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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龄宫女-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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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顺儿很怀疑自己被虚应了,看看这金傻一副魂游天外的样子,于是逼问道。
“我听到你问我身上是不是一毛钱都没有了?我的回答是:对,身上都没钱了,一个铜子都没有。”
一边回答,一边在心底分神遥想着:嗯……哪天有空,叫宫奴帮她在院子边上钉个秋千。从小他一直很渴望可以狠狠地玩秋千,将自己荡个360度,若是不小心被抛甩出去,一定很刺激吧?
“那么你十天前央求庆丰司的唐姑姑帮你订了两块棉布和五彩绣线,如今宫外的人将货都送来了,你要怎么付钱?”
“啊?”有这事吗?金宝生在脑中回想着,还真有……
记忆中,即使是金宝生这样五大三粗(以金公子的标准而言)的粗糙女,也是会一点针黹功夫的,做件简单的衣服裤子、绣点花花草草禽禽兽兽什么的,还是可以的。不过,现在的金宝生就算应该是会的,也不考虑从事DIY这类的行当。君子动口(吃美食)不动手(做手工),他一向奉为圭臬。
“我没钱支付,能不能退货?”
“什么退货?那是什么话?你不会是想赖帐吧?”金顺儿不可思议地瞪着她。
“退货怎么可以叫赖帐?又没有叫别人吃亏,为什么你的脸色看起来很沉重?”只是退货而已,有很过分吗?她又没有要求七天监赏期,把东西用过了再退回去。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没想到你这样不守信,央人代买了物件,没给辛苦费也就算了,还说不要了,以后还想有人愿意出宫帮你带东西进来吗?”
“啊……我懂了。意思是,如果我敢说退货,等于是自找死路是吧?”才想着要好好建立人脉,绝对不可以立马就把那些在宫里人缘佳、行动活跃的人给得罪了。
“没错,就是这样。所以别再说退货了,快点凑钱把货款付了吧。不过……怪了,你怎么会变得如此奇怪?”金顺儿皱眉看着金宝生,总觉得她真的变得太奇怪了,太不一样了。可到底是怎么的不一样法,她又没有办法具体说出来,因为金宝生看起来还是很迟钝很笨,半点人情世故都不懂,但言谈举止上,又是那么不同……
不容金顺儿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金宝生已经打断她的沉思,用着充满商量,却又不太接受拒绝的口气道:
“顺儿姐,看在我们同乡一场,五百年前同一个老祖宗的分上,借点钱给我付货款吧。”
** ***
你今天,被借钱了吗?
这句话,成了最近小宫女们面见时最流行的打招呼用语。
这几天,低阶宫女宿舍区里充满了一种惊恐的气氛。
低阶宫女宿舍区,住的大都是那些年资浅、才能平庸、被分配的工作大抵是喂鸡养鸭、种菜浇水那种边缘再边缘,远离皇城权力中心的没前途粗活的宫女,她们与宫奴混居一处,虽没有同房,但也可以由此知道她们混得有多么不如意了。
待在这样的地方,别说见到贵人了,连那种稍有体面有品级的女官或宦官,恐怕是一辈子也见不着的。
原本日子就够难过了,偏偏这阵子还要担心受怕,日子过得不得安生,真不知道这是招谁惹谁了,竟引来这样一个煞星,所有人都在叫苦连天,努力祈祷着那个在三月三日上巳节被人群踩傻的“金傻”快快痊癒,回复正常,不要再做那些出格的事了!
大家都穷得要命,努力将那点微薄的月钱给存下来容易吗?俭肠勒肚地苛待自己,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想将赚来的钱寄回家,好改善家里的生活?既然大家都活得这样努力、这样辛苦,总该将心比心地体谅一下,怎么忍心轻易将“借我钱”这三个字理所当然地脱口而出,还一副“借钱的是老大”的嚣张样?
这真是太过分了。
以前大家是懒得理这个已经二十三高龄,至今仍居住在低阶宫女区,还不幸被分配去与贱籍宫女同宿的倒楣老女,不对她起坏心眼就已经很不错了,谁会把她当一回事?但现在,也不知道金宝生的人缘算是变得更好还是更坏了,在她莫名其妙的出格行为下,她出名了,出名到连中阶宫女区都耳闻过她的事迹,偶尔擦身而过,还会回头对她指指点点,将她的音容样貌认个真切,而不是像以前那样视而不见。当然,知名度跟人缘从来不是正比关系——因为,大家努力记住金宝生,是为了躲开她。
“唉,形象不好,借钱这种事,果然非常困难。”金宝生拿掉脸上敷到已经失去水分的西瓜皮薄片,屈身在水盆边洗脸。
对于站在一旁以悲愤的目光无言指责她浪费的那三名宫奴,她已经学会不予理会了。只是拿没有果肉的西瓜皮来敷脸,说起来也是废物利用而已,做什么一副把她们的满汉大餐给糟蹋掉的模样?
太扯了!
这些日子以来,任何可以称得上食物的东西,比如小黄瓜、比如柠檬、比如菜瓜等等,随处可见的廉价物品,她都在这些人哀求的目光下,放弃用来美容,转而送给她们,让她们偷偷煮来加餐,已经很够了好吧?
要是连西瓜皮也要计较,那就太过分了!她这个人是很有君子风度的,但也不可能毫无底线地退让不是?
以前依稀彷佛听说过西瓜皮也可以用来煮汤,但这个承平了一百五十年的永盛王朝,不至于物资匮乏到连西瓜皮也要吃进肚子才算是不浪费吧?!
如果连西瓜皮也不能用,那她的美白保养大计根本就别想推动了。上辈子她又不是女人,对于这些美容知识根本没有涉猎多少,要不是自己的美人老妈每每陪着他养病时,都以美容心得当话题,让他多少吸收到一点知识的话,如今面对自己凄惨的身体状况,也只能无可奈何地任其堕落下去了。
“喂,我说,你们有没有月钱可拿?”金宝生不是贱籍出身,所以在她的大脑现有资料库里,找不到可以了解贱藉的各项讯息。即使她已经跟这些人住了两三年了,居然从来没有发挥八卦之心,好好打听一下。这人生过得也太麻木了吧。
一听到金宝生谈钱,就算是笨蛋也会赶紧溜!
但,一般宫女可以这样做,贱籍宫女却不敢。就见她们原本蹲在小庭院一角,对着即将煮好的西瓜皮糠米粥流口水,下一刻就神速地齐跪在金宝生身边叩首——这还是金宝生第一次被人这样大礼参拜,自然被吓了一跳。
“只是问一句而已,你们这是干什么?快点起来。”
“大姐,你行行好,你行行好……”三名宫奴浑身哆嗦地发出抖音,翻来覆去就这么几个字。
“我说你们……”好好的心情立马被弄糟了,金宝生对天空翻去一枚白眼,什么话都不想说了,朝她们挥挥手:“去吃午餐吧,吃完了下午才有力气干活,别在这里跪了。”
三名宫奴唯唯诺诺地一边偷觑她一边小心往小火炉那边挪去,尽量让自己的存在感减到最低。
“你到处借不到钱,终于决定学别人往贱籍身上榨钱了吗?”
金宝生已经洗好了脸,听到院门口传来金顺儿的声音,也没有马上转头,迳自慢条斯理地抽来一条还算干净的棉巾,细细抿着脸上的水分。刚敷好脸,触手水润有弹性,这让她心情不错,忍不住要好好摸摸,等会脸上的水分被大太阳晒干了,又会回到干巴巴的状态。
美容这事儿,是长期抗战的过程,非一朝一夕可成的啊。
“你为了不借我钱,躲了七天了,怎么不继续躲下去?我还没借到钱付那些布钱呢。”
“谁躲你了?我就是不借你钱,也不必躲你。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wωw奇Qìsuu書còm网
“不借我钱,那你今天来干嘛?前两天菜圃长成的青菜都被膳房收走了,剩一些烂叶拐瓜,你是看不上眼的。如果你想来要讨两把的话,十天后请早。”
金宝生五年前被调派来打理宿舍后方一片菜圃,职位就再也没有动过。与其他三名身属贱籍小宫女虽说是平级的同事关系,但其实因为籍别的不同,金宝生俨然是这里的小主管,可以极力鞭策她们三人工作,自己坐在一边纳凉。
“去!那片种给宫女太监吃的普通菜圃只有你自己当成宝贝看着,能人得了谁的眼?以为有谁会惦记几颗菜叶苦瓜的?偷都没人要偷!又不是果园!一说完,突然从随身拎着的提篮里掏出一个东西,用力朝金宝生脸上丢过去:“喏,给你!”
“什……啊哦!”等金宝生反应过来,那颗被丢过来的东西已经快砸中她的鼻子了。还好她反应灵敏,右手一抬,牢牢抓住那只“暗器”,成功挽救了自己五官里唯一还算可取的挺鼻。
“咦?这样的好东西,哪来的?”居然是一颗苹果!金宝生好讶异。
在这个国度,苹果或许还不是叫苹果……如果佛教不存在这个时空的话,苹果一词就不可能会出现。印象中“苹果”一词是源自于古印度梵语,本来音译为苹婆,后来在明朝才开始叫苹果,而在之前,它通常被称为“柰”或“林檎”,从汉朝就这样叫了。
她很确定手中香喷喷的水果正是苹果,但由于不知道它在这里的正确叫法,所以才这样说道。
“这世间你没享用过的东西多了去了,只要你没见过的,都是好东西。”冷哼。然后又得意洋洋地道:“不过这次你说对了,这真是个好东西。这可是海外商人千里迢迢带回来的香柰,比我们国内种的还香还大颗,你若不是沾我的光,再给你两辈子,你也吃不到这样的果品。在外头有钱都买不到。”
错了,只要有钱,吃喝玩乐上的各种玩艺,哪里会买不到?不过金宝生没有反驳金顺儿的话。反正也只是听她吹牛献宝,就能白得一颗在这个时代算是稀罕物的苹果,也算是赚到了。这金顺儿对她果然是不错的。
“那今天真是沾你的光,才有幸能享受到这么名贵稀罕的香柰,谢谢你啦。”
金顺儿给了好处,当然是愿意多听一些感恩戴德的好话的,但金宝生这样漫不经心的道谢,没有半点诚惶诚恐,甚至听不出太多诚意,以至于被谢完的人,非但没有觉得开心,心里反而涌起一股气堵的感觉……
“不过,如果你愿意借钱给我的话,我会更感谢你。”
金顺儿一听这家伙居然还在不死心地找她借钱,再没空理会心口那股气闷感,伸手揪住金宝生的耳朵,大骂道:
“你这个笨蛋!大家都知道你直到明年一月之前身上都不会有半毛钱,没有人会借钱给你,因为你还不起!与其四处丢人现眼地求别人,你就不会想想别的办法吗?”
“比如?”金宝生很从善如流地向金家村百年来第一聪明有前途的女强人请教。
金顺儿嘴角一抽,有种自找麻烦的无力感……
“你可以绣几块巾帕、纳几双鞋子请人带出宫去贩售。”
“我现在身上不止没钱,还没布没绣线,再说这样耗工的事儿,没十天半个月不成,我等不到那个时候。换一个。”金宝生摇头,不由自主进入董事长模式,要求手下的企画经理提出完美且可执行的方案。
这是求人的态度吗?金顺儿觉得非常疑惑。不过还是接着道:
“再不,就拿你身上任何一件稍微值钱的物件去典当周转一下。等日后手头宽裕了,再赎回来。”
瞧金顺儿眉毛悄悄一扬的模样,就知道这才是她今天前来的主要目的。不过……自己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典当?
“我身上最值钱的就是这颗香柰了,虽然可能卖到好价钱,但我想吃掉它,不想卖。不过如果你非要买的话,看在两人的交情上,我忍痛割爱也不是不可以。”金宝生举高苹果,脸上带着不舍道。
“你没忘记不久前,这颗香柰还是我的吧?”金顺儿气得直哼哼喷气。
“没忘记啊,不过也许你给了我之后,发现自己也很想吃,后悔了,于是只好花钱买回去了。”金宝生说得好理所当然。
“你——”金顺儿大口喘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可见被气得多严重。
“我不会卖很贵的,你放心。”无视眼前的野蛮女士正往喷火龙变身而去,金宝生很善解人意地安慰道。
“谁想吃你的香柰了?我自己那儿还有很多呢!你变得如此胡搅蛮缠,难怪人人都怕遇见你,我也懒得理你了,气死我了,拿去!”用力在金宝生手臂上捏了一下后,从怀里取出三个小布袋,重重丢向她,就要闪人了。
“这是什么?”
“她们三个人的月钱,由你发放。”已经大步走到院门口的金顺儿,突然转身朝她笑得坏坏的。“想来刚才那两个主意你是看不上眼的,那么,教你最后一招——也就是方才进门时我给你提点的。”
“嗯哼?”一副懵然无知的表情。其实心中已经明白金顺儿指的是什么,不就是学其他人对宫奴的薪水加以“抽成”吗?更狠一点的,就直接私吞了事,反正也不会有人多事地帮她们申冤。
金顺儿仰头笑了好一会,自然不会笨到将话挑明说。以一种快意而残忍的目光看金宝生,轻哼道:
“有些事是不用人教的,你笨了十一年,我等着看你会一直笨下去,还是终于能够为了让自己日于好过一点,而愿意变得……聪明。”收回目光时,冷然的眼淡淡瞥过那三个缩在角落簌簌发抖的宫奴,冷笑一声,这才转身离去。
【小剧场之 宿命】
某年某月初识没多久的某夏日,阳光很热情,空气很凝滞,风不吹、草不动,走在大街上,连人都要像冰棒一样地融化。
“你相信宿命吗?”金宝生“刷”地展开折扇,拼命搧凉,一边找赵男主闲话好散热。这个男人有一颗冰封的心,夏天用正好。
“不相信。”回答淡淡地、凉凉地,带着点嗤之以鼻。
“为什么不信?我倒觉得一个人不管投胎几次,他的人生其实都会走得大同小异。”
“无稽之谈。”赵男主手边的工作做到一个段落,原本打算休息一下,施舍一点时间给这个不请自来的家伙嗑嗑牙,但由于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于是又抽出一本帐册,开始核对了起来,只分出两分精神应付她。
既然赶不走她,又无法真正做到不见她,就只好应付她了。
“我这是有根据的!”金宝生走到书桌前,正对着他,一本正经地道。
不过她这样正经的神色却没有得到赵男主多少重视——监于此人常常一本正经地说出彻底不正经的话,赵男主对她能说出正常而富意义的话,早已不抱任何期待。
金宝生也不在乎他一脸的不以为然,反正他有在听就好。
“就拿你当例子吧。你上辈子跟这辈子的情况雷同到让人忍不住对你掏一把同情之泪。”说到这里,很假惺惺地擦拭着眼角不存在的泪水。
不过这番作态,赵男主连白眼也不赏她一枚,手下摆着算筹,那一根根由象牙制成的筹摆得端正,表示此人正专心于算帐,闲人勿扰。
金宝生觉得这人真是太不合作了,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不过,这并不能打击到她的情绪,就见她接着道:
“你上辈子跟家族处不好,这辈子也是。主要都是你能力太强,家族不允许你去做你想做的事,于是不管怎么调和,都会走到对立的地步。所以说,宿命这东西啊,不服都不行。”装模作样的叹气,像是真的为他的不幸哀伤。
“你会算命?”抬起一根眉毛瞥她一眼。
“当然不会。”
那么她就是在胡扯了。她是嫌天气不够热,非要惹到他发火赶人才高兴?。
“我虽然不会算命,但我说准了你的处境,不是吗?”
“全天都有谁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处境?”他冷笑。
“也是。”金宝生想了下,点头。“所以你才会当我胡言乱语。”
赵男主没理会她,继续工作中。
“好吧,不谈事业上的理想。再说到你我吧,虽然我上辈子没跟你约定过生生世世,但我们的缘分是命中注定的,不然我不会在这里遇见你。”
“我遇到的人很多。”
“但金宝生只有一个。”她很骄傲地说着。
“我想也是……”光是她一个就够让人吃不消了,再多来一个还得了?!
“所以,你还是相信宿命的好。因为,我来了。”这就是宿命啊。
“如果我坚持不信,你会消失?”抬起头,很诚挚地问道。
“……”金宝土突然闭口不言,深信如果自己问他“你是希望我消失选是不消失”这样的问题,他的回答一定会让她很没面子。
“哎啊,天气真见鬼的热!我来帮你搧搧!”将扇子展开,用力挥动扇子,将他摊了满桌子的帐本给搧得页面凌乱。
“金、宝、生!”决定再也不给她轻易激得变脸的男人,又变脸了!
发火的男人,让夏天的天气更热了……
【第三章】
身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地球人,是怎么也不会习惯把跪人或被跪当成寻常礼仪看待的。金宝生才当了近一个月的古人,也许总有一天她会被这个世界同化,但有些根植在骨子里的东西永远不会改变。日后她或许会遇到许多有求于人的时候,但肯定做不到为了达到目的而对人下跪。
所以,当房里的三名宫奴朝她长跪不起,嘴里哀哀祈求着她大发慈悲,请把她们的月钱赏给她们等等的话语时,金宝生是很不习惯的。
可就算不习惯,既然叫她们起身,她们死活不肯,那就随便她们去吧。自己是打定主意不要跪人的,但别人非要跪她,她也没有办法。
这个社会发展还停留在类似中国宋明时期,国家既然把人分了等级,那么所谓的“人人生而平等”这样的话,胆敢说出来就是大逆不道的妖言惑众了。金宝生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对这些古人灌输什么平等的傻念头——
既然她没有投生成连生命保障都没有的贱籍,那就好好过她良民的日子吧!至于揭竿起义这样紧张刺激的运动,就等她下次投胎成奴隶时再来好好策画策画吧……
“金大姐,你是个好人,一直都对我们很好,没有打骂没有苛扣,奴婢们一直感激于心,天天都求老天爷让你长命百岁发大财……呜呜呜……”
这几个小宫奴都是长相偏丑、嘴笨且脑子不灵光的,只有这样的人,才会被派到荒芜的地方种菜,领不到有一丁点有油水可捞的差事。当然,金宝生也被归于这一类,才会悲惨地成了唯一一个与贱籍宫女混居一起的良籍宫女。
由于是口拙不会说话的人,自然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再也挤不出新词了。
“金大姐,你行行好,我们每天给你向老天爷求长寿、求赚大钱,金大姐,你行行好,可怜可怜我们,呜呜呜……”
还好金宝生早就练就了将一切杂音排除在思绪之外,再吵杂的环境,都能神游天外自由自在。
当她终于想到一个段落,有心情理会她们时,地上那又哭又跪得像在给她哭坟烧冥纸的三人已经再也流不出眼泪,仅能干嚎了。
“我说,那个谁……”才开了口,却发现自己的记忆中竟然没有她们三人的名字。大家共同生活了三年,有不熟到这个地步吗?金宝生额上冒黑线了。
“奴婢四一三。”跪在左手边那个年纪最大,也稍稍机灵些的,很快自我介绍,并且也指着中间那个:”她是三三一。”再指着最右边那个:”她是七三六。”
这是她们的奴隶编号,金宝生知道,薪水袋上就有写。不过她不知道这同时竟然也就是她们的名宇……
“你们没有名字?”平常使唤她们都是一道的,好像也没有各别叫她们做事的时候,于是就没有特地问名字,再加上这一个月里她大多时间都在适应这具身体,哪还管得了其它。这三人又没给她惹麻烦,自然也就不会在她们身上投以太多关注。
三名小宫女回以她疑惑的目光。编号不就是名字了吗?
“奴婢就、就叫四一三……”
“在家里也这么叫吗?”
“就、就叫阿四……”
“那姓呢?有没有?”
“良民才有姓的……”很小声地应道。
贱籍的处境比她所能想像的还糟啊,真的就像家禽家畜一样的存在呢。
金宝生想了一下,道:
“你们的编号我记不住。自己取个名字让我叫吧。”
“奴婢不敢……奴婢也不会……这是不可以的……”三名小宫女同时大惊,感到无所适从。自古以来,从没有人会给奴隶取名字的,编号就是她们的身分证明了啊。
“不管可不可以,反正只是方便我叫,也没犯了什么天大忌讳,不必怕成这样。如果你们没有想要的名字,就只好让我随意取了。我说了,我是记不住编号的。”
“可是、可是……”
金宝生不耐烦把时间无意义地耗在这件事情上,这时候等级森严的社会结构就给了她极大的方便——用来压迫别人真的很方便。就见她将三只轻飘飘的薪水袋举高,在三人面前晃了下,就迅速收到效果,她们都闭嘴了。一个个都眼巴巴地跟着薪水袋转,哪还记得起其它那些跟钱无关紧要的事?
“这是你们的月钱,我这就发给你们。叫到编号的到我跟前来。”随便先取一个黑袋子,念着上头的编号:“四一三。”
然后打开袋子,将里头的东西全部倒在桌子上。很好奇这样轻飘飘的袋子里能装多少钱?难不成还有纸币这种东西的存在?记忆中可没有找到相关讯息,所以应该是没有才对。
永盛王朝的通用货币分三种成色:金铢、银元、铜子。一金铢兑一百个银元,一银元兑三百个铜子。在金铢之上,听说还有银票,流通于高门大户和商贾之间,一般普通人终其一生是没有什么机会见识到的。
而一般普通的四口之家,一个月基本开销是五个银元左右,像金宝生这样最低等级的老宫女,虽然升等无望,但幸好年资摆在那儿,十一年来也加薪过三次,目前一个月的薪水是三个银元四十个铜子,很差强人意,但已经比一般外头大户人家有体面的大丫鬟的月钱还高上一些了。
对于奴籍身分的宫女薪水她颇为好奇,才会在拿到手之后,没有马上发放下去。趁今天这个机会,当然要好好看看——
“咦?才十个铜子?可条子上怎么写实付三十个铜子?”虽然说一个月只有三十个铜子也是不可思议的少了,但少了二十个铜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四一三战战兢兢地回道:
“金大姐,是这样的……这三十个铜子里,有十五个是扣去用以充做养育弟妹的补贴。奴婢有两个妹妹,都还小,不能干活,她的吃用得从家人的月钱里扣。还有……还有五个铜于是派饷公公的辛苦费……他老人家算钱给奴婢们,劳心劳神……”
金宝生像在听天方夜谭一般的高扬着眉,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啊……
其他两人拿到的薪水也没有几个铜子,端看家里是否有待养的弟妹,或已经做不动活儿的老人家需要照顾。其中最惨的是叫七三六那个小女孩,她的薪水袋里只有一个铜子,因为家里老弱人口多,把她的钱都扣光了。还能拿到一铜子,竟是派饷公公好心给的。薪水袋里不能连一毛钱都没有,这是掌派饷部司一向流传下来的规矩——谁能相信那些吸血鬼竟还有一点人情味呢?
老实说,以永盛王朝的物价来说,三十个铜子,可以买六十个粗面杂粮窝窝头,却买不起一件没有补丁的半旧衣服。这些贱籍宫人的生活之辛苦可见一斑。
就这么几个钱,居然还会被人贪没,太不可思议了!金宝生也爱钱,而且,她现在迫切需要钱,此刻的她,身上一毛钱都没有,可说是比三个小宫奴还穷,但就算如此,她也没想过要把这些钱占为已有。
一方面是钱太少了,看不上眼,放到现代,职业乞丐在菜市场睡个半天醒来,收入都是这个的好几倍。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向来把赚钱当成一个好玩的游戏,对钱本身执着不深,只要能过上舒服的日子便成,他只是喜欢赚钱,钱财的累积就是成功的象征,享受的是凭实力累积的过程。
赚钱跟抢钱是两回事。他是商人,不是土匪,这就是差别。
身为整个宫女(可能还包括太监)宿舍区里唯一一个不侵占贱籍宫人薪水的“好人”金宝生,决定继续保留“好人”这个等同于笨蛋的称呼。
变坏从来都不难,不过为了几毛钱去变坏,实在太掉价了。不是良心问题,是太丢脸了,不干!真小人也是有自尊的!
满足了窥视小宫女的薪水内容之后,金宝生将薪水袋一一发下去,顺便给她们取了方便自己辨识的名字:四一三就叫四玉,三三一就叫珊瑚,七三六就叫七喜。
好了,搞定了屋子里的杂事之后,接下来要好好展开赚钱计画了。这些日子以来藉着到处借钱逮着人就哈啦个没完,除了与其他宫女混了个熟脸外,周遭的环境总算是弄得清楚不会迷路了。她可不愿像以前的金宝生那样,每天干完活儿就只会回小院子休息睡觉,别的地方不敢多走一步,
也不随意去跟人熟识,说是彻底的宅女也不为过。
“宅”是个伟大而令人向往的用语,也正是现在的金宝生所追求的,但想宅也是得讲究品质的,以前金宝生宅得那样贫困自闭,实在太惨了。
简直在侮辱“宅”这个字,一定要彻底纠正过来。
握拳!
一切都是为了美好而高品质的宅女未来!
再怎么辛苦困难都一定要克服!
在一文不名的此刻,金宝生展望着坐在堆得高高的金铢山上、卷着银票当烟抽的美好未来!
一般年过二十以上,且通过一次以上评等考试的宫女,都会被后进尊称一声“姑姑”。而金宝生的年纪是够大了,但不学无术又从来不去参加那些免费在职进修充实自己的结果,自然是升等无望、工作评等敬陪末座了,所以她只能被称为大姐——因为年纪确实够大,在这一票低阶宫女里而言。
考绩良好且至少通过三次职评考核的宫女,在二十五岁那年,可以选择留在宫里,到时就有资格参加升品考试,朝女官的光辉灿烂生涯奔去。当然,升品是非常困难的,只有最顶尖的宫女才有机会当女官,其他宫女嘛,就蹲在某个优差上当个不大不小的主管,平日有小宫女伺候奉承,每个月底还有一堆手下的月钱可以苛扣,熬过了四十五岁,就成了嬷嬷了。
一旦有了嬷嬷的年资,就能被皇室养老,等到老得做不动了,皇宫外头,靠山临水风景明媚的地方,盖有大批官造民居,正是现代人所说的养老院,由皇室提供最基本的吃穿用度。对那些把一生的青春岁月全奉献给皇宫的宫人而言,有这样的着落,实在是皇恩浩荡。
当然,以上这些福利,跟金宝生一点关系都没有。换了个灵魂的金宝生,依然会在两年后被扫地出宫,所以她得好好给自己找个出路,虽然只剩短短的两年时间,实在是太仓卒了,但也没有办法了。努力吧!
“请问唐姑姑在吗?”站在一处小院子门口,金宝生朝里头叫着。
这里是宫女宿舍区最好的地方,每个小院子里都盖着十间小屋,是等级高、年资够的嬷嬷姑姑们才有资格住的单人套房。每个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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