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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元妃传-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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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春木着一张脸,点头道:“也罢,近晌午了,先回去用饭,午时三刻再回来继续清点吧。”她治下极严,是学着甄尚宫的样子做事,尚宫局的人惯了,素也服她。
众人散了,抱琴便陪着元春回到耳房里用饭。早起吃的半碗碧粳粥早已消化不见,宫女的房里还不曾起地龙,火盆儿烧得旺些,须臾也暖和过来。这才知道饿了。
抱琴替元春垫了巾子,褪下钏环来浣手洗脸,这是贾府里的旧规矩。之前两年她不在元春的身边儿伺候,如今回来了,依旧按着从前做姑娘时的照办。元春也觉得熟稔,知道她是想叫元春时时惦记着贾家的生死,便由得她去。
外头膳食局的小太监拎了食盒子进来,抱琴便在炕边支起小几布菜。元春喝下一大碗松仁蛋羹,方缓过劲儿来。抱琴便试探道:“姑娘心里头难受,我都知道。三殿下怎地这样朝秦暮楚?从前和姑娘这样要好,如今瞧姑娘拧不过府里,争也不争一声,转身儿便娶了表妹。”
元春不愿与抱琴说得太多,恐她心中生疑。自从上次贾母进宫来,她知道了抱琴与王夫人曾沟通往来,便再不肯深信她。即便她几次立了赌咒说只那一次,那膳房的善儿也被她借故打发往行宫里办差,可元春但凡心里存了疑,便没那样容易释怀。
当下也只说:“爷们儿想和谁要好还不容易?自古今来,帝王将相,你听说过几个痴情独钟的?后主李煜那样喜欢大周后,在她死后,还不是很快便娶了她妹妹小周后?”
抱琴夹菜的筷子一抖:“姑娘拿后主比三殿下?三殿下莫非真要反了?”
元春心中一跳,忙蹙眉道:“说是风就是雨的,传出去砍了你的脑袋!他们都是亲王贵胄,拿来比一比,就是要反?何况他要不要反,如今还能说给我听不成?”
抱琴才笑道:“说来也是。如今也好,姑娘再不用为他心里头发愁。待得明年开春儿,咱们满了三年。姑娘是女官不同于宫女,满了三年便可求个恩旨出宫去,或是皇后恩典,亲给姑娘指一门好婚事也是好的。”
元春自听见慕容绽大婚的消息,便心烦意乱,鼻腔子憋着一股子酸,可当着抱琴的面儿,却丝毫也不能露。此刻又听见说什么指婚的话,不由腻烦道:“好好的说话,又提这个。我是知道的了,我这一生,是没得半点儿姻缘运的。也罢了,便如徐尚宫或是甄尚宫一般,在宫里老死好了。即便出宫去,我也不过剃了头当姑子去。”
抱琴见她的烈火脾气上来,也不敢深劝,忙伺候她漱了口吃茶,扶她在炕上睡下,便放下帘子出去了。
斗室里静悄悄的,只有火盆儿里时时传来的哔哔啵啵的声响。元春忍了半天儿的泪水终于流下来,哭得想要啜泣出声,可念及抱琴还在外头守着,只敢咬碎了银牙将那哭声吞进去,忍得人眼前发黑,只觉得脑袋沉沉。
晚晌还要上凤仪宫回事去,不能哭得太厉害,哭肿了眼睛,叫人看笑话不说,更是惹人怀疑。太子不日便要回宫,生死存亡之际,哪敢怠慢。
待得晚间与岳后禀明了当月的事项,她果然问起。
“想必你也听说了,皇上给阿绽定了婚事,来年过了年,便要给他办事儿的。”
元春便道听说了,“臣也欢喜得很。琳大姑娘是个好的,性情品格儿也和三爷极配,要紧的是亲上加亲,这是三爷的福气。原先臣以为珍二姑娘性格儿开朗活泼,倒和三爷能互补些,如今是三爷自己选了大姑娘,臣细想想,也是臣妄揣了主子的心意。”
何须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废话呢?岳后洞察人心,岂有不知的?只是元春心慌起来便有这样的毛病,话密,逻辑又混乱。她哪里是在说珍二姑娘,只是以己度人罢了。
岳后何曾不知,但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益,只好宽慰她几句,又问:“明年开春儿,你也入宫三年了。照理儿,女官在宫中满了三年,若想要回家婚配的,只请旨出宫去便是。你是什么打算?”
元春心中一凉,忙伏下称不敢:“臣一切听从皇后娘娘安排,没有什么打算。”
岳后的语气透着些许温柔,或是对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官的怜惜,“人人都有自己的打算,你怎么会没有?想来,你没存着要嫁与皇家的心思,那么出宫去,或是个好选择。”
元春心里明白,她在宫中一日,慕容绽便多了一重顾虑,对于岳后这个做母亲的来说,放元春出宫回家婚配,才能真正绝了慕容绽的心思。
可她是什么人?岂能随意任人支配自己的人生?于是以额触地,恭恭敬敬行了个叩首大礼:“娘娘放心,臣绝无攀龙附凤之心。只是臣为一届女流弱质,身在宫中尚身不由己,那年祖母入宫,娘娘已知臣在家中地位如何,臣绝不甘再次被他们利用驱使。”
岳后清冷冷的绝美面容一震,露出些许动容,“那么你待如何?”
元春道:“徐尚宫一生未嫁,将全幅身心以报答娘娘的知遇之恩;甄尚宫自豆蔻年华便陪伴娘娘左右,如今执掌尚宫局无人不服。臣不才,愿效两位尚宫,辅佐娘娘达成心愿。”
岳后微微一笑,起身将她扶起,冰魄般的美眸注视着她:“家族兴亡,你都不顾了吗?”
元春昂一昂头,雪白的脸蛋儿映在红烛之下,显得超乎年纪的坚毅:“太子不义不悌,绝非良君。臣有眼,懂得明辨贤愚。臣的父亲有意,却奈何不得。只盼臣的愿效犬马之劳,能换我贾门未来一条活路。”
岳后的眼神来回逡巡着她的两眼之间,指尖用力,像是在确认着什么。许久,她方道:“你放心,只要你记得你今日的承诺,本宫便许你一门喜乐安康。”
崇德二十三年,冬至佳节,太子凯旋。
这位新任的军机处行走大臣,从玄武门入城,一路浩浩荡荡,人们抛洒了无数鲜花美绢,欢迎着这位凯旋的英雄、治世的能人、未来的储君。
皇帝亲下正安门迎接他,目睹了帝京人民的欢呼雀跃。那些热情的欢呼,离他似乎遥远极了。
太子骑着雪白的高头大马,直到皇帝的仪仗前五步,才下得马来。他抖抖身上威风凛凛的铠甲,发髻上的紫晶坠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好个骄傲漂亮的少年儿郎!皇帝不由得想起了从前还是太子的自己。
“父皇万安!”太子单膝跪地,向皇帝行了个恭恭敬敬的拱手礼,“儿子想煞父皇也!”
皇帝虽然忌惮年轻的儿郎,而太子这君臣大礼也行得不伦不类,可毕竟是从小寄予厚望的儿子,听他这样热忱地表达着想念,也不由湿润了眼眶。
遂上前扶起太子:“吾儿辛苦了!此番立下大功,朕心甚慰。”
太子灿然一笑,挽起父亲的臂膀便欲携他一同入宫。皇帝脸色微沉,方看见他身后一直亦步亦趋跟着的一名窈窕女子。那女子穿着兜帽的斗篷,却难掩姿态之袅娜,整张脸覆在细纱之下,却有一双眼眸动人心魄。
那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恰似彩绣辉煌,恍若神仙妃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赢得孟不坠小天使的辣条,阿绽并没有亲元春。
嘻嘻~
☆、彩凤归
太子治水而归,路经金陵丰饶,歇下来体察民情,逗留半月后启程回京,随行人员中,便多了一位妙龄女郎。
说起这位女郎,太子随扈却是褒贬不一。一说是她有倾城之貌,倾国之姿,举手投足动人心魄,是千古少有的美人。一说她性情泼辣不羁,待太子亦不肯假以辞色,与旁的姬妾大有不同,却手腕颇硬,引得太子流连忘返,进宫面圣亦不肯舍下。
太子凯旋不过数日,宫中的谣言早已满天飞。元春虽懒得参与这些闲言碎语,但行走在宫中,耳朵里也进去了些话——据说这位美人是金陵一家富绅的千金,年纪不大,却极能干,夜里头红袖添香,白日间替太子打理上下,无不妥帖。她出身不低,却大字不识,胸中本无文墨,嘴上却伶俐不饶人。太子回宫那日,亲自带着她进宫面圣,哄得皇帝喜笑颜开。
“你知道吗?现下这位美人就住在东宫里,名正言顺地开始打理起东宫来了。”
“吓?那么太子妃呢?她把太子妃放在哪儿了?”
“太子妃不得太子宠爱,自然没有说话的余地。”
元春在里间对着账簿,听见外头的小宫女闲言碎语着,心中不免盘算:太子当真是色令智昏。太子妃虽比他大三岁,容貌亦不出众,但那毕竟是他母族薄氏的族女,他为一个地方上的、没有背景的女子冷落太子妃,实在不智。
正琢磨着,皇后打发人来唤她。她忙撂下账簿,重新换了衣裳上凤仪宫。
岳后正在厅上,周围散落着些打开的箱子,里头零落放着些珍奇异宝。她手上端着一尊送子观音,正对着日头细细比量,扭头对着潘姑姑说些什么。见着元春来了,岳后便放下那尊观音,朝她招手笑道:“你来了,快来瞧瞧,这观音好不好?”
元春上前细细摩挲打量一番,笑道:“甜白釉的面儿,细腻温润,是个珍宝。皇上又赏送子观音给娘娘了?想是有什么深意吧?”
她说完便有些后悔,岳后上一次有孕小产的惨事还历历在目,她生怕岳后又想起旧事来难过。
好在岳后微微一笑,笑容映在润白的釉面儿上显得温和:“哪里是皇上送我的,是我想起今儿是太子妃大婚五年的日子了,没什么可赏她的,这尊观音正应景儿,也算是我这个婆母的一片心意。”
元春心领神会。太子妃嫁与太子五年了,除了头一年生了个公主,后来一直一无所出。原先还有过身孕,看脉象是个男胎,后来不知怎么好端端的没了。五年无子,难怪太子妃在东宫的地位不稳当,就连皇帝素来也不大喜欢她。
“娘娘放心,臣一定亲自送到太子妃手上。您的一片心意,太子妃会明白的。”元春仔细地看着宫人将观音像拭净装好,又问,“敢问娘娘,是否要备着封良娣的礼?”
良娣是太子侧妃,元春估摸着,东宫这位新来的美人儿,不日便能册封良娣了。
岳后的表情莫测,默了默,方道:“先不忙吧。”
元春知道她自有自己的主意,便也不再问,命人捧着锦盒退了出去。
东宫在金銮宫的东北侧,是与后宫隔开的一处单独的宫落,历朝历代专供太子居住。太子不同于其他皇子,成年娶妻后便要搬出皇宫开府建牙。太子生活在东宫里,一来是尊其地位,另一道原因,也是让太子时刻在皇帝的掌控下,这样无论是教导还是鞭策,都容易得多。
太子的内侍黄瀚认得元春,见了她来,先把下巴抬得高高的,皮笑肉不笑:“哟,这是吹的什么风儿啊?贾司薄今儿怎么有空拨冗上东宫来了?尚宫局可和咱们没什么往来吧?”
元春看也不看他,只抬了抬下颚,身后便有掌簿女官平声唱:“皇后娘娘有赏,太子妃接赏——”
太子妃薄氏早听见动静迎出来,领着宫女内侍在元春跟前儿跪了一地。黄瀚被元春晾了个站也不是,跪也不是,还是太子妃道:“黄内侍一把年纪,竟也老糊涂了吗?皇后懿旨跟前儿,也敢不跪?”黄瀚这才不情不愿地跪下。
元春平声道:“皇后娘娘赏太子妃薄氏紫云玉如意一对,赤金盘螭巊珞圈一只,送子观音一尊。”
太子妃双手举过头,接下那盒送子观音,婉声应道:“儿臣谢母后赏赐。”她身后两名宫女也各自接过如意与项圈的匣子。
元春亲自弯腰扶她起来,和颜悦色道:“皇后娘娘说,今儿是太子妃大婚五年的好日子,玉如意是望太子妃和合如意,项圈是盼太子妃平安团圆,最要紧的是送子观音——先开花后结果,太子妃已有小公主,皇上皇后都盼着‘皇太孙’呢!”
太子妃的眼圈儿霎时红了,哽咽道:“想不到今天这样的日子,只有母后还能想着儿臣。母后的好意,儿臣铭感五内,但只是——只怕这送子观音,我要负了母后的殷殷期盼了。”
“你又在这儿哭哭啼啼的做什么?”一声不耐烦的喝令,太子负着手从后头走出来。他一瞧见元春,先是一愣,眼光一扫,便看见了岳后送来的那些东西,不由冷笑道:“皇后倒惯会收买人心,只是太子妃是孤母后的亲侄女,薄氏的嫡亲直系小姐,这些劳什子的玩意儿,倒还真是看不大上。”
他出言不逊,桀骜孤高比之半年前更甚,可见这半年来南巡治水得了盛赞,各地官员又百般奉承,此前又封了军机处行走,太子的心气儿更高了些,更加不把岳后放在眼里。
太子妃听见这样的话,秀气的长眉一蹙:“太子说得是什么话?妾身与太子大婚五年了,只有母后记得这样的日子,有这样的心意,爷若是但凡记得一分,又何须母后来赏这个?幸亏贾司薄是自己人,叫外人听见,又要说太子不敬继母的话。崇德二十一年的事儿,太子还没挨够吗?”
她重提那次太子被皇帝禁足的事,更令这位新贵的太子爷恼羞成怒:“呸,凭你是谁,也敢长着嘴来教训孤?别以为你是太子妃,就得了势,你薄氏若不是有孤这个太子撑腰,哪还风光到现在?”他冷冷一笑,瞥一眼元春,不阴不阳道,“贾司薄是自己人么?倒未见得呢……只是老三他就要大婚了,贾司薄倒或者能改过自新,回归咱们自己人吧?”
他辱及薄氏,又当着人面给太子妃没脸,饶是元春,亦不大看得下去,何况后面又提及慕容绽的婚事,元春这才觉得心头火起。
可她再不是几年前那个脑子一热就搬凳子上吊的黄毛丫头,如今她微微一笑,道:“太子爷说什么自己人、旁人的?难道太子爷与皇后娘娘还分什么党派纷争不成?”她讶然笑道,“哎呀,想必太子爷不是这个意思,否则岂非又让皇上生气呢!人家都说,太子爷这次南巡归来成熟稳重了不少,连皇上都赞您可堪重任,是万民归心,储君之姿当如是。还叫其他皇子们学着呢!”
太子的脸色红白交错,听到后来又面露得色,以为元春回心转意,因对慕容绽失望透顶,重新愿与太子一心了,不由缓了颜色笑道:“贾司薄这话,在我东宫说说就是了,传出去,人家还以为父皇偏心我这个嫡子,不把其他庶子放在心上呢。离间了咱们嫡庶兄弟情谊,这可不好。”
元春心里头冷笑,面上却不露,敛衽肃了肃,便欲告退。哪知还未来得及,只听一把娇脆的女声高声笑道:“原来今儿是太子爷与太子妃的好日子,怎么爷也不告诉一声儿,叫人也没个准备。”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元春只觉得这人的声音耳熟的紧,还未反应过来,只嗅得香风细细,环佩叮咚,一名绝色的丽人从后头打了帘子进来,恍惚间如神瑛女仙下凡,只见是艳光逼人,明艳得叫人睁不开眼。
只见那美人愣了一愣,忽而展颜一笑,快步过来拉起元春的手,亲亲热热道:“呀,这不是大姐姐吗!我就说嘛,进了宫,早晚有一日能见着你!”
元春如石化在地,怎么也想不到竟在此见着她,更想不到那人人口中的红颜娇人儿竟是她。她呆立了半晌,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涩的,带着些哑然:
“凤姐儿,多年不见了。”
☆、布花令
“自打那年在姐姐家中别过,咱们姐儿俩得有三年没见过面了吧?”
凤姐斜倚着贵妃榻,手里头剥着个赣南进贡的蜜橘,纤纤细指染上了些橘黄的蜜汁,意态懒懒的,“姐姐这些年可曾想念过我?”
她如今出落得惊艳,斜斜靠在那里,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一身樱桃红的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细细的珠丝穿花引蝶,日头透过窗上糊着的云影纱透过来显得柔和,那珠丝也仿佛微微有光流过。头上挽着堕马髻,只松松簪一根四蝶揽花银簪,垂着些细碎的串珠流苏,细密密地扫在肩窝上,有一种温柔的况味在里面。哪怕是元春在宫中看尽美人,也无一有她那样的韵味。
听她那样问,元春不知回答什么好,自然是没怎样想过的,她自那回分别后,便被夙家看中说亲,后来的世态百变,她又入了宫举步维艰,早已顾不上伤怀那些少女时期有过的闺中情致。但她仍道:“早听我们太太说你过得不错,还说舅舅打算把你说给南陵太守家的公子的。”
凤姐微哂:“什么太守家的公子,糊涂软泡似的人物儿,也曾配得上我?”她把剥好的蜜橘掰开,一分为二,递给元春一半,“想来想去,普天下也只有太子这样的人,才不枉我聪明美貌这一世的归宿。”
她素来是知道自己的美貌与聪慧的,可她想来是口不对心,当着人面儿,总说自己嘴笨舌拙貌若无盐,如今肯当着元春的面儿自夸,想来是推心置腹的。
元春还没从那震惊中回过神儿来,只是默默点头,须臾才道:“太子南巡,路经金陵,你是有心接近太子的?”
凤姐得意地一笑:“是啊,怎么,大姐姐,你当真以为我对你家那位琏二哥这样情深义重吗?”
在元春讶然的表情中,凤姐又道:“不错,琏二哥风流倜傥,是个俊逸体贴的人才,幼时我不懂事,确实喜欢过他。可他又是怎样对我的呢?大姐姐不是不知道,他外头逛|窑|子,家里头调|戏丫鬟,嘴里还时常甜言蜜语哄着我开心,这样不仁不义不知廉耻之人,他既不懂得珍惜我,我王熙凤难道还倒贴着他不成?我倒要叫他看看,这世间多得是好男儿,我不稀罕他那二奶奶的位置,当有太子良娣给我当呢!”
饶是元春见多识广,听见凤姐这番言论,也不由哑口无言。半晌,她方低声道:“凤妹妹,我记得你说过,最恨男子朝三暮四、三妻四妾。可太子是有太子妃和良娣、侍妾、女侍官无数的,怎么妹妹就不介意了呢?”
凤姐眼中闪过一丝倔强,“其实男子三妻四妾岂非是必然?既定要与人分享,我宁愿做那人上人,分享的也定要是那最好的。”
元春恻然沉默了。男子三妻四妾,在这俗世间是常理。即便是慕容绽这样心志坚定之人,仍拗不过命运,要迎娶自己不喜欢的表妹为正妃,将来若是登上皇位,那么为了绵延子嗣,还要纳更多的妃子。自己这一生所求,不过是寻一与她旗鼓相当、忠贞不二的夫君,如此看来,慕容绽也非良配。
只是凤姐,她是王家的女儿啊!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相牵相绊。贾家与史家早是太子船上的人,只是史家没落得早些,贾家更加点眼,如今王家也明晃晃地一脚踏进来。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赌注已下,一旦翻盘,那么书上描写的大厦倾颓,也不过就是一夜之间的事罢了。
看元春不说话,凤姐也不再追问,过了一会子,换了语气又问:“听我娘说,姑妈和老太太去年进宫来了?”
元春“唔”了一声,将那半个蜜橘整个投进嘴里,含含糊糊道:“来了,皇后的恩典。可惜我忙着,说没几句话,就散了,怪没趣儿的。顶好过两年放出宫家去,一家子和和气气的才好呢。”
凤姐细细觑她的脸色,却是找不出什么破绽,方笑道:“姐姐说的什么话?我在东宫里举步维艰,还指着姐姐帮衬呢!”
元春伸一根指头戳她的脑门,笑道:“你个小人精儿,还需要我帮衬着你?看太子妃被你打压得没脾气呢!可我劝你一句,太子妃毕竟是先薄皇后的后人,你凡事留些后路,免得将来反被其害。”
凤姐不以为然:“薄氏早是个空心儿的竹竿儿,没了太子什么也抖擞不起来,我怕太子妃什么?良娣算什么,有一日我登得了凤位,那才是个好儿呢!将来我便封姐姐你为尚宫局尚宫——不,封你做掖庭令!”
她口没遮拦,元春却是暗暗心惊,她知道凤姐必是野心昭昭的,却想不到她的目标是在凤位上。
不敢再引她多说,只怕多说多错,元春忙引了旁的话题来叙,后来借故尚宫局还有差事,便匆忙离去了。
十日后,凤姐被封为太子良娣,为王氏一族带来无上荣光。王家为凤姐陪嫁的珍奇珠宝、绸缎绫罗不下百匣,宫中人皆瞠目结舌,纷纷赞江南富饶,果然鱼米之乡。那日王夫人陪同梁舅母入宫贺喜,岳后知晓后,便命元春去东宫送赏。自然的,元春便见着了阔别已久的母亲。
凤姐知道她们母女一年多没见,都甚是想念,便特特命人辟出个安静的耳房来供她们母女清谈。
宫女们才一退下,王夫人便上前紧握着元春的手,泪眼蒙眬:“这么一年没见着,你又瘦了些。想是你在宫中应对左右逢源,劳心劳力吃尽了苦头。”
元春虽非王夫人亲生,但多年下来亦有感情。宫中人情淡薄,乍然有位故人关切,也不由红了眼圈:“太太操心我,我更挂记着太太。府里可好?老太太可好?老爷和大哥哥并宝玉好?”
王夫人说都好,“只是你远嫁姑苏的姑妈身子愈发弱了些,前几日打发人送信儿来,似乎就吊着那一口气了。可怜她一生唯有一个女孩儿,她这一去,不知那丫头又怎么是好。”
元春一听,方知是姑姑贾敏病重,这样算来,过不了几年,贾母便会将黛玉接入帝京来,与宝玉相见了。她自打移魂至此,便心心念念想着这个前世唯一熟悉的剧情。冥冥之中,她有一种预感,似乎改变了双玉的命运,贾府的未来也便会跟着改变。
只是这话如今尚不能与王夫人说,当前只安慰她:“太太别发愁,姑姑虽病重,好歹还有姑父。林家家大业大的,总不至于连女儿也不得顾全。”闲聊几句,元春又问,“老爷近些日子做什么呢?”
王夫人道:“能做什么?爷们官场上的事情,我哪里懂得了这么许多?只是近来你凤妹妹得了太子的喜欢,咱们家与东宫、夙家的关系更密切了些。”说着又冷笑,“只有你那好大伯,前儿跟你老爷面前絮叨,说他不识相,那年若把你嫁给太子,如今也没有凤姐的事儿,倒叫王家讨了个好儿。”
元春知道,王夫人虽则嫁入贾家已有二十多年,但心中仍从未忘记过自己曾是王家的女儿。其实世家出身的女子都是如此,为人处世时除却要顾全夫家的体面,时时刻刻也维护着娘家的立场。
如今王家是彻底上了太子的船,王夫人便更是放心大胆地认为得了双重的保障。听闻她在家时常不肯放权于李纨大嫂,仗着王氏在府中说一不二。这样跋扈,难怪大房那边看她不管。这样一来,元春倒放心了些。王夫人为人虽有些暗狠,到底心计不深,若叫她察觉出什么蛛丝马迹来,这些年的布置倒是白费了。
当下又问:“上回女儿倒听说大娘张罗着给二哥哥说亲事呢,可有着落了?”
王夫人笑说:“挑三拣四了许久呢,一说是兖州张家的千金好,一说是柳州知府的独女好。依我看呐,你那二哥哥是不拘娶个什么家世的,只要是模样儿好,脾性温顺,不拘着他,哪怕是寻常人家的姑娘也要得。”
元春细细一思虑,斟酌道:“此事的确是要从长计议,哪能由着二哥哥的性子来呢?依我说,还是要娶个京中的世家才好。若论京里最显赫的家族,哪个还比得上先皇后的娘家薄氏呢?薄氏宗亲里,倒有不少适龄的女孩子……”
哪知道王夫人断然道:“休想!凤姐儿才入了东宫,根基还没扎稳呢,哪里又攀上太子妃的娘家去?好在凤姐如今得宠,大房若是知道好歹,便该避避嫌,何必自家窝里斗起来!”
元春赔笑道:“太太说的倒也是,我如今看着,太子是愈发不待见太子妃了。那日我奉命去替皇后送东西给太子妃,还听见太子说她什么‘若没太子,薄氏一族早完了’,可见薄氏也没落了。”
王夫人点头道:“我也是这么听说,太子妃无所出……”
她话没说话,元春忙比了个手势道:“太太不可说,这里好歹是东宫。”见王夫人忙住了嘴,她才又作思索道,“只是太太和我的主意是这样,那边大太太可未必领情呢。毕竟太太是婶娘,我又不过是个女儿,咱们是为着二哥哥好,可却做不了主呢。”
王夫人说道:“你放心,老太太也是这么个意思,不然怎么挑来挑去的,倒从来没想过薄家的闺女呢?”
元春笑道:“老太太是见多识广的,既有老太太做主,我便也安心了。那么若要在京中找呢,最好就不要那样点眼了,免得人家心生妒忌,说咱们家日渐做大。我想着,新贵的成家倒是不错的。成贵人如今在宫里得宠,可成家又不是豪门贵族,这样两全其美,岂不更好?”
王夫人细细打听了一番成家的情况,又着重问了问成贵人在宫中的地位,方心满意足地去了。
晚间卸妆,抱琴替元春拆下发髻来,替她细细梳理着逶地的一把青丝:“姑娘为什么想起成贵人来了?成贵人家里头不过是一介武夫,她自己也是个嘴快不羁的,想来她家的规矩便是如此。咱们琏二爷是个倜傥风流的人物,这能合得来吗?”
元春对着镜子觑她一眼,语气温和如常:“二哥哥是个荤素不忌的主儿,给他个舞文弄墨的才女,他才伺候不起。何况你瞧成贵人虽然性子活泼烂漫些,在皇上面前却极顺从体贴,想来这样的家教,才和二哥哥更搭配罢。”
抱琴懵懂地点点头:“不过姑娘今日和太太说的那些,我虽不大懂,但却觉得在理。成贵人家里头是新贵,不似别的世家大族点眼,可成贵人自己得宠,又是前途无量,这样两全其美,怪不得太太也同意。”
元春微微一笑:“如今你还是这样,太太说了什么都是对的。”
抱琴大惊,忙一膝盖跪下:“姑娘又疑心我了吗?我不过顺嘴一说罢了。”
元春低头看了她几许,依旧温和,扶她起身:“傻丫头,动不动便跪。太太是过来人,她说的本来也在理,我何曾疑你什么了?你待我忠心耿耿,我信你还来不及。”
抱琴将将站起,嗫嚅道:“多谢姑娘。”
☆、织罗网
才到十月下旬,贾琏的婚事便定了下来。王夫人递了家书进来,说是贾母出面,给定了成家的小女儿。成氏姑娘的名声极好,据说样貌娇美,又擅打理家事,嫁入贾府来,倒可以给李纨打打下手。
元春不便回什么,只在信里嘱咐定不能亏待了二嫂子,着人送去岳后赏她的青玉头面一副,以聊表心意。
这日宫妃们来给岳后请安定省,那边兰夫人说笑间便提起这事来:“说来贾司薄如今的门楣愈发高了,亲戚家里头出了个太子良娣不说,成贵人的族妹又嫁给了你家的二爷,只有贾司薄你,还劳心劳力,形单影只的,可也该考虑大事了呢。”
元春听她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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