却也没丝毫惊讶害怕之色。
李睦不禁藏在摸了摸衣袖里的短刃——这是她在周瑜身上摸到的,刃薄头平,最适合贴身藏在小臂或者小腿之处,以备不时。
县城的街道并不宽敞,牛车一行几乎是刚刚好地从两旁的房屋门口擦过去。拐了个弯后,果然见到一排枝叶遒结,粗逾人腰的老树,茂密树枝四散长开,相互交叉在一起,密密层层,如同一排树墙般,将后面的茅草屋挡去了大半。只有个干瘦的老头,正拿着把铲刀,在树下铲土。
祖郎突然快行几步,肃容理衣,冲着那老头躬身长揖到底:“请神医救命。”
神医?
东汉末年,三国纷争。这个英雄辈出的乱世,能当得起神医一称有两个人——写出《伤寒论》流传于世的长沙太守张仲景,和能刮骨疗伤,被后世传为医学圣手的谯县华佗。这两人分居一南一北,一个为官坐堂,一个民间悬壶,而他们这一路,正是往北而行!
李睦猛地想起方才城门口的那个字,依稀似乎就是个“谯”字。
再看那个干瘦老头,一身短褐布衣的袖口和衣角上都打着同色的补丁,却是干干净净。略带花白的发髻梳得整整齐齐,腰板挺直,精神矍铄,步履沉稳,面目慈和,好像也没第一眼感觉那么干瘦……
李睦不禁脱口而出:“你是神医华佗?”
那老者正放下铲刀,还不及答祖郎,闻言不禁目光转到她身上,眉头微微一皱:“老夫正是华佗。不敢当神医二字,医者之意,唯尽力耳。”
李睦如临梦境,只觉得心口砰砰直跳,张了张嘴,却又一时说不出话来。再看向仍自昏迷的周瑜,眼中竟突然有些发热,又有一种仰天长笑的冲动。
她心里再清楚不过,周瑜这放在现代只要一剂抗生素就能解决的伤口感染,在这个时代其实和听天由命的绝症没什么分别。尽管这一路上,她一直告诉自己尽人事而听天命,但一颗心终究是悬在半空。周瑜的伤因她而起,纵然彼此试探防范,利用多过交情,可这几天一路行来,说一句相扶相持也不为过。她面上撑得再强,可眼看着他昏昏沉沉,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实在是担心得要命,若他真有个三长两短,她还真不知道还怎么办了。
不想竟能遇见华佗,周瑜这条性命算是捡回来了!
长舒了一口气,李睦这才发觉自己的背后也不知出了多少层汗,湿淋淋的混着血气,微风一吹,竟在夏日里隐隐透寒。
赶紧从牛车上跳下来,将华佗让到车边:“万望神医援手,救公瑾性命。”
华佗上前两步,目光自周瑜身上一掠而过,揭起盖住腰里的半条披风,一眼就看到了那条从肋下一直绕到大腿下的燕尾形三角巾,不禁面露讶然:“这是何人所为?”
李睦心里一咯噔,有些发虚:“他肋下中箭,我不敢把箭头拔出,才胡乱包的。可是有何不妥?”
“你没有立刻将箭拔出,这很好。”华佗伸手沿着三角巾摸了一下,点点头,“只是这伤及内腑之创,需剖开皮肉,避开诸多血脉经络,方能取出此箭。”
“剖开皮肉?”祖郎猛地一凛,皱着眉慢慢将左手伸到右肩后摸了摸,“当初……”。
华佗抬眼瞥了他一眼,语气骤然冷下来:“当初你这里一箭对穿,要不是老夫剖肉剔骨,又用丝线缝合伤口,宗帅这杀人的右臂便是废了。你往日杀人时都不怕,怎的被老夫一救反而怕了?”他语声一顿,似怕自己这恶声恶气吓到了李睦,转而向她宽和地笑了笑,道:“放心,服下一剂汤药,便如同睡了一觉,不会觉得痛楚。你可以问问他,是不是这样?”
麻沸散?
祖郎的脸色难看,而李睦却是眼睛发亮,连连点头。
“剖皮剜肌,你若不放心,不妨一同进来,反正当日宗帅也带了人来给老夫帮手。”
李睦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想来当日祖郎受伤求医,却又不放心喝下麻沸散,人事不省地把自己一条命都交给华佗,还特地命手下跟在华佗身边以做监视。
李睦不禁戏谑地看了一眼被华佗嘲讽得面色尴尬的祖郎,笑着向华佗拱手道谢:“神医妙手,晚辈安敢有疑?倒是要向神医借灶房一用,烧一壶热水。”
她身上的血腥气实在太重,再加上这几天混在山贼堆里,连脸都不敢洗得太干净,整个人简直都要发臭了。
华佗虽然救过祖郎一回,但那是出于医者之心,却极不待见他。祖郎也不想自讨没趣,只让手下两人将周瑜送进茅草屋之后便很识相地退了出来,止步于那排老树外面。
李睦跟着华佗进屋,自有药童将银针小刀等一应用具铺陈开来,又端来一坛子酒,一碗药。浓浓的药味立刻在屋子里飘散开来。
“老夫方才所言你也听到了。削皮剜肌,不是虚言,没有这一剂汤药,你可睡不着。”
李睦正倒了碗水喝,闻言不由一愣,却见片刻之前还由山匪抬着进来的周瑜在矮榻上睁开眼,费力地撑着榻角慢慢坐起来。
“你……”李睦一惊之下,险些将水洒了一身,指着周瑜目瞪口呆,“你不是……”
周瑜是什么时候清醒的?
“久闻华神医之名,如此得见,是瑜失礼了。”周瑜笑容温和,言辞客气而恭敬,“我二人身处险境而未得脱,实不敢大意失了防范之心,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华佗也知道祖郎是杀人越货的匪首,很能理解他话中的“防范之心”,听周瑜这前一句失礼,后一句失礼说得费力,便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没有放在心上,一边拿了药碗递给周瑜,一边掀起他的衣摆,手势熟练地将那三角形的布条解开。
“且慢!”周瑜没接碗,只一伸手,合着外衣将那布条牢牢压住。
“怎么?”华佗手一晃,差点没拿稳直接就松了手。老人家吓了一跳,脸色一沉,话里不禁带了几分火气。
周瑜抿了抿唇,视线从华佗转到李睦身上,然而不等两人目光相触,又立刻转开,眉头微皱,压着外衣的手指不自觉地慢慢收拢:“请……权公子回避……”
李睦心里一咯噔。
周瑜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清醒了?亦或是……从来就没有神智昏沉过?
若非如此,她当着祖郎冒认孙权,可却从未对着华佗以孙权自称过!周瑜又是从何得知她假用了孙权的名义,何来这一句“权公子”!
她这一路上,提心吊胆,用尽心力,喂水喂食不算,怕他顶不住高烧,每隔一会儿就要绞了冷水给他擦脸擦手降温,连晚上也不敢长时间合眼,敢情他一直都知道?
什么防范之心不可失?防得究竟是谁!
突然之间,李睦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若只是防着祖郎,在她面前睁一睁眼,让她能晚上放下心思多阖一阖眼又能如何!
好一个步步算计,谋断天下的周公瑾!
她觉得和他一路相扶相持,生死共渡,原是一厢情愿,还没准在他看来是如何可笑!
李睦气得指尖发颤,几天几夜超负荷的重压几乎将她逼到了极限,现在心绪起伏,一时之间,竟有些气急不稳,呼吸难畅,眼前一阵阵发黑,连忙闭了闭眼,慢慢呼出一口气。
如此也好,也省得她再要费心思想改如何向他解释,省得她担心万一周瑜突然醒来在祖郎面前露出破绽该如何是好。至于今后如何……也无需她再操那份闲心了!
李睦自嘲地笑了笑,向华佗拱一拱手,转身就朝外走。
“避什么!这不就是你包的么?”华佗不管其他,只一皱眉,直接就把药碗塞到李睦手里,“既然当时没忌讳,现在又纠结什么男女之别!”
一言既出,李睦和周瑜不禁面面相觑,就连李睦一时也忘了气恼。她说话时已经刻意压低声线,行揖礼时也次次都注意左上右下,行动举止也是处处在意,再加上她骨子里就没有这个时代女子的习惯烙印,就连祖郎和不曾看出有差来,没想到却是终究瞒不过华佗。
然而两人视线在空中一对,李睦忽然又想起心头那股闷气,立刻面色一沉,别过脸去。
周瑜不禁一怔。
“老夫行医多年,自信两眼不花,还不至于男女都分不出来。”可能是行医多年还没见过这么烦人的病人,华佗明显有些不耐烦,一把胡须吹得老高,“喝了药就躺回去,闭上眼睡一觉,醒来你们俩再慢慢说。”
“不必……”
周瑜一句反对还没说出口,李睦手里的药碗已经凑到了他嘴边,另一只手则顺势托在他颈后。
他一抬头,就正好看到李睦眉峰挑起,一副只要他再说声不,就立刻给他灌下去的表情——反正这几天给他喂水都是这个姿势,做得多了,熟练得很。
药碗里热气腾腾的蒸汽熏得人眼前一片氲氤,少女白皙的手指扣在漆碗边缘,衬着黑乎乎的药,不知怎的,周瑜竟突然很想知道,若是这一双手执墨轻研,亦是黑白相称,又是何等光景。
思及此处,他忽地笑了一笑,垂目低头,同样动作熟练地一口口把药喝了下去。
☆、第十二章
周瑜腰侧的伤口又红又肿,原本被他自己拔箭时扯裂的皮肉也因为肿起来而又复将断箭紧紧地裹在其中,纵然止住了血,然而凝结的血块和皮肉黏扯在一起,看起来狰狞无比。
华佗将酒兑了水,沿着他的伤口慢慢擦拭了一遍,随即拿了干净的细布一抽一绕,利落地也绑了个三角形出来。只是不同于李睦,他将伤口以外,清洗过的皮肤统统缠起来,绑紧,只露出那截黑黝黝的断箭,和箭伤周围已经发炎的部分。
华佗仔细地问了当时箭镞的长度和刺入体内的方向之后,就下了刀。
李睦到底还是看不了这种血淋淋的场面,只得偏过头去。
“你这包扎伤口的法子是何人所授?可否为老夫引见一二。”
华佗毕生所愿,便是为穷苦之民寻易得之药。他在谯县的这两间茅草屋从不拒绝任何上门求医的人。无论贫富,县里的百姓几乎人人都到这里来求过医,也早已习惯了有人千里迢迢来这里求医。
也正因为如此,谯县民风质朴,李睦和祖郎一进城门,就有人主动来为他们指路。
因而他看到李睦这简单又有效的包扎手法难免见猎心喜。毕竟,今日还在田里耕作的百姓,很有可能明天就被强征为兵,刀枪无眼,战场惨烈,不知有多少人死于失血过多,或伤口感染。而若是打仗时,人人都会李睦的这种包扎手法,伤亡之数又能减少几何!
华佗想想就高兴,语气之中不免也带了几分急切。
然而,面对这样的期盼,李睦只能歉然一笑:“恐怕要叫神医失望了。”
“我之前生了场大病,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李睦的目光在周瑜面上转了一圈,语气一顿,紧接着又续道,“有些事,好像我一直都会,可若是真要问我何人所授……”
华佗的目光跟着她往周瑜身上转了一圈,立刻会意,“饮了药,这回便是真的睡了,你说什么他都听不见,放心就是。”
被点穿心思,李睦脸上一红:“家有长兄如父,乱世之中,不愿我将一生之途尽数依附他人,更不愿我遭兵荒之乱,为人所劫。因此一直令我着男装示人。如何御马,如何用刀,也都曾细细地教我,若非实在气力不济,只怕连开弓射箭,我也是逃不过的。”
这番话虽是半真半假,她前世虽然也会骑马,可那毕竟是有现成的马鞍马镫。周瑜受伤的那个晚上,她无意识里挽出来的那个刀花,就好像是临危的本能反应一般,于是想来想去,也只能归为她这一世那个千叮万嘱要她男装示人的兄长所授了。
这些倒也不是不能让周瑜知道。只是这话里的破绽,只要周瑜追问一句既然会御马,为何之前坠马前不及控马而任由马冲矮林,就统统藏不住了。
好在华佗的心神都在医道上,手腕一转,“哐”的一下将剜出来的箭头往铜盆里一扔,另一手迅速按住正开始往外渗血的伤口:“快,来压住这里!”
“啊?”李睦没想到还真要她搭手帮忙,一愣之后,顿时手忙脚乱。
“用力压住了!站过来往侧面用力压……”华佗示意她和他换个位置,不想李睦手掌稍稍一动,大量的鲜血马上从她掌下涌了上来,片刻就将垫在伤口上的白色细布浸成一片血红。
李睦猛地想起那夜突围时眼前血雾喷溅,肢体横飞的场面,不由心里一慌,喉咙口又是一阵阵发紧。
“没事没事,莫慌莫慌。”华佗倒是很镇定,慢慢脱开手,直接将手伸进酒坛子里洗了洗,就飞快地从皮囊里取出一根穿着丝线的细针。
剖皮剜肌,再丝线缝和。针尖挑到肤底,在一层层的肌肉纹理里穿梭。李睦前世连双眼皮手术的视频都不敢看,现在却从头到尾,亲眼目睹了一场古代的外科缝和手术!
“女娃儿胆子不小,看来令兄是真把你当了男儿来养!”最后剪断线头,华佗哈哈一笑,语气之中既有几分赞赏之意,却又有些不可思议的讶然,“当初外面那匪头子带进来的人可是被吓得直接嚎着逃出去的!”
李睦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盯着手掌下被鲜血浸透的黏腻的麻织细布,声音有些发颤:“那个……我什么时候能松开……”
华佗一愣,见她双手交叠,身体前倾,还是一副全力压在周瑜腰侧的架势,不由笑得更是欢畅:“无妨无妨,不用再费力了。换块干净的布,给他包一下就行了。以后每三日换一次,半个月不能沾水,不能用力,最好能将养百日,待伤口里外都长好,此后便都无碍了。”
李睦一点一点将手从周瑜的腰下移开,果然掌下再没有方才那种鲜血激涌的感觉了,掀开那块细布再看,只见细密的针脚缝隙之间,慢慢渗出一排细碎的血珠,虽然长逾手掌,形同枯枝,可好歹血是完全止住了,这才松了口气,扯了扯干裂的嘴唇,露出个苦笑。
总算没吐出来。
周瑜半边身子全是血,却双目阖拢,睡得格外安稳。
这应该才是他真正睡着时的样子。
眉宇舒展,微微抬起的下巴在领口投落一个轮廓分明的淡影,毫不设防地露出一截脆弱的脖颈,也露出颈侧青色的血管,细细地跳动。
李睦突然就想开了。
有什么大不了的!说到底,她和周瑜之间只有一个彼此默认,甚至根本还没有完全谈妥的约定而已,本来就没有一定要相互信任的前提。
周瑜这个名字于她而言还能说一句耳熟能详,可他原本却是根本不认识她,甚至连她叫什么都不曾问过。单凭一席玉玺印的丝绢,能为她连夜闯出寿春,即便是身受箭伤也没有一刀宰了她泄愤,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根本就没必要事事与她交代!
将心比心,她也不可能事事向周瑜和盘托出。
一念及此,仿佛心胸之间豁然开朗。再回想之前竟气得话也说不出来,李睦不禁自嘲地摇摇头——真是太没道理。
“他年轻力壮,底子扎实,最凶险之时已经过了,等麻沸散药力一过,就该醒了。”华佗洗了手回来,发现李睦还怔怔地看着周瑜,只当她担心,便出言安抚,“来来来,先去净手,回来让老夫把把脉。这失心之症,还只在书中看过,放心,不论要耗时多久,老夫都尽力医治就是。”
无论是取出箭头时的剖肌去腐缝,还是之后的伤口缝和都极耗精神,华佗已然年近六旬,尽管平日里注重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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