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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元妃传-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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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娘子——那不就是太子母后娘家的族女吗?元春想起薄曼然那张娇蛮精致的脸,忽然明白了司薄大人的用意。
  果然太子展颜一笑:“母后操心各宫事务辛苦了,新秀入宫,六局忙得前脚打后脚,孤很是体谅你们。罢了,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请罚就不必了,还请这位——”
  “臣忝任司薄一职。”
  “——司薄大人,替母后好生劝劝这位薄娘子。切莫使小性儿,误了终身。”
  司薄深深一拜:“臣自当尽力。”
  太子发了话,慕容纶再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跟着一同走了。一行人走过元春身边儿时,她只觉得众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太子的是探究,那位小七爷的是挑衅,而慕容绽——他似乎对她的脑门儿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待得皇子们离得远了,元春便忙去扶司薄,急得眼泪要流出来:“大人您,您还好吗?”
  司薄显然不大好,她脸色微微苍白,额角有细细的汗渗出来。元春知道那一撞力道有多大,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担忧:“您……要不下官替您找太医来瞧瞧?”
  司薄抬眼淡淡看她一眼,轻声道:“找个宫女去请就是,你需得替我跑一趟映秀宫。我得回尚宫局略歇歇,过会子再去。”
  

  ☆、花相容

  才踏进映秀宫的门儿,便听见里头噼里啪啦一片的脆响儿闹腾,不一会儿,便有一对主仆抱着龛笼逃也似的往外急匆匆地走。元春忙请安:“请舒美人安,这么着急忙慌的,干什么去呀?”
  清秀的女孩子蹙着眉头,“惹不起,还躲不起吗?那位主儿哇,是不闹出个好歹来不罢休。”她朝南间儿一处厢房努了努嘴,正是薄曼然住的屋子,“好在皇后娘娘没把我跟她分在一宫里头,这映秀宫我是一刻也待不住了。”
  元春忙赔礼道歉,“哟,真对不住了,舒美人。咱们寻思着今儿把各宫里收拾好了,明儿一早儿再传软轿来接各位娘子呢,您看现在这……”为难地往门口儿让了让,空荡荡的宫门口,别说轿辇了,连个能提会扛的太监也没有。
  宫里头做事凡事都有个规矩,各局各司里都摆着西洋钟,提醒着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儿。这没到点儿呀,是急也没用。
  舒美人不大高兴了,“按理说这宫里不早该预备好这些了吗?怎么还得现等着呢?”本是地方县府上来的小家碧玉,因略有姿色又能对几句唐诗被留选,册了美人,一下子觉着高贵了起来。选秀那日见过元春的,觉着是高门贵女攀不上的人,如今竟低她一等成了女史。这不是命么!
  元春仍是和颜悦色的,“您说的是,新秀入宫之前,六局早已按照规制给预备妥当了。各宫各屋也都各有洒扫修葺。可是皇上选哪位妃子是三日前才定下来的,娘子们各册什么分位、住什么宫室是前儿才给了旨意,咱们为了让各位娘子住得舒坦、顺当,不得按着各自的喜好身份来着意添减准备些么?说到底是我们尚宫局部署安排得不当,一日的时间准备这些个细碎物事也太长了些,我这就让内侍省的公公们先紧着您的明裳宫,先给您收拾出来,再派轿辇来接您,今儿晚上便住进去。”
  舒美人听了脸色一变,她再天真无知,也懂得初入宫中不得轻狂的道理。薄娘子骄横,那是她有个厉害的母家,她又凭什么呢?尚宫局是皇后治下,她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越过皇后定下的规矩去。本来不过是想在往日同为秀女的女史面前摆摆主子的款儿,这下子吃了个哑巴亏,还得勉强笑道:“原来是这样,贾女史可莫怪我苛求,我从未做过女史,实是不知道这些个门道儿。”
  元春的笑容无懈可击,说不敢不敢,“其实美人不晓得做女官的门道儿有什么要紧,女官的规矩不过是些写在白纸黑字上的规矩罢了。美人如今是嫔御了,这嫔御的门道儿,可没人给您写下来。”
  舒美人的脸色青了又白,后来又胀得通红,半句话说不出来。元春懒得理她,敛衽肃了肃,便侧着身儿让她出了门儿,自己往南厢里去寻薄曼然。
  一朝得势,便自以为做了凤凰升了天,想将人间都踩在脚底下,那姿态丑陋又卑微。元春从前不屑于和这样的人说话的,但后来知道了,这样子如贾府赵姨娘般的人,若不给她些真正的厉害瞧瞧,她总要生着心去膈应你几下子。做女官不易,做嫔御更是难上加难。舒美人的分位叫“美人”,可论脸蛋儿,在新秀中也不过中姿,宫中有才华者人才济济,她若想出头,简直比登天还难。
  舒美人本是从薄曼然那里受了气出来,满腔的怨气无处发泄,又不敢回薄曼然的嘴,恰巧见元春来了,知她落选做了女史,自然想把气撒在元春身上。可如今她磨快的一杆枪戳过去,只觉得软绵绵的无从借力。元春嘲讽的恭敬让她臊得无地自容,站在门口儿出也不是,进也不是。
  元春不理她,径自到了薄曼然的房门口,敲了敲门,恭声道:“臣尚宫局贾元春,奉命给薄娘子送官薄。”
  里头悄无声息,元春不急不恼,再一次重复:“臣尚宫局贾元春,奉命给薄娘子送官薄。”如此重复了三次,房门方“吱呀”一声开了,薄曼然的侍女躬身请她进去。
  屋里头满地的碎片,混合着四溅的茶水茶叶,实在是狼狈不堪,可见之前她闹到什么地步。薄曼然穿着中衣,散着头发盘腿儿坐在炕上,面色雪白,眼圈儿通红。
  “哟,薄娘子这是怎么了?”元春故作惊讶,忙上去替她扫了扫炕上散落的瓷片渣子,“这东西尖利,碰着了不得了,要见血的。娘子仔细手边儿。”
  薄曼然气咻咻地盯着她,“你是怎么做到的?”
  元春说做到什么?薄曼然苍白精致的脸上写满了绝望:“别装傻了。你和夙家将军的事儿京中谁不知道,你也和我一样,不愿意入宫为妃吧?你的相貌、出身、品格儿,哪一样也不输给我。为什么你就能落选?”
  元春觉着这事儿简直滑稽得有些诡异。才刚在外头,有人因为入选了宫妃而眼高于顶、沾沾自喜;进了这个门儿,又有人问她是如何做到落选。情爱与权力,在女人的心中究竟占怎样的分量?人们渴求着的到底是什么,她忽然觉得迷茫了起来。
  她只好尽自己为女史的本分:“臣也不知,大抵是幸运。娘子的命,臣的命,其实从来也不是自己的。可未来却是咱们可以奔的,娘子入宫来是不由自主,可在这宫里,娘子的命却还需自己去挣。娘子不看薄家人,只看看自己的去路,也不能这样自暴自弃。金銮城里最不缺的就是孤魂野鬼,娘子这样不管不顾,皇上没有那样好的性子去包容。那样才真的是无路可走。”
  其实她这话,也不全是劝薄曼然认命,可薄曼然既然能被家里设计入宫,她那所谓的表哥也不会是什么好归宿。旁的人她不知道,但她就是莫名有信心:夙寒若是还在,必不会让她这样轻易入宫。
  说来也巧,她和薄曼然,全然不同的两个人,处境本是一样,但就在那如意殿上,从此□□路走上了不同的歧途。
  薄曼然听了元春的话呆立了半晌,这几日无数人劝过她。或是劝她为了薄家认命,或是劝她为了皇上死心,从未有人像元春这般劝她为了自己去努力。须臾,她忽而“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像是要把心里的心酸与恐惧全都随着眼泪带走似的。她哭得这样伤心,惹得元春也不由恻然。
  她哭了有一盏茶之久,终于渐渐平复下来,擦了擦眼泪,目光中重复了选秀之前元春所见到的那种骄傲的光来。那是公府大小姐与生俱来的骄傲,她终于重拾起来。元春知道,她再也不会自暴自弃。
  圣旨下了,名薄交付,身材体量均重新量过。元春笑着蹲一蹲身儿:“恭贺珞嫔娘子,明儿待内监局的轿辇一到,娘子便可移驾倾澜宫了。”
  珞嫔微微一笑,拉过她手:“元妹妹,多谢你劝我。打从今儿起,你便是我的亲妹妹。今后无人时,便请你再也莫要唤我娘子了罢。”元春从善如流,笑着应了。
  从映秀宫出来,元春只觉得头疼欲裂。方才撞了司薄大人的额头现下仿佛红肿了起来,一跳一跳地抽痛着。她沿着永巷快步往回走,想早些回去再搽些甄尚宫上次给的消肿药膏,再去瞧瞧司薄大人的身体如何。
  哪知她开了门,却见到了一个她绝对想不到会在此时此地看到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老规矩
明天没有更!日更狗要休息一天。。。除非榜巨好!
捂脸。。。

  ☆、幽兰笺

  挺拔而萧肃的身姿,俊美而冷峻的侧颜,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还能是谁?元春才一开门,便感觉到里头那股子寒冰如铁的气场来——三皇子慕容绽正背着身儿端端站在那儿,脚边跪着瑟瑟发抖的抱琴。
  元春眉间剧烈一跳,只觉得一股子怒火便直冲天灵盖儿,烧到了眉心去,烧得额角的红肿抽痛着。
  抱琴什么时候进宫来的?怎么没人知会她?而他又来干什么?
  才要说话,慕容绽忽而转过身来,深邃而冷漠的双眼牢牢抓着她。元春忽而觉得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她像是掉进了冰窟里,骤然冷却了下来。
  “薄氏都安抚好了?”慕容绽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揉了揉额角。
  元春敛衽一肃,答是,“珞嫔娘子一切安好,明日便会迁居倾澜宫。”
  慕容绽面无表情,在一旁的圈椅中坐下倒了茶,自顾自地喝了一口,“不怎么地。”顺道儿评价一句,看也不看她。
  元春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抱琴,强忍着怒火:“三殿下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儿您吩咐。”
  慕容绽勾了勾唇,抬眼斜睨她:“我是好心,路过你们尚宫局,瞧见这个新入宫的宫女在尚宫局门口儿鬼鬼祟祟的。她非说是你的贴身侍女,我瞧着不大像,便想着让你认认人儿,别又是个欺瞒主子的骗子。”
  到现在还揪着她从前女扮男装的旧事不放,这男人也是小肚鸡肠。慕容老七也气她骗人,嚷嚷得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生气,而这位呢,明面儿上劝解,暗地里拱火儿,逮着机会就得臊得她两句。
  “是臣的侍女,多谢三殿下惦记我。”元春上去便想扶抱琴起来。
  慕容绽伸手一拦,“别忙啊,既是你的侍女,那么更方便了,我就用不着拷问她是在为谁做事,免得走一趟掖庭狱。”
  元春眼皮子一跳:“殿下什么意思?”
  慕容绽缓缓伸手,摊开骨节分明的手指,修长的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一枚晕黄的信笺。那信笺叠得正正方方,拇指节儿一般大小,不是宫里上用的,元春一眼便认出来,是贾珠常用那种的信笺——南城连烟斋的特产。上头封着蜡印,印中未署名,只有一朵空谷幽兰。
  “这是从这丫头的如意髻中藏着的。”三皇子细细盯着元春的每一丝表情,“怎么,认得?”
  元春的慌张只是一瞬间,转而便笑了:“自然认得,这是南城连烟斋的兰笺,咱们京中的姑娘们都爱用他们家的纸笺。”顿了顿,补充道,“别致。”
  慕容绽点头,“‘春兰兮秋菊,常务绝兮终古。1’京中的姑娘们倒颇有胸怀,喜欢屈原的诗。想来都是些忠贞之士、高洁之人。”
  元春摇头道:“‘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2’不过是伤春悲秋罢了,女儿家哪懂得那些家国情怀。想必是家中姊妹惦记臣在宫里惹是生非,叫抱琴带进宫来,特地嘱咐我些。”
  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慕容绽必定猜到了这兰笺是家中有人给她的消息,更有甚者,也许怀疑是太子一党向她传递的暗信。蜡印一朵兰花,许是男子,也许是女子,都说得通。若是男子,便是私相授受,慕容绽可以将她交给掖庭狱调查;若是女子,虽也是夹带私信入宫,罪名却小得多,便只交给尚宫局处置。
  可她曾以“女子不输男子”为傲,与他和七皇子都就此论过长短,此时为了声明这兰笺是来自家中的姊妹,不惜说出女子不如男子知天下情怀,只知道儿女情长这种话来。岂不自相矛盾!
  果然,慕容绽听了深深望她一眼,表情高深莫测,“你不妨现下便拆开瞧瞧,我也真是好奇,你家中的姊妹能干预你到什么程度?连你在宫中的去路也能左右?你不愿去奔你自己的前程了么?”
  他问的这几句恰是方才元春劝薄曼然的话,他连这也能知道,还知道得这样快,叫元春忽觉得不寒而栗,“是臣的不是,抱琴不过是个小丫鬟,家嫂也只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宅妇人,不懂得宫里的规矩。她们操心臣惯了,哪知道犯了宫规,仍是臣的错。臣这就去跟尚宫大人请罪。”说着便想探身从他手中夺回那枚兰笺来。
  就在她的纤纤柔夷探过来时,他手指忽而合拢,将那兰笺和她的指尖一下子紧紧握住,“忙什么?你就在此处拆了,读给我听,我便为你保守秘密,不告诉尚宫去。”
  他的手指冰凉,带着凛冽的寒意,从她被握住的指尖传进她的心坎儿里。元春心中焦急,面上强作镇定,“三殿下……”
  慕容绽握得更紧了些,面色又寒了几分:“拆开,读。”
  元春挣扎了两下子,没能挣脱,姑娘家的气力,如何与男子相比。于是垂头丧气道:“拆就拆,真搞不懂你们这些皇子,怎么就这么没见过世面,连闺阁间的私笺都要探看。”
  她妄图说些怪话来激出他大男子的羞耻心来,可这招儿对于他来说如清风拂面,不起半点波澜。他不说话,静静地盯着她,沉默中有种莫名的压力。元春是没法子的,他即便是此刻便将她打发掖庭狱也无不可,只得答应拆信。
  掀开那枚精巧的蜡印,将卷作一团的兰笺缓缓展开。元春的指尖有些发抖,暗暗祈祷着,企盼贾珠没有那样稚拙,将大逆不道的话落在纸笔上。慕容绽的呼吸似乎也停顿了,一双锐利的凤目紧紧盯着她纤巧灵活的手指。
  兰笺上只有短短三行字,元春迅速一扫,心头的大石头“轰”地一声落地。
  元妹安?
  前路无常,且自珍重。莫谈闲言,勿念家小。
  嫂纨及
  是大嫂李纨的笔迹,隽秀小巧,透着女子的蕙质兰心。元春眉头展了半分,平声将内容念了一遍,摇头道:“臣这大嫂端是啰嗦,我何尝不知道要珍重身子呢?”又朝慕容绽无奈地一笑,展开兰笺给他一瞧,“三殿下见笑了,这兰笺相告本是我们姑嫂间的情趣,素来是由贴身丫鬟这样传递的。只她是个深宅妇人,不知道宫里私自夹带是罪,真个儿是无知。三殿下别恼,臣一会子便去寻甄尚宫自罚。”
  慕容绽瞥了一眼那信笺上隽秀的簪花小楷,缓缓点头道:“果然情深义重。”这话也不知道在说谁,他的面色倒也无什么变化。元春猜测,原本慕容绽便没存着要抓她个现行儿的心,不过是想借机敲打她罢了。
  说起来,这位三皇子朝中的名声不甚响亮,非但及不上太子,连大皇子亦不如。可如今看来,他身为当今皇后唯一的亲生儿子,在宫中的势力盘根错节,亦是扎得极深。今上现下还正直鼎盛,几个皇子便个个儿成长起来,渐渐太子不再是一枝独秀。不知再过些年,等今上年迈护不住太子时,这朝中到底谁能说了算。
  元春有些担忧,虽说贾府不似夙家,是过了明面儿的□□,可贾赦与贾珍这两位家主的心思近来却是愈加昭昭。贾政究竟怎么想呢?自己在这深宫之中,该怎么保全自己的同时,也能保全贾府呢?
  慕容绽看她不说话,便道:“你的这位大嫂,是礼部侍郎李元茂家的千金罢?”
  元春说是。慕容绽便忽而轻笑一声,“李元茂与夙家的情谊深得很呢。想来你与夙老六的事儿便是李元茂牵的线儿吧?”
  说来说去还是打探贾府的立场。元春忽而有些不耐烦,“三殿下这话问的奇怪,臣和夙将军有什么事儿?是换了庚帖儿还是下了六书?坊间的传闻多之又多,殿下一届天潢贵胄,也学那长舌妇人乱嚼舌根吗?倒不如也学令弟,说我一句恬不知耻吧?”她一把拉起一旁跪着的抱琴,“要告状就告状,要惩罚就惩罚,要想要了我的命我也一句废话没有。三殿下几次三番拿我女儿家的清誉说事儿,究竟是想做什么?”
  她本是那种眉不描而翠、唇不点而朱的女子,无需浓妆艳抹,便自有一股子英气逼人的美艳。那不是来自脂粉气息的浓烈,而是与生俱来的高傲矜持。她不知自己薄怒时最是迷人,大而晶亮的眼睛闪着咄咄逼人的光,浓黑的长眉在眉心蹙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尖儿,生动地横在雪白的脸蛋儿上。
  慕容绽忽然觉得自己在宫中阅过千帆美人,却无一人能及得上此刻的元春。她是活的。是鲜活而生动的,她的灵魂与这宫中所有的人都不一样,它藏在她恭恭敬敬、守礼到虚伪的外表之下,跃跃欲试地,像第一次见她在马上驰骋似的想要冲破牢笼。
  这是个多么神秘又奇妙的灵魂啊!三皇子津津有味地想。
  听了她的声声质问,他竟然不生气,反而像没听见似的,仍是面如雕塑。元春吃惊地望着他长身而起,高而挺拔的身姿在她狭小的蜗居里显得那么颀长。
  “这是玉容膏。”他从广袖的袖笼中取出一小只圆钵,放在桌上,“里头有五倍子、牛膝、白芷、丹参、白獭髓,里头没毒。”
  “啊?”元春有些转不过弯儿来,“给我这个干什么?”
  他伸手一指她额前肿得老大的红包,“有碍观瞻。”说完也不等她答话儿,只是背着手,老神在在地出了门儿。
  打帘子一出去,却恰巧对门儿的席春蕾也打了帘子出来。春蕾看见慕容绽一愣,忙行礼问安。慕容绽从一名女史的卧房里头出来叫人看见,丝毫不觉得不妥。瞧也不瞧她,只道一声“免礼”悠然地离开。
  席春蕾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微微有些失神。但她听闻元春入宫后受罚,就是与三皇子、七皇子有关,想必他们之间的渊源颇深。只不知道大晌午的,这位三爷上尚宫局来做什么。她顾不得细想,忙收拾了往司薄的屋子里去。听闻元春一早儿替她办差路上冲撞了司薄,她只觉得愧疚,也不知道司薄大人如何了。
  慕容绽走了,元春盯着桌上精致的珐琅圆钵发愣。这是怎么个意思?嫌她丑,就连脸上的红肿也有碍观瞻,让她美美容?发脾气的女孩子当真那么丑吗?她抚了抚娇嫩雪白的脸蛋儿,担忧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  1。屈原《离骚》。
2。晏殊《蝶恋花》。
懒得解释了啊,你们都是热爱文学的好青年,这两句这么有名又直白一定都知道啥意思哈?
艾玛小三爷太傲娇受了,感觉元春像个攻。。啥攻呢?想不好。

  ☆、过江龙

  没过多久,珞嫔薄曼然便被凤鸾春恩车接去了兴庆殿。
  次日阖宫定省,珞嫔到得最晚。宫中三日一定省,辰时拜谒,此时虽还未到时候,但众嫔妃皆已到了,岳后勤勉,也已端坐在此。阖宫都在等着珞嫔。
  元春和春蕾候在殿中一侧,只见满殿里静得出奇,只有嫔妃们饮茶时碗盖的磕碰发出叮咚的脆响。不多时,几个低位的嫔妃有些坐不住了,年轻秀美的脸上已有了显而易见的不耐烦与怨恨。此刻珞嫔方施施然而至,经过元春的时候,还冲她眨了眨眼睛。
  啊!这个曼然!元春心里好笑,又不由替她担忧。枪打出头鸟,曼然的出身已让她成了今年册封的位份最高的秀女,她头一个侍寝也为她赚足了众人的嫉妒,现在还敢最后一个道昭阳殿。纵使皇后不怪罪,其他的秀女也必定对她怨恨在心。
  岳后端坐在昭阳殿上,见她晚了也不恼,只在一旁示意甄尚宫领各宫行礼。晨昏定省,是后宫大礼,尤以晨礼最为隆重。阖宫行三跪九叩礼,待皇后赐座,方算礼成。
  岳后绝美的面庞依然清冷,淡淡一声“免礼”,诸姝方敢起身落座。以淑妃为首的几个高位嫔御先问候了皇后身体,又探讨了一番春来御花园的景致,一旁一直不发一言的兰夫人忽然说了话:
  “皇后娘娘,您执掌后宫的日子也不短了,算算至今已有五年了吧?”
  岳后微微一笑,并不作答。下首的淑妃见了便道:“兰姐姐年纪未老,记性倒短了许多,皇后继位已有七年了。”
  兰夫人是个美艳骄矜的女子,保养得宜,一张粉面描画得精致,谁也瞧不出她所生的大皇子竟已是个战功卓著的青年英豪了。她说起话来自带着些高位的矜持与傲慢,哪怕在岳后面前也不收敛半分:“哦,皇后娘娘继位竟已有七年了。怎么我还总觉着是皇后刚刚登上后位的那会子呢?后宫法度松弛,人心涣散,怕是皇后娘娘年纪未老,精神先短了,触不及后宫上下了吧。”
  淑妃脸色一变,拍案道:“大胆!兰夫人口不择言,竟敢言语不敬皇后?”
  兰夫人轻蔑地瞥一眼淑妃,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无后的人,也敢朝本宫犬吠。本宫自与皇后说话,与你何干?”她妙目一转,忽而笑向皇后,“皇后娘娘与我是一同入宫的好姊妹,一向知道我这爽朗直言的性子,我看不惯这宫里有些事,说说自己的看法,可不是有意不敬皇后。岳姐姐,不会生妹妹的气吧?”
  她大喇喇地直称岳后姓氏,自称“我”而不谦称“臣妾”,实则是大不敬。春蕾进宫后只知道皇后是这宫中最高权力、最尊贵的女人,哪见过这样不将皇后放在眼中的嫔御,吓得瞠目结舌,不知皇后会生怎样大的气?她一动也不敢动,也许更怕的是这位冰山一样尊贵的人儿会被这团烈火烧化,不堪此辱。
  人呐,对于至高无上的权力,感情总是复杂。一方面存着敬畏之心,一方面又抱有艳羡之意。
  元春却是对这样的后妃对峙司空见惯的,何况她早在养伤休沐的这段日子里将宫中的几位权贵的来历摸透了,此时却是觉得意料之中。
  兰夫人之所以胆大包天,不过是仗着皇长子的功勋罢了。她自己出身武将世家,兰氏一族如今虽已式微,但皇长子却是今上所倚重的青年战将,在幽云十六州镇守多年。从前先皇后仙逝,她本来抱着十分的期待能够母凭子贵登上后位,哪知道被这位冷冷清清不争不抢的嘉贵妃岳氏截了胡,三皇子本来是几位年长的皇子中最不起眼儿的,现下竟也成了香饽饽,把她的皇长子比了下去。
  她从前存着的那股子心比天高的劲头,被一下子打压下去。岂有不恨岳后的?奈何她再怎样精心打扮,究竟已是半老徐娘,圣宠一日不如一日,如今就连刚入宫的小秀女也敢在她面前摆谱儿,岂有不怨恼的?
  只是元春早已看得清,岳后为人冷淡,却绝不是性软任人欺凌的主儿,她掌后位这些年,宫中各处井井有条,年轻嫔妃不断,却再也鲜有人怀孕诞下皇子,她的手腕可见一斑。再加上三皇子虽然在朝中不显山不露水的,可照着几次接触下来,那绝对也非池中之物。
  未来鹿死谁手,那可还是难说得很。
  在看殿中——无子是淑妃的心腹大痛,她年少时曾怀有一子,但因误信他人而落胎断了后,实在是可怜之至。她听见那话气得脸色发白,浑身颤抖,指着兰夫人却说不出话来。
  岳后这时才道:“夫人看不惯哪些事?尽可以说出来。”
  兰夫人从鼻腔中“哼”了一声,冷笑道:“皇后娘娘何必明知故问?既问臣妾,少不得拿到台面上来说一说。珞嫔身为嫔御,不守宫规、不敬上位、枉顾法度、恃宠而骄,皇后娘娘为何不罚?若这般赏罚不分,难免令宫中姊妹寒心,令臣妾们不服。”
  此话一出,坐在后头的珞嫔难免红了脸,但她目光坦然,并无丝毫胆怯之色。元春见了只是暗赞,曼然不愧是出身世家,见惯那泼皮,自有一般以静制动的本领。
  岳后静静地看了珞嫔几许,眼中波澜不惊,须臾方长长地“哦”了一句,“原是这个。”她转头朝甄尚宫探了探身,问道:“现下几时了?”
  甄尚宫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才过了辰时不到一刻。”
  岳后又问:“定省的时辰该是什么时候?”
  “是辰时。”
  “珞嫔进殿的时候是几时?”
  甄尚宫面如静水,声音朗而灼灼:“差一刻辰时。”
  岳后点头说果然,“既不曾迟到,那么兰夫人所谓的‘枉顾法度、不守宫规’又从何而来?至于那‘不敬上位、恃宠而骄’……本宫倒不曾见珞嫔有过。”她说话依然是那样慢而淡然,叫人听了说不出的舒坦,说到最后,特地加重了“珞嫔”两字。言下之意,那不敬上位、恃宠而骄的并非珞嫔,至于是谁,那不言而喻。
  听见岳后一字一句地问时辰,兰夫人的脸色便渐渐有些不好了,不服气道:“皇后娘娘宽容,臣妾却眼里不容沙子。阖宫拜谒是后宫大事,珞嫔仗着昨日侍寝,今日竟比皇后来得还迟,还不算恃宠而骄吗?”
  岳后却笑了:“是么?”只见她端了端身子,声音忽而兼了些寒意,“既说到宫规与人心,本宫倒想到一件旧事来。十多年前,本宫与夫人一同入宫侍奉皇上,一日夫人同是因侍寝误了次日的定省,那日可是迟了三刻有余。先皇后震怒,下令夫人在崇德门下罚跪两个时辰,本宫不忍夫人独自受苦,主动为夫人分担了一个时辰,还为此惹得先皇后埋怨。夫人可还记得这事?”
  此话一出,阖宫皆是震惊,年轻的嫔妃们不知道,几个高位却是有印象的。昔日兰夫人与岳后情同姊妹,直至岳后登上凤位,兰夫人才与之决裂。
  兰夫人的面色青一阵白一阵,却不敢说不记得,只是梗着脖子不肯说话。
  岳后叹了一口气,道:“其实兰夫人何尝不知道本宫的性子,换至今日是兰夫人迟了,本宫还是会像当年那样袒护。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昔年兰夫人曾受的苦,今日何须硬要强加于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先皇后治下严谨,本宫愿意宽宥些,只要在宫规法度之内,给年轻的嫔妃们多些宽裕,有何不可?只是如今兰夫人……”她忽而一笑,“却早已不会因侍寝而误了时辰了。”
  淑妃听了早已“噗嗤”一声笑出来,“皇后娘娘说的是呢——兰夫人如今难得侍寝了,就是想像当年一般恃宠而骄也不能了。”
  兰夫人气得满面通红,忍不住长身而起,几个呼吸起落间,眼看就要将怨气冲出喉咙。
  岳后便命甄尚宫去扶兰夫人,“夫人今早出来得急了,只怕精神短了,若是犯了什么富贵病,岂不是难受?回去休息些日子吧,这个月不必出来了。”
  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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