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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卡列尼娜]归来-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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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摆在我的书桌上的!”

    安娜笑了起来。握住他的手,让他安静地坐在自己边上后,小声地问起上次被他父亲送回来后的情况。

    “学校惩罚了你吗?怎么罚的?”

    “没什么!”谢廖沙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关了三天禁闭,每天只准吃面包,就这样而已。杰米多夫先生说,这是爸爸的意思,必须要让我因为违纪行为而受到惩罚。”

    果然不出所料!

    卡列宁就是这样一种父亲。

    她没有权力去评定这种教育方式正确与否,但她有权力表达自己的喜恶。

    她非常反感他在这方面的简单粗暴,就这样!

    但是在孩子面前,她自然不能去拆他父亲的台。

    安娜搂住谢廖沙的肩膀,摸了摸他的脑袋。“谢廖沙,你爸爸对你要求这么严格,也有他自己的道理,他是把你当男子汉看待……记住,下次不要再这样偷偷跑出来了。”

    “没什么,只要想到您以后不会再离开我,我就一点儿也不怕了。但是妈妈——”他迟疑了下,在安娜鼓励的目光下,终于鼓足勇气问道:“您现在回到彼得堡的家里了吗?”

    “还没有,”安娜说道,“我现在住在乡下,一个人住。”

    他立刻紧紧搂住安娜的胳膊,仰头看着她,“妈妈,我要去上课了。但我还有件事想求您,可以吗?”

    “你说吧。”安娜说道。

    “学校很快就要放暑假了。我不想和爸爸住一起。我想去你那里,可以吗?”

    ☆、Chapter 25

    安娜一愣。

    她还在踌躇时,谢廖沙的眼睛黯淡了下来。“您不愿意吗?”他小声地问。

    安娜急忙摇头。想了下;终于柔声说道:“谢廖沙;妈妈也非常希望能陪你一起过暑假。但这件事;妈妈不能一个人做决定;还需要征得你爸爸的同意。因为你也是他的孩子,他也需要你的陪同。这样吧;我去找他商量。尽量说服他,你看可以吗?”

    谢廖沙紧紧咬住嘴唇;低头沉默不语;一双手不停地缠着衣角;就在安娜快要因为不忍决定先答应下来时;他终于抬起头,用力地点了下头。

    “好的妈妈!我听您的!”

    安娜笑着点了点头;“我会尽量说服你爸爸的。”

    “妈妈我爱您。”谢廖沙抱起装了铁皮兵的盒子,眨了下眼睛;“现在我要去上课了。接下来每天的祈祷课;我会祈祷暑假能和您一起过。”

    “好的!”她一咬牙;终于还是忍不住,跟着又补充了一句,“保证!妈妈向你保证,一定会让你爸爸同意的!”

    “妈妈,您太好了!我太爱您了!”谢廖沙紧紧抱着怀里的盒子,露出欢天喜地的笑容,“太好了呀!我简直巴不得明天就开始放假!”

    ————

    谢廖沙去上课了。

    虽然不过短暂的十分钟时间,但这次的会面,让安娜感到既满足,又增添了新的压力。

    谢廖沙说他放暑假的时候,想和她住在一起。她原本只是谨慎答应。到了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就满口答应了下来。

    从她这方面来说,自然没任何问题。

    现在问题来了,卡列宁真的能被说动,答应让谢廖沙到乡下过暑假?

    看得出来,能允许自己去看谢廖沙,他就已经够勉强的了。现在还提出要让谢廖沙跟着自己过暑假……

    该怎样开口、挑个什么时间开口和他商量,都要好好想想。

    她不想让谢廖沙失望。

    安娜一路思忖地出了校门,朝着停在路边的马车走过去时,霍尔迎了上来。

    “怎么样?”他看了眼她的脸色,显出疑惑之色,“出什么事了吗?您好像有点不高兴?”

    “哦,您误会了,”安娜急忙露出笑容,“一切都很好。我刚才在想一件事而已。”

    霍尔耸了耸肩,笑道:“那就好。我们走吧,我送您去火车站。”

    “谢谢——”

    安娜道谢,走到马车边上。车夫打开车门,安娜正要上去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马车驶近的踏踏声。她下意识地回头,愣住了。

    是辆出租马车。本来没什么,但马车停在了近旁,跟着,从车里下来一个男人。

    居然……

    是卡列宁!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安娜太过惊讶了,掀起帽檐下垂着的那片面纱,睁大眼睛再看,卡列宁已经继续朝她这边的方向走了过来,脚步不紧也不慢,最后停在距离她几步之外的地上。

    他的目光从安娜脸上掠过,接着,看向还站在安娜边上的霍尔。

    “卢卡斯先生,很高兴再次见到您,”他朝霍尔点了点头,目光稍嫌冷淡,但脸上却带着温和的淡淡笑容,“我来接我的妻子安娜。您也在这里?”

    霍尔回过了神儿。看一眼安娜,说道:“是的,卡列宁先生。我在路上遇到了卡列宁夫人。她拦不到马车,所以我就送她过来了。”

    “非常感谢您的帮忙,卢卡斯先生,”卡列宁抬了抬眉,表示明白,继续微笑着侧过脸,看了眼安娜,“我想安娜应该要去火车站了,既然我来了,还是由我来送她吧,不用继续劳烦您了。”

    “哦,那当然,当然了。卡列宁夫人,那么就这样再见了,祝您一路顺风!”

    霍尔和安娜告别,再与她的丈夫道别。

    那个车夫已经按照卡列宁的指令,取过安娜的箱子,放到了马车上。

    安娜有点不明白卡列宁的意图。

    他突然出现在这里,本就匪夷所思。现在又一本正经地说什么要亲自送自己去火车站。

    怎么回事?彼得堡政府破产,中央官员集体罢工?否则,他有哪门子的空闲时间站在这里和人闲扯,还特意送自己?

    “你……”

    她刚想问一下是怎么回事,卡列宁已经看向她,柔声说道:“安娜,走吧。”

    都这样了,她自然不会不跟他走,于是扭头,向霍尔再次道谢后,朝马车走去。

    “再见,卢卡斯先生,谢谢您帮了我的忙。请帮我转达我对您父亲的最诚挚的关心和祝福。”

    他说完,朝霍尔点了点头,转身迈步而去。

    ————

    马车驶出一段路后。安娜看了眼身侧沉默的卡列宁。

    刚才他脸上的那种温和笑容已经不见了。视线落在车窗外。

    外面,是一片长满了山杨、黑桦和白桦的林间野地,随着马车向前,远处的林子缓缓地往后退去。

    他看得仿佛十分出神,目光里带了点疏离。

    “倘若您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我将不胜感激,”她试探着说道,“您今天不用工作吗?怎么会来到这里?”

    卡列宁没有立刻回答。

    ————

    她在向他发问,问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一点,他自己其实也有点费解。

    要想弄清楚他为什么丢下工作跑到这里,或许可以先从昨夜说起。

    昨夜,他的睡眠不怎么好。情况有点类似于两年前刚刚知悉妻子背叛自己时的那段时间。前半夜,他一直辗转难眠,干脆去了书房,很晚才回卧室。然后今天早上,他在到达国务大厦后,就吩咐孔德拉季回来,用马车送安娜去谢廖沙的学校和车站。

    事情都安排了,原本应该心无旁骛。但是,他觉得自己依旧有点心神不宁。在签了几份文件,接见过两个预定安排好的客人后,他终于无法忍受自己这种心不在焉的工作状态。就连他的第一秘书阿列索夫也看出了他的反常,甚至趁着边上无人的时候,询问他是否有任何身体上的不适——要知道,这么多年以来,他和这个秘书之间除了公事,几乎就没谈过任何别的私人话题,哪怕是在从前那段最难熬的日子里,他也一直在自己的下属面前维持住理智而清醒的上司形象。而现在,他却被下属看出了异样。

    卡列宁觉得完全没必要再强迫自己压抑那个从昨晚起就在他脑海里反复翻腾的念头了。

    是的,从昨晚开始,他其实就想和她再谈一谈,看看他们之间是否真的只剩离婚最后一条路了。这固然是因为站到教会里申请离婚于他而言是件难堪之事,更因为那个想要和她彻底断绝往来的念头开始摇摆不定,变得不再那么坚决果断了。

    所以,现在,他才干出了这件在他自己看来极其疯狂的事儿——他居然无视案头新堆出来的几个封着印泥待拆的公文袋,取消早上十点要召开的一个部里重要会议,再让秘书转达给国家会计监察管理局局长,卡列宁部长因为一个意外紧急情况不得不延迟原本和他定好的下午一点的见面,下完这几道指令之后,他就在秘书惊讶难当的目光之下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走出国务大厦,穿过沙皇卫兵站岗的冬宫广场,坐上第一辆从他身边经过的出租马车,急匆匆地赶回了家。

    他知道她早上起得都很晚,想着说不定可以赶在她出发前堵住她。没堵住的话,他会立刻赶去学校,如果那样还找不到,他去火车站——他相信以自己的速度,他一定能追得上她。即便她真的已经上了火车,也没关系,他还可以坐上最快的一班同向火车去追赶她的步伐。他想象自己该如何开口,设想她听到自己的话后可能会出现的全部几种反应——每一种反应,人在路上的时候,他就都想好了应对言辞。这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件难事。从前的那段外交官生涯令他对这种事情得心应手。所以,可以想象,当全身血液带着久违躁动兴奋的他终于赶到家后,从仆人口中得知大约一个小时之前,伏伦斯基来过,以强硬态度带走了她的消息时,他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拒绝去想更多令自己感到沮丧的种种可能,他径直就去了谢廖沙的学校。他想知道她到底还会不会去看谢廖沙。但是接着,令他感到更加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她确实和伏伦斯基分开了,也来到了谢廖沙的学校,但是,等着她的人,竟然是霍尔·卢卡斯,那个望着她时,眼睛里会放出与伏伦斯基相同光芒的年轻男人。

    卡列宁无法用字典里他知道的那些词汇去准确描述当他看到她和卢卡斯说笑着,并肩朝停在路边的马车走去的背影时的心情。

    他只清晰地感觉到一件事。他身体里从昨夜起慢慢开始躁动直至渐沸的血液,重新又归于冷却了。他的脑子也重新清醒了过来,整个人又回到了他熟悉的那种状态里——他应该在国务大厦里履行一个从政者的职责,而不是头脑发热地干出二十年前的他未必都能干得出来的这种事。

    现在,坐在他旁边的她,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问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

    卡列宁收回眺望窗外的目光,看向她,对她微微地笑了一下,用平缓的语调说道:“临时有事,我恰好需要到这附近来一趟。想起你可能还在这里,所以顺便过来看看,没想到真的遇到了。我现在先送你去火车站吧。”

    ☆、Chapter 26

    毫无疑问,大部分时候;安娜都算是个聪明;有的时候;甚至也带点狡黠的女人;但是论城府、或者喜怒不显于色的本事,即便再多滚上一辈子;估计也比不过此刻这个正坐在她身边的男人。

    正因为她丝毫没有留意他之前那种微妙的心绪改变,所以自然也无从得知他今早为了改变和她的未来而做出的那番尝试。

    现在的他;看起来平静而优雅;面带自然的微笑;完全没有半点异样;就是他应该会有的样子,所以她立刻就相信了。

    “真巧;”她朝他笑了下。

    他也微微一笑,表示同意她的说法;然后;收回注视着她的目光;重新看向窗外的白桦林。

    安娜偷偷瞟着他,心里在犹豫。

    晚上等他回家,肯定就会知道早上伏伦斯基来找过她的事,不可能隐瞒。

    如果现在自己就告诉他,他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虽然她自己对此完全问心无愧,而起,鉴于两人目前的关系,她甚至没觉得有必要通过自己的嘴去告诉他这件事,但是现在既然碰到了一起,如果自己不告诉他,是不是显得心里有鬼,保不齐他知道后心里会怎么想。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也为了彰显自己的问心无愧,她觉得最好由自己亲口告诉他。

    唯一的犹豫,就是到底该先和他商量谢廖沙的事,还是先告诉他伏伦斯基的事?

    反复权衡之后,安娜决定先谈谢廖沙。

    “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下。”安娜换了个坐姿,说道。

    卡列宁转头,“什么事?”声音平静。

    “关于谢廖沙。”她说道,“刚才我去看他的时候,他对我说,学校很快就要放暑假了。他对乡下的生活充满期待。事实上,我也觉得,对于像他这样年纪的孩子来说,暑假总把他关在彼得堡的房子里,对身心健康并不太好。乡下的生活可能更有利于孩子天性的发展,所以,你看,能不能让他和我一起,到乡下过暑假?”

    安娜说完这一堆拐弯抹角的话后,立刻仔细观察他的脸色。

    他的眼皮抬了抬,“不行。”

    “为什么?”安娜忍不住,失声嚷了起来。

    对于这个提议,他或许不是很乐意,但根据之前两人相处的情况来判断,他应该也不至于断然拒绝。

    安娜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被他这样斩钉截铁地给否定了,丝毫不留商榷的余地。

    “为什么?”她又问了一句,强压住心里升起的失望,“如果你是不放心,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把他照顾得很好的。或者,你也派你信任的人一起过来……”

    “我看不出乡下生活对于一个孩子的成长会有什么好处,尤其是谢廖沙,”卡列宁面无表情地说道,“他性格过于软弱,并且趋于散漫,我不希望在我的孩子身上看到任何法国式的夸大和虚浮。之所以把他送到现在这所学校,就是为了纠正他身上的缺点,培养他的自律能力。你应该知道自律对于成功者的重要性,你也应该知道,培养一个好习惯并不容易,而毁掉一个好习惯,却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如果他跟你去乡下,缺乏必要的监督,不用两个月的时间,就能轻易毁掉他在学校一年生活而获得的所有好习惯。我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安娜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到了后来,简直就要气极而笑了。半晌,她点了点头,终于说道:“卡列宁,你听着,原本我还想好好和你商量的,但是听了你这番话,反倒坚定了我的决心。现在不是商量了,而是要求。谢廖沙的暑假必须要跟我一起过!”

    他皱起了眉头,仿佛想说话的时候,被安娜打断了。

    “你不必再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会接受的。我其实早就看出来了,你把军队的那一套施加在了你儿子的身上。你不停强调自律。是,我也知道自律对一个人的重要性,问题是,你现在不是在培养他的自律,你是想让他变成一台和你一样刻板乏味的机器!你或许对现在的自己很满意,但那只是你自我感觉太好而已!我绝不会看着你毁掉谢廖沙天性里最珍贵的东西!他是你的孩子,但也是我的孩子!我也有权利参与他的成长和生活!”

    卡列宁唇角略微扯了扯,显出一个古怪的表情。

    “不,安娜,”他依旧用一种不疾不徐的语调说道:“你从离开这个家的那一天起,就已经放弃了你做母亲的权利。答应让你保留探视的权利,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你没有资格要求我做更大的退让。”

    “如果我坚持呢?”

    卡列宁注视她那双已经略微起火的漂亮眼睛片刻后,挪开视线,沉默了下来。

    沉默,就代表最后的拒绝,也意味着他单方面终结了话题。

    安娜觉得心头突突地在跳,耳廓仿佛都热了起来。

    当马车驶上一段崎岖泥路的时候,安娜忽然说道:“停车!”

    卡列宁仿佛有点意外,看了她一眼。

    “停车!”

    她加大声音。车夫听见了,嘘嘘了两声,马车渐渐地停了下来。

    安娜拿过自己的箱子,打开了门。

    一只手从后伸了过来,压住了行李箱的另侧手柄。

    “你想干什么,安娜?”

    “放开!”

    安娜盯着他抓住自己箱子的那只手,冷冷说道。

    “这里治安虽然还可以,没有发生过刑事案件报告。但现在不早了,再过一个小时,太阳就会下山。而且,这里是郊外,现在入城的车很少。另外,提醒下你,卢卡斯先生的马车在我们的前头。所以,如果你想在天黑前回城的话,最好不要下去。”

    卡列宁用一种容忍的口气说道。

    “请你放开。”

    安娜再次说道,挣脱开他的手,拿着箱子下了马车,沿着路边开始朝前走去。

    “安娜!别这么孩子气!”

    身后的卡列宁冲她背影喊了一声。

    安娜恍若未闻,继续朝前走去。

    片刻之后,在她走出去大约几十米后,原本一直停着不动的马车从她身边驶了过去,最后消失在远处的一座拱桥之下。

    安娜提着自己的箱子,继续朝前走去。

    她也知道她这种举动非常幼稚。但是现在,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实在无法继续容忍再和那个人待在一个马车车厢里了,一刻也无法容忍。

    既然不可能让他下去,那就自己下去好了。

    路面坑洼不平,她走得有点吃力,渐渐地,那个原本觉得并没多少分量的箱子也变得开始坠手。

    居然被他给说中。一路走过来,只看到几辆从对面城里出去的农民大板车,身后一直没有什么车辆上来。四下都是荒野和林子,只在远处的山脚下,仿佛坐落着稀稀落落的村庄。夕阳挂在一片树林的林梢头,颜色开始变得血红,一群乌鸦鸹噪着飞过林子。

    安娜咬着牙,拎了箱子继续朝前走。当远处那座原本看着遥不可及的拱桥终于出现在近前的时候,她已经累得开始喘气,因为不停换着左右手,两边手掌的手心都被行李箱的把手给勒出了几道红痕。

    她决定在桥上歇息片刻,顺便再等等,不信运气会差到一辆进城的车都没有。终于爬上拱桥顶端,她刚想歇口气时,发现桥下那头的路边,停了一辆马车。

    就是刚才自己下来的那辆。

    她有点意外。皱了皱眉。

    这下连休息也不能了。不想被对方瞧出自己已经后继无力,她咬咬牙,把原本已经差不多放在地上拖拉的箱子重新提到了空中,眼睛望着前方,笔直地朝着桥下继续走去。

    目不斜视地经过马车边上时,卡列宁的声音从车厢里传了出来:“安娜,上来吧。”

    恍若未闻,她继续朝前走。

    车厢的门被推开,卡列宁迅速下来,几步就赶到她的身侧,从后握住了她的箱子。

    “上来吧。别生气了……”

    大概是怕被车夫听见,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几乎是贴在她的耳畔响起的。所以听起来,难免就有点大人放下身段去哄小孩的意味。

    安娜停下脚步,侧头,用异样的眼神,盯了他一眼。

    “好了,我们上去再说。”

    没再容她有任何挣扎或反抗,安娜的一只手忽然就被他的手给紧紧握住,她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半推半拉地带到了马车旁,强行给推了进去,跟着,他拿了她的箱子,弯腰而入。

    一进去,他就立刻关上了门,命令车夫开始启动马车。

    在她继续绷着脸,用自己的沉默表示抗议的时候,他在边上一直看着她。

    “别生气了。”他摇了摇头。

    “关于那件事,我会考虑的。这样,你满意了吗?”

    ☆、Chapter 27

    安娜扭过脸,见他正望着自己。说这句话时;表情虽然还带了点勉强;但对比先前拒绝自己时的坚决;实在是天壤之别。

    刚才实在是太生气了;这才愤然下车,宁可走路也拒绝坐他的车。现在他态度忽然软化,虽然还不大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但凭自己的直觉,他这个人应该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倘若他说不行,那就真的不行;他说予以考虑;应该也是真的。

    人的性格和处事方式;并非朝夕而就,尤其是,对于这个男人来说;结合他的职业来看;性格偏于强硬;也不是不能理解。而且,现在再仔细咀嚼下他刚才评论谢廖沙时的那种语气,虽然他没明说,但安娜总觉得隐隐和自己,也就是之前的那位安娜有关。似乎在他看来,谢廖沙性格里的那种他所不乐于见到的“法国式夸大和虚浮”都来源于他的母亲。既然他的母亲因为这种性格曾经做出过“错误”的事情,那么现在,当自己提出要和谢廖沙过暑假,他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断然予以拒绝。

    这样一想,他刚才的举动,从他的立场来说,似乎也就顺理成章了。

    安娜的情绪终于缓和了下来。

    刚才实在是太生气,所以一时冲动就和他顶了起来。现在既然的态度有所改变,她自然不会再继续惹怒他了——她答应过谢廖沙要说服他爸爸的,继续惹怒他,对于自己想要达到的目标,没有半点好处。

    “希望你能真的予以考虑。”

    情绪一旦平复,思路就开始清晰了。

    她望着他,姿态也开始有所放低。

    “谢廖沙真的不是你认为的那种孩子。他非常聪明,非常懂事,也很敏感。即便没有学校的严格管束,他也绝对不会变成你担心的那个样子。倘若我猜得没错,你拒绝这个提议,有一部分原因,应该也是和我有关。为了让你放心,我可以现在就当着你的面表个态。以后我们离婚之后,如果有合适的人出现,我可能会考虑发展下去——我觉得谢廖沙应该也会理解这一点,”她补了一句,“但是,在我们的婚姻关系还没真正结束之前,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再象从前一样做出任何有损你或者谢廖沙名誉的事情。我不想给谢廖沙树出个坏榜样。请你相信我。”

    她说到这里的的时候,他的眼神动了动,表情里露出些许莫测之色。

    她想了起来,于是接着说道:“晚上等你回家后,你可能会听到一个消息。今天我之所以没坐孔德拉季的马车,而是接受了卢卡斯先生的帮忙来到学校,是因为早上临出门的时候,伏伦斯基来找我。”

    他依旧没说话,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他来找我,为的不是别的,而是和我正式道别。”

    她自然不会蠢到把全部谈话内容都透漏给他自找麻烦,而是跳过去前头,直接告诉他结果。

    “他说他要结束现在的这种生活状态,离开莫斯科和彼得堡。他决定去参加接下来就要发生的土耳其战争。所以来和我告别。就这样。”

    片刻后,他终于慢吞吞地说道:“我知道他来找过你——”

    安娜有点惊讶,立刻盯着他。

    他的表情依然高深,但好像又带了点释然。

    她立刻明白了过来。

    “你到过家?”

    这可真的奇怪了。他居然会在工作日的白天突然跑回家!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

    “什么事?”安娜顺口问了一句后,意识到自己不该多问,“哦,抱歉,我不该问的。你不必回答,这和我无关……”

    她迟疑了下,脑海里忽然跳出一个念头。

    原来在自己告诉他伏伦斯基来找自己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事。那么会不会是他对此有所不满,所以在自己开口和他商议谢廖沙过暑假的时候,态度才会那么强硬?即便他们的关系现在已经陷入冰点,但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他也绝不会希望看到自己现在和伏伦斯基再次搅到一块儿。

    怪不得……当时就觉得他的拒绝粗暴得有点反常。

    “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对此有所误会,所以刚才的态度才那么恶劣?”她脱口问道。

    卡列宁没想到她竟然直接向自己这样质问。

    他觉得有点尴尬,于是避开她的眼睛,略微僵硬地动了动肩膀,靠在了椅背上。

    “没有。”

    他简单地予以否认。

    安娜狐疑地再次盯了他一眼。很快,她耸了耸肩。

    “算了。反正我刚才已经向你解释过了。我说的每一句,都是我的真心话。”

    她看向他,目光显得很真诚。“我把我认为应当让你知道的事都告诉你了,目的就是为了让你放心。如果你能答应让谢廖沙和我一起过暑假,我会非常高兴,当然,也会非常感激你的。”

    她说完,留意着他的神色。

    和先前比起来,现在的他的脸色虽然还是有点凝重,但已经没了那种冷硬之意。

    是个好迹象!

    安娜决定再加最后一把火。

    她清了清嗓。

    “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我想我还需要向你道歉……”

    他疑惑地看过来时,她朝他歉然地笑了下,“因为你刚才态度有点气人,所以我一时冲动,指责你是刻板乏味的机器……”

    他的眉头微微耸了耸。“没什么,这不是我第一次听见你这么说了。”他淡淡说道。

    安娜沉默了下,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大使馆回来和他一起坐马车睡着,他把衣服脱下来盖自己身上时的一幕。

    “以后我不会这么说了。”她说道,“有时候,你其实也挺好的,很有人情味。当然,你要是能答应让谢廖沙和我一起过暑假,我会觉得你更好。”

    他扭过了脸。

    过了一会儿,听见他终于用一种略微绷紧的声音,说了一句:“我会尽快考虑的。”

    ————

    两人接下来都没说话了。天黑下来的时候,马车终于抵达了彼得堡火车站。

    送她进站的时候,他询问她肚子饿了没有,是否需要先去吃饭。安娜表示不饿,可以上了火车后吃,她现在只想尽快回去。

    他沉默了下,没再说什么。

    “你回去吧。我自己去买票,然后上车就行了。谢谢你。”安娜和他道别。

    “我送你上车吧。”他说道,提了她的箱子往售票处去。

    安娜只好跟着他去。到了窗口,才知道接下来一班的头等包厢票已经卖光了,“只有三等座。”窗口里的人说道,“或许您可以买九点最后一班的,那班还有包厢座。”

    “不必了,就要这一班……”

    安娜正要取钱时,被他拦住了。

    “你要坐一夜的火车,三等座不安全。你稍等,我再去问问。”

    他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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