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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辰-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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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先吃罢。”
常喜卷起袖子,极为有眼色地夹了一块穰卷儿,轻手递了过去,宣德帝帐嘴,满意地吃下。
温驸马胆战心惊,哆哆嗦嗦吃下一团圆状糕点,混着清香的茶水,囫囵吞枣般咽了下去,谁知食物倒霉地卡在喉咙里,温驸马顿时猛咳一声,连茶水一块喷了出来。
宫女惊得伸筷的右手一抖,神色慌乱地放下手中事,上前为他端茶递水,又擦嘴又整衣,闹腾许久,方才安定下来。
宣德帝安静地坐着,偶尔吃上一两口,等着他收拾完毕。
兴许是宣德帝表情太亲民太柔和,温驸马收拾完毕后,居然没有感觉到那股令人尿裤子般的紧张了。
也有可能是紧张过度,才感觉不到紧张。
宣德帝脸色温和,与温驸马拉了几句家常,忽然话锋一转,往温良辰身上而去:“良辰近日过得可好?回去可有好生睡觉,是否还哭得和花猫似的?”
“良辰尚好。”温驸马纠结地捏紧拳头,硬着头皮答道。
从前,他回复庆丰帝的简单问话,来来回回只有“吾皇万岁”、“臣遵旨”、“臣告退”三句,使用范围之广,频次之高,从未改变,如今面对宣德帝的复杂提问,他顿时傻了眼,除了顺着话回答,不知该说些什么。
“说到良辰,朕有一事想要问你,”宣德帝用帕子擦了擦嘴,转头淡淡问道,“皇弟向朕提过,想让朕给宸佑和良辰赐婚,你觉得如何?”
听闻此话,温驸马脑中“轰隆”一声响,全身如遭雷劈!
和亲王速度如此之快,竟已经向皇帝提了亲事!
温驸马整个人打起了哆嗦,皮肤被汗水浸湿,湿答答地黏在后背,蒙出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他脑中一片空白,不断回响着“怎么办……”
温驸马几乎要哭了出来,本能地不想再反抗。
“你觉如何?”
宣德帝似乎等不及了,竟然出声再提一遍。
他刚想张嘴应下此事,可脑中突然闪过温良辰坚定不移的神色,耳旁飘着“剃头当姑子”、“守在母亲陵寝旁”的狠话,惊得温驸马浑身战栗。
他好似中邪般,猛地站起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哆哆嗦嗦地做出这辈子最为大胆之事,喊出这辈子声音最大的一句话。
“回禀陛下,臣,臣斗胆!臣不同意!”
宣德帝右手不小心一颤,茶杯“砰”一声轻响,摔碎于地,整间殿中气氛一滞,太监宫女吓得浑身颤抖,膝盖发软,哗啦啦跪成一片。
看着几乎要趴在地上的温驸马,宣德帝莫名地收回手,表情顿时一变,面露愕然之色。
☆、第19章 脱束缚
自襄城公主薨逝之后,四房便没了依仗,温良辰作为温家的姑娘,重孝四十九天已守毕,无理由不前往主院晨昏定省。
一身素色圆领夹袄的老嬷嬷站在老太太院门口,为温良辰重新拢好丧髻,整清斩衰衣裳,忍不住小声叮嘱道:“姑娘今儿起太早,瞧着精神头儿不好,稍后进去请安,您守着礼便是了,莫要累着自己。”
“嬷嬷太过忧心,我还不算最早的呢。”温良辰揉了揉太阳穴,抬头微笑道。幸亏温府距离皇城不远,给温驸马上朝提供方便,住得更远的小官员,可不是摸得更黑便要起来了。
这位白嬷嬷是襄城公主的心腹嬷嬷,自小跟着襄城公主长大,她生着一张宽厚的圆脸,性子沉稳,做事却精明老练,如今公主府没了女主人,温良辰便将诸事交予其打理,毕竟她年纪小,只能在旁跟着学。
白嬷嬷依旧忧心忡忡,心疼地说道:“老太太若有为难,姑娘先忍着,出来便往宫中递信。”
温良辰微微颔首,温老太太的脾性她懂。
大约是年轻时历经坎坷所致,随着年纪的增长,温老太太越发放不开手,府内大大小小所有事,若是让她知晓了,必定前来插上一脚。
归总说来,温老太太虽是一位合格的主母,但对于温家子孙来说,她控制欲太强,令人无所适从。
“走罢。”
温良辰抬眼瞧了院门一眼,率先跨了进去。
如今已渐入秋,晨有薄雾,且微凉,厢房外的鸟笼被收了起来,悬挂在窗户后,温良辰透过打开的窗户,瞧见了那只惹人厌恶的鹦鹉。
“小魔星!小魔星来啦!”鹦鹉翘起秃毛屁股,扇着鲜艳的翅膀,嘶哑着嗓子尖叫道。
温良辰斜睨鹦鹉一眼,扭头便走。
若是从前,她必要与这不知好歹的鹦鹉争论一番,而今她遭逢大变,心智陡然成长,倒没了这份玩闹心思。
不过细细想来,温良辰又明白诸多事。这鹦鹉好端端的,为何一见她便口出妄言,必定是他人授意教唆。不管是否为老太太安排,总之,这鹦鹉养在荣禧堂中,便代表着老太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大约是想借鹦鹉的口舌,来趁机敲打四房。
那么,她曾经拔光鹦鹉屁股上的毛,当真不算做错。
温良辰苦笑一声,自己成熟的蜕变,痛苦得虽然残忍,却不得不承认也算一件好事……她无法反抗,只能坦然接受。
美人丫鬟此次并不出门迎接,而是站在门口朝温良辰迤逦行礼,然后挑开帘子。
温良辰进入荣禧堂之后,发觉有二人比她更早到。
这二人是温大太太和大少爷温仪华,大哥温仪华见温良辰入内,朝她温和一笑。
比起温驸马这一代,温家下一代子息尤为不丰。大房仅一名嫡子温仪华,连个庶子也无;二房更加艰难,多年来仅有一位庶子温仪升;三老爷本身便是庶子,虽说有一位嫡子温仪博,却也不算主支;至于温家四房,襄城公主薨了,温驸马一个人也生不出来。
因此,嫡长孙温仪华,成为全家人的眼珠子,更是老太太的心头宝。
不过,温仪华却从不恃宠而骄,占着长房嫡孙的位置,也努力尽大哥哥之责,对弟弟妹妹们向来宽厚,温良辰对他颇有好感。
温大太太站在老太太边上,脸上露出笑容,朝温良辰招了招手:“良辰来了。”
“见过祖母,给祖母请安。”温良辰缓缓移步走来,朝老太太和温大太太行礼,动作行云流水,与从前跳脱的模样相比,如今大为不同。
温老太太抬了抬眼皮,面露微惊之色,不过片刻,她又收回打探的眼神,转头朝温大太太道:“你们都坐罢。”
温大太太自觉地转身,在老太太左下首落座了。
见温仪华还干巴巴站着,温老太太催促道:“仪华,你素日读书辛苦,快先坐罢,莫要累着了。”
温大太太笑道:“老太太,仪华这孩子猴精着呢,读书尽使小聪明偷懒,哪有您说的那般辛劳,他呀,一点也不累。”
“岂能如此!”温老太太眉毛一蹙,表情肃然,声音自有一股严厉,“仪华,我老婆子虽不懂你们读书人之事,却好歹教出了你父亲,姑且要说你一说。天下读书人芸芸之多,能出仕者有几人?你若想效仿你祖父和你父亲,必要拿出悬梁刺股、凿壁偷光的力气出来,我们温家长房仅有你一个嫡孙,你莫要辜负了祖母的期望。”
老太太这人虽然强势,喜好干涉子孙之事,但不得不说,她是一位合格尽职的主母,至少在教育后代上,她手段高明,否则温大老爷、温二老爷岂能入朝为官,温驸马天性不足,居然还能发挥余热尚公主。
听闻此语重心长的教诲,温仪华肩膀一震,“噗通”一声,立即跪了下来,声音微颤道:“祖母,仪华必定发奋读书,不负温家列祖列宗,请祖母放心。”
温大太太暗地一笑,脸上神色依旧正经,见温仪华变得乖顺,表顺着老太太的话叮嘱道:“可记住了?少出府与那些少爷们厮混,没得玩散了心。”
“孙儿知错了。”温仪华冷汗涔涔,慌忙应了下来,哪敢再行辩驳。
“如今地上凉,仪华快起来。”温老太太敲了棒子之后,又开始心疼孙子。
温良辰站在原地,目睹了温大太太借老太太训斥儿子整个过程,心中不得不服。
温仪华虽为大房嫡长孙,平素行事大度端方,本质却疏朗洒脱,那些表面功夫,皆是被强压出来的,在温大老爷管束不到之地,他偶尔会开小差。
估计是温大太太捉住了把柄,手头上又无证据,这才借老太太来训斥温仪华,温良辰心中觉得好笑,温大太太这个做母亲太聪明,儿子完全没法偷懒。
“哟,仪华怎么跪着了?”不远处传来清脆的声音,原是温二太太到了。
比起沉稳端厚温大太太,温二太太性子虽不算跳脱,但在书香门第的温家,姑且能算上调节气氛一类的人物,她一踏进门,老太太便笑了,指着她道:“你说你是什么意思,一来便帮着仪华说话,可是想顶我的嘴不成?”
“老太太,媳妇哪里敢?”温二太太扭了腰肢,忙福身行礼,起身挥了挥手帕子,“媳妇怕您罚我呢,我这把骨头经不起跪,就怕不小心散了。”
“你这个伶俐鬼。”温老太太拍桌子笑骂。
温良辰抬了抬眉毛,心道,从前与母亲前来请安,从不见温二太太如此活泼,如今她倒像是心中快意,将本性给散发出来的模样。
温仪华暗地抹了一把冷汗,在温大太太的眼神提示下,闷闷垂着头,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也不敢落座,只是挺直了背脊,伫在温良辰身边发懵。
“五妹,真是吓坏我了。”温仪华抿着嘴,从齿逢里蹦出一句话来。
接着,他又碾了碾脚尖,长叹一声,脸皱得和苦瓜般,估计是想到那繁重的课业,以及要求严格的夫子。
温良辰在心底笑了出来,递给他一个同情的眼神。
她能理解温仪华的苦衷,从前母亲也要求她读书。不过,她所学和普通闺秀不同,而是男子考童生的书目,还掺杂有启蒙的经时文章,或朝政邸报,读不好便要被打手板心,曾经她回忆起那段日子,简直是痛苦之极。
但是,如今的她却再也不会如此想,若是母亲能活过来,让她扮男人考科举都行,读再多的书,做再多的文章,她都心甘情愿。
伴随着温二太太的到来,温家二房的姑娘皆入了厅堂,温良春、温良夏、温良秋三人,一排规规矩矩往那一站,比院中的风景还要秀丽。
老太太看着小姑娘们,笑得合不拢嘴儿。
又过了片刻,温良冬跟着温三太太也到了,众人方才落了座。
温老太太照例问了几句孙子、孙女的生活情况,突然话锋一转,提到绣活上来:“良春是个有孝心的,你送给祖母的抹额,瞧着便是花了心思。”
“孙女学艺不精,祖母谬赞了,只盼祖母喜欢便好。”温良春十分不好意思地道,脸颊却微微红了,眼睛也泛出亮光来。
公主孝期未过,温府诸子守着大功、小功,温老太太虽不用给媳妇守孝,平时的用度也不能太过花俏,温良春瞅着机会,连夜赶制一条素色的抹额出来。
“你小小年纪便如此心灵手巧,比她们几个都好多啦。”温老太太扫了姑娘们一圈,其他三个姐妹立即扭捏起来,温良辰也顺势垂头。
“说起来,你们闺学也要开始上了。”温老太太似是想起什么,朝着温良辰道,“我记得,良辰未上过闺学罢,今儿便与她们一块去。”
温良辰心中一惊,老太太说了许久,原来竟想让她上闺学!
她猛然想起自家三位姑姑,皆由老太太亲手调。教,简直是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们琴棋书画皆通,温良贤淑,众人皆道温家女儿有才有貌,趁着声名大噪之时,温老太太将三位姑姑嫁入钟鸣鼎食之家。
这三位姑姑看起来风光,但襄城公主曾不经意提起过,她们所嫁之处,皆是礼教束缚极重之地。不仅要当正室太太操持家务,还要为丈夫处理后院妾室,养那白眼狼孩儿,连片刻自由也无,那位大姑姑便曾经回家哭诉生活艰辛,早知如此,她宁愿嫁给京郊富户,而老太太却以不明事理抵回去。至于二姑姑,则更悲惨,年纪轻轻守寡不说,还立了块贞洁牌坊。
当女人,殊为不易。
但是,这些女人,都是温家手中重要的棋子,她们所建立的姻亲,可保家族富贵不衰。
温良辰背后一寒,原来老太太嘴上说闺学,其实,是在打她将来亲事的主意。
她不要做温家的棋子!
“莫非你不乐意?”温老太太见温良辰半天不开口,脑海中闪过襄城公主跋扈的模样,顿时便有些来气。
“不,孙女不敢!”温良辰猛吸一口气,急忙站出身来。
“那你为何犹豫?”温老太太眉头皱起,面露不悦之色,她不喜欢事情脱离掌控,而温良辰,明显肖似襄城公主,天生反叛,不服管教。
温大太太捏着帕子,心急如焚,正要开口,却见温良辰突然抬头,眼眶一红,声音却是极为镇定:“不瞒祖母,父亲已经决定,让孙女前去静慈庵为母亲守孝。”
“静慈庵?为何我从未听老四提起过?!”温老太太一拍案几,显然十分不满。
温良辰在心中道,因为他也不知,如何告知于你?
见温老太太发怒,荣禧堂中气氛急转直下,众人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出一口。
温良辰抿嘴不说话,只斜眼瞟向温大太太,心道,大伯母,对不住,侄女如今只能摆出你来了。
温大太太心头一惊,背后冷汗直下。
温良辰的确提过让她打探静慈庵的消息,可是,她却不知温良辰小小的心里,竟打着去庵堂守孝的主意!
“母亲!”温大太太急忙站了出来,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丝笑容,弯身解释道,“此事媳妇知情,只是尚未定下来,便未与母亲提起。”
温老太太面沉如水,定定地看着温大太太,直过了许久,连温大太太都觉得腿部发麻,全身绷得难受不已之时,温老太太方才轻哼一声,不耐地挥手道:“可都饿了?先吃饭罢。”
温大太太如释重负般松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再抬起头来之时,神色已恢复如初,俨然一副端庄长媳的模样,利索地指挥丫鬟们摆饭。
温良辰松开捏紧的拳头,瞅着空隙转过头去,朝温大太太抱以歉意一笑。
温大太太眸子微闪,苦笑着摇了摇头。
☆、第20章 见青天
温良辰从老太太院中出来之后,绕过两府之间相通的小花园,一路返回至公主府。
白嬷嬷和鱼肠皆一脸疲惫,待进入公主府地盘,鱼肠大声吐出一口气,以手背抹汗道:“老太太真是……姑娘,方才吓煞我了。”
幸亏有大太太出来挡刀,否则,温良辰指不定会遭什么罪。
一想到方才老太太那难看的神色,白嬷嬷心里便堵得慌,顿时愤懑道:“若是公主还在,老太太如何敢动姑娘?”
“嬷嬷且消气,祖母令我上闺学,也是看得起我,想让我变成温府的棋子罢了。”温良辰小声道,心中和明镜似的。
对于贵族女子来说,学习琴棋书画之艺,培养知书达理的性情,本就是必修之事,但是,老太太的出发点却不纯粹,她想通过枷锁式的教育,将温良辰磨成一个好掌控的孙女。
这样的闺学,即便再好,她也不会上。
更何况,襄城公主在临死前,给她留下一位老师。
“唉……可是姑娘,您当真要去静慈庵?那里山高水远,老奴怕您受不住。”白嬷嬷苦着脸道,她不担心温良辰会落了教育,秉承着公主交待便是正确的,温良辰不去上那千篇一律的闺学,自然有其道理。
白嬷嬷身为奴仆,不懂得其中要领,但是,温良辰却隐约猜到母亲的用意。
待她长大之后,有公主府作为靠山,以及郡主头衔在身,婚事不消愁,更不必刻意讨好男人,最需要关心之事,乃是本身过得是否快活自在。
因此,襄城公主从小便教她明事理、辨是非,《女戒》、《女则》虽为时代女子标杆,令人敬佩,却不必将人给框进去。
想来她襄城公主一生肆意跋扈,虽不幸遇难,相信九泉之下的她,绝不愿看见女儿变成任由他人操控的附庸。
温良辰回去补了个觉,午后,温驸马坐着马车回家,身后还跟着一列皇宫队伍。
下人慌忙来报,赐旨的太监和仪仗队到了,请温良辰收拾去前院接旨。
今日皇帝下达圣旨,封温良辰为朝阳郡主,特赐郡主金册,金册上书有一百五十字礼部亲拟的册文。另有三个县为封地,皆为产况丰盛之地,俸禄和赏赐直追当朝长公主。
传旨的太监颁完旨意后,不敢收公主府的打赏,推脱了好一阵,才轻手轻脚暗自收下,待得离去之时,太监还大声称赞温良辰数句,生怕他人不知其敬意。
望着御赐的队伍离开,温驸马手握圣旨,呆呆地站在大门口,面色苍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温良辰拉住他的袖子,抬头问道:“父亲,陛下为何会突然赐封?”
温驸马双手颤抖,好似握着一个烫手山芋般,他将圣旨放置在白嬷嬷递来的托盘上后,整个人立即全身一松,身体晃悠,形如虚脱。
“来人,扶父亲回去。”见状,温良辰心中一紧,急忙指挥着小厮过来抬人。
下人们七手八脚冲上来,半抬半扶将温驸马送入主院中,温良辰小手一挥,众人立马散了下去,只留父女二人和贴身嬷嬷丫鬟。
贵妃榻上,温驸马歪倒如同一滩烂泥般,温良辰坐在圆凳上,忍住心中的疑惑,并未继续追问,她顺手接过鱼肠手中的扇子,轻轻摇起,小心翼翼为他扇风。
温驸马仰着头,嘴唇微张,如同一条濒死的鱼。
他又接着灌下一口茶,阖眼休憩了片刻之后,猛地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惊讶地看向温良辰,哑着嗓子道:“我竟然回来了?”
“父亲,你究竟碰上了何事?”
想起早晨的所见所闻,温驸马全身冰凉,不自觉咽了一口唾沫,感觉喉咙依旧发涩,良久后,方才耐着不适答道:“……下朝之后,陛下赐我御宴。”
温良辰顿时恍然大悟,难怪他被吓成这般模样,原来是与宣德帝一块吃早饭去了。
“不仅如此,陛下还同我提起一件事,昨日和亲王向陛下请求赐婚于你。”温驸马忍不住浑身战栗。
“父、父亲,您没应下来罢?”温良辰大惊失色,没想到自己二舅速度竟如此之快,重孝四十九天刚过去,便要求宣德帝赐婚?
孝期足有三年之久,即便现在开口提亲,也要等到三年之后再下旨罢?
“为父没有应下。”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温驸马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一阵害怕。
早晨于偏殿中吃早宴,宣德帝提出此事之后,温驸马心中激动,鬼使神差地跪下来,居然还大吼一句“臣不同意!”,其声音之大,态度之坚决,差点惊掉了宣德帝的下巴,一度以为温驸马被鬼怪附了身。
他没想到的是,素来懦弱无用的温驸马,在对女儿将来的婚事上,竟然能表现如此的……勇敢。
考虑两家都是皇亲,宣德帝居然耐着性子解释道:“和亲王向朕提出此事,的确太过唐突,于孝礼不合,但看在良辰年幼失怙、无母依靠的份上,可夺情赐婚,先订立婚约。”
宣德帝心道,既然和亲王有心保护温良辰,能做到儿女亲事的份上,他这个做大舅舅的,若无动作,未免说不过去。
温驸马方才惊恐到极致,破罐子破摔之后,心中倒是冷静得彻底,居然还能蹦出一句话回答皇帝:“臣女儿年幼,心性尚且不定,世子人才虽好,但臣期盼女儿夫妻和睦,不敢过早下定论。求陛下成全。”
言毕,温驸马深深地磕下三个响头,再抬起头来之时,他脸颊上已布满激动的泪水,不知是被吓的,还是怕的。
宣德帝大为皱眉,心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任由女儿选择亲事的想法,怕是襄城公主薨前授意,温驸马哪有这等见解。
襄城公主是一位心性高傲的女子,连皇宫都困不住她,出嫁多年后膝下仅有一女,心疼温良辰和个宝贝似的,定不会让女儿受半分委屈。
“朕明白了。”
宣德帝暗自摇头,心中虽不赞同襄城公主和温驸马对女儿的放纵,却也无可奈何,唤人将温驸马扶起来后,旋即传中书舍人拟旨:“温家五女温氏,淑慎性成,柔嘉维则,赐封为朝阳郡主,赐盛县、田县、丰县为封地,又怜其母亡故,赐居公主府,禄二千石。”
温驸马将事情经过说完之后,温良辰终于松了一口气。
“还好父亲并未答应,否则,女儿便真要剃头做姑子了。”
温良辰转念一想,和亲王之所以冒风险御前提亲,不仅是想定下婚事,还带有照拂她的意思罢?
不管亲事是否能成,能在皇帝面前过明路,今后便少了诸多麻烦。
和亲王的所作所为,无疑是告诉了天下人,温良辰的亲事,只有皇家能下定论,其余人等,莫要再行肖想,更是明确地表态,温良辰背后有皇家看顾,谁欺负她,便是和皇家作对。
这样想来,也好。
温良辰满意地笑了。
果然,在第二日请安之时,温老太太绝口不提闺学之事。
如今温良辰已完全脱离她的掌控,温老太太即便再有心,也无那个能力和胆量与皇家对抗,没得丁点好处不说,还极有可能惹一身臊。
面对一个眼神都懒得给的严厉祖母,温良辰乐得其所,如今的她,心思早已飞到更远,更为宽广之地。
待温驸马缓过来之后,温良辰唤来温大太太,正式提出前往静慈庵守孝一事。
温驸马被吓得几乎晕厥,惊讶于女儿的倔强,却又无可奈何,他素来没甚主见,张嘴说了几句话后,心疼得泪流满面,痛苦得直打嗝。
“良辰,你忍心丢下父亲独自在家吗?”温驸马肩膀颤抖,哭成了个泪人儿,令温良辰大为头痛。
温大太太在旁苦口婆心地劝着:“良辰,不是大伯母多嘴,那静慈庵名气虽大,却建在京郊深山中,地处偏远不说,生活尤为凄苦,你一个姑娘家,为何不好端端在家享福。更何况,女儿家在外,终归不安。你听大伯母一句劝,你想守孝,大可在家中守,公主殿下九泉之下,同样能收到你的一片孝心。”
温大太太昨日被迫给温良辰挡刀,心中多少有些古怪,谁能想到下午之时,她摇身一变成为郡主,温大太太哪还有半分意见,巴不得温良辰更好。
“大伯母且放心,我如今为郡主身份,陛下赐我仪仗数人,足以保卫我的安全。至于平日的生活,有丫鬟婆子在,侄女不会亏待自己。”温良辰态度从容地道,此事她已思虑很久,不必再行犹豫。
温大太太自知劝不动,只好怏怏离去,派了管家过来,竭力帮助温良辰打点行头。
温驸马则被晾在一旁,一个人在角落哭了许久,无奈之下,只好回房看书消遣。
温良辰将管家的白嬷嬷留在家中,带上另外一个姓包的老嬷嬷充当总管。
守孝队伍将近五十人,其中有八名丫鬟和下等婆子六名,身强体壮的护院十名,二十五名郡主仪仗。
朝阳郡主前往静慈庵为母守孝之事传开后,京都街头巷尾就此讨论得如火如荼。
众人皆道温良辰孝心可嘉,被封郡主之后,不仅不恃宠而骄,反而甘愿忍受清苦,粗衣粗食祭奠亡母,其所行为,堪称至善孝女,果真不负今上亲封郡主之名。
一时之间,年仅八岁的温良辰声名大噪,风头无两,京都闺秀莫不能比,连平民百姓教育子女之时,偶尔都要顺嘴那么一说:“襄城公主虽霸道跋扈,却生了个有孝心的女儿,若是你们有这份孝心,我死了怕都会笑醒。”
不久之后,温良辰又收到东西宫两位太后口头表扬,赏赐如流水般送入公主府,温老太太气得直翻白眼,再也懒得理会温良辰。
更别提从小嫉妒温良辰的二姐温良夏,瞧见温良辰走过,眼睛气得红成了兔子。
“二姐在这作甚呢,小心蚊子咬了嫩皮肉。”温良辰昂首挺胸,斜眼瞅了温良夏一眼,大摇大摆地与她擦肩而过。
温良夏牙根紧咬,几乎揉碎了手中的帕子。
看着温良辰背影逐渐远去,温良夏咬牙切齿,恨声道:“世子总有一天会是我的,你是郡主,又能如何!”
出发日逐渐逼近,天气越发凉爽起来,温良辰命丫鬟们带上炉子和棉被,足足收拾了两辆马车的用度。
“父亲,您若是想女儿了,便来瞧女儿,可好?”温良辰站在府门口,握住温驸马的手道。
温驸马咬着唇,哀怨地点了点头,闷声答道:“为父会好生上朝,你莫要担忧。”
温良辰叹了一口气,松开温驸马的双手,头也不回地登上马车,浩浩荡荡带着队伍离开了。
静慈庵距离京都路途不远,却也结结实实走了大半日,等到下午即将日落西山之时,温良辰终于落下马车。
“此地风景甚好。”朝四周看上一圈,温良辰忍不住道。
静慈庵坐落于连霞山上,山中树木繁茂,如今入秋之际,枫叶火红,落叶遍地,清风拂过,引起林间叶片不停颤抖,犹如燃放的火焰恣意跳动,美轮美奂。
在这漫山遍野枫叶的衬托下,这座冷清的庵堂,倒多了几分温暖之意。
古钟缓缓敲起,在这沉重而空灵之声中,静慈庵慧明师太一路踩着枫叶,领着一帮尼姑迎了出来,她站定之后,朝温良辰合十道:“郡主辛劳奔波至此,立志为公主守孝,其孝心感动天地,愿佛祖保佑郡主福泽绵延,康健安泰。”
温良辰松开扶着鱼肠的手,向慧明师太回礼:“有劳师太,今后便要叨扰了。”
捐给静慈庵的银子早早便送过来了,因此,静慈庵尼姑们的态度十分热情,给温良辰准备的院子是最好的,朝东向阳又宽阔。
在包嬷嬷的指挥下,丫鬟和婆子们收拾得热火朝天,温良辰看了一眼,觉得无聊,加了一层衣裳,一个人行至院中的开阔之地。
此时,院外升起了渺渺炊烟,仪仗和护院们已经开始做饭,因为仪仗和护院们都是男人,不方便入内,便在庵堂外搭建棚舍,以保护郡主的安危。
温良辰缓缓抬起头来,视线逐渐抬高,只见远方天空云雾已然消散,拨云见青天,青天之下,是一座拔地而起的巍峨高山。
高山在霞光的照应下,慢慢散开身旁的滚滚烟云,露出其曼妙笔挺的身姿。那座高山仿佛一柄威武凛冽的长剑,以极为锋利之势插入云霄,似要将那碧海蓝天捅出个窟窿来,再狠狠地撕裂成两瓣。
因为那山实在太雄伟,远远眺望,温良辰几乎出现幻觉,仿佛瞧见了山巅檐牙高啄的道观建筑,以及身披霓裳羽衣的神仙。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尤为高山,令人心驰神往,温良辰双目湿润,心潮澎湃,激动得难以自已。
母亲的遗愿即将实现,她……终于找到了那位恩师。
☆、第21章 求师行
次日,天蒙蒙亮之时,静慈庵后院小侧门“嘎吱”一声响,从其内溜出五个人来,门外则恭恭敬敬伫着四名护院,手持包裹和腰刀,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
晨间天冷露重,远方高山云雾缭绕,几乎望不见其腰身,鱼肠绝望地仰着头,腿肚子直打哆嗦:“……姑娘,咱们真要爬上去?”
温良辰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听闻鱼肠害怕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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